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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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莉斯,”卢克郑重地说,“我不想娶你,也不想娶任何人。我对现状很知足。如果我们的关系让你不愉快,如果你认为我无法给你所需要的,我可以理解。有一堆男人想娶你,上帝知道,我绝对不会挡着你的路——”
“不。”伊莉斯焦虑地干笑道,“我想自己只是嫉妒而已。我不介意每晚和你一起,也不介意人家都知道我是你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满意现状。你不用内疚,你没做什么承诺。如果你能给我的就是这么多,那么也不会有其他人能给我更多。”
“事实并非如此。”卢克干涩地说,和一个深爱自己但自己却不爱的女人生活在一起让他浑身不自在,即使结婚了,也是桩有阴影的婚姻,对过去的一种欺骗。
“你说的对,”伊莉斯坚持说,“我会永远忠于你的,卢克。”
他亲吻她的肩膀,刻意避开直视她的眼。“我知道。”
“所以我有话要说,你不打算让玛丽以外的任何人进入你的心。可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某人,到那时你不用逃避,我只希望你爱上的人会是我。”
卢克温柔地举起她的手,放到唇边亲吻,“如果我会再爱上别人,那一定就是你。你是个好女人,伊莉斯。”
塔西娅来圣盖特堡已经2周了,她的生活日趋规律化。经历过几个月的灾难后,能住在如此平和的地方真是值得庆幸。从前她是个到处受人指责的罪犯,现在可以一切正常。艾丽西娅说的对——没人会注意家庭教师。仆人们待她都很好,但还是有点不太欢迎她步入他们的圈子。她也无缘得见斯柯赫斯特爵爷和他的贵客,从社交角度看,家庭教师不配登台入室。她现在的生活简单而闭塞。
过去的经历不仅让她地位低下,也让她对其他人难以敞开胸怀,爱玛是个例外。也许三个月的牢狱生涯让她不再轻易相信别人,甚至有时开始怀疑自己。她有点害怕自我感觉会出错,尤其是回想起米哈伊。安基洛夫斯基死的那晚。
她常常做到米哈伊的噩梦,梦里有血腥、凶器、听到他奚落的声音。更糟的是,她在回忆起当时的片段时,会有零碎的新记忆出现。她仿佛看到米哈伊的脸,他死时待的房间。。。一瞬间所有的景象又消失。这些都让她变得像猫一般敏感。
感谢上帝把爱玛送到她身边,爱玛分秒都舍不得她离开。真高兴有其他人可以分散自己脆弱敏感的注意力。这孩子孤独极了。塔西娅认为爱玛该多结交同龄的朋友,可是附近没有相近年龄的女孩。
塔西娅和爱玛上课上了六小时,谈论话题无所不及。爱玛学的速度很快。她天生有很好的语感,学外语的速度让塔西娅都惊讶不已。只有一个原因能让她学习分心。她对周围的人和事有用不完的好奇心,尤其是佣人私底下的闲聊。
也难怪,爱玛身处的世界就这么点大,周围的人大部分都七老八十,就像生锈的座钟部件。府邸内有40个仆人照看,剩下的人负责马厩、花园、磨房。2个仆人全天负责擦窗户。大部分的仆人一生都在此工作,很少有人离开。就如布伦特太太告诉塔西娅时说的,圣盖特堡待下人很宽容。
“南儿出事了,”爱玛告诉塔西娅,她们正在花园里看书,边喝着爽口的柠檬汁。“你不觉得最近她看起来有点怪吗?南格斯太太说只是春天的不适,我看才不是呢,我想她是和琼尼恋爱了。”
“谁是琼尼?”
“一个下人。高个子,鹰钩鼻。南儿每次碰到他,俩人就躲在角落里说悄悄话。可是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哭。我真希望自己永远别谈恋爱。看上去所有恋爱中的人没一个是开心的。”
“爱玛,你不该窥探佣人的生活。毕竟每人都有**。”
“我没窥探呀,”爱玛生气地反驳,“我只是控制不住好奇心啦。还有,你不用替南儿辩护的,大家都知道她怎么对你的。就是她把你房间里的圣母图拿走的。”
“是圣母‘像’”,塔西娅纠正她,“还没证据表明是她做的呢。”
前几天,塔西娅发现自己房里的圣母像不见了,她很难过。圣母像在她心中有着特殊的意义,因为这代表了她的过去。不管是谁拿的,此人都犯了大错。塔西娅恳请南格斯太太不要去搜查仆人们的房间。“这都是我自己不小心,”她诚恳请求,“请你别搜查他们的房间了,那不过是一副小画像而已,没什么要紧的。”
“但这事很严重,”南格斯坚持道,“我知道你一直小心保管它,它肯定对你有特别意义,别对我说那对你不重要。”
“其实我已经不需要圣像来祷告了——我只需坐着欣赏窗外的美景就足够。”
“亲爱的,这主意的确不错,可这事关系到你的个人**。以前这里从未出过这样的事。如果不查清楚,以后恐怕会发生同样的事。”
“不会再发生的,”塔西娅信誓旦旦地保证,“好了,别让大家起疑了。这件事别对斯柯赫斯特爵爷提起,没必要说。”
南格斯太太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同意了她的请求。
爱玛打断了塔西娅的回想,“如果南儿不开心,那也是活该。她本来就不是个好人。”
“我们没权力评价别人。”塔西娅柔声制止她,“只有上帝才能怎么做。”
“难道你喜欢南儿吗?”
“我觉得很抱歉。让别人不好受,我自己也不好受。”
“也许吧,我可不觉得抱歉,看到她就晦气。”
那天过后,南儿的处境越加糟糕了。厨房后面有个房间,南格斯太太常邀集老资格的仆人在里面开会。包括西蒙,布伦特太太,毕德先生,还有酒窖管事等等。塔西娅安静地待在一旁,倾听他们的谈话。
“南儿会怎么样?”一个仆人问南格斯太太,“我听说她干的好事了。”
南格斯太太脸板着,喝了口咖啡,“很糟,医生来看过了,开了药,他觉得我们早上太疏忽了,最好把她送回家疗养。”
“现在有人照顾她吗?”布伦特太太问。
“没有,得先把胃清空再说。她不想要任何人陪她。另外,同年纪的女仆也不高兴和她待一起。”
“那个小伙子呢?”西蒙发问。
女管家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不想承担任何责任。”
塔西娅听着听着,都糊涂了。他们在谈论什么呀?“南儿出了什么事?”她问道。
会上她从来不主动发问,难怪其他的人都惊讶地看她。最后还是南格斯太太回答了,“你没听说吗?对哦,你当然没听说了,你整天都和爱玛在一起。真是糟糕的事,南儿有了个追求者。”
“追求者?”塔西娅还是不太明白,“你是说她恋爱了?”
“可以这么说,”南格斯不自然地补充,“而且,事情的后果出现了。”
“她怀孕了?”塔西娅问,眉毛惊讶地扬起。
“对,开始的时候她瞒着所有人。看到事情无法解决,她就傻得吞了瓶药片想把孩子给打掉。可是孩子没掉,折腾得自己生病了。感谢上帝孩子没受伤。现在南儿要被解雇了,下场会很凄惨。”南格斯太太同情地摇了摇头。
“至少她不会再找你麻烦了。布琳斯小姐。”一个女仆说。
塔西娅内心涌起深深的同情,“没人陪她吗?”
“没必要,”南格斯太太说,“医生已经来看过了。我确定南儿已经服下了他开的药。别担心了,亲爱的。或许南儿是该得到教训了,是她自己自做自受。”
塔西娅放下茶杯,她谎称自己有点悃了,“真对不起,今天有点累,我想早点去休息。“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南儿的房间,进去时才发现这房间小得可怜。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南儿就开口,“你出去。”
“我来看看你好点没。”塔西娅边说边拉开窗帘。她把窗开了条缝,让新鲜空气流近来。她回头坐到床边,看到南儿的脸苍白得可怕。
“走开。”南儿虚弱地说,“我快死了。”
“你不会死的。”塔西娅走到盥洗架前,挽起袖子,开始打湿毛巾。
“我讨厌你,”南儿继续说,“走开。”
“我来帮你洗脸,洗完我就走。”
“然后你就可以幸灾乐祸地告诉别人了是吧?”
“你的脸该洗洗了。”
南儿大笑起来,“你到底想干吗,我已经吐了好几个钟头——”当毛巾敷上额头时她突然住嘴了。
她看着塔西娅,最后她问,“你干吗来看我?”
“你不该独自承受这些。”
“那么,你什么都知道了?”南儿反射性地把手放在肚子上。
塔西娅点点头。“南儿,你不该再干傻事。会伤到孩子的。”
“我正想这么做。我想过从楼梯上摔下来,从窗上跳下去。。。可是孩子始终都没掉。”她痛苦地颤抖着,“请别走,否则我会死的。”
“你不会死的,”塔西娅温柔地替她拨好头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南儿开始哭了,“你真是个天使,”她惭愧地说,“你总是这么温柔,就像那副圣母像一样。是我偷的,你知道的。”
塔西娅安抚地说,“没关系。”
“我以为这会让我好过点,可事实上并没有。”
“没事了,别哭了。”
“琼尼不要我了。他说这都是我的错,和他没关系。我会被解雇的。家里很穷,他们也不会要我,更不会要我的孩子。可是我不是坏女孩,布琳斯小姐,我情不自禁,因为我太爱他了。”
“我都明白,南儿,你不能太激动,你得好好休息才行。”
“为什么?”南儿苦涩地说,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枕头上。
“你得恢复精力呀。”
“我没有钱,没有工作,没有丈夫——”
“你会有工资的,斯柯赫斯特爵爷会给你的。”
“他不会给我的。”
“会好的,”塔西娅以确定的语气说,“我保证。”她微笑着站起来,“我去拿条干净的床单来给你换上,马上就回来。”
“好的。”南儿轻轻地说。
一离开房间,塔西娅就去找南格斯太太。女管家正在指导一个女仆擦桌子。
“你是不是去看南儿了?”南格斯一看到她,马上就猜到了。“我就知道你会去的。”
“她病的很严重。”塔西娅认真地说。
“没必要大惊小怪,她会自己好起来的。”
塔西娅惊讶于管家的冷漠,“夫人,恐怕她现在很难受。您能叫人帮她换条干净的床单吗?”
南格斯太太摇了摇头,“我已经告诉过其他人,不必去理会她。”
“她不是麻风病人,南格斯太太,她只是怀孕而已呀。”
“我可不想让清白的女孩去接近放荡的女人。”
塔西娅本想讽刺地反驳,但她硬生生地咽下了未说出口的话。“南格斯太太,”她仔细斟酌着字句,“戒律曾经说过对待别人应视如己出,当法利赛人把犯了**罪的妇人送到圣父面前,想把她用石头砸死时,圣父说——”
“是的,我知道。‘他说如果你们中没有一个犯过错,那就可以用石头砸她。’我可以把圣经倒背如流。”
“既然您记得戒训,那么您该知道主是如此宽容,会原谅人的一切过错。”
“你说的对,布琳斯小姐,”女管家打断了她的话,“我现在就让人送干净的床单和热水过去。”
塔西娅感激地笑了,“谢谢您,夫人。还有一件事。。,您确定斯柯赫斯特爵爷是否明早回来?”
“他在伦敦。”南格斯太太看看她,“您不是知道的吗?”
“是的,我知道。”塔西娅的回答不无讽刺。男人,可以随时随地性好渔色。斯柯赫斯特爵爷同样如此,琼尼也不用为孩子负责,只有南儿受到谴责。
南格斯太太开口,“布琳斯小姐,您是否有话想对主人说?”
“我可以等到早上他回来再说。”
“我认为您不该和他谈论南儿的事。主人对此类似事件早有决论。没人敢质疑他的命令。你当然不会傻到用这件事去惹恼他吧?”
“当然不,”塔西娅说,“谢谢您,南格斯太太。”
卢克早晨回来的太晚,没赶上和爱玛一起去骑马。他在书房里和律师、房产经纪人、管理人一起讨论财产的收益问题,还得读一大堆文件。他读的很专心,直到有人敲门。
“请进。”卢克边说边继续写信,“我很忙,除非是重要的事,否则别来——”他中断了陈述,进来的是布琳斯小姐。
自他们俩相遇以来,卢克注意到这位女家庭教师总是有意无意地躲避着他。她似乎不太愿意和他共处一室。有趣,过去他从未如此受女人嫌。
而现在,她站在他面前,脸色紧张苍白。她如此苗条,纤腰盈盈一握。她抬起头看着他,那双异国风情的双眸像猫眼一般难以琢磨。她慢慢地走近桃花心木的书桌,卢克感觉到她浑身不自在。
他不明白为什么爱玛会这么喜欢她。可爱玛现在每天都很高兴。卢克担心他的女儿被这家庭教师给蛊惑了,真是可惜,。布琳斯小姐不能久留在此。还剩半个月就到期了,爱玛得学会接受其他人。不管现在的这位家庭教师待爱玛有多好,她总有一天会离开。卢克一点也不相信她,她不坦诚,神神秘秘的,高傲。。。就像只猫。他讨厌猫。
“什么事?”他直截了当问。
“先生,有件事我想和您商量一下。是和一个女仆有关,南儿。”

卢克双眼眯了起来,他没想到她会和他谈这个,“她已经被解雇了。”
“是的,爵爷。”她的脸红了,双颊晕上一层淡淡的玫瑰色。“人人都认为她应该被解雇—据我所知,她腹中胎儿的父亲,也是您手下的马夫—完全不想负责。我想请您给南儿点钱,让她能撑下去,直到找到份新工作。她家里很穷。如果没有找到工作,她会活不下去的,给她一年5英镑就足——”
“布琳斯小姐,”他打断她,“南儿在放纵自己投入那段隐秘的罗曼史时就该承担后果。”
“这花不了您多少钱,”她恳求道,“对您来说就像九牛一毛—”
“但我不会施舍一个不称职的仆人。”
“南儿工作很努力,爵爷——”
“我意已决,布琳斯小姐,建议你把注意力转移到该做的事上,现在该给我女儿上课了。”
“那么你又给她上了什么课呢,先生?爱玛会怎么看您?您不屑于施舍丝毫的怜悯和同情。仆人们只是遵从了人类的本能需要,值得受罚吗?我并不是赞同南儿做的事,但我不认为南儿追求幸福有什么错。她很孤独,所以她相信了一个自称爱她的男人。难道她的余生就必须在苦难中度过?”
“够了。”他的声音反常地轻柔。
“您根本不关心您的下人,”她继续控诉,“是啊,您愿意提供给他们吃的和用的—这不过是为了博取他们对您的赞美而必须付出的小小代价。但当他们真的有麻烦需要帮助时,您根本不理睬。您就决定把南儿扔出去,任由她挨饿,从此后变成妓女—”
“出去。”卢克猛然站起身,银钩划上桌面划进了木质纹理里。
女家庭教师动也不动。“您就是这么以身作则地教导您的女儿的?如果我没说错,您最擅长的就是自圆其说。”
“你和南儿一起被解雇了。”
“我不在乎。”她愤怒地指责,“我宁愿沦落街头也不会和你这样的伪君子—共处一室!”
卢克的控制一瞬间消失。他大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衣服。她害怕地轻喘。他盯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蹦道,“我不管你以前是怎么回事,但现在你是个仆人。我的仆人。你必须服从我的命令。绝对服从,如果你再敢顶撞—”突然卢克停下了,他说不出话来。
她的目光虽然充满畏惧,但还是勇敢地直视他。她的呼吸软软地吹在他的下巴上,双手无助地颤抖,她的唇间吐出没有声音的“不”字。
卢克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征服的渴望刹那流过全身。他全身血涌,本能的**强烈地唤起。他想拉近她,紧紧地抱住她。他能闻到她的香味,是玫瑰味的香皂。他缓缓地低下头,享受着她的香氛。他的鼠蹊渴望得发痛,全身肌肉绷紧。他想把她拉到桌子上,就在那里占有她。他想感受她柔软的包围,她指甲嵌进他背后的感觉,她的身躯渴望着他的深深占有。他想感觉她修长的双腿紧紧环绕着他的腰。。。他闭上眼睛,努力抗拒着这样的画面。
“放开我,”她低声说。
卢克一把推开她,他背对着她,以掩饰身体的反应。“出去。”他哑声地命令。
他听到她的裙子沙沙地滑过地板,轻轻地关上门。“基督保佑,”他无力地跌座在椅子上。
她干吗尽力为个佣人开脱?为什么一意顶撞他?他困惑着想着,意识到他该调查她。“你是谁?”他喃喃地说,“该死的,我会知道你的一切。”
塔西娅冲进房间,关上门,背抵上门板上,她心绪不宁。她肯定会被解雇,真是傻呀,自找的。她有什么权力评论他的所做所为?一切都不合常理,她感觉自己才像伪君子。
“今天一切都不对劲,”她苦笑着,当看到钟上的时间时,她想起来该给爱玛上课了。既然他现在还没解雇她,她就得尽职地工作。
塔西娅走进南儿的房间,看到女孩穿戴整洁,比先前好多了。
南儿看到她时很惊讶,“布琳斯小姐!”
“今天感觉怎么样?”
南儿耸耸肩。“还好,昨天我除了茶以外什么都没吃。两条腿都发软了。我已经收拾好行李了。”
“孩子怎么样?”
南儿低下了头,“还好。”
塔西娅安慰她说,“我来跟你到别。”
“小姐,你真是好人。”南儿惭愧地说,把小圣母像还给她,“给你,这是你的。抱歉我偷走了她,希望你不会记恨我。”
塔西娅表情平和地接过来,内心非常喜悦。“我有东西要送给你,”她递给她一块包着东西的精美手帕。“你可以卖了它,凑点钱。”
南儿慢慢地打开手帕,看到帕里的金戒指时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哦,布琳斯小姐,我不能接受这么贵重的东西。”她想还给她,但是塔西娅坚持让她收下。
“你和孩子都需要钱。拿着吧。”
南儿仍旧犹豫着,她看着戒指,问,“您从哪里得来的?”
塔西娅唇边露出一抹微笑,“别担心,这不是偷来的。这是我父亲的戒指,我知道他同意我这么做,拿着吧。”
南儿握紧戒指,感激地哭泣起来,“布琳斯小姐,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这可不好回答。毕竟,塔西娅的积蓄很不多。但不能看着南儿和即将出生的孩子过着孤苦无依的生活,没有父亲,没有食物,没有栖身所。钱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但至少能解决窘境。
她意识到南儿在等她的回答。“我知道孤单和困境的滋味,那不好受。”
南儿的目光移到她的腹部,她猜测地问“难道您——”
“不是那种麻烦。”塔西娅轻轻笑起来,“只是另一种麻烦,也很严重。”
南儿戴上戒指,慢慢地起身,“如果是个男孩,我就叫他布林斯。”
“哦,天。”塔西娅惊讶地睁大双眼,“你最好把这名字缩成比利,怎么样?”
“如果是个女孩,就叫凯伦。那是你的小名,对吗?”
塔西娅微笑起来,“叫她安娜吧,”她温柔地说,“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
爱玛今天有点心不在焉。山森懒洋洋地蜷缩在她们脚下打盹,安静地待着,丝毫不怕被佣人和管家发现它偷溜进了屋子。它最喜欢爱玛用手指搔弄它的毛发,这样它就可以高兴地摇头晃脑。
“布琳斯小姐,”爱玛突然放下正在读的罗马史书,问道,“南儿肚子里有孩子了是吗?”
塔西娅困惑她的消息怎么如此灵通,“爱玛,这个话题不适宜谈论。”
“为什么没人愿意讲给我听呢?了解生活的真实不比阅读历史更重要吗?”
“等你长大了,会有人说给你听的,可现在的确——”
“当男人和女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就会有孩子了是吗?”爱玛兴奋地提问,“肯定是这样啦——南儿和琼尼睡在一起的,然后就有了孩子。布琳斯小姐,如果南儿知道会有小孩,那干吗还带男人上床呢?”
“爱玛,”塔西娅柔声制止她,“你不该问我这些问题。不该由我来回答。没有你父亲的允许——”
“我知道又会怎么样呢?难道这个只是大人才能懂的秘密吗?”
“不,并非如此。”塔西娅皱起了眉头,不知该如何启齿,“只是。。。只是这是私密的事。得由一个你信任的女人告诉你——你外婆就能回答你的问题。”
“可我也信任你呀布琳斯小姐。我真的很想知道。我8岁的时候,姑姑看到我吻了邻村的一个男孩子,大为光火。她说这样会有孩子的,是真的吗?”
塔西娅犹豫着,“不是这样的,爱玛。”
“那她干吗告诉我错误的事?我不该吻那个男孩子吗?”
“她只是觉得你太小,很多事不明白。你吻那个男孩子当然不是错误的行为,你只是很好奇,但这是无害的。”
“那如果我现在吻男孩子呢?还是错误的行为吗?”
“这个。。不尽然,事实上。。。”塔西娅不知道该怎么说,“爱玛,你该告诉你父亲说你得和一个。。。有过来经验的女人谈谈。他会给你找合适的人选的。恐怕他不会让我来回答你的问题。”
“因为你早上为了南儿和他吵架了。”爱玛把玩着自己的头发,避开塔西娅责备的眼神。
“爱玛,你在外面偷听?”
“人人都在谈论。从来没人敢顶撞爸爸。佣人们都吃惊极了。他们说你很勇敢但也很笨。他们还说你肯定会被解雇的,不过别担心,。布琳斯小姐,我会让爸爸把你留下来的。”
塔西娅笑起来,爱玛真是个可爱的孩子,惹人喜爱。“谢谢你,爱玛。可是你和我都得遵守你爸爸的规定。今天早上我犯了个错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逐于他。我太无礼了。如果斯柯赫斯特真的要解雇我,那也是我自找的。”
爱玛皱起了眉头,此刻她的模样像极了她的父亲。“如果我坚持的话,爸爸不会赶你走的。他对我很愧疚,因为我一直没有妈妈。外婆说所以他才这么宠我。她想让爸爸娶哈柯特夫人,我才不要呢。”
“为什么?”
“哈柯特夫人会把我和爸爸分开的,因为她想自己霸占他。”
塔西娅沉默了一会,意识到今天上课上得差不多了,“我们去散散步吧,新鲜空气对身体有好处。”
“你还是不肯跟我说南儿的事,”爱玛嘟起嘴,老大不情愿地站起来跟她走出房间。
斯柯赫斯特爵爷一整天都忙的很,他和村里的佃户们待在书房里——“经营农事”,西蒙是这么说的。“主人正在和佃户们商议地租,可能建议他们改变耕作方式,这样能获得更好的收成。”
“他真是好人,”塔西娅喃喃地说。在俄国,地主们很少关心佃户们的生活。她也从未听说过农民会从地主那里得到任何帮助。
“这可是个高明的点子吧,”西蒙补充说,“佃户们的收成上去了,爵爷的收成也相应会提高。”
塔西娅同意他的看法,“很惊讶他可以如此平和地和农民们面对面讨论。过去我住的地方,你知道,地主们都是让管家传话给农民的。”
“嘿,英国人可不会用‘农民’这个词,我们多半说‘佃户’。”“
“佃户,”她确定地重复了一遍,“谢谢您,西蒙先生。”
老先生露出了一抹几乎不可见的微笑,点头目送她离开。
一天快要过去了,斯柯赫斯特爵爷依旧没有任何明确表示。塔西娅觉得他是故意的,让她整天都提心吊胆自己是否被解雇。破天荒的第一次,她自己在房里吃晚饭。她吃得很慢,时不时地盯着外面渐渐黑下来的天。也许她很快就要被赶出去了,她得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门上响起兴奋的敲门声。“布琳斯小姐,布琳斯小姐!”
“南儿?”塔西娅惊讶着打开门,“进来。”
女仆非常高兴,双颊通红,看上去判若两人,“布琳斯小姐,你和我都不用离开。我是特地来告诉你的。。。”她停下来喘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南儿,你跑楼梯上来的?这可对你的身体不好。”
“是的,可是我想要告诉你的是——我要结婚了!”
塔西娅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结婚?和谁?”
“和琼尼。10分钟前他向我求婚了,要我原谅他的过去。他还说他会尽力做个好丈夫的,天哪,我真是高兴!现在我的孩子也名正言顺了,我还会有个好丈夫!”南儿兴奋地说。
“可是,究竟怎么回事?”
“琼尼说是斯柯赫斯特爵爷下午找他谈的。”
“斯柯赫斯特爵爷?”塔西娅不敢相信地重复。
“是的,主人说男人大都不想被婚姻束缚,可那是早晚的事,而且男人必须为自己所做的负责。如果琼尼能对我负责,他会给我们钱让我们继续开始,他租了一块地给我们,是不是太棒了?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
“真难以置信,”塔西娅慢慢地才消化刚听到的消息,“太好了,我真为你高兴,南儿。”
“我是来还给你这个的,”她把手帕还给塔西娅,还有那枚戒指。“我没告诉琼尼这件事—我怕他会让我拿着它不还。不过您需要这个,布琳斯小姐,您真是个好人。”
塔西娅微笑着接过来,“上帝与你同在。”她轻声地祝福她。
“上帝也与您同在,布琳斯小姐。”
南儿离开后,塔西娅坐在床边,困惑地想着刚才南儿说的话。她怎么也没想到斯柯赫斯特会这么做。她从未预期会改变他的想法。究竟怎么回事?他为什么突然去和琼尼谈话,让他娶南儿,还给他们一小块地?她反复想着,但怎么也想不出所以然。
过了几个小时,塔西娅还是睡不着,她想了想,决定起床去书房看书。或许她需要的是本厚厚的书。
她悄悄地走下楼梯,所有的人都睡了,走廊里的烛光幽暗。她举着一盏蜡烛,走进书房。塔西娅爱极了书本和羽毛散发的味道,还有空气中弥漫的白兰地和烟味。绅士们总爱在书房里谈天说地,胡扯瞎拽。她找来找去,想找一本让人犯悃的书,好了,终于选好了。
“进步论,”她念出了书名,皱了皱鼻子,“《现代欧洲的革命与改革》《英国扩张的奇迹》,可好了,其中的任意一本都可以——”
突然一个讽刺地声音响起,“想再来次论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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