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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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醒了?”细君茫然地问:“我这是在哪儿,大婶?”“姑娘不记得了,你大病几天,幸亏了萧公子——”细君突然惊惶地挣扎坐起:“孩子,我的孩子呢?”那妇人惋惜地说:“这会儿再要已迟了,好在你还年轻。只要留着命,还愁什么?姑娘,快喝点牛奶吃些东西,你昏迷两天了。”妇人扶起她,奇怪地说:“你会说乌孙语,为什么躺在那儿说的话我都听不懂呢?”细君为难地看着盘中的刀子和肉,她没自己动手切过!那妇人笑笑,动手帮她撕下一片在盐中滚了滚。“你一定是个富贵人家的夫人吧?”细君红了脸,确实觉得腹中讥饿地就顾不得许多,大口地吃起来。看她吃得香甜,妇人慈母般地拍她的背:“慢点儿吃。”细君从来没觉得,羊肉也这么鲜美可口。
“醒了?”萧放大步走进。“你……?”“他就是那天吹排箫的人。姑娘。”“谢谢你。你是汉人呀,怎么会来到这儿?”“这话应该问你,你是谁?”萧放逼视她。见细君慢慢垂下头去,他叹道:“只有用所有去奋斗,拼搏,只有百折不挠,自尊自爱,你才能在这儿打出自己的人生。之前你是不是很失败呢,公主?”身后的桑吉木一怔,然后恍然细君看了看帐内粗朴的陈设,偏过头说:“我会改的,我终于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还能做什么。”
“王,公主还在,公主有消息了,王!”“连救治的人一起宣进来,快!”
“公主。”迎接的人马来到帐前,细君反而依依不舍。近一个月来,她从未感到如此切实的家的安然。当那乌孙女子走到床边,用粗糙的手帮她掖好被角,她只觉一股暖流直上心间。每天清晨向外眺望无涯的草原,看着牧人们赶着牛羊离开,女人们勤奋地挤奶做饭,令细君踏踏实实地,第一次这么踏实地享受到生的欢悦。
“王妃。”她披着银狐水貂的坎肩走出,所有救助过她的人都俯伏在脚下。弯腰扶起猎户的妻子,细君竟不禁热泪盈眶。最后回望了一眼破旧的毡房,她大声承诺:“谢谢,谢谢你们,我以大汉的名义发誓,我一定会好好儿活下去,来帮助你们。从今天起,我就是缘镜燕支,乌孙草原的人!”
地平线上,一轮旭日冉冉升起。岑陬抑住了起伏的情感,轻轻地笑。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箫声长长地响起,不再孤寂,没有悲伤。岑陬下令封桑吉木为王庭用医,萧放也赐以重赏,邀其陪伴王妃直至康复。
细君的病,一天一天痊愈。萧放时常伴在身边和她谈天说地,吹排箫给她听。一天清晨,细君静静听他吹完一曲,羡慕地说:“要是和你一样不会忧郁该有多好。”萧放摇头:“不,每一个人都会有低落的时候。大汉新传出一首曲子,我吹给你听。”他举箫于唇,流淌出的意思是如此多的孤寂与忧伤,令细君泫然有泪。一曲终了,余音袅袅,她强笑问,“这是什么曲子,这么忧伤?”“司马相如为前皇后写的《长门赋》街坊配上乐曲,到处传唱。”“司马相如,那不是第一大才子么?你记不记得词赋?”萧放往后靠了靠:“我也记不全了,就这几句: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惕寤觉而无见兮,魂??若有亡。众鸡鸣而愁予兮,起视月之精光。观众星之行列兮,毕昴出于东方……前面都是对负心丈夫的关心,怕他喝太多酒,衣服穿得不够。”细君轻轻重复:“当年金屋在,已成空悠悠。”萧放远望着起伏的山峦。“阵皇后的现况的确凄惨,但更致命的,是她的想不开。一个人若是自己往牛角尖里钻,就谁也救不了。”他闪了细君一眼,抚膝不语。

细君猛醒地说:“是啊,你是汉人,怎么会来这儿了?”萧放举重若轻:“我是——逃兵。”“怎么可能?你那么勇敢,那么乐观?”萧放笑道:“是么?我刚才说过,谁都有低落的时候。”
又下雨了,大雨倾盆伴着隆隆的雷声。萧放倚在帐门边,看着巨大的水珠瀑布一样洒下,特别清新畅快的感觉。曾经,只是曾经,在这样的黎明中他随着部队日以继夜的赶路,任风狂雨骤,为的只是占一个作战的先机。年轻的士兵们一起大声唱着嘹亮勇猛的军歌与寒冷抗衡,他们涨潮般的热情充溢了整个漆黑的天地,那种热血沸腾,惊心动魄和搏杀,光荣。
军旅生活,是真的能令人上瘾的。出生于军人家族的萧放十四岁就参了军,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他从来就相信男儿本色,便是远赴疆场,马革裹尸。很快,他就以机智与勇猛过人称著军中,召至卫大元帅麾下。五年来,他出生入死,战功赫赫,早把沙场看作自己无上的价值。大漠风沙,晓风残月。一阵斜风扑进帐来,萧放都不知躲避,他真的以为会当一辈子的兵。
那场战役,他被遣到胡境内围魏救赵。不料用兵如神的大将军也有失误的时候,他中了埋伏,伤重垂危……迷迷糊糊地倒在一个帐门前,他看到自己的血一路滴来的痕迹。作为一军之首,他明白自己凶多吉少了。
帐门掀起,露出一张女孩清秀的脸,他一下了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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