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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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个阶段,宋承星忙得焦头烂额,到廖鑫那儿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跟她在一起时也不如过去那么勇猛、有力、雄壮,有时简直就是疲软。她就像干渴的土地,一阵风雨过后只是淋湿了土地的表层,至于内部依然干渴难熬。
她就骂宋承星:“你是个没有良心的家伙,把我彻底忘记了,是不是在外面沾的野花太多把身体搞垮了,你可要注意,不要把性病给我带回来,我可饶不了你!现在,在花兰市已经发现了几例艾滋病患者,你知道吗?我知道你们单位美女如云,你可悠着点。”
“你胡说什么啊,”宋承星说道,“这么忙这么累的还不是单位的事情,你以后可不要这么胡说!”
“单位的事情不是很好吗?怎么啦?再说,还有什么事情能难住你这个大局长?”
“唉,说起来真是一言难尽。我当初还是高估了花兰市民的水平。”宋承星说道,“应当说市艺术团和市群艺馆开始的改革还是比较成功的,也挣了一些钱,职工们的工资基本都能发上,问题是到了第四、第五个月钱就不好挣了。”
原来,市艺术团在改革的前三个月去河西县、祁连县和花兰区的二十一个乡镇的交流会上演出,挣的钱基本可以保证给职工们发百分之六十的工资,加上市财政发的百分之三十,职工们可以保证每月拿到百分之九十的工资。虽然没有拿全工资,但能够拿百分之九十职工们也感到满意了。要知道,现在有些单位效益不好,职工们连几百快钱都拿不到手,就像花兰市毛纺织厂,职工们每天三班倒,异常辛苦,一个月才拿三四百元。有时候,连那可怜的三四百元还拿不到,但职工们还得继续干活。你不干吧,又没有其它的手艺,到社会上也不好混。再说,厂里还给每人每月交纳养老金,虽然只有可怜的几十元,养老金还不时被厂里挪用,但你挪用了迟早总得补偿吧,有总比没有好。因此,职工们还得辛苦地去干活。跟毛纺织厂的工人们比较起来,艺术团的职工们感觉还是很幸运的。因此,能拿百分之九十的工资已经感到很满足了。
但到了农村乡镇的交流会结束之后,艺术团几乎就没有多少演出可以挣钱了。虽然,艺术团对外联络处组长马巍青跑得比过去还勤快,也在城里联系了几处挣钱的演出,但要想给职工们发工资,只能是杯水车薪。
市艺术团招聘来的三十名大学生中,有将近二十名成了声乐、器乐和舞蹈班的老师,面向社会招收幼儿园和中小学生。但是,这几年,花兰市在幼儿和中小学艺术教育方面发展很快,已经走在全省,乃至整个中国西部的前列。全市国立、私立的有关艺术教育的学校和各种特长班达到几百所,有好几家已经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在社会上形成了良好的声誉,有相对固定的生源,形成了良性循环的轨迹。市艺术团的艺术教育班才刚刚开始,老师们虽然年轻,充满活力,有较强的专业知识,但教学经验明显不足,市艺术团也没有什么经验可供借鉴,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因此,在竞争日益激烈的艺术教育方面想分得一杯羹,还是有一定难度。经过大量的宣传鼓动,艺术团艺术教育班总共招收到了几十名学员,学费收入少得可怜。这与艺术团领导当初的设想相去甚远。但那三十名大学生却不发愁,当初他们与市文化出版局签订的合同上规定,他们享受公务员的待遇,每月的工资由市财政百分之百发放。这引起了市艺术团老职工们的不满。他们说,自己干了一辈子还不如臭乳未干的大学生,凭什么他们拿全工资,而自己要去挣工资?有的人说,人家年轻人学的东西新潮、时髦,是现在这个社会最主流的东西,人人爱看,尤其是年轻人爱看,哪像你们表演的那些节目都成了老黄历,早就落伍了,除了农村人和喜欢怀旧的老人们喜欢看以外,谁还喜欢?**老人家早就对年轻人说过,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归根到底还是你们的。因此,谁赢得了年轻人的心,谁就赢得了潮流,赢得了时代,赢得了世界,赢得了未来,也就赢得了胜利和成功。老职工们就说,自己学的东西是赶不上年轻人,但这不是自己的错,要说错这是时代的错,我们那个时候就学这些东西,你让我们到哪里去学现在这么新潮的东西,再说年龄也不饶人,但也不能这么对待我们?谁都有老了的时候。
眼看这个月给职工们发工资成了问题,艺术团团长王宽、副团长马小平就发了愁。问题汇报到市文化出版局,局长宋承星就连夜召开专题会议,了解具体情况,研究对策。当王宽汇报完目前面临的情况后,宋承星就说我们已经做了大量的前期工作,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人力和财力,开局还是不错的,现在遇到这样的困难,是不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花兰市这么大,难道就没有我们演出的场所,没有我们生存的空间吗?是老百姓的素质不行,还是我们演出的质量有问题,我们不是已经招聘了三十名大学生和五十名青年演员吗?还是你们的宣传不到位?王团长,我看你们的对外联络处组长马巍青太老了,早就应当换一个年轻的精力充沛的女同志去跑外交,看看怎么样。
王宽说:“哦,这一点我们真的没有考虑到,宋局长说得很有道理,我们回去就按照宋局长说的重新选择联络处成员,尤其是组长的人选,干一个阶段也许会有起色。”
回到单位,王宽和马小平经过商量,就从演员当中挑选了一个三十岁刚过、一直扮演青衣的李菊兰为组长,从招聘来的大学生里挑选出了一个名叫张秋颖的姑娘为副组长。对这两个人选,王宽和马小平还是比较了解、比较满意的。李菊兰虽然年龄大一些,但这个女人的素质还是可以的,毕业于陕西正规的戏校,人有几分姿色,能说会道,社交面广泛,认识的人也比较多。张秋颖本来就是在花兰市长大的,毕业于花兰一中,上大学时学的器乐专业,弹得一手好钢琴,人很聪明、时尚,充满现代的气息和活力,很会说话,特别是她的一双大眼睛似乎总是含情脉脉的,看上一眼就让人忘不了。
随即,王宽就让李菊兰和张秋颖停掉手头的一切工作,全力以赴跑外交,一定要让艺术团有演出,有饭吃。
市群艺馆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儿去。虽然说成立了花兰书画院,并在开业之初获得了几十万元的收入,可以给职工们发两三个月的工资,但在随后的三四个月里没有卖出几张书画,营业收入少得可怜。在这期间,书画院也请来了几位全国和省上比较有名的书画家,但书画还是卖得不理想,收入提成不多。如果照此发展下去,书画院也就坐吃山空,捉襟见肘,到时候无法保证职工们的工资。
群艺馆馆长兼书画院院长向宏儒和副馆长、副院长刘一辉分析了其中的原因。过去,花兰市经济发展一般,不快也不慢,但在文化方面却被别人称为一片沙漠。这几年,花兰市虽然经济发展很快,但在文化的发展上还是缓慢的,虽然文化的沙漠得到了初步的遏制,出现了一小片一小片喜人的文化绿洲,但市民的文化素质提高不快,没有得到根本的转变,整个社会崇尚文化、追求文明的潮流没有形成。在这方面,虽然市委市政府投入很大,并下了很大的决心。因为文化建设是软性的,不是说投入了大量的金钱就能够立杆见影。文化的发展需要一个过程,需要政府的大力引导、培植和全社会的共同努力、奋斗。
就拿书画市场来讲吧,这两年确实有了好转,喜欢鉴赏书画、收藏书画的人比过去多了几倍,但这个人口的比例还是太少。有的人也喜欢鉴赏书画、收藏书画,你如果给他免费送书画,他也喜欢要,他也知道书画的价值,但是你要让他掏钱去买,他就不干了,他宁肯花几百元去下馆子,去买名牌服装,甚至去找小姐,也不愿意花区区的几十元、几百元去买一副书画作品。这些人对待书画的态度有点叶公好龙。总之,人们的文化观念和意识还很落后。这就是花兰书画市场之所以火不起来的真正原因。
宋承星了解到现在的情况后,想了想说:“花兰市的文化市场确实不发达,不过,你们也可以想想其它的办法,譬如,能否走出花兰书画院这个小圈子,有组织地让艺术家们带着作品到河西县、祁连县和花兰区一边去搞宣传,一边现场表演,增加人们对书画的真实感受,培养人们的艺术素养,或许能够销售好一些。你们甚至可以到临近的市州去走走,跟那里的艺术家们相互学习,交流经验,扩大我们花兰市艺术家们的影响力,或许也能销售一些作品,增加收入。你们看看,怎么样,有没有可取之处?”

向宏儒和刘一辉想了想,彼此看了一眼,谁都心里明白宋承星所说的这种办法肯定不会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人家是局长,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也就不好说什么了。末了,向宏儒很委婉地说:“那我们就试试吧,再说目前还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我们组织书画家们先从咱们市的两县一区开始吧。”
艺术团和群艺馆的改革仅仅是宋承星一揽子改革的几颗棋子,虽然目前遇到一些困难,但并没有妨碍宋承星改革的决心和魄力,相反,他更是加快了自己改革的步伐。
这几年,整个中国就像一个巨大的工地,到处是拆迁的爆破声,机器的轰鸣声和搬迁的礼炮声。花兰市也不例外,随着经济的高速发展,城市建设也是走在整个西部的前列,好多几年没有来过花兰市的人一走进现在的花兰市都很惊讶变化的巨大,街道宽阔、绿树成林、高楼挺拔,尤其是房地产商开发的一座座花园式住宅楼成了城市的靓点,更加引人注目。老百姓在住上越来越大的商品房的同时,自己的腰包越来越瘪。房价就像坐了火箭一样,几乎是一个月一个价钱,如果有谁不抓紧时间换房或者买房的话,过上几个月就会后悔得直砸胸膛。当然,面对商品房开发的暴利,花兰市出台了相关规定,原则上不允许单位自己去开发商品房。但中国的事情有时候还是比较奇怪的,明明是上面原则上规定不能做的事,到了下面具体操作的时候有时候就变了样。
看到花兰日报社、花兰人民广播电台等一些文化单位纷纷修建自己的家属楼,聪明的宋承星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就像渴望着血腥味的猎豹,远远嗅到一只奔驰而来的羚羊一样,是绝对不会放弃这个到口的猎物的。既然都是文化单位,既然市上原则上都不同意单位自己修建家属楼,那么报社和电台等单位能修,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呢?自己不仅要修建家属楼,更要结合单位的特点修建一座豪华的舞厅、歌厅和一座酒店。在这一点上,宋承星还是很有信心的,文化出版局绝对不能输给报社和电台,他的动作要更大,要给市上的领导留下更深的印象,为自己以后的升迁打下一定的基础。宋承星深知自己还年轻,只要创造性地干好自己的工作,在政治上还是大有作为的。在这方面,宋承星是有野心的。
有了这样的打算,宋承星就开始行动了。
在单位,宋承星召开了几次局长办公会议,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商讨具体的事宜。副局长赵军德说:“宋局长的设想很有前瞻性,对文化出版局的发展非常有利。不过,我有一点这样的想法,现在艺术团和群艺馆的改革正处在关键时刻,而且目前正遇到一点困难,需要我们想办法解决。如果现在立即搞家属楼,修建歌舞厅和酒店,是不是摊子铺得有点大,我们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住,并最终获得成功。再说了,市上能否同意我们这么去搞,即就是同意了也需要大量的资金,这也是一个问题。我觉得还是慎重为好。”
听了赵军德的发言,局长办公室主任姚政文和文化科科长宋卫红也表达了相同的意见,说还是要慎重为好。
“目前,艺术团和群艺馆确实遇到了一些困难,但问题不是太大,局里已经和这两个单位的领导商量研究了具体的对策,我估计马上就会有好的转变。”听了几个人的发言,宋承星有点不高兴,他紧缩着眉头说道,“现在房地产很火热,能够赚大钱,而且歌厅、舞厅、酒店营业好了也能赚大钱。如果我们现在不抓住这个大好的机会,让别人去搞,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发财。再过一两年,等我们条件成熟了,再去搞就没有机会了。因此,目前我们一定要统一思想,首先是我们领导层一定要统一思想,才能有这个决心和魄力去搞好,去克服任何困难。”宋承星说得**飞扬,忍不住挥动了一下手臂。
听了宋局长的话,其他人就不好说什么了。因为大家心里明白,只要是宋承星决定了的事情,其他人很难改变,弄不好还被戴上一顶不尊重领导、不服从上级的帽子,在以后的日子里就不好混了。再说了,人家毕竟是一把手,到时候要是真的有什么事,还不是一把手顶着,与自己关系不大。就像人们所说的那样,天塌下来有大个子顶着,宋承星就是文化出版局的大个子,尽管他不是生物学上的大个子,但他是政治学上的大个子。副局长赵军德也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赵军德明白,自己作为副职,就是起一个辅助、提示和铺垫的作用,没有必要和道理跟一把手去抗争什么,只要自己提示到了,就发挥了自己的作用,起到了应尽的职责,至于一把手听不听那就不是自己所要考虑的了。自己如果说得太多,效果反而不好,宋承星就会有一种逆反心理,以为自己要争权夺利,要架空他,就会产生矛盾、激化矛盾。
其他人更是默不作声,静静地听宋承星继续分析其中的利弊。
“因此,首要的问题还是统一我们的思想,才能谈得上其它的事情。”宋承星又着重强调了一下统一思想的重要性,“我仔细分析了,修建一栋家属楼赚钱不多,我们要做就要做大,像电台一样至少也搞三栋家属楼,就能赚到更多的钱。”
“至于办歌厅、舞厅,有的人以为可能有点过时,其实不然。现在,花兰市歌厅虽然很多,但上档次、上水平的不多。我们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歌厅起码在花兰市要达到最豪华、最时尚,功能最齐全、最先进的地步。舞厅也是一样。不知大家发现没有,现在跳舞的人又逐渐多了起来,你看看早晨和晚上,不仅仅是老年人,还有许多中年人和青年人也去,舞厅门前自行车和摩托车都堆得满满的。全市现在有舞厅几十家,上档次的也就那么几家,每家生意都不错。这说明办舞厅还是大有市场的。在这方面,我们要充分发挥我们艺术人才多的特点,办出特色、办出水平。”
“至于市上能不能同意,大家就不要去想了,这是属于我的问题,属于一把手的问题,能不能同意,就是考验我的能力、水平的时候!我想问题不会太大,如果市上真的不同意,那就说明我宋承星无能啊,就该给你们让贤了,呵呵。”宋承星忽然发出了一阵笑声,其他人也附声而笑,紧张的空气仿佛被稀释了一部分,显得淡薄、缓和而流畅。
“至于资金的问题也不是一个大问题。我已经算了一账,修建一家歌厅、一家舞厅和一家酒店总共需要三千多万元。这个钱从哪儿来呢?我们不是要建三栋家属楼嘛,我们的职工有一栋就完全够住了,其它两栋我们就赚钱,公开向社会出售,如果一个平米按三千元计算,除过成本价,就能赚到将近两千元,大问题就解决了。我们不是还有招聘年轻演员的招聘费二百五十万嘛,不够了再贷一点,只要我们开业了就能够挣钱,就可以还贷款了。”
会议几乎达到了宋承星预期的效果。
听了宋承星激动人心的分析和讲解,其他人心头的结被慢慢解开了,一股暖意开始在心中荡漾,似乎家属楼已经建好了,歌厅、舞厅和酒店已经营业赚钱了。但副台长赵军德心头还是有一道挥之不去阴影,宋承星分析得确实头头是道,前景及其光明,但这毕竟是纸上谈兵,八字还不见一撇。如果真像宋承星分析的那样好就什么也不用愁了,但问题是真的有那么好吗?这中间就不会出现什么差错吗?
会议最后决定办公室主任姚政文立即起草有关的上报文件,宋承星要向市上领导汇报有关情况,争取早一天批准。
还是像宋承星预料的那样,当市文化出版局上报的有关搞修建的报告送上去之后,市上领导开始并没有同意。宋承星就进行了有理有利的据理力争,最后终于把领导说通了,市上有关部门也同意了市文化出版局的请求。
之后,宋承星紧锣密鼓地开始了修建之前的诸如选地、招标等一系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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