第十五章 冰冷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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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冰冷重庆

经历了“银竹宫”事件后,国磊的灵魂和**都遭到了空前的浩劫,心灵深处那种与生俱有的单纯固然被涤荡得干干净净、**上的蠢蠢欲动也仿佛被妖艳女鬼吸干了精髓一般,暑假都过完了,浑身上下还没有一丁点儿阳刚之气。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害怕见到所有的人:在机房同事面前,他落寞消沉郁郁寡欢,别人都是正经八百如假包换的大学生,自己置身其中,总有一种蒿草之于乔木林的心情,自卑情绪象一道永远也解不开的心结,每触动一次,都要隐隐地在心底痛苦好几天;在朋友面前,他忽然惊觉外强中干的自己不过是一张白纸,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们,才晓得自己的每个动作在朋友的眼睛里都那么幼稚与惊惶失措,而别人自以为精彩的生活在他的眼里又是那么不可思议;在女孩子面前,他更是惊恐万丈,心理逐渐接近一种病态,越是漂亮的女孩子越令他疑窦纵生,唯恐要被她们表面的美丽蒙蔽欺骗;甚至在自己的学生面前,他也痛苦不堪,不知道在这些正襟危坐的面孔后面有多少行为令人发指;院团委书记年轻有为意气风发,按说待他不薄,可是在躲不掉的梦里,这人又总是换了一副嘴脸色茬俱沥地摇晃着辞退书朝自己咆哮。
从木兰山游玩回来以后,千草兔就在心中把国磊当作最要好的异性朋友,每天都想跟他见面说话。开始的时候,国磊自然是欢天喜地地赴约,只是有碍于曾被这姑娘说成是“色狼”的先例,他才能够在每一次见面的时候都中规中矩,不敢显露轻浮与那女孩子拉手走路;经历过“银竹宫”一事后,他更是刻意与千草兔保持着肌肤方面的距离,不敢越雷池半步。再说千草兔这里,开始还对国磊的中规中矩洋洋自得,以为遇到了正人君子,可是当她撒娇的时候、当她渴望国磊能有具体的行动(比如吻她)来强烈表达爱情的时候,国磊那一副坐怀不乱的模样就难免大煞风景,惹人暗生怨气;还有特别令她摸不着头脑的事情就是国磊对待她跳舞的态度,那简直是一种歇斯底里的反对,好几次放下架子问他原因,他都一脸狂燥、语无伦次;每一次都恨不得要跟他翻脸,最后都因为内心确实有些喜欢他才作罢。
这天在国磊的计算机里打游戏(她经常来国磊的机房里玩),一番手忙脚乱后终于过五关斩六将,这时候她知道电脑将会“奖励”一个脱衣服的美女出来,于是小声地把国磊喊到身边来敲击最后一键;国磊当时正在机房里做辅导,忙得不可开交,压跟儿没想到千草兔会玩这样的恶作剧,随着他的手指在键盘上任意一敲,一个妖艳的女孩子便在令人贲血的音乐声中逐件地脱衣服,周围立刻有几个脑袋凑过来尖叫,课堂上一时议论纷纷。
国磊连忙把机子关掉,大声埋怨千草兔,责怪她不该在课堂上捣蛋。千草兔本意里是想玩一个恶作剧令国磊开心,没料到这人如此认真,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点不给自己留面子,委曲得眼泪“吧嗒吧嗒”地滚落不停。下了课,两个人一起去食堂吃饭,国磊心里担忧学生们要把今天的事传到团委书记那里,在路上免不了又数落女孩子几句,快到食堂门口的时候,千草兔堵气执意不肯再往前走,国磊左劝右劝好说歹说那女孩子就是不动,气头上国磊把饭碗搁在地上大声嚷嚷说要是不吃饭的话他现在扭头就走,然而女孩子憋足了劲似地仍然不动,在骑虎难下的情况下,国磊只好扭头走掉。走了没多远,回过头去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起那女孩子竟也走得无影,原地上只空落下两个人的饭碗叫化子武器般地立着不动,他赶紧跑过去抄起那两个孤零零的宝贝,眼泪开始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
打了两份饭跑到宿舍,千草兔正低眉顺眼地揪着衣扣生闷气,国磊又是自责又是心疼,拼命检讨自己的不是,好话说了一箩筐,那女孩子才勉强露出笑脸吃了饭。

到了晚上,两人约好一起去汉口逛夜市,主要是国磊穿厌烦了系鞋带的“老鼠”式尖头皮鞋,这一次想买一双宽头皮鞋。商贾云集的汉正街从大夹街的最南边至中山大道之间拓宽了一段很长的马路,并在临近中山大道的一侧请人龙飞凤舞地写上“汉正街正街”几个金字,一改往日大夹街给人狭窄、拥挤、窒闷的形象,算是给古老的汉正街新置了门庭;就在这段金子般地价的路上,不知从何时起,慢慢生成了武汉市最灯火辉煌的夜市之一。
夜色下,鳞次梯秕的摊位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商品,珠琅满目的货物令人目不暇接,在摊位与摊位之间,一根接一根的白炽灯管延续了白昼,将夜变成了晶莹剔透的热闹;熙熙攘攘的人流在其中穿梭,犹如电筒的光束照见了河水中的小鱼在懵懂地游走。两个人断断续续地挑了几个鞋摊,国磊怎么试都不觉得满意,继续往下选,终于在一个摊位上看到了理想中的棕色宽头皮鞋,穿起来一试,既合脚又舒服,忙向守摊的老板问价。
那卖鞋的老板是个时髦女青年,五官秀气身材窈窕,本来应当在大商场里卖珠宝或者坐在电视台里当著名节目主持人,可惜生错了人家——她的父母一个在抗洪抢险搜救办公室当临时工、另一个则在医院的停尸间里当美工——都有利用工作机会收集各式皮鞋的便利,收集得多了,就想到了卖!
这两位老人家考虑到自已都是有身份的工作人,不方便出去抛头露面,于是一齐怂恿正待业在家、一心期待大商场或者大电视台下骋书的女儿来完成这份工作。没料到那丫头自小就有洁癖,对于别人穿过的皮鞋,她骨子里既畏惧又厌恶,死活不肯沾惹那些皮鞋,更别说还要拿到街上当众叫卖!可是这个做女儿的过于低估自己父母的能耐,两位老同志因为职业的原因,对付寻死觅活的人最有一手,他们一齐哄骗自己的女儿说就卖这一次,反正那些鞋子放在屋里既占地方又惹眼睛,不如早些处理掉大家好都落个清静。那姑娘最终拗不过,只好听从父母的安排在夜市上摆了个摊位,为了对付自己心中的反感,她每天都会不停地用香皂洗手、并尽可能多地往身上喷洒香水。结果世事难料,任谁都没想到在卖死人鞋这个行当里,这个姑娘居然找到了人生的理想,她把全部心力投入其中,逐渐将生意做得得心应手、甚至欲罢不能,真应了“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古话——那鞋摊在她的精心操持下,不用说,生意格外地好。
这姑娘听到国磊问鞋价,笑咪咪地回答说二十元。国磊以为听错了,他不相信这么好的皮鞋竟然卖得这么便宜,满心疑惑地问:“是不是人民币二十元撒?”
那姑娘被国磊问得一怔,很快,当初为了应骋电视台主持人而参加的脑筋急拐弯培训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她“扑哧”一笑——这种显然经过培训的准备用来面对观众的甜笑真是恰到好处:“人民币二十元?!拐子(武汉方言指大哥),么样会咧,那是‘嘴’乡下人的撒,勒样,看在是晚上的生意,这种进口料子的皮鞋拐子你给一百二十元算了。”
千草兔在身后捅国磊,意思是叫他快走,别上这吹牛皮的女老板的当。
国磊却理解成千草兔在催他利用这个好机会买鞋子,毕竟左挑右挑了好半天,一直没买好,他内心深处很顾虑千草兔要通过这件事觉得他做事忧柔寡断;再说,他内心也觉得这双鞋子至少值一百二十元,这种鞋子在商场里的价格他早留心过——只是没有留心到这双皮鞋的来路!于是鼓起勇气还价道:“八十元能不能卖?”
听得女老板心中一阵狂喜,然而洒了香水的脸上却是一副要做出痛苦决择的表情,国磊从她的表情里看到了自己砍价的无情和荒唐,恨不得立即要改口问那姑娘一百元能不能卖!他倒不晓得卖鞋老板脸上的表情只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在讨价反价的关键时刻,虚伪的痛苦也是商品的一部分,买卖双方通常都要依着这种痛苦达到心理平衡;不但表情如此,女老板的内心深处更要按照书本上教育的那样:遇到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发生的时候首先要皱起眉头假扮一分钟时间的成熟(防止吓跑对象),然后再风情万种地俯身去捡。
正是这一分钟时间的克制,叫千草兔钻了空子,她把鞋子几乎提到国磊的鼻子下面大叫:“这双鞋子好象被人穿过哟!”
女老板对千草兔的举动不以为然,也可以说是早有防备,她从容地自摊后走到摊前,在国磊面前站定;一股强烈的香味扑面而来,国磊揉揉眼睛看清楚了:一身红色套装的女老板正在腰间系了个硕大的钱包,象个挎着手枪的女纳粹。女纳粹笑咪咪地解释说:“拐子,您家晓得撒,这双鞋子曾经是样品咧,试穿的人肯定多撒,要不然么样会卖勒么便宜咧!您家再细看,保管没得别的缺点,想要的话就按您家说的卖给您撒!”
国磊一时没有主意,千草兔在一旁只想催他走,正在犹豫,女纳粹变戏法一般拿出一双乌黑逞亮的皮鞋递给国磊,国磊不好意思推却,拿脚一试,大小正合适,女纳粹立即有许多小秘密要告诉国磊似地把嘴巴凑近国磊的耳朵——空气中立刻荡漾着一股更加孟浪的、也更令人难以抑制冲动的香气——说:“拐子,这可是一双原装上线的跑货鞋撒,看仔细些咧!”
国磊只觉得鼻孔里既痒又胀,好希望那女纳粹的动作更亲妮些才好;同时,他心中着实不明白“跑货鞋”是什么意思(跑货即走私货),还以为这双鞋很抵跑,肯定是说这双鞋结实!于是在心中暗骂自己:千挑万挑挑花了眼睛吧,明摆着的一双乌黑逞亮的好皮鞋,硬是看不见!一问价钱,要二百五。慌得国磊赶紧把那双鞋子往摊子上扔,唯恐烫了手,女纳粹非常不满地“哼”了一声,挑衅似地瞪着国磊的眼睛看,一边小声地嘀咕说:“拐子真是不识货,这是台湾来的跑货撒,你要是嫌贵,我可以便宜些卖给你撒。”
国磊被那女孩子的眼睛盯得心里有些发毛,潜意识里只想赶紧买一双鞋逃掉,慌乱中看到鞋摊上另有一双乌黑逞亮的皮鞋正在夜灯下隐隐地散发着光芒,于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地探问价格,当听说只要六十五时,他立即喜形于色,正要还价,那女纳粹看穿了他的心似地说:“拐子,我看您家戴一幅眼镜蛮不方便列,勒样,就当是妹子送给您家一块眼镜片撒,少十五元充个整数,五十,您家看么样?”
五十就五十,付了钱拖着千草兔飞也似地离开,心里暗暗责怪自已真是有愧于别人的服务态度,为了买一双鞋在这里搞了大半天,不晓得耽搁了别人的几多生意。

把千草兔送回学校再回到宿舍,累得倒床就睡。第二天一大早,千草兔笑吟吟地跑过来要看国磊新买的鞋子,看样子看鞋子是假,说怪话倒是真,她说头天晚上她回到宿舍把国磊买鞋的见闻讲给室友们听,大家都乐了,没一个人相信夜市上的皮鞋还能卖出高于二十元的价钱,都说那双鞋应该值十五元还差不多。听得国磊心慌意乱,赶紧把那双皮鞋取出来看,猛然惊觉这双新买的皮鞋才上了鞋油,不但有被人穿过的痕迹,而且又是一双系鞋带的“老鼠”式,其中有一根鞋带正拖得老长,更恰如是那老鼠的尾巴了。

国磊恨声道:“女骗子,看我今天晚上怎么去找她的麻烦!”
千草兔不屑地揶揄说:“看见人家长得有些姿色就挪不动脚,今天晚上再去,只怕经不过别人三句好话,连同那双二百五的鞋子也要买回来!”
国磊脱口顶撞:“漂亮女人都不是好东西!”想一想有些不妥,红了脸悄悄嘀咕:“我是骂做生意的!做生意的女人良心真够黑!”
天下的女孩子都能给自己找到哪怕一小点漂亮的理由,何况千草兔一直自信自己的美丽,她变了脸色气鼓鼓地说:“漂亮女人怎么拉,还不都是你们这些男孩子心术不正,一个个表面上道貌岸然,其实心里不晓得都在打什么主意!”
国磊听得心里发虚,慌忙苦笑着狡辩:“又没说你,你这是跟谁较劲啊!再说你这么漂亮,我呵都来不及,怎么还敢骂?我是说那个黑心的鞋老板!”
千草兔不晓得从哪里忽然来了怨气,她盯着国磊冷笑道:“怪不得总对我不冷不热的,大老远地赶过来陪你吃饭,还要在食堂前当着那么多人给我脸色,原来你是喜欢上别的女人了!你看你昨天晚上买鞋时那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怎么推你拉你你都不愿走,要不是我在旁边的话,只怕别人把你骗卖了,你还要笑嘻嘻地帮着数钱!”
国磊被这女孩子说中了模模糊糊的心事——他的确闻不够那女纳粹身上的迷人香味、也看不够她那如火如荼的靓丽姿色、更听不够她那千娇百媚的悦耳莺啼——可是,那些都是潜意识里没有真实积淀的模糊印象,本来已经象远去的列车一样、在心中没残留一点轰鸣与热闹,现在经过千草兔这么绘声绘色地猜疑,他心底里倒是对那女纳粹突然地迷恋,反观眼前这个正在冷笑着数落自己的女孩子竟然那般可气,禁不住恨声说道:“是啊,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别的女人?!倒是你,总把自己保护得象个刺猬似的,以为男孩子们时时处处都要占你便宜,说实话,跟你相处这么久,我每天都很紧张,生怕一不小心你就翻脸说我要占你便宜,你想过没有,这日子是一个正常男人能过的吗?好了,现在我就告诉你我不喜欢你,我喜欢除你以外的任何一个女孩子,哪怕是个卖鞋的,我也一样地喜欢。。。。。。”

千草兔拼命地用手捂紧耳朵,眼泪象才煮熟的汤圆般热气腾腾地滚落,她一边一迭声地说好好好,一边摔门而去落荒而逃,国磊一**瘫坐在椅子上,心里觉得天塌了般地沉重。

一整天的工作都无精打采,心里非常后悔自己的言行,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急急忙忙买了一袋水果去找千草兔道歉。千草兔所在的女生楼禁止男生进入,请了好几个女生捎话,那女孩子才病恹恹地下了楼,国磊心里一阵痛惜,连忙要上去搀扶,本来一只手已经伸出去了,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似的,半途中又把那只手收回来挠脑壳,这副憨态看得千草兔心中的怨气消了大半,她半嗔半怨地责问国磊还来干什么。国磊只有厚起脸皮望着女孩子傻笑,一边把水果递给她,女孩子不接;国磊扭头看了看四周,没一个熟人,赶紧抓起千草兔的手,把水果袋硬塞过去,一边讪笑着小声道歉。女生楼上说不清楚有多少双眼睛正在**,千草兔不好意思继续固执下去,她盯着国磊幽怨道:“人家好心对你,你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现在晓得错了吧!”国磊把头点得象得了多动症,他示意女孩子快把水果提到宿舍去,等千草兔重新下了楼,两个人这才和好。

接下来的生活,彼此之间都变得小心翼翼,不肯轻易向对方付出**,日子过得象一潭死水,每有石子投入,涟漪所经之处总能引发种种误会,误会得多了,心里都有些疲倦。这天,千草兔告诉国磊说她周围的同学都在找单位实习,问国磊能不能帮她联系一家医院;国磊左思右想觉得办成这件事真比摘天上的星星还为难,于是婉转地推脱说没有这方面的关系;女孩子不解地望着他说你是大学老师撒,这点事还能难得了你?同学们都看着我呢,她们都说天底下最神通广大的人就是大学老师了,所以这件事你一定要帮我!国磊暗暗叫苦,心想自己算得上什么大学老师,全是于云度这小子吹成这德性的,莫说自己只是个临时工,退一步讲即使是个真正的大学老师,又能拿这些计算机与医院扯上什么关系呢?然而千草兔不容置疑的眼神里包含着太多的期待,不允许他继续回绝,只好答应帮忙想办法。
回去后一连想了好几天,都没能想出个好办法来,电话那端女孩子又催得紧,每天她都有“捷报”不断传来,无非是说又有某某同学通过某某关系去了某某医院等等,听得国磊心里火燎火烧般地难受。
这天实在没有办法可想了,就胡乱地到处打电话求救,就当是一个人临死前亡命一蹬腿,最后把电话打到林光明那里,林光明一听也没辙;可这小子脑袋灵光,他在电光石火间忽然想起了那个曾在重庆认识的天门人,心想这老乡到处兜售假药,一直没听说药死什么人,倒是隐隐约约听说他发了横财,端的很有神通:卖药的自然要跟医院打交道,说不定在天门人这里真有办法!于是在电话里把自己的想法跟国磊讲了,国磊听完电话后才不管那只是林光明一厢情愿的想法,他一边用重比泰山的责令语气要求林光明一定办妥此事,一边赶紧把这条“重要线索”十万火急地告知千草兔,当时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千草兔正在宿舍里睡得正香,她因为要等待国磊的消息而一直不敢贸然关掉手机,现在迷迷糊糊地听说到事情有了眉目,赶紧在听完电话后关了手机,满心欢喜地摆了个极其舒服的造型继续睡觉。
林光明因为“银竹宫”的事情一直觉得没脸再见国磊,现在看到国磊主动托他办事,那真是愿意出一百二十分的力气来帮忙。他在重庆的时候,总觉得那个天门老乡做什么事情都鬼鬼祟祟的,压根看不起他,后来慢慢了解到这个老乡原来是个卖假药的、为了生计不得不时时处处小心谨慎时,才逐渐改变了看法,然而毕竟不是同行,交情并不深。现在自己有事求别人,全部的交情也就是两个人曾经坐在一起吃过几次饭,说实在的,真不知道别人还记不记得自己!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足足在心里酝酿了二十多分钟的感情后,一打电话,才知道对方的电话号码已经停了机;心理的瞬间失衡促使他开口便骂天门人端的不是个东西,真是个万恶不赧的死骗子,诅咒他终有一天要被他自己卖的假药药死。。。。。。骂着骂着林光明就兴奋起来,一个大胆的推测随之应运而生:莫非这个天门老乡真的象听说的那样发了横财、现在正躲在某一个地方偷偷地过逍遥日子?哼,要是真的话,就太没人情味了,也太对不起这帮曾经在重庆的老乡兼哥们了!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个狗日的揪出来问一问,就问他靠卖假药发的财怕不怕揭发,嘿!
第二天攒足了劲到处打听那天门老乡的踪迹,结果所有的探问无不如泥牛入海,这种结果令人失望得异常痛恨时光不能倒流到初识天门人的那个时刻,真要能够那样的话,自己也好从此紧紧跟随其后,想来现在一定正跟着那仁兄逍遥纳福呢!

再说这个天门人还一直生活在重庆,日子过得远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好,他原来只是卖假药,现在早已改行当了江湖游医;做着同样坑人的职业,在他看来,当江湖游医要比单纯卖假药要好混得多。以前卖假药的时候,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天天都居无定所,担惊受怕得要死;现在则完全依附在别人的医院里冠冕堂皇地开起了诊所,号称专门治疗天下性病,口气大得不得了,情形自是今非昔比。
谁都知道普天下的性病有两大特点:一是必须治、二是治不好,由此而衍生的后果是患者无奈求医而医者有机可乘,这就坦然成全了天门人的投机行为,使他由一个专靠卖假药间接坑人的骗子摇身而成为用假药直接坑人的江湖游医。自从诊所开张营业后,断断续续地也做成了几笔生意,由于这种病理的特殊性,患者们都是转战在各个医院及诊所之间的老手,通过经验交流,他(她)们对天门人的诊所逐渐有了一致的看法:男性患者都觉得他太贪财,而女性患者则无不嫌他太好色,于是慢慢地大家都不肯光顾他的诊所。
这天正在诊所里唉声叹气,为今后的日子发愁,忽然听说一个曾经的武汉老乡正在到处寻找自己,大家都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不敢轻易把他的联系方式告诉武汉人;反正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怕咬,现在这种要死不活的日子真是过得太腻了,倒不晓得武汉人找自己要做什么,就当聊胜于无,于是要了武汉人的电话打过去问。
林光明在就要蹋破铁鞋的时候忽然接到天门人的电话,心中的狂喜不言而喻,他在电话里足足用了两分钟的时间跟天门人套交情,然后才说明本意。当天门人听清楚了原来林光明是想让自己帮忙替别人介绍工作时,懊恼得差点当时就掐断了电话,可是长期招摇撞骗的经历使他练就了超乎寻常的心理承受能力,在接下来的谈话里他极尽敷衍之能事与林光明虚于尾蛇,直至对方心满意足地挂掉了电话,他才从口里“呸”了一声。
在诊所里干坐着无所事事,脑海里禁不住要把林光明的电话来意拿出来反刍,好象是说一个女学生想找一家医院实习,巧啊,自己的诊所不就在医院里么?实习不就可以在自己的诊所里么?只是不晓得那个女学生的姿色如何,不过,白白送上门来的女学生谁不要啊,不要才傻瓜笨蛋呢;再说,退一万步讲,假如那个女学生的长相真的有碍观瞻的话,在重庆这个天高地远的地方,自己赶她走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赶紧给林光明打电话,并告知了医院地址及联系方式,心想这些硬件都是货真价实的,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林光明小试牛刀做成了这件好事,不好意思在国磊面前邀功,就在电话里用平淡的语气通知国磊说重庆的那个朋友愿意帮忙,国磊不放心,按林光明给的地址打当地的114台查询,果然有那么一家医院及一个行医的湖北天门人。虽然重庆与武汉在地域上遥远得没有距离的概念,国磊内心里一万个舍不得让千草兔去那样一个陌生的地方,可是不这样做就没有别的办法完成女孩子交办的差事,现在医院已经找好了,去不去就是千草兔的事,去了固然是自己帮的忙,不去也算是自己尽了力,免得总在心里搁着一件事儿。
听国磊说在重庆帮她找了一家实习的医院,千草兔既紧张又兴奋,紧张是因为她还从没有出过远门,没有独立生活过,甚至根本不晓得重庆在中国的什么地方;兴奋则是因为她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实习嘛,又不是真正地找工作,不管好与坏,就当是一次体验生活的旅行而已。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重庆,一下火车,便看到一个三十岁左右年纪的白大褂正举着写有自己名字的纸牌在接车,腼腆地走过去打招呼,只觉得对方的眼神特别亮,那人脸上的神情极为谦恭随和,心想人家到底是当医生的,身体好、有素质。
在医院的招待所里住了几天,一直没能到妇产科里做事,每次找医生问原因,他总说正在联系、等一有机会就安排她前去实习。按说她一个大姑娘每次来医生的诊所都会脸红心跳,可是在陌生的环境里除了医生的诊所外再也没有别的地方好去,只好一边等、一边在诊所里帮忙整整资料、捣捣药,尽量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这天偶尔翻看医生的“专业”书籍,看到里面夹杂有一沓相片,翻出来一看,脸色霎时变得通红:种种因得了各种性病而变形了的男女生殖器象毒蛇吐出的信子一样舔噬着人的眼睛,令人作呕不已。赶紧合上书,逃也似地跑到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仍然觉得不干净,又跑到卫生间里使劲地洗脸洗眼睛。
她在学校读书时并不用功,以为在妇产科这个行业里做事靠的全是女性的天性,根本用不着高深的医学知识;对于社会上难以启齿的性病,她更是从不愿意详加了解,以为这种事情离自己天遥地远,没必要多费心思。现在在这个天遥地远的城市里举目无亲,想做的事情没有一点儿影子,不想做的事情却象毒蛇一样随时都能扑面而来,在卫生间里足足呆了二十分钟,感到生活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无助过。

晚饭后正躺在床上怔怔地出神,医生笑呵呵地提着一袋香蕉来访,千草兔直言不讳地对医生说如果不能去妇产科实习的话,她就要回武汉。这个想法令医生惶恐不安,他装出非常愧疚的样子不停地对千草兔道歉,无非是说些自己准备得不足、很对不起朋友、对不起武汉老乡之类的空话大话!千草兔一个象牙塔里的柔弱女子如何抵得过江湖游医的如簧巧舌,在医生接下来天花乱坠的描述里,她天真地产生了“坐诊皮肤病能在短时间里挣大钱、有钱了就能出人头地”的臆念,更隐隐约约地好象听医生说过如果能在他的诊所帮忙的话,到了实习结束的时间,一样能给她开实习证明!千草兔的心里新民主革命般地开始了新的打算:实习期间做什么工作还不都是为了病人服务,社会上那么多女性从事皮肤病治疗职业,没见谁象自己这样,再说生活中越有困难越要挑战,这样才能成为强者。。。。。。想着想着她便安静下来,医生连忙不失时机地拿香蕉给她吃,同时自己也摘了一个吃。边吃香蕉边继续聊天,千草兔渐渐感到头昏脑胀、昏昏欲睡,站起来想请医生早点回去,却站不稳,医生早就一把把她扶住,欣喜若狂地抱到床上。。。。。。
一觉醒来,惊觉到身体早已被医生蹂躏得面目全非,慌慌张张地穿上衣服,举手拼命地打那禽兽耳光,男人被打醒后,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任由她打,直到嘴角被打出血了,他仍然一动不动地盯着女孩子干笑!千草兔打累了,悲伤得抱头痛哭,医生穿好衣服后从身后轻轻搂她,惊得她赶紧躲进卫生间里,一会儿后,里面传出水龙头使劲冲澡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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