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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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着面目全非的郑一平,一种莫名的自责猝上心头。昔日的好友一个个离我而去,而我却无法挽救他们的生命,就像我永远无法预知明天将会发生些什么一样。对一切都是那么无可奈何,每一个人只能像羔羊一般任人宰割。
天为砧板,我为鱼肉。
我十指蹭着墙面发出压抑的"吱吱"声,仿佛下一刻我的心就会爆炸。
南极轻轻拍了拍我肩膀,说:"萧逸,别太难过了。"
见我没反应,南极叹息了一声,不再言语。
秦子峰趴在玻璃墙壁上看了一会儿,失望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的,只觉得眼前一片茫然。我的双手被人拉着上了一辆警车,然后我听到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我如梦初醒地看向身边的男人,他正扶着车窗咳嗽,胸口剧烈起伏着。
警车缓缓停下,司机是一个年轻的警官,他扭过头关切地问秦子峰:"秦队,您怎么啦?"
秦子峰脸色煞白,嘴唇铁青着说:"我没事儿,老毛病。你、你把车停在这儿,我下去吃点药。"
年轻警官说:"我扶您。"
秦子峰搪开他伸过来的手,扭头对我说:"你!扶我下车。"
秦子峰的口气不容质疑。虽然虚弱,但他目光仍旧犀冷,令人不寒而栗。
我扶着秦子峰下了车,在路旁的长椅上坐下。
秦子峰哆嗦着从上衣兜里掏出了一个类似于酒器的紫色瓶子,他吃力地扭开瓶盖,然后贪婪地喝起了里面的液体。
我站在秦子峰身旁,隐约闻到自瓶子中散发出的气味儿。
那是血腥气!
秦子峰满足地放下那个瓶子,拧好后揣进了衣兜。他嘴角淌着血,神色异样地抬头望着我。
"是不是感到很奇怪?"秦子峰笑笑,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润。
我点点头,茫然地问:"你、你怎么会喝血?"
秦子峰双手按着胸口,缓缓地说:"唉,我这是老毛病了。当年我在追击一名毒贩的时候,不小心负了伤。胸口中了三枪,呵呵,差点儿死掉。不管怎么说,我终于还是捡回了这条命,可也落下了病根儿。只要我一着急,就会吐血。后来听一位老中医说,鹿血能治这种怪病,所以……"
我"噢"了一声,说:"原来是这样。"
几分钟后,秦子峰恢复了常态。但他仍旧坐在长椅上,目光深邃地望着路上穿梭的行人。
"你那个朋友很不简单!"秦子峰忽然说道。
我说:"你是指郑一平?"
秦子峰说:"凭我这么多年的办案经验,他应该是为了保护韩卿和罗轻盈才受的伤。一个男人可以豁出性命地去保护她们,看来你的朋友和韩卿抑或罗轻盈的关系不一般啊?"
我说:"郑一平和罗轻盈是昔日的恋人。"
秦子峰恍然地点点头,说:"噢!难怪他会这么拼命。呵呵,情这东西?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我忽然有些语塞。
世上之事,大概就是如此吧。尽管岁月早已逝去,爱恨却依旧缠绵不休。只要你真正爱过一个人,那么无论再过多少年,你仍旧还是爱着这个人的。
这是一份无法言语的情殇,没有人说得清,也没有人参得透。世间多少悲欢离合,又有多少不是因为一个"情"字呢?
黑夜压迫着梧桐公寓降临了。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用力呼吸。
胭脂走到落地窗旁撩开一角窗帘小心翼翼向外面看了看,扭过头不解地问我:"萧逸?这么晚了,那辆车怎么还不开走啊?它好像在这儿停了一天了。"
我说:"别看了,那是辆警车,里面有便衣。"
胭脂颤抖了一下,身子紧张地缩到了窗帘后。我站起身走过去,从身后温柔地抱住了胭脂。
"他们要干什么?"胭脂努力地靠在我的胸口上。
"不知道,也许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吧?暴风雨之前,总是会出现一片短暂的宁静。"
"不!不不,我知道了,他们,他们一定是来抓我的。我就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我……"胭脂试图挣脱开双臂,她的情绪忽然变得异常激动。
难道每个人对死亡的恐惧都是这么强烈吗?
我用力抱紧她,用脸蹭着她的长发安抚道:"别胡思乱想,事情不是这样的。他们是另有目的的。"
"不,萧逸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了。"胭脂哽咽着说:"我必须赶快离开,我不能连累你,以后警察找你,你就说不认识我。一定要这么说啊……"
"傻丫头!"我在胭脂的颈上吻了一下,说:"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有事儿。"
我望了一眼窗外的警车,淡淡地说:"这次真的与你无关,这是我跟另一个人之间的事情。原来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过我,呵呵!可我又何尝相信过他呢?"
"萧逸,你说什么?我不懂。"
我把下颚轻轻压在胭脂的肩上,我们的脸颊亲昵地摩擦着。
"有些事情,你不需要懂。因为你一旦懂得了它,你就会非常痛苦。"
"可……"
"嘘!别说话。让我们安静地抱一会儿吧。就算下一分钟是世界末日,我只要这片刻的宁静就已很满足了。"我轻咬着胭脂的耳垂说道。
"萧逸,我总觉得你好像有很多心事儿?"胭脂问。
"是的。"我笑笑说:"五分钟后,你去收拾东西。明早我们出发去张武德的故乡清凉山。"
"你是想……"
"没错,我要找到林嫣儿的遗骸。拯救你,也拯救我们的未来。你知道吗?我已经心力憔悴了,再也承受不住任何打击了。我真的不能失去你,你是我的妻,我的命啊……"我在黑暗中轻轻叹息。
"萧逸……"胭脂哭了。
一直以为梧桐公寓是一座禁锢灵魂的牢笼,可那晚这座神秘的凶宅却给我和胭脂敞开了一条方便通道。然而我们并不知道的是在这座通道的尽头,一双诡异的眼睛已经缓缓睁开,它隐没在黑暗中冷冷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然后发出一声狞笑。

通过梧桐公寓的秘道,我和胭脂巧妙地避开了警方的监视,然后当天中午坐上了开往清凉山的火车。
虽然韩卿和罗轻盈被绑架,郑一平昏迷不醒让我心乱如麻,但时间不等人,我必须尽快找到林嫣儿的遗骸。我的三位朋友已经出了事儿,我不想再让胭脂出事儿了。
这个名叫胭脂的女孩儿,不知几时已经成了我的"命",我的"妻"。我要她好好地活着,活得开心。
胭脂枕着我的大腿沉沉睡去,在这漫长的旅途尽头等待我们的到底是什么?
我轻抚着胭脂的长发,心中是难以抑制的苦涩。也许,我根本就不应该带着胭脂踏上这条解密之路。可将她留在北京,我又是那样的牵肠挂肚。当**变成爱情的时候,我知道我们的命运已经紧紧连在了一起。无论怎样,我们也无法抛下对方。命运之轮不断旋转着,我们的未来又是怎么样的呢?
然而,无论我们的未来是光明的,还是黑暗的,我都不会放弃胭脂。在这漫漫的人生路上,我已经放弃了很多的东西,若再放弃的话我会一无所有的。
胭脂醒了,却没有坐起来。她枕着我的腿揉了揉眼睛,极是温柔地看着我。
"你在想什么?"胭脂问。
我低头注视着胭脂湿润的唇,说:"想我们的未来。"
"未来?"胭脂明眸中闪过一丝忧伤,她自嘲地说:"我们的未来还能怎样呢?"
"我有个打算?"我说。
"什么?"
"等找到林嫣儿的尸骨后,我就回北京卖掉梧桐公寓,然后带着你浪迹天涯。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怎么样?"
"真的可以这样吗?"
"当然可以。"
"为了我放弃一切,值得吗?"
"傻瓜,我并没有放弃一切呀。你就是我的一切,今生今世我们都要在一起的。快快乐乐地生活下,直到我们其中一个人先去死。"
"如果你死了,那么我会陪着你。"胭脂微笑着流下一滴泪水:"无论上天堂还是下地狱,我都陪着你,永远不分开。"
"好,好。我们永远不分开,不分开……"我低下头深情地吻了胭脂。在人们或羡慕或诧异的目光中我们深情地吻着,我们十指交错默默播种着我们无声的誓言。
黄昏,火车穿过一座座大山,缓缓驶入一个有些破旧小车站-清凉山火车站。
我一手提着包一手拉着胭脂下了火车,穿过层层的人海走出车站。我们打了一辆出租车,直接驶向张家村。
出租车司机是一个中年男子,他一边开车一边闲聊着问我们去张家村干什么。
我说:"去看一个老朋友。"
司机"嘘"了一声,说:"张家村在大山里,天黑之前你们恐怕到不了,晚上进山是很危险的事。如果不急的话,你们可以在山外的‘风陵渡‘住上一晚,第二天再进山嘛。"
我点点头,说:"那好,师傅,我们就在‘风陵渡‘下车。"
"好嘞。"司机说。
胭脂趴在车窗上好奇地望着路两旁的悬崖峭壁,也许这样的山水,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吧。
忽然,胭脂转过头一脸惊愕地看着我,她的表情好像是发现了什么重大线索。
"怎么了?"我问。
"我终于明白了,林嫣儿真的很爱张武德。"胭脂坚定地说。
"哦?"
"从北京坐火车到清凉站,然后再坐出租车进山,这是多么漫长的道路。林嫣儿不远千里奔波,其实只是为了见张武德一面而已。如果她不爱他,她又何苦这样奔波呢?在她心里她对张武德的爱其实远大于她对他的恨,也许林嫣儿来这里其实是想给张武德一次机会。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遭遇的却是一个圈套……"
"不错,林嫣儿也是个可怜的人啊,她对这份爱其实也无怨无悔的。"我感叹道。
出租车在一座山间旅店门前缓缓停下,旅店的门口竖着一块大牌子,上面是三个鲜红的大字"风陵渡"。
"到了。"司机笑呵呵地对我们说。
付了车费,我们提着包下车。还没走进旅店,一个胖嘟嘟的妇女就满脸是笑迎了出来:"呦,我说今天怎么这么风和日丽的,原来是有贵客来啊!里面请,快里面请!"
我和胭脂相视一笑,心说:这老板娘真会说话。
刚一进门,就有一个半大的小子过来帮我们拎行李。
老板娘一边热情地往里面让,一边山花烂漫地笑着问我和胭脂:"小两口儿,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里吧?"
我说:"是啊。大姐怎么看出来的?"
老板娘说:"怎么看出来的?不瞒您说,我看人贼准。您跟您太太长得多白净啊,一瞧就知道是城里人。不比我们这些乡下人,浑身黝黑的。呵呵……"
胭脂抿嘴一笑,撇了一眼我,笑着问老板娘:"那您怎么知道我们是夫妻的,而不是兄妹,或者是恋人?"
老板娘安排我们在一张红木桌旁坐下,一边给我们倒茶一边笑嘻嘻地说:"我会看相啊。打二位一进门,我就看出你们有夫妻相。尤其是太太您,眉心长了一颗美人痣。谁要是娶了您哪,那可真是积了大德喽。"
老板娘的话,说得胭脂脸上绯红一片,明眸闪动着幸福的光彩。
我伏在胭脂耳边低低地说:"照她这么说,我遇上你还真是多亏祖上积德呢。"
胭脂"呸"了我一口,说:"你以为。"
老板娘见我们亲昵的样子,似乎也知道自己马屁拍得很好,于是适时地问:"小两口儿,是住店啊?还是用餐?住店,我们这里有上好的房间。用餐,我们这里有山间野味儿,保证你们满意而归,不虚此行。"
"先给我们开个房间吧。"我说。
"行啊。小三,帮客人把行李搬到二楼去。"老板娘爽快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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