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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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日,日子难得清闲,阿玛不用上朝,我和永琂总是缠在他和额娘的身边,嫂子安静的在一边绣着东西,这样温馨的画面,我已经多少年没有见过?
木夏和方叔每日帮阿玛诊脉,敷药,煎药,按摩。阿玛的病情大有好转,已经不需要坐轮椅,我扶着的时候,可以走路了!
十二月十三晚上,我和阿玛坐在暖炉边,我正帮阿玛揉着腿,额娘在一边看着哥和嫂子逗永琂,突然一个人冲了进来。
“贵公公!”哥看到来人惊讶的说到。
“王爷,福晋吉祥!贝勒爷,格格吉祥!”来人跪在了我们面前,“小贵子斗胆,请格格跟小贵子进一趟宫!”
“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阿玛急切的问道。
“小贵子,请格格进宫一趟!”他只是跪在地上,重复那句话。
“贵公公是当年去过大理的那个贵公公吗?”我平静的问道。
“是的,随艾公子去过大理的小贵子。”他仍是没有抬头。
“好,我这就跟你走。”我站起来,阿玛一把拉住我,“阿玛,思辰不是三年前的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思辰长大了,不要担心。”转过头对额娘他们说,“思辰去看看,你们早些休息吧,思辰保证一定没事!别担心!”说罢转身和小贵子走了出去。
“格格,皇上今早在朝堂上和刑部尚书大人大吵了一架,心情极是不好,午膳后饮酒到现在,一个人关在养心殿里,什么人都不见,只是喊着段姑娘的名字。奴才也是实在想不到办法了,才会来找格格的。”小贵子在养心殿门前告诉我。
“恩,好的我知道了。你在门口守着,别让人靠近了,让他们看到皇上这样不好。”
“恩,奴才明白。”
我转身走进养心殿,关上门。
眼前的一丝火光中,皇上坐在椅子上,头向后仰着,似乎已经睡着。桌上一片狼藉,所有的奏折、毛笔、墨砚乱作一团的和数不清的打碎的酒壶一起倒在地上。
我走到椅边,努力的架起皇上,一步一个趔趄的养心殿内间的卧房走去。我能清楚的闻到他身上极其浓烈的酒味,天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
好不容易走到了床边,我把他放在床上,坐在床边,看着月光里这张坚毅的脸,这是怎样一个痴情的人啊,我娘已经死了快二十年了,他却依然放不下,依然忘不了!这一刻,我开始觉得我娘是幸福的人了,我亲亲触摸了他的眉毛,皇上伯伯,谢谢你没有忘记我娘,谢谢你对我这么好!多少人一辈子只追求一个爱自己的人,最后却只得惘然,我娘的皇上,在我娘面前会叫自己做“我”的皇上,会求我娘不要离开的皇上,二十年了,二十年了都没有忘记她,我娘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焰枫,你回来是不是?”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坐了起来,睁开了眼睛,我看见他眼里的迷离,看见他的痛,他二十年无法消退的痛。
“恩,皇上,我回来了。”我轻声的说。
“别在离开我了,我求你,别在离开我了!”他眼角的泪滴在我的手背上。
多么可怜的皇上,为了一个女人等了一辈子,等了一辈子的不可能,痛了一辈子,而且要继续痛下去,想到这里我也忍不住眼泪涌了出来,“皇上!”
他的唇毫无预兆的冲了过来,紧紧吻着我,我惊呆了,这一刻我居然动弹不得,我居然没有后退,我居然就这样傻坐着,直到我感觉到他滚烫的唇和舌在我的齿间游动的时候,我的理智恢复了过来,我用力推开他,“皇上,不要!”说着向后退着,脚下却被床帘一绊,跌坐在地上,腿软的站不起来。
他跌跌撞撞的走向我,拉住我,我翻转过身,向前趴着,哭着向前爬。
“焰枫不要走,不要走,不要再留我一个人在这里!”他也哭了,抓住我的脚,抓得我很痛很痛。“别留我一个人在这里,不要!”
我奋力的往前爬,不敢哭得太大声,可是我爬不动,“皇上,不要,我不是焰枫,我不是!放开我!”趁着最后一丝理智,最后一丝清醒,我低声对他说。
听到自己裙子撕裂的声音,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狠狠地说,“你就是,你就是!你骗不了我的,你是焰枫!”我看到他眼底绽放出来的东西,让我恐惧,让我颤抖不止。他狠狠的扯碎我的夹袄,搂住我的腰,把我架到床上,我缩到床脚,只是说“皇上,不要,求你了,不要。”
“为什么不要?”他眼中闪现了狂怒,“焰枫!我等了你一辈子,为你痛了一辈子,为什么不要!”又是没有任何预兆的把我压倒墙角狂吻。我感到他唇上的滚烫,他蛮横的舌硬是敲开我的齿间,他的唇吮的我的唇生痛,这时我已经再也叫不出声,我不敢叫,我不能想到这样的情景,将会怎么发展下去,事情将会怎样发展?我不知道,我只是流泪,默默的流泪,默默地心碎。
他奋力的撕扯着我的衣服、他的衣服,像是在撕扯捆绑了他二十年的羁绊,直到我们的身上什么都不剩下,我只能在他滚烫的怀里颤抖。他身上的那滚烫刺激了我的神经,我开始反抗,我开始推他,踢他,抓他。他恼了,翻过来压在我身上,左手握住我的双腕反压在头顶的枕上,很硬的枕,很有力的手,我的手腕,好痛!吻着我,摸遍我的全身,我冰冷的全身,我紧绷的全身。这一刻我的精神终于崩溃了,我逃不掉了,我回不去了。他的手游走到我的腿上,瞬间我感觉的那撕裂的痛,一次又一次的来袭。他咬住我的锁骨,拼命的咬着,我能感到自己的血流了出来,“焰枫!你逃不了了!你是我的,是我的!你欠我的!”我终于明白了婉婷的痛,不,我痛过婉婷千万倍,我身上这个男人,喊着别的女人的名字,喊着我娘的名字,这个男人是我的皇上啊,二十年来把我看的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的皇上!我咬紧嘴唇,不敢哭出声,痛得不敢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我身边睡着了,我爬下床,跌坐在床边,抱着被子,摸着自己身上的伤痕,狠命的哭,无声的哭了很久,擦干眼泪,回头看了他一眼,拿起床单,裹住自己,走到养心殿前门,把门打开一条封,看到黑暗里寒风中发抖的小贵子的背影。
“你能给我拿一套衣服来吗?”一阵风吹过,我忍不住颤抖了,散落的头发票在风中刷刷的响着,在这寂静的夜里,似乎声音大得过分。
小贵子惊讶的回过身,看到我的时候,镇住了,呆站着,看着我的样子。半响,从门边拿起平时皇上穿的棉披风,要往我身上包,我下意识的心中一痛,退后一步,小贵子手一抖,收回披风,转身跑去,“奴才这就去,格格稍等。”

我裹着被单坐在养心殿大厅冰冷的地上,抖着,一个人抖着,身体在抖,心也在抖。小贵子推门进来,关好门,走到我身边,扶起我,我任由他摆布着,在没有一丝力气。他帮我擦去肩上的血,穿好衣服,又帮我束好头发,“格格,能不怪皇上吗?皇上这些年太苦了,格格和段姑娘长的太像了,皇上……”小贵子突然跪在我面前,哭了,“奴才对不起格格!奴才对不起格格!”
“皇上这一辈子只爱我娘,恩,段焰枫一个女人吗?”
“恩!奴才自小跟在皇上身边,皇上动了真情的,只有段姑娘一个人!”
恩,娘,你的债我替你还了,你在那里安心了吗?我自己系好最后一颗盘扣,站起来走到门口,头也不回,“你帮皇上收拾好,今夜我没有来过养心殿,今夜没有人来过养心殿。”
“恩,奴才明白!奴才今夜找格格只是想和格格说段姑娘的事情,一路说道乾清宫门口,格格便回去了。”
我一路走开,走到宫门口,坐上轿。到了家,让我院里的丫头凝心去和阿玛、额娘他们禀报一声,说我已经回来了,累了,先睡了。倒在床上,什么都不想,什么都想不起,心里一阵阵的揪痛,忍不住,控制不了。眼前总是有个黑影,不停地喊着我娘的名字,锁骨和腕上,全身都传来阵阵剧痛。迷迷糊糊中觉得很热,翻来覆去的难受,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看到木夏拿着一块湿布往我的头上放着,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别告诉任何人!不要告诉他们!”
木夏点点头,摸着我的肩,帮我盖好被子,“我没说,也不会说的。”
听到这句话,我安心的睡过去,昏迷过去……
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站着阿玛、额娘和木夏。
“思辰,你终于醒了!”额娘慈祥的抚摸着我的额头,“恩,烧也终于退了。”
“王爷、福晋不必过虑,格格不过是才从江南来到京城,天气太冷了,一时间无法适应,晚上又吹了冷风才这样的,很快会复原的,木夏保证,王爷、福晋不必担心。”
“恩,那就好。”阿玛感激的看了看木夏,把目光转向我,“思辰,你知道吗?你已经三天没有醒过来了,三天了!北京的风竟是这样厉害了吗?你竟已经不适应了吗?弘晓正要进宫禀明皇上你的病情呢。”
“不要,不要告诉他!”我大叫道,这才发现我的嗓子竟然说不出声音,沙哑的彻底,看着阿玛和额娘惊讶的眼神,“我已经好了,很快就好了,不要让皇上担心了。”我心里的揪痛又袭来,眉头皱了起来。
“王爷、福晋,格格刚醒来,还需要休息,您们也早些休息吧,天色也不早了,木夏会在这里守着,保证格格没事。”木夏说道。
阿玛和额娘离去了。
“水,”我的嘴唇干的厉害。木夏拿起一杯水,扶我靠在他的肩上,从背后轻轻环着我,喂我喝了一杯水。
“是谁?”我从背后感到木夏的心跳,那么强烈的心跳,隔着他的胸膛,撞得我的背痛。
“我累。”我轻声答道。
木夏站起来,一把把杯子狠狠地摔碎,“是谁?是谁?”
凝心冲进门,看到站着的面色铁青的木夏,地上的碎杯子,一脸错愕,“凝心,没事,我把杯子碰碎了,明天再收拾吧,我累了,我要睡了,你也去睡吧。”
凝心茫然的捡起地上的碎片,做了个福,“格格,那你早点睡吧,凝心先出去了。”出去关上了门,房里又恢复了一片死寂,那种压人心魄的,那种控人心智的死寂,和那夜的养心殿一样的死寂。
“是谁?”木夏握紧的拳头,绷紧的面容,在月光下散发一阵一阵的寒意。
“重要吗?”我躺下,转过身,面朝内侧,眼泪滴在枕上。
“是谁?”我听到木夏咬牙切齿的声音。“我知道的,我早知道的,不该带你来京城的,不该来的,我们回去,我们回苏州去!我们现在就走!”
“我们还回的去吗?”
……
忽然间一片黑暗,我在急速的下坠,撕心裂肺的痛,我伸出手,在空中乱抓着,一把抓住了什么,醒来,又是木夏的手。“像上次一样抱着我好吗?我觉得安全。”
木夏在我背后躺下,我枕在他的臂上,他环住我的肩,我的腰,像上次在一舟居那样,像我们仍在苏州时那样,像一年前那样,我在他均匀的呼吸,温暖的臂弯中沉沉的睡去,不想再醒来,不想醒来,不想面对接下来要面对的,希望永远就这样睡在木夏的怀中,永远不需要醒来,永远不。
……
醒来的第三天,木夏被皇上召进宫询问阿玛的病情了。我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纷飞飘落的雪花,又是一年冬天,又是一年年末。看见门上、廊上已经悬挂起红灯笼,院子里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大家都在忙着准备过年了。心里居然出了奇的平静,竟然想不太起那天夜里的事情,想不太起以前的事情,想起来总是朦朦胧胧的样子,于是便不再去想,心里只是想着终于回家了,好好过一次年吧。
“格格,老奴可以进来吗?”门口居然传来方叔的声音,已经有几天没有看到他了。
“恩,进来吧。”
方叔端了一碗药,放在桌上,看我在窗口,从窗边拿起一件外披风轻轻搭在我身上。“格格方才大病一场,要注意点身体,别再受了风寒了。”
“恩,方叔,你坐吧。”
“格格,皇上前几日传话来,要少爷留职太医院。”
“恩,那木夏怎么说?”
“少爷答应了,”方叔抬眼看着窗外的飘雪,“少爷说不想再回苏州了。”
沉默了很久,没人说话。
“那方叔你呢?”我问道,“你几时回苏州呢?”
“格格,”方叔突然转眼盯着桌上的那碗药,“这药里,少爷加了红花的。”
继续沉默,没有人说话,方叔和我都望着窗外的雪花,不知道忘了多久,仿佛忘了时间,忘了一切,只是望着雪花从眼前飘过。
突然,木夏出现在门口,他定定的看着我,看着方叔,看着桌上的药。
“格格,老奴先退下了。”说着,方叔走出去,关上了门。
我平静的走到桌边,端起药,“放得太久了,都凉了。”抬头便要喝。
木夏一把把碗打落在地上,“你就非要这样当面用剑刺我吗?”
我笑了,“你又何尝不是一再的决定我的未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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