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青蛇白蛇,“法海”在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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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两个日本兵趁机偷偷往里面看了眼,周成文穿着徐恩曾的衣服,背对着他们坐在桌上吃饭,他的仿声本事十分高明,学着徐恩曾的声音朝床那边喊道:“小凤,过来吃点东西!你也该饿坏了吧!”
日本兵关上门,继续站岗,不再理会。
徐恩曾此刻内心的忐忑稍减,马上就要接近后台,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叫唤:“喂!小伙子!你等等!”
徐恩曾心中惶恐,他停步在那儿,不敢进又不敢退,一进只怕一颗子弹就朝自己脑袋崩来,一退只怕马上就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
脚步缓缓靠近他,“你这是要去哪?厨房在那边!”徐恩曾豁出去了!袖子里的匕首一落出来,猛然就回身往后捅。
一声轻微的刀子入肉声,两只粗壮的大手抓在了徐恩曾身上,而他手中的匕首早已穿透了那人的心脏。那人临死都不知道为什么,一双放大的瞳孔渐渐散去,“你……”
此人不是什么白条帮,更不是日本人,他只是厨房的大厨子啊!他刚解完手回来,好似不巧地碰到这个假周成文,他之前答应过给周成文留一点好吃的,于是就客气地想带他去厨房,可他万万没想到,迎接自己的竟然是一支透胸的匕首。
徐恩曾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们这些人杀错人是常有的事,也只有周成文那种“极品”才从来不杀中国人,拖起大厨的尸体就去了化妆间,草草藏了尸体,赶紧钻到舞台底下。
正当他要钻进密道的时候,却忽然发现密道旁边有一件灰色外套,他认得!那是自己的得力手下——保镖兼秘书的周成文的外套!
他一只脚已经垮入密道,但另一只脚却在犹豫,犹豫很快就中断,那一只跨入密道的脚也抽了上来。
徐恩曾捡起外套,爬出舞台,接着微弱的灯光,再次钻进化妆间,将那大厨的尸体重新拖了出来,丢在楼道角落处,那儿看似隐蔽,但地上一条血迹太过明显,一眼就能看出来。
徐恩曾趁无人之机,又将外套改在那尸体之上,匆忙离去。
就在他从地下室的密道偷逃不到三分钟,两个巡逻的日本兵经过,一看见血迹,立刻高喊起来。
这一叫喊,顷刻惊动了整个“大世纪”,短短几秒钟的时间,白条帮和日本兵就将整个楼道填满。
神田太郎和杜月笙同时出现,看了看地上那具新鲜尸体,个个脸上都是人畜无害的表情,他们见了太多生死,毫无所谓。
杜月笙依旧是穿着一身长衫,扮相斯文,温文尔雅,他身形不高,显得有些瘦弱,若不是他叫杜月笙,谁也不敢相信他就是叱咤风云的上海滩土皇帝。
“死的是谁?”杜月笙问道。
旁边一个手下看了看尸体面孔,“好像是大厨张三。”
“一个厨子?”杜月笙皱着眉头。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神田太郎被杀反倒不觉稀奇,但死的却是个不起眼的厨子,这可让这位上海滩大亨百思不得其解。
神田太郎身高与杜月笙相若,但是体型粗壮,与杜月笙形成鲜明对比,两撇胡子仿佛替它们的主人彰显着本性,外开成了两把蒙古弯刀。
“杜桑,我现在开始相信你所说的事情了,这件事情的确不简单,恐怕我们都被人利用了。”神田太郎用一口不算太熟练的中文说道。
杜月笙儒雅地回礼,道:“大佐阁下,我们青帮与贵国之间无冤无仇,刺杀一事定然子虚乌有,现在大佐阁下能体谅,杜某真是感激不尽。”
神田太郎举手止言,笑道:“话虽如此,可是你们的诚意不够,令我无法完全信任你们啊!”
“一百万还不够?”杜月笙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你们日本人也太贪得无厌了吧!”
“唔!”一群日本兵立刻举枪对着他,白条帮的一帮人也立刻出动斧子砍刀,冲突一触即发。
杜月笙甩了甩手,不用说一句话,白条帮的人便收起了武器。神田太郎也笑着示意日本兵收回枪,笑道:“杜桑,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哦?我倒要听听大佐阁下所希望的诚意是多少。”杜月笙冷笑道。
神田太郎笑道:“天皇的子民,无论在哪里都不会受人威胁!杜桑,在你的地盘发生这样的事,肯定是有奸细混进来了,难道你没想过如果躺在地上的人是我们天皇的子民,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杜月笙眉头一皱,心中暗骂日本鬼子,但也无可奈何,而且这件事情可大可小,“这厨子死了没多久,凶手应该还在这里。只怕要对人不利,大佐阁下,不如我们先进去,外面的事交给我的弟兄们就可以了。”
“不急,杜桑,你是东道主,这里的一切你应该都很明白,为什么我前前后后都派人把手,却还有人能混进来呢?所以我才怀疑你的诚意。”神田太郎道。
杜月笙恍然大悟,招来左右,“去!立刻把密道给我堵死!”
“是!”其中一个立马就离开。杜月笙又对另一个说道:“带一帮弟兄挨个搜查,一定要把人抓出来!”
“是!”另外一个马上就叫集了十余人,一起离开。
又向神田太郎致歉道:“真不好意思,大佐阁下,幸亏你提醒。”
神田太郎道:“现在我又开始相信你了,杜桑。”
大约五分钟后,二楼传来惊呼声:“不好了!徐恩曾跑了!小凤被杀了!”
神田太郎和杜月笙第一时间来到门口,狠狠地训斥着那两个日本兵,杜月笙和左右进门看见红牌小姐施人凤被人割喉,不禁一腔怒火。
“尸体冷了,应该死了有一会儿了。”一个胆大的手下上去探了探尸身,回头道。
杜月笙怒斥左右道:“你们是怎么搞的!这么大的一个人都看不住!难不成还会遁地跑了不成!”
巧得是,神田太郎在此同时,正用日语怒斥那两个日本兵:“笨蛋!你们是怎么搞的!这么大一个人都看不住!难不成他还会忍术不成!”
两个日本兵一言不发,他们早就懵了,明明半分钟前还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而且那声音分明就是徐恩曾和那个女的。

他们哪里知道,那是周成文绝密的仿声绝技!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在说话而已!所以他们再解释也没用,因为谁也不会信。
“杜桑!这是你的地盘,现在徐桑跑了,你一定要给我线索。”神田太郎道。
“线索?我上哪儿去弄线索?看守的是你的手下,现在跑了,你还管我要线索?”杜月笙不悦道。
“杜桑!徐桑是你们中国的政府官员,我知道你不好出面,但是他对我们大日本天朝来说太重要,我必须抓到他,我恳求你能提供一点线索。”神田太郎语气软化不少道。
杜月笙虽然好面子,但也不会太得罪这些日本人,想了想,道:“我看我们之前就犯了个错误,只怕我那个厨子是发现徐恩曾要跑,才被他杀害的,只怕此刻他已经从密道跑了。”
“追!”神田太郎道。杜月笙和党国的关系原本不错,但处在这个位置,凡事都会变得微妙,今天被日本人软硬兼施的情况下已经做了软禁徐恩曾的事,如果被党国知道,肯定讨不到好果子吃,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抓到徐恩曾就直接杀了他,然后把帐赖到日本人头上,那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你们几个,给大佐带路!”杜月笙下令道。手下立刻跟着日本人们离开房间。等到房里只剩下两个人,杜月笙又悄悄对身边的亲信陈广说道:“你带把枪跟在他们后面,如果找到徐恩曾,直接。”他做了个“咔嚓”的手势,“办得利索点,要不然我们就麻烦大了。”
“明白。”陈广领命下去。
杜月笙叹了口气,“真他妈的受气!该死的日本鬼子!”埋怨完就下楼去了。
徐恩曾怎么也料想不到,他想引人把周成文害死,却摆了个大乌龙,如果按原计划,他至少有一个小时的时间逃命,可现在呢?半个小时不到,追他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地出去了。
就在这时,床底下一个身影悄悄钻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周成文!
“奇怪,怎么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周成文疑惑地自问道,起身看了看床上的施人凤,不禁心生怜悯道:“你也是个可怜人,生前受人欺辱,还被相好害成了枉死鬼,死后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哎!……”
周成文将她尸体摆正,为她盖上被子,“安息吧!他们终究会有报应的。”
说完,周成文便出门。
此时此刻,大世纪里的人都已经上街追徐恩曾去了,想起当时徐恩曾说的那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周成文大觉讽刺。
可就在此时,楼上传来日本人的声音,竟然是那两个看守徐恩曾的日本兵!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他明明在房里!我记得清清楚楚。”其中一个日本兵说道。另一个道:“没错。我们去看看,他可能躲起来了。”
周成文暗叫不好,二楼的门基本上都被锁了,只剩下徐恩曾那一间,他是决不能回去的,这可怎么办?左右根本没有可躲藏的地方,而且总共就只有一个通道。
“嘘!”一声清脆短暂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周成文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漂亮的女人正躲在门边向他招手。
她是谁?周成文立刻捕捉到她的样子,“是她!”此女正是“大世纪”最当红的大歌星,也是为数不多一个卖艺不卖身的红牌中的红牌——苏飞飞。
周成文无法再犹豫,因为日本兵马上就要上楼了,他一个翻身,灵巧地轻声滚地,在两个日本兵踏上的一刹那,他也刚好进了苏飞飞的门。
周成文深吸了口气,惊魂一定,抬头看了眼这位绝美的女子。苏飞飞立刻插上门闩,带他走进内房。
周成文可不是个一见了美色就晕头转向的人,更不是个轻易相信别人的人,这个苏飞飞既不是红衣社,也不是杜月笙的人,单是这个身份,就足以让周成文对她有十倍的戒心了。
“谢谢。”内房里说轻话,外面绝对听不到。
苏飞飞抿嘴一笑,“我也是。”
周成文冷静一笑,他此刻一点也不着急,追徐恩曾的人虽然去得多,但杜月笙最后个命令他躲在床底下听得清清楚楚,徐恩曾即使被抓到了也必死无疑,所以周成文根本不担心他会泄露什么秘密。至于自己,他巴不得留久一点,那两个日本兵碍手碍脚,如果此刻走反而还会容易打草惊蛇。
两人相顾无语,相互凝视半晌之后,苏飞飞才轻声笑道:“我有这么好看吗?”
周成文并不尴尬,淡笑道:“好看只是其一,我只是好奇,以你这么好的条件,正正经经的夜总会肯定会抢着要你,为什么非要留在这个地方?”
苏飞飞环视自己的房间,“这个地方怎么了?不是挺好的吗?”接着竟然吟起诗词:“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苏飞飞双目紧盯着周成文,她的谈吐优雅,还有那仿佛能洞悉一切似的眼神让这个“久经谍场”的“大夫”也暗暗心惊。
周成文努力尝试去捕捉她的神情,他的眼神非常锐利,从来没有失准,但显然今天不同,不过,他也可以肯定一件事——这个女人不简单。
“或许是我自命清高吧!我总觉得周敦颐的一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乃是千古第一君子的写照。你觉得呢?”苏飞飞竟然卖弄起文才。
周成文赔笑道:“不错。”
“可惜我是个弱女子,没有你们男人那么多自由。对我来说,这里,和别处,根本毫无区别,去哪里都是黑暗的,去哪里都是肮脏的,去哪里都是无所期盼的,”苏飞飞幽幽叹了声,“既然如此,何不把有限的青春绽放在最灿烂的时候呢?只要我洁身自好便好了。”
周成文再次陪笑道:“如果不是看见你穿旗袍,我真以为我是在李师师的房间里。”
“李师师,苏飞飞,呵呵,有趣。”苏飞飞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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