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首建奇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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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晚上,姚师爷押着那口大木箱刚抬进库房,两扇库房门刚落锁,外头来了白云芳,她寒着脸劈头便问:“姚师爷,费独行人呢?”
姚师爷道:“一早就带着人出去了,还没回来,姑娘找他干什么?”
“干什么?”白云芳道:“今儿个是第三天了,我找他要东西要人。”
姚师爷道:“白姑娘,你又不是没看见,这三天来费老弟在府里呆过一会儿没有,他又没闲着抄着手……”
白云芳道:“我眼不瞎,干吗看不见,他忙是他的职责,他应该的,我又不是催他,三天期限到了,我是来找他要东西要人的。”
姚师爷道:“白姑娘,期限到了?还没有吧,现在天刚黑。”
白云芳道:“怎么还没有到?我限他三天……”
姚师爷道:“白姑娘,到今夜子时,才能算到了期限。”
白云芳没话说了,冷哼一声道:“好吧!子时就子时,在子时以前能把东西跟人交到我这儿来。”转身走了。
姚师爷皱了眉,看了两扇库房门一眼,脸上泛起了一片凝重神色,站了一下,跟着也走了。
姚师爷走了,站在库房门口的一名领班转身进了库房对面一间小屋里。
转眼工夫之后,那名领班又从小屋里出来了,背着手往库房后行去。
库房后有四个明岗,一见是领班来到,各自欠身施礼。
那名领班道:“今儿晚上大夥儿要特别小心,大领班恐怕很晚才会回来。听见了么?”
四名护卫齐声答应,一名护卫道:“领班,天黑透了,该放狗了吧?”
那名领班脸一沉道:“急什么?等会儿再说,这是有狗,要是没狗你们就不能看东西了,难不成你们连狗都不如?”
碰了钉子换了骂,四名护卫设一个再敢吭一声。
那名领班冷冷又道:“告诉你们,提高警觉,特别小心,一件事儿还没了呢,要再来一件,休说大领班要倒霉,就是咱们也要吃不完兜着走。”
说完了话,他转身要走,一脚踩在个小石头子儿上,碰了他一下,好疼,气得他弯腰抓起那个石头子儿来隔墙扔了出去。
四个护卫都想笑,可没一个敢笑的。
四个护卫都知道他扔出去的是石头子儿,却不知道眼石头子儿一块儿飞出去的还有个小纸团儿。
也难怪。别说想不到,就是想得到,天已经黑透了,谁看得见他扔出去的是什么?
墙外是个小黑胡同,两边紧挨住家的后门儿,小胡同里有条阴沟,天一黑耗子成群,叽叽喳喳的吵死人。
突然间墙外小黑胡同里响起了一声猫叫,接着又是一声耗子悲啼。
那名领班哼地一声道:“逮住了。”
话刚说完,从墙根儿底下一个小洞里仓皇跑进来一只耗子,一下子便窜到了库房墙下。
那名领班忙叫道:“快打,要让它进了库房咬了东西不是闹着玩儿的。”
四名护卫慌了手脚,一起往库房墙根儿下那只耗子扑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片小黑影从墙头上掠过来上了库房顶,是个人,身材瘦小,跟个小孩子似的黑衣人。
他整个人爬在瓦面上,两手跺脚尖用力,只见他动了几动便到了那三四片松瓦边。
他小心翼翼地挪开了那四片瓦,撕下布取下了那块圆形的铁皮,只见他身子往下一挪便进去了,一点声息也没发出。
他脚没踩大梁,脚勾在外头,身子倒悬,从腰里解下一根绳子挂在了大梁上,他把绳子放了下去,然后两手抓住绳子身子一缩便滑了下去。
他两脚不沾地,人落在一口箱子上,凝神听一听,什么动静也没有,他蹲了下去,伸手抓住了旁边一口箱子的铜锁。
突然,一个低沉话声起自身后:“看不见吧,我来照个亮儿。”
光亮一闪,一只手拿着打着的火折子递了过来。
黑衣人蒙着面,让人只看得见他那双既圆又亮的眼睛,他大吃一惊,机伶一颤,一个飞肘往后撞去。
他撞着了,可惜手肘撞进了人的手里。他只觉那只手五指一紧,他立即半身酸麻,动弹不得。
那只手把他拉转了过去,他眼前站着的是费独行。
费独行含笑低低说道:“小兄弟,什么时候到京里来的?多少日子不见了,令师孙老爷子安好,你也好。”
黑衣人失声说道:“你?你怎么知道……”
费独行淡然一笑道:“当今世上只有贤师徒这种能手,才能做出这种漂亮的案子,也只有贤师徒才会仗着艺高人胆大敢再来二回,小兄弟,我没有得罪贤师徒,干吗这样整我?”
黑衣人咬牙说道:“你没有得罪我们,你却卖身投靠……”
费独行微一摇头截口说道:“小兄弟,有些事你不懂,我只能告诉你,人各有志,你在这儿歇会儿吧,我还有别的事,失陪了。”
他松了黑衣人的手肘,飞快一指点倒了黑衣人。
他掀开了一口大木箱,就是姚师爷亲自押着抬进抬出的那一口,他是从箱子后头掀盖,原来箱子后头,盖边上没有合叶,尽管前头锁着,后头照样能开。
费独行把黑衣人放进了大木箱里盖上,灭了火折子,转眼工夫之后,往屋上看,费独行已经从屋顶那个洞里钻了出来,他没有动那块铁片,只把四片瓦盖好,他也爬在瓦面往后挪,看看快到边了,他振腕把手里的火折子往左扔去。
火折子落在院子里,“叭”地一声,引得库房后四名护卫跟那名领班一扭头,他身子平窜而出,往后墙外落去。
小黑胡同里站着个黑影,费独行人在空中便一指点出,他不等黑影倒地便伸手接住了黑影,然后他抱起黑影一闪就不见了。
片刻工夫之后,费独行又出现在小黑胡同里,他长身而起从后墙外翻进了院子。
四名护卫跟那名领班马上就发现了他,叱喝声中佩刀出鞘,就要扑去。
费独行及时喝道:“别冒失,是我。”
那名领班与四名护卫怔住了:“大领班,是您?”那名领班的脸色不对了。
四名护卫的叱喝把所有的明岗都引过来了,费独行连说没事,让他们各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了。然后他望着那名领班道:“两个贼我拿住了一个跑了一个,赶快禀报姚师爷,请姚师爷来一趟,快。”
那名领班恭应一声,撒腿跑了。
那名领班走了,费独行又望着一名护卫道:“你去禀报姚师爷,就说我说的,让他带着人来把那四箱子抬走。”
那名护卫听得一怔,费独行一摆手,沉声又道:“让你怎么做你怎么做就是,快去。”
那名护卫没敢再吭气儿,也撒腿跑了。
费独行突然腾身而起,又翻出了后墙外。
一条黑影在夜色中狂奔,他身后不远处有条黑影在跟着他,可惜他一点儿也不知道。
片刻工夫之后,前头那条黑影到了天桥东一条小胡同里,停在两扇小红门之前,他抬手刚要敲门,后头那条黑影掠到,一掌劈了下去。前头那条黑影连哼也没哼一声便爬了下去。
后头那条黑影抱起他来拐进了旁边一条小胡同,把他往小胡同那黑墙根儿一放,长身上了墙头,上一翻便进了院子。
他落在小院子中间,上房屋里没灯,东厢房却亮着,两扇门虚掩着,窗户上有两个人影。
这当儿既有灯光也能看清楚人了,站在小院子中间的,是费独行。
他轻咳一声,道:“不速之客夜访,请主人现身说话。”
窗户上的人影一闪,东厢房里的灯灭了,只听里头传出个苍劲话声:“是哪位朋友莅临?”
费独行道:“孙老爷子,张家口故人到了。”
东厢房两扇门豁然大开,人影一闪,孙震天当门而立,满脸堆笑一抱拳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费老弟,请进,姑娘,点灯。”
东厢房里的灯又亮了,孙震天侧身一旁,含笑举手肃客。
费独行笑笑一抱拳:“打扰了。”迈步走了进去。
进东厢房,一位美姑娘圆睁美目,直直地望着他。
费独行一怔脱口叫道:“骆姑娘。”
骆明珠没答理,头一低,退向后去。
孙震天一旁赔笑说道:“你们认识是不?那更好,省得我介绍了,明珠到京里来是来找个朋友的,哪知她那个朋友得了急病死了,她本来是要回承德去的,后来碰见我让我留下了,现在成了我的干女儿了。”哈哈一笑道:“坐,坐,费老弟坐。”
费独行看了骆明珠一眼,没说什么,默默地坐了下去。孙震天跟着坐下,一扬手道:“明珠,倒茶。”
费独行道:“老爷子别客气了,我坐坐就走。”
他说他的,骆明珠还是倒了杯茶端了过来,从过来到退回去,她始终低着头,费独行说了声“谢谢”,她也没答理。
只听孙震天道:“好些日子不见了,没想到费老弟到了京里,怎么样?好吧,现在在哪儿得意呀?”
费独行含笑说道:“托老爷子的福,刚在和中堂府找到了一份差事。”
孙震天老眼一睁,“哦!”地一声道:“好哇!京城里首屈一指的大府嘛,和中堂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老弟你算是上了高枝儿了,凭你老弟,飞黄腾达、荣华富贵那是指日可待,我们这些跑江湖混饭吃的苦哈哈朋友,往后还要仰仗老弟你多照顾啊!”
费独行笑笑说道:“老爷子这是损我,这份差事不好当,这碗饭也不好吃,刚进去就出了麻烦,所以今儿晚上不揣冒昧跑来请老爷子您伸伸手帮个忙。”
孙震天两眼一直道:“刚进去就出了麻烦?出了什么麻烦,我能帮你老弟什么忙?”
费独行道:“是这样的,前两天夜里有道儿上的朋友进府去借走了些东西,上头把这件事交给我,限我三天之内把东西要回来。办不成这件事就砸饭碗,到今儿个已经是第三天了,眼看期限已经到了,我一点线索也没找着,正在那儿急呢,突然间福至心灵想起了老爷子您……”
孙震天一指鼻尖道:“我?”
费独行道:“您是眼下这条路上辈份最尊的老前辈。只要您肯出面说句话,我相信那位借东西的朋友一定会把东西归还,您放心,我不是不懂规矩的人,过两天东来顺摆上两桌酒,我请朋友们喝两盎。”
孙震天笑了笑摇头说道:“你老弟真是高抬我了,不错。以前我确在扯旗儿道儿上混过,只是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现在这把年纪,这把老骨头,连手脚都不听使唤了,还能干什么?不瞒你老弟说,我早就破瓦盆儿打水、洗手歇工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现在这条路上跑的年轻小伙子,怕连一个记得我的都没有了。”
费独行道:“那是老爷子您客气。”
“我说的是不折不扣的实话。”孙震天摇头说道:“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老弟这个忙,实在是有心无力……”
费独行一笑站起,道:“既是老爷子您有为难之处,我不敢勉强,我,只有回去把逮住的那个交上去,让他们去动刑追赃了,告辞。”
他一抱拳,要走。
“慢着。”孙震天伸手一拦,道:“老弟怎么说,你逮住了一个?”
费独行笑笑说道:“不瞒老爷子您,出事的第二天我到库房看过,我发现那位道儿上的朋友是从屋上进去的,而且他有内应,做得干净利落,漂亮极了,不但是个能手,而且是个老手。我当时没动声色,也装作没发现什么,他留话说要再来,我料他仗着有内应,仗着艺高胆大也一定会来二回。于是我假装带着人到处骚扰,其实我每天晚上都躲在库房等他,果然我没料错,他今天晚上天一黑透就又去了……”
孙震天脸上变了色,道:“姓费的,你可别跟我来这一套。”
费独行脸上却笑容不减,道:“老爷子,我怎么敢,要是没失风,算算工夫,令高足该回来了,是不?”
孙震天脸色大变,扬手一掌劈了过去。
费独行侧身让过,伸手扣住了孙震天的腕脉,道:“老爷子,干本行没人比得上您,玩这一套您恐怕不如我。”
骆明珠大惊,喝道:“姓费的,你放手。”她随话就要欺过来。
费独行淡然说道:“骆姑娘,最好别近我,别逼我伤人。”
骆明珠硬生生刹住了扑势,神色一凄,悲声叫道:“我求你……”
费独行道:“那倒不必,我拿孙老爷子的高足,还有跟他同去那人换那几样东西,只问你干不干。”
孙震天须发俱颤,道:“姓费的,你,你……我孙震天在这条路上走了几十年,从没出过错,没想到临末了栽在了你手里,好吧!我认栽,你把我那两个人送回来……”
“不,老爷子。”费独行道:“我要先见东西。”
孙震天两眼一睁,哈哈大笑:“论我的年纪我长你一辈都有余,没想到你却把我当成了三岁小孩子儿。”
费独行淡然一笑,说道:“孙老爷子,这您错了,您落在我的手里,我要用您威胁,骆姑娘是不是得乖乖的把东西交给我,要不我要是把您带走,骆姑娘是不是也得乖乖的把东西送到中堂府去呢?”
孙震天目光一凝道:“你这话……”
费独行正色说道:“我只要东西不要人,费某人向来说一句是一句,我带着东西回到中堂府,马上放您那两个人。”
孙震天威态一敛,颤声说道:“姓费的,一句话。”
费独行道:“老爷子您请放心,费某人不会对不起您。”
孙震天转望骆明珠道:“明珠。”
骆明珠头一低,转身到床后头拿出个小包袱来放在了几上。
费独行松了孙震天,打开包袱看过之后,又把包袱包好,冲孙震天一抱拳道:“多谢老爷子,临走奉告一句,人各有志,老爷子不可再生事端,今夜这种事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了。”他提起包袱掠了出去。
孙震天一掌拍在几上,把张条几都拍碎了。
费独行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提着那名领班,轻捷异常地进了姚师爷的屋。
姚师爷屋里只有姚师爷跟杜毅在,那口大木箱就放在茶几旁。
一见费独行进来,姚师爷、杜毅双双迎了过来,姚师爷急不可待地道:“怎么样,老弟?”
费独行把那名领班往地上一扔,把小包袱往几上一放,道:“托您的福,幸不辱命,您点点件数,看对不对?”
姚师爷忙打开包袱,一点,没错,一样不多,一样不少,他算是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抓住了费独行,激动的手都发颤,道:“老弟,你真行,你真行。”
杜毅也满脸堆笑,拍了费独行一下道:“兄弟,你真让人佩服,这差事要是落在我头上,我连根贼毛也摸不着,咱们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你给姚老争了一口气,找回了面子,没说的,明儿个东来顺,哥儿俩晕晕去。”
姚师爷忽然冷冷一笑道:“我这就找白云芳去,看她还有什么说的。”
他要走,费独行伸手拦住了他道:“不忙,姚老,办完了咱们的事儿再说。”
姚师爷道:“还有什么事儿,老弟?”
费独行指指眼前那口大木箱,道:“姚老,江湖上重的是个‘信’字,我就是举着这个‘信’字把东西要回来的。”
姚师爷忙道:“行,行,行,老弟,您看着办,您看着办。”
费独行道:“您先在屋里等我一会儿。”转望杜毅道:“老杜,帮个忙。”
他跟杜毅抬着那口箱子出去了,两个人到了后墙暗处,费独行掀开了箱子拍活了黑衣人的**道。
黑衣人两眼一睁,挺身从箱子里跳了出来。费独行没容他站稳,一步跟着抓住了他,道:“小兄弟,走吧!那条小黑胡同里有你一个朋友,别忘了把他一块儿带走。”
黑衣人怔了一怔,道:“怎么说,你放我走?”
费独行道:“没错,要走就快点儿,再过一会儿想走就走不掉了。”
黑衣人诧异地看了费独行一眼,没再说一句话,腾身窜起,一下子翻了出去。
杜毅忍不住轻喝一声道:“好身手,怪不得他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费独行提起了空箱子,道:“别让姚老久等,咱们走吧!”
两个人回到了姚师爷的屋,姚师爷就要去找白云芳,费独行又拦住了他道:“姚老,咱们别让她抓住错处,我先去,您随后跟来。”
姚师爷何等样人?自然是一点就透,他没再张罗去了。
费独行仍然是一手包袱一手人,大踏步往白云芳那儿去了。
白云芳是位姑娘家,又是位总领班,人不同,身份也不同。她住在后院,后院一进门往左拐,那儿有间小巧玲珑的精舍,那就是白云芳的香闺、总领班的住处。
远远望去,屋里还亮着灯,白云芳显然还在等着费独行回来。
费独行到了门口,把手中提的人往地上一放,轻轻敲了敲门。
只听里头有个脆生生的话声问道:“谁呀?”
费独行听出不是白云芳,心想必是总领班身边的丫头,他当即应道:“请代为通报,费独行求见总领班。”
那脆生生的话声道:“等着。”
费独行听得见步履声往里去了,过了一会儿,步履声又从里头传了出来到了门边,门开了,果然,是个十七八的俏丫头,她一眼瞥见地上躺了个人,吓了一跳,忙往后退两步道:“你?你这是干什么呀?”
费独行刚要说话,忽然白云芳的话声从里头传了出来:“没你的事儿,让他进来。”
俏丫头忙答应道:“你进来吧。”
费独行提起人进了门。
进门看去,好雅致的一个小客厅,较诸他那大领班的住处又漂亮上了一等,小客厅过去是扇门,垂着珠帘,往里看什么也看不见。
悄丫头怯生生地抬了抬手道:“你坐。”
费独行谢了一声,坐了下去,俏丫头还给他倒了杯茶。
茶刚放在费独行面前,珠帘一掀,小客厅里顿时为之一亮,白云芳出来了,头发梢儿还有点儿湿,似乎是刚选过澡,一袭晚装,娥眉淡扫,她本来就美,现在更美、更动人,跟以往的她也有一种绝然不同的风韵。
费独行不禁为之呆了一呆,很快地欠身而起,趁势一躬身道:“见过总领班。”
白云芳本来是一脸寒霜的,一见地上那名领班为之一怔,讶然抬眼,惑然地望着还在躬身行礼的费独行,张口问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费独行道:“托总领班之福,幸未辱命,特来把人赃呈交总领班。”
白云芳一指地上那名领班,道:“你说他……”
费独行道:“禀总领班,这件案子是内贼勾结外头的宵小干的,府里这个领班就是主犯。”
白云芳目光一凝,道:“费独行,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费独行道:“总领班可以问他,假如属下是曲枉塞责,属下愿领重罚。”
白云芳迈步走了过来,往椅子上一坐,道:“拍活他的**道。”
费独行弯腰伸手,在那名领班脑后拍了一下。那名领班身躯一震睁开了眼,旋即他脸色大变,转身要跑。

费独行横跨一步拦住了他。
只听白云芳冰冷叫道:“范富春。”
那名领班机伶一颤,转过身来跪倒在地,颤声道:“总领班,属下知过,属下该死,您开恩,您开恩。”
白云芳柳眉一剔,抬眼望向费独行。费独行回望着她,没说话。
忽听白云芳一声冷喝:“来人。”
那名领班机伶一颤,窜起来扑向白云芳。
费独行后头伸手一把揪住了他,扬手一掌把他打晕了过去。
两名护卫走了进来,刚一躬身,白云芳挥手喝道:“拉到前头去给我毙了。”
两名护卫一见地上是领班范富春,为之一怔,也迟疑了一下。
白云芳一巴掌拍上茶几,喝道:“你们聋了么?”
两名护卫身躯一震忙躬身答应,拖起范富春退了出去。
白云芳似乎余怒未息,酥胸起伏得很厉害,脸色也有点白,她抬眼望向费独行,沉声道:“这件事你办得很好……”
费独行微一欠身道:“谢谢总领班夸奖。”
白云芳一摆手道:“没你的事儿了,你回去歇息去吧!”
费独行目光落在几上那个小包袱上,刚要说话。
一阵急促步履声传了过来,姚师爷匆匆忙忙地进来了,进门便道:“听说贼逮住了,在哪儿,东西找回来了么?”
他倒是挺会演戏的,唱功好,做功也不赖。
他是中堂府的首席师爷,白云芳不得不站起身来。
费独行道:“总领班正要去见您,人让总领班下令砍了,东西在茶几上,您点点吧。”
姚师爷忙不迭地走了过来,打开包袱一过目,立即点头说道:“没错,没错,一样也不少。”
他包好包袱揣进了怀里,转身望着费独行一扬拇指,满脸惊喜地道:“老弟,你真行,我看巡捕营的人得多跟你学学,我没为中堂府拉错人,追回失物有功……”他转望白云芳道:“白总领班,是不是该有个奖赏啊?”
白云芳眉梢儿跳动了一下,淡然说道:“不劳姚老费心,我自有安排。”
姚师爷毫不在意,连连点着头道:“那好,那好。我这就去禀报九夫人去,也好让九夫人安安心了。”
他转身要走,忽又停步说道:“对了,这是哪儿来的贼这么大胆,敢跑到咱们中堂府来偷东西?”
费独行明白姚师爷的用心,要在片刻之前他一定会接话,可是现在看白云芳这样,他却有些不忍,他没吭气儿。
白云芳却道:“费独行,告诉姚师爷。”
费独行只得说道:“姚老,是内贼,府里的领班范富春。”
姚师爷脸色一变,道:“怎么说,是范富春?”
费独行道:“是的。”
姚师爷冷笑一声道:“这倒好啊,府里居然出了内贼了,这是只丢了几样东西,要是割了谁的脑袋去怎么办?这幸亏费老弟干练破了案把人拿住了,要不然哪……那张纸条儿上不写的很清楚么,再偷就要偷脑袋了,护卫原是干什么的,现在居然当起贼来了。这?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张扬出去,怕不让人笑掉大牙?”
“说的是,”白云芳冷冷说道:“我一向都在张家口,府里这些护卫没人管就要造反了,说不定范富春还是受难的指使呢!”好厉害的姑娘。
姚师爷脸色大变,霍地转过身来道:“白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云芳道:“那要先问问姚老你是什么意思?”
姚师爷道:“我说的是实话。”
白云芳道:“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姑娘厉害,错非姚师爷别有用心,话中有话,他不会怀疑人家话中有话,别有用心。他能承认自己话里有话,别有用心?
不能,因为姑娘白云芳说的是实话。她一直在张家口,不在府里,她并没有责任,怪不到她头上去。所以,姚师爷他只有被顶回去吃了哑巴亏了。
姚师爷未免下不了台。费独行给了他个台阶儿,道:“姚老,玉器不比别的,碰坏一点儿就全完了,还是赶快拿回库房去吧。”
姚师爷何等样人,还能不懂趁机下台,他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姚师爷走了,费独行也一躬身道:“属下告退。”
他要走,白云芳突然说道:“你等会儿。”
费独行道:“总领班还有什么吩咐?”
白云芳冷冷说道:“我自然有话要跟你说。”她坐了下去,目光冷冷一扫费独行,道:“你好像在两面儿讨好,是不是?”
费独行道:“总领班明鉴,属下并没有意思要讨好谁。”
白云芳道:“是这样么?”
费独行道:“是这样。”
白云芳道:“那么姚师爷刚才问贼是哪儿来的,你为什么不说话?”
费独行道:“那是因为没有总领班的指示,属下不敢贸然开口。”
白云芳道:“你就那么听我的么?”
费独行道:“总领班是顶头上司,属下理应听总领班的。”
白云芳冷冷一笑道:“你会说话,你真会说话。你明白,我也承认。不错,我是存心整你,我没能整着你,并不意味我输了。”一拍茶几道:“告诉你,我不需要人同情,我也不领你这个情。”
费独行扬了扬眉道:“总领班话既然说到这儿,属下斗胆,敢请总领班明示,属下哪一点不对了,总领班这么整属下?”
白云芳霍地站起,厉声道:“你这是质问我?”
费独行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要明了真相。”
白云芳一点头道:“你要明了真相?好,我告诉你,我看你不顺眼。”
费独行淡然一笑道:“总领班看我不顺眼,是么?我记得在张家口马蹄胡同时,总领班跟我挺投缘的。”
白云芳脸色一白,怒笑说道:“你好大的胆子。”闪身欺到,扬起玉手一个嘴巴子抽了过来。
费独行一翻手便抓住了白云芳的腕脉,冷笑说道:“总领班,别人都打得,只有我打不得。”
白云芳猛力一挣,厉声叱道:“放开我,我打不得你?有人给你撑腰?就冲你这犯上,今天我就非毙了你不可。”
她挣是挣了,却没能挣动分毫。
费独行淡然说道:“总领班,我不需要任何人给我撑腰。总领班这么闹,对属下不见得会怎么样,对总领班可没有什么好处,一旦闹起来,在这儿待不下去的是总领班你不是我。”
白云芳不挣了,一双美目瞪得老大,道:“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费独行眼角余光看了旁边吓呆了的俏丫头一眼道:“总领班可屏退左右?”
白云芳迟疑了一下道:“玉春,你到里头去。”
俏丫头如大梦初醒。惊应一声忙往里去了。
白云芳道:“你有什么话?快说。”
费独行道:“我跟姑娘提个人,神州七侠之首顾大先生。”
白云芳脸色大变,道:“你,你在说什么?神州七侠顾大先生怎么了?”
费独行淡然一笑道:“姑娘显得小气。”他松开白云芳的皓腕,转身要走。
“站往。”白云芳一声轻喝。
费独行停了步,但并没有转过身。
白云芳冰冷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姑娘。”费独行背负着双手,淡然说道:“江湖上的事我知道的不少,姑娘的几位师兄一再逼我,我都忍让了,姑娘不应该再逼我。”
白云芳娇躯震动了一下,旋即冷笑说道:“你不要得意,我也知道你的底细。”
费独行转过了身子,笑笑说道:“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可以当着姑娘的面承认我就是费慕书,但中堂府容得了我费慕书,可不见得能容得了神州七侠的传人?”
白云芳道:“中堂府或许容得了你,可是官家容不了你。”
费独行道:“姑娘,这你就不聪明了,中堂府既然容得了我,只要我对外不承认我是费慕书,哪一个敢动我?”
白云芳冷笑说道:“你别得意,我有个办法自然让中堂府容不了你。”
费独行道:“姑娘,我很想听听你那高明办法。”
白云芳娇态上浮现起一片轻蔑神色,道:“我羞于启齿,可是必要时我会在和坤面前全给抖露出来。”
费独行心头一阵猛跳,但他表面上却是平静的道:“我不懂姑娘这话什么意思?”
白云芳冷笑道:“你非要让我说不可,我说透一点给你听听,什刹海别业,九夫人,你明白了么?”
费独行心神猛震,他明白了,丫头慧香是白云芳的人,他知道慧香负有监视他的任务,可绝没想到慧香会是白云芳的人,他表面上力持平静,道:“什刹海别业,九夫人?我还是不懂姑娘的意思。”
白云苦冷冷一笑,然后道:“不懂那就算了,其他的我羞于启齿,你要是想听,就等别人来告诉你吧!”
费独行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道:“我没想到顾大先生的传人还会编造故事,好吧!那我就只好等别人来告诉我吧。”他转身又要走。
“站住。”白云芳再度喝住了他。
费独行转过身来道:“姑娘还有什么教言?”
白云芳道:“我要告诉你,今后,你不犯我,我不犯你。”
费独行摇头说道:“姑娘错了,我从不犯人,我这纯属自卫,要是我有犯人的意思,说句话,姑娘可别不爱听,姑娘那几位师兄早躺下了,姑娘应该相信我做得到。”转身往外行去。
白云芳没动,也没说话。容得费独行出了门,她娇靥煞白,一巴掌拍在茶几上,茶几裂了。
费独行打算回前院去。
“老弟,老弟。”身有长廊上奔来了姚师爷,他跑得有点喘,但满脸的喜意,一到踉前便道:“老弟,你的运气来了,老哥哥我在九夫人面前替你大大地吹嘘了一阵,现在九夫人要见你。”
费独行心头一跳,道:“那真是太谢谢姚老了,九夫人现在哪儿?”
姚师爷道:“老弟,你跟我来吧!”他转身三脚并两步地往来路行去。
拐弯抹角走过了条条的画廊,走完了画廊换青石小径,走完小径过小桥,穿花坪,最后停在一座精致的小楼前。
楼上有灯,楼下的灯更亮。
九夫人的护卫领班柳舞阳,护卫秦彪,还有几个丫头都在楼下,柳舞阳跟秦彪现在对费独行可是“另眼看待”,一前一后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双双躬了躬身:“费爷,您好。”
费独行含笑点头:“谢谢,二位也好。”
姚师爷道:“九夫人呢?”
柳舞阳往上指了指道:“在上头候着呢!”
姚师爷一拉费独行道:“走,老弟,咱们上去。”
姚师爷带着费独行上了楼,楼上一分为二,靠外是个气派豪华的小客厅,靠里有扇门垂着珠帘。
不必看那三间库房,单看四个大领班、总领班的住处以及九夫人这个客厅,就可知道和中堂府多么富有,每天一开户要多少钱。
九夫人就在小客厅一张靠椅上坐着,一袭晚装,仪态万千,成熟的少妇风韵更醉人。
姚师爷忙赶前打千,然后哈着腰赔着笑道:“禀您,奴才把费大领班带来了。”
看见九夫人,费独行禁不住心中有种异样的感受。
九夫人却是连看也没看他,对姚师爷抬了抬手道:“师爷坐。”
姚师爷受宠苦惊,但想必也坐惯了,他谢了一声,后退两步坐在一旁。
姚师爷坐下了,九夫人这才把一双目光投向费独行。许是因为有姚师爷在座,她那双目光就跟着陌生人一样。脸上也一点没有笑意,不过话声倒是轻柔的:“贼是你拿着的,东西是你追回来的?”
费独行道:“托中堂跟九夫人的洪福。”
九夫人道:“我没有提拔错你,刚当了大领班就建了这么一桩大功。”
费独行道:“卑职不敢居功,姚师爷跟杜毅也费了不少心,受了不少累。”
姚师爷乐了,道:“老弟客气,我跟杜毅什么也没干……”
九夫人道:“你们都别客气了,姚师爷跟杜毅我自有奖赏,至于你,听说白云芳处处找你麻烦,是么?”
费独行道:“白总领班大概是过于器重卑职,也求好心切……”
姚师爷轻咳一声道:“老弟,白云芳找你麻烦的事儿,我已经都禀报九夫人了,九夫人只是想多了解一下,老弟你不必有什么顾忌,有话尽管说。”
费独行不忍,也不愿意这么做,他只答应了一声,没说话。
九夫人却把话接了过去,道:“你们谁也不用再说什么了,白云芳的骄狂跋扈我清楚,她仗着有大少给她撑腰,连我都没放在眼里。我是不愿意闹事给中堂添麻烦,中堂日理万机已经够忙够烦的了,要不然我早就把她换了。你嘛也多忍忍,你的委曲我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她太不像话的时候,我自会把她换掉。”
费独行道:“是,谢谢九夫人。”
九夫人又道:“今后有事多找姚师爷,有姚师爷代我照顾你,谅她也不敢太为难你。”
费独行又谢了一声。
姚师爷趁机讨好,立即接口说道:“您请放心,有奴才在,绝不会让她再找费老弟的麻烦。”
九夫人道:“那就偏劳你了。”
姚师爷哪受得住这个,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道:“您?您这不是折奴才么,中堂知遇,九夫人待奴才更恩重如山。奴才就是脑浆涂地也是应该的。”
九夫人道:“姚师爷你也不用客气了,找麻烦姚师爷一趟,去叫金总管来一下。”
姚师爷恭应一声,站起来打个千,匆匆忙忙的下楼走了。
九夫人抬眼望向费独行道:“现在这儿只有咱们两个人了,坐吧。”
费独行迟疑了一下坐了下去。
九夫人道:“白云芳的事儿是小事儿,我相信你应付得了,支走姚师爷是有件别的事儿要告诉你,这件事我想过很久,我没有办法帮你隐瞒……”
费独行道:“什么事儿?”
九夫人道:“虽然你明知道我是秀姑,可是当着你的面我不愿意承认我是秀姑,可是现在我却不能不承认了。我不瞒你,我身在一个秘密组织中,我嫁给和坤也是另有目的……”
费独行呆了一呆道:“怎么说,秀姑你……”
九夫人道:“告诉我,你是不是曾经为救一个女子,杀了风尘八怪里的四个?”
费独行猛然一怔道:“秀姑,你?你就是那个秘密组织里的?”
九夫人未置是否,反问道:“你为什么那么爱管闲事?”
费独行道:“那不是闲事,那位姑娘是前济南知府严大人之女,严大人对我有过活命恩,我为报答严大人,曾经送给严大人一对水晶图跟一枝紫玉钗,哪知那个秘密组织为这两样东西竟驱使轩辕奇他们杀害了严大人全家十几口。现在他们又要杀害这位严姑娘,你说我能不管么?”
九夫人听得脸色连变,道:“有这种事,他们杀过人家全家?”
费独行道:“怎么?你不知道?”
九夫人道:“我只知道他们要夺那位姑娘身上的两样东西,他们没告诉过我曾经杀害那位姑娘全家。”
费独行道:“现在你知道了。”
九夫人道:“我知道不知道这个无关紧要,要紧的是,现在他们要对付你,他们让我打听一下你是不是费慕书,要是,他们就要杀你,要不是,他们就要我吸收你。”
费独行讶然说道:“他们怎么会知道我就是费慕书的?”
九夫人道:“有个叫周济的人,你认识不认识?”
费独行两眼一睁,道:“胡三奶手下十二将之一?”
九夫人道:“就是他,他知道巡捕营的人在天桥认出你来了,知道你跟踪轩辕奇四个离开了饭庄子。”
费独行道:“这么说,周济也是那个秘密组织里的一份子?”
九夫人道:“是的。”
费独行道:“胡三奶也是?”
九夫人道:“她是这个秘密组织北几省的首脑。”
费独行道:“怪不得她在京里这么活跃,怪不得她在京里这么吃得开,怪不得她能驾御北京城地面上的这些人物,原来她是这么一位人物。”顿了顿道:“这容易,你告诉他们我是费独行不就行了?”
九夫人道:“没那么容易,要那么容易我还用告诉你么?胡三奶要我这一两天找机会带你出去走走,她要躲在一边儿看看你,看看你是不是费慕书。”
费独行讶然说道:“她要看看我?她认得我?”
九夫人道:“她说她认识你,而且她说她还最了解你。”
费独行皱眉说道:“她说她认识我?而且也最了解我……”
他忽然睁眼凝目,道:“秀姑,你是跟绿云一块儿到京里来的,绿云呢?”
九夫人道:“胡三奶就是绿云。”
费独行脸色大变,霍地站起道:“怎么说?秀姑,胡三奶她就是绿云?”
九夫人眨动了一下美目,惑然不解的道:“是啊!怎么了,你?”
费独行一阵激动,久久方趋于平静,他吸了口气缓缓说道:“绿云就是那个害我尝了八年铁窗风味,差一点要了我的命的那个女人。”
这回,九夫人霍地站了起来尖声说道:“怎么说?绿云,她,她就是……”
只听楼梯响动,有人上楼来了。
九夫人忙压低话声说道:“在没商量好之前,我不许你去找她,你要不听我的话,你就等于是杀我,听见了么?”
说着话,她坐了下去。她的神色转变得很快,就在这一刹那间,她变得跟个没事人儿一样。
姚师爷带着金总管上来了,金总管抢前两步打千,然后恭谨问道:“您找奴才?”
九夫人道:“费大领班拿住了内贼,并且追回了被窃失物,有功,我打算赏他点儿东西,你去给我准备一下。”
金总管恭应一声,道:“是,您是打算赏……”
九夫人道:“照往例如一倍,你看着办吧。”
金总管恭应一声:“喳。”这一“喳”尾音拖得长长的,很好听。
九夫人道:“没你的事儿了,你先下去吧!”
金总管又恭应了一声,打个子退着下楼去了。
九夫人站了起来,道:“你们两等一等。”
她转身往里去了,掀起珠帘进了那扇门。
过了一会儿,她出来了,手里拿着两个小巧玲珑的檀木盒子,一个赏给了姚师爷道:“姚师爷,这是给你的,我自己的一点儿意思。”
姚师爷受宠若惊,千恩万谢,哈着腰,低着头,伸双手恭恭敬敬地接了过去。
九夫人把另一个檀木盒给了费独行:“这是给你的,没事儿了,你们都早点儿歇着吧。”
姚师爷带着费独行告退下楼。
出了小楼,姚师爷拉着费独行找了一个有亮儿的地儿,先打开了他那檀木盒,他看直了眼。
盒里是一对鸡血石,下头还压着一张面额一千两的银票。姚师爷激动得半天才说出话来,两手都发了抖,道:“九夫人,这赏赐太重了,九夫人这赏赐太重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盒盖盖上,然后道:“老弟,看看你的是什么珍罕玩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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