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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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南边,翻过一到土岭,有一条涧河,这河最终是汇到了洛阳的涧河里。水不深,河床也不宽。河的南边,是道道的山岭,里面的煤资源很丰富,但却正因为如此,开发的煤矿把抽出的水全都放到了河里,因而河水总是很黑,更少有人去玩耍。
但在河的南岸,在山的背面,有一条狭长的地带,里面满是株株粗旷茂盛高大的核桃树,一颗接一颗,连成一片,远远的望去,好像是一个个监守的卫士.从来实在,毫不张扬,不开漂亮的花哗众取宠,不长高高的身躯傲望四方,只静静的默默的存在,仿佛是被自然遗弃但却从不遗弃自然似的,没有张扬的花朵却仍然得到着关注,却仍然努力的结出累累的果实,没有硕大的枝干却仍然挺立在大地,却仍然努力的奉献暖暖的情怀。
枝叶繁茂的层层叠叠,果实密集的簇簇团团,仿佛给予是它的全部。平易近人,和蔼可亲是它唯一的性格,连虫子都被感染了,从不去招惹它。
最初也不知道是哪个伙伴发现这里的,具体我是听哪一个说的,现在也忘了。只是到核桃将要成熟的时候,我们一起来这里,这几年是修了桥的。那个时候,只是枕木搭的一座很简单的桥,因为时时有运输煤的车子经过,桥总是会断,而我们要过去,总要脱下鞋子,赤脚而行。
墨绿的叶子在成长的时光里总是由春陪伴到深秋,淌流着时间的歌,响彻在荒芜的山丘和风雨里。那时候,风总是很轻飏,雨却很发霉。
总是在核桃还是青绿的时候,我们就骑着自行车,和几个伙伴,淌过喝水,争先恐后上窜下跳的占据着一棵棵的核桃树,那嬉戏声,打闹声,就那么像花朵似的一下子就绽放在了这寂静的山涧。摘着,打着,每一次总是能带回去满满的大半袋。忘却了劳累,因为收获的滋味。
后来,外出工作的时候,还和接触的人讲,他们都羡慕不已,原来,在他们成长的环境里,核桃树都是有人家的,将要成熟的时候,总是悄悄的去摘,一身的狼狈不说,回到家还要守一顿父母的责罚。很感谢这片核桃树,它让我至少在纯真的童年对于核桃的期望没有负罪的心理。
有时候会一个人轻轻的来到树下,靠在它笔直的躯干上,闭上眼,聆听那坚强生命的声音。笨壮的身子,却温暖的裹着我,满身的努力,只为赐予与一秋。至少它知道做什么?而我呢?却总是在想该怎么走路?或许,不去想就那么简单的走下去,也是一种愉悦的圆满?

忘不了吃核桃而黑了手指,忘不了吃核桃而砸了手指。自己还发明了一个不染黑手的方法呢?在河里找一块粗糙的石头,拿核桃在上面磨,直到磨去那绿色包裹的皮肤。忘不了高中考学的时候,姐姐掂来一兜的核桃要我补脑,脑袋补没有我不知道,只是只记得那满满满嘴的香了。
山里多了人影和喧嚣,是那些远来生活的矿工。有时候,能看到他们忙碌的身影,弯曲的脊梁,顶着阳光,随着斜阳,步步坚实的追求着,寻觅着,接受着。
那一年。我13岁,那一次,我一个人,那一年的一次,却永远都忘不掉。走在了河的边沿,看到那裸露的岩石上却躺着一个裹着衣服的婴儿,在随着河流一动一动的,我怎么也不会相信,那真的是一个婴儿,一下子,脑袋都大了,什么都没有了,时间,阳光,风,河流,都没有了声音。跑到核桃树下时的气喘吁吁,疼痛的喉咙,发软的腿,一下子就瘫在树根上了。可是眼睛里却有了更大的胆怯和恐惧,不远的地方,不知道是谁家开的荒地上,一个黄草红布作成的褥子里也裹着一个婴儿,那茸茸的毛发还露在外面,被风吹的一晃一晃的。不知道是什么给我的力量,或许就是这头顶的核桃树吧?那么多来往的人,难道都没有看到?难道很多的人都不能算是人么?把两个孩子一起放在相对核桃树的黄土里,至少他们不会孤单,就让这核桃树温暖的看护他们吧!
一连几夜的噩梦,缠绕着我。后来听人说,那都是山中矿工的孩子,拖家带口的出来也不容易,谁家能养活几个呀!可是,如果,把自己亲生的孩子,还没有见过父母见过世界的孩子都遗弃,这不是人为?
那山不大,那许多的夜晚,却静的出奇,那世界很大,那许多的白天,却容不下婴孩.一路的成长,都是在悲苦和伤痛中渡过。亲人的离去,我不难过,因为并不是所有的疾病都能治愈,可是这婴儿,我很难过,如果挽留,是完全可以的。
所以,现在,我总是很沉默,沉默的想明白人到底是什么?它使我更加的知道珍惜,要好好的活着,要把这世间一切的丑陋都忘掉,把一切的美好都告诉那两个沉寂的孩子,告诉他们,世界是美好的,是希望的,是温暖的,牵强到自己流出眼泪。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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