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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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福真能帮忙吗?平常他就话说的好听,没办过什么正经事。”金笛说着说着笑了起来,“我爸我妈就是舍不得钱,让他闹,赔够钱不就得了?”
“这种事对朱福来说,就是正经事。”我安慰说:“连个朋友都保不住,他还有脸当老朱的儿子?”
金笛恢复了往常的态度,忽然与我聊起当天威威的惨样。不过女孩子没有这么大度的时候,她们越摆出自在的模样,越是希望身边的人肯定的安排一切。偏偏,我做不到。
很久,我才说:“你回去吧,告诉你爸我刚才说的谎都是真的。反正拖两月自首还能减刑,成天想着以前的事,我比谁都烦。蹲几年出来,我就是个干净人。”
金笛沉默下去,我发现自己把话说的太重,立即解释:“我胡扯呢,就算他冲着你去,朱福多少也有牵连。老朱不能让自己儿子被一个小经理折腾,你等着瞧吧。”
拦住一辆出租后,我示意金笛回家,突然发现她一直只牵着我的衣角,这样也好,我只相信开始,不相信结束。
当晚我给亮子打了电话,对于一个晚上八点便睡觉的人我很不理解,但还是忍着被他训了十几分钟。随后亮子答应找朱福研究研究,不为我,不为金笛,只是威威家人的举动让他感兴趣。
往往让亮子感兴趣的东西都不会有好下场,尤其当黑子第二天把我叫去了解情况时,我便确定一切已经搞定。与黑子比起来,大雷的手段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整一个人就得从他最怕别人揭开的伤疤开始,作为一个手握实权的领导,冲他调教出威威这种儿子,我便不信他会是个清廉的家伙。用二郎的话来说:“这年头不贪不捞的干部,不存在。”
当天所有在迪吧打过人的哥们都被请到了月亮湾,每个人与我一样,虽然装出不介意不在乎的表情,言语中还是竭力替自己开脱。扛这种小罪没什么味道,犯不上在局子即将整风前给自己往看守所搬家的理由。
黑子提醒我们最近不要惹乱子后,便开始到处找朋友处理。不过比我想象中要快的多、利索的多,精编厂险些被黑子一个人闹的天翻地覆。
头几年精编厂还属于下属单位,工作环境很恶劣,出过一次事故。因为通风设备和管理的不完善,化验员前一天下班时没有处置好化学实验品,第二天上班时,三个工作人员在里面中毒窒息死掉。
这种事故如果上报,绝对会成为特级伤亡事故。当然,在这种国营企业里,尤其是下属单位里,领导人一定会替上头负责,而且比我们扛案子还要可悲,下半生的官途不会再有戏。
精编厂领导研究之后,主动找到出事人家属,给了几笔“安家费”,并且安排工作或调动住房,硬是在所有人眼皮底下掩过了一切。老百姓所谓的良心在这时候被他们彻底**了一番,用公家的钱挡住会影响他们的嘴,还为自己赚回了好名声。虽然人死为大,但真闹大了,这些受害人一样得不到什么好处,于是事情突然平息。
黑子可不在乎拿死人开刀,派人找到这些家属,一面哄骗一面恐吓,逼着这些人去申请工伤认定,并且对以威威父亲为代表的精编厂利导进行上告。
顿时,耀武扬威想替儿子出气的老爸成了靶子,各个部门中黑子的朋友开始对他进行调查。虽然工伤超过一年便不会被受理,不过黑子带着这伙各怀目的的人四处宣扬,准备把事情闹到法庭上。
威威的父亲这时才明白黑社会不是只会动动拳头和刀子,一样可以靠着他的路子把他拖下水。去派出所销了案子之后,威威的父亲找到金笛家道歉,并通过金笛知道是黑子主使着一切。
以往并没打过交道,威威的父亲并不清楚怎么接近黑子。带着几万块到月亮湾讲和时,他连话都没说完便被黑子请了出去。
我不由觉得他很可笑,黑子那种身份,钱只是证明自己能力的东西,面子才是最重要的。而威威父亲的求和并不能让黑子得到什么面子,只有事情漂亮的解决掉,黑子才会满足。
法院接受了上诉,甚至老田也盯上了这件事。精编厂立即乱成一团,当年的领导很团结的把一切都推到威威父亲身上。把人逼急了,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威威被自己父亲带到月亮湾,当着我们的面,威威被父亲连续抽了几十个嘴巴。

养孩子养到糟蹋了自己的下半辈子,这确实是件可悲的事。与威威比起来,我甚至应该自豪。至少我有种把自己的事揽在身上,而他,还在巴望着靠家里的钱和势力活着。
答应精编厂下属医院以后全从老朱药店那里进药后,黑子才满足的放手。老朱也对黑子处理这次事情的手段很满意,答应亲自解决最后的麻烦。
最后的麻烦也只有他能解决。法庭不是黑子玩闹的地方,威威父亲没有别的指望,只能煎熬着等着老朱的信。
与我们混着一样,执法部门一样存在着大哥小弟。老朱找到劳保局的朋友,让他们进行反驳上诉。似乎劳保的条例与法律条例有着不统一的地方,按照法律,这种事情必须重新在劳保局进行申请,再次反驳后才能上诉,而劳保的条例却允许直接上诉。
大哥的话成了压轴戏,原本支持受害人上诉的法院变了态度,把案子撤消,交给了地方劳保局处理。
落到这种部门,一切便已解决。裁定事故是人为失误造成后,工伤变成了领导再次体恤职工的表演机会。一点小钱抹平了沸沸扬扬的特大伤亡事故的诞生,唯一受难者就是威威。听金笛说,每次在迪吧看见他时,威威都会主动过来结帐,倒是多了一本移动存折。
自始至终,我只是个喊过空话的人而已。金笛父亲送给黑子两条邓爷爷在世时生产的小熊猫。四千一条,虽然不是最贵的烟,但因为已经停产,除了军队以外,很少有人搞得到。
黑子没客气,这件事让他大出风头。一个规模不算小的厂子的经理被他说整就整,其他人自然知道以后如何招呼。
也许除了金笛以外,没人还会感激我做出的承诺。她偷着送给我一盒从家里偷出来小熊猫,二十块一根,我却在KTV里分给了毛毛和小姐抽。
对我来说,它们不存在任何意义。无论贵贱,无论高低,过去以后我还是我,不会因为摆弄着高档玩意便使自己成了自重的人。
黑子接连抢了两次风头,大雷心情很不顺。在我面前提过很多次,“如果大眼还在的话,肯定不会让黑子自己牛逼。”
他与黑子是老朱的左膀右臂,自然不会随便翻脸。不过我没傻到顺着他的意思活,让我替他找茬抹掉黑子的面子,吃亏的只会是我自己。也许过不多久就会出来一个新人,把我逼到车下。
油田附近也开始整理旧案,以前偷油的团伙一一被抓进了局子。有伙专门联系货品出路的人,因为嫉恨油田混子向警察通风,私下堵人报复,并且剁掉了其中一个小子的右手四个手指。
大雷没地方出气,眼睛盯在了这上面。收过礼后,大雷纠集了几十号人天天游荡着油田附近。我和二郎都是其中卖力的家伙,分不清对手打过几次架。因为在街面上,倒是没人拎刀玩枪。直到我的脖子不幸受了伤之后,我才顺利的躲过了这些无聊的事情。
相信其他人想法与我一样。去油田搞事那些人不是小偷小摸,对于明目张胆提着长枪抢油的人,我们也怕。黑社会不是战争团伙,除了真哥们遇难外,没人愿意拿自己命开玩笑。
最后大雷的人还是堵到了当天动手的那几个小子,为首的人挺有名气,外号长毛——留着一头长发。其他人挨了一顿打后便被放走了,大雷把长毛带到朋友的服装加工店玩了一宿,第二天早晨把长毛引以为豪的一头长发送进了压衬机。
几个人按着长毛,残忍的看着传送带把头发搅进机器。听毛毛说,长毛头发连根被拔掉,头皮也撕下几片,血淋淋的模样连他都泛呕。长毛当场昏过去,大雷放出号子,以后谁在油田闹事就是跟他过不去,言外之意,一直不愿插手油田这种烂摊子的大雷决定接管这里。
油田属于政府重点项目,这里并没有什么可捞的油水。而且离矿山太远。大雷这么做,无非是想与黑子较量一下。你有脑子,我有拳头,谁也不能一个人坐大。就这样,因为河畔刚刚缓和的两个人,莫名其妙又僵持起来。而我,只能骂着自己倒霉,虽然没什么身份,夹在中间始终不好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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