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脚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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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毛毛冲我招手后,我凑到旁边低声问:“毛毛哥,你咋来了?”
“黑子那边出点事,我顺道到大雷这找他帮忙,赶巧碰上这事了。”毛毛解释说。
“那小子叫狗子,我估计是想出来扛事,回头别人能照顾照顾他。”我把毛毛拉到远处,问:“大雷哥不能把他怎么样吧?”
“操,大雷脑子还比不上你了?”毛毛摇头说:“偷钱的剁手,偷跑的剁脚。”
顿了顿,毛毛补充说:“剁个脚指头,没啥大事。”
我苦笑着说:“我还以为能玩出点大事呢,大夫都请来了,剁完处理处理再送医院去接上?”
“接你妈接!”毛毛接口骂:“让他接上了,以后谁还怕这事?大夫是来打麻药的。”
“打麻药?”我奇怪的问。
“废话。”毛毛咧嘴笑着说:“你他妈以为这些人都是**员呢?谁他妈不怕疼,谁他妈不怕死,有几个人能心狠到眼睁睁看自己手指头脚指头被剁下来?没疼晕也吓晕了。”
“我说接大夫来的时候,他怎么提个小公文包就跟来了。这不赶上以前烧人的时候,先安排个人去把他打晕吗?”原本对关大夫一点点的尊敬立即消失一空,我不屑的骂着。
“都这样。”毛毛点头说:“一般地方剁手剁脚,外人听起来挺狠的,其实都得先扎针。但你别小瞧这些大夫,他们***比谁都能折腾人。”
“麻药打的少?”我会意的问。
毛毛点头说:“嗯,老关干这事干过不少次了。那老伙计以前上台手术的,红包勒的太狠,被人开下来了。玩麻药玩的明白,剁的时候不疼,过不一会,有狗子难受的。”
我听完反倒没什么想法,至少狗子比老K要强的多,我宁愿被剁掉几个指头,也不想把七年时间丢在监狱里。
但我太高估了自己的血性,当大厅里传出狗子的惨叫声时,我不由自主的小跑到门口打量。
可笑的是,刀子还在狗子的手里,一只手按着踩在凳子上的脱掉鞋子和袜子的脚,另一只手扶着刀子不停颤抖,狗子竟然保持这种姿势僵住了身子,闭着眼睛一直吼叫着。连带着哭和笑,让我分不清他到底在喊着什么样的声音。
大雷皱眉厌烦的站在旁边,关大夫则冷静的多,失望的盯着狗子,似乎在嘲笑他的窝囊。
我终于发现哭和笑真实的可怜,它们都像发狂一样从狗子的嘴里、鼻孔里喷出,一刹那,我的皮肤蹿起冰凉的疙瘩。拼命而来的声音中夹着绝望、乞求、愤怒、不满,把我的眼睛死死拖向刀子下,仿佛它什么都可以解决,又仿佛它什么都解决不掉。
我狠狠拍着有些麻木的身子,掏出烟却发现嗓子呜咽着泛出恶心,总有着一股堵塞的东西想随着狗子的刀落下而一起喷出。
“你过来。”大雷将身边的碗摔到地上,指着我说:“你他妈赶快帮他砍了,别在这丢人现眼。”
大雷手指刚点到我头上,我浑身便失控般打起颤抖。毛毛适时在身后拍拍我的腰,这让我鼓起勇气,鼓起走到大厅的勇气而已。
无论如何,我一直幻想着被我欺负过、打过、砍过的人都有他们应得的一面,但我从没想到自己会干这档子烂事,这***不是一个男人有没有勇气的时候,而是他还把不把自己当人看的时候。
狗子的声音渐渐低下来,大口大口喘息着,像是陶醉一样双眼死死盯着我,里面藏着奇奇怪怪的东西,一点兴奋,一点嫉恨。
“小脚指头。”大雷说完,抬眼发现毛毛在,把他也叫了进来。
毛毛知道现在不是开口的时候,没提自己的来意,而是小心的踢着地上摔碎的瓷碗,偶尔轻轻推开我,暗示我尽快动手,不要愣在原地惹大雷生气。
我僵硬的一步一步走向狗子,每一步离他近了一点,又离我自己远了一点。我一直以为出来混,说话办事都要讲义气,痛快活着,痛苦哭着,而现在一切失去了味道。谁都清楚狗子只不过是台阶,即使大雷亲自去,也不大可能听到枪声时还迎着冲上去等着死后别人替他烧纸。
当我挨到狗子身边时,他的喘息长到令我害怕,似乎随时都可以窒息一样,他手里的刀也慢慢的落在地上。我与它之间的距离如此近,但在弯腰和拾起它时,我竟觉得手臂脱力。
把刀卡在凳沿后,我狠狠捶着自己的胸口,一把扯过狗子的头发,盯着他的眼睛,我真想把眼眶睁裂,从此看不到别人的表情。

然后我不可能看不到,狗子像只即将瘸腿的狗一样的模样扎进我的心里,这让我两只胳膊空荡荡的发颤。转身从兜里翻出烟,我一口接一口不停抽着,迫不及待想把嗓子里的东西全咽下去。
可恨的是,大雷一直没有骂我,我倒是希望他发了脾气,把我踹到一边,换成别人或者换成他自己来做。但他没有,眼睛只是盯着院子里的哥们。对狗子和那些人来说,时间拖的越久,心里越会害怕。
毛毛看出我的软弱,抬腿把我踹到了狗子旁边,“快点,一会麻劲过了,你想弄死狗子?”
我垂着头,单手按着刀背,吐掉烟头便想狠心的结束一切。可是,狗子僵硬的身子竟然在这时违背了他的想法,脑袋死死磕在我的下巴上,登时把我撞了个趔趄。
“**你妈的,你他妈自己活够了,还能拖俩下下水?”起身时我再也抑制不住,抡着拳头砸在了狗子身上。
椅子、茶杯、花瓶,一切能用得上的东西都被我随后砸向狗子。狗子慌乱的吼着,但毕竟麻劲没过,很快便只能趴在地上,任凭我发泄着火气。
乱成一团的场面让院子里的人不知所措,从他们眼睛里,我看到的同情远比愤怒要少。这很自然,谁都怕大雷再挑出个靶子。
当我吃力的跪在狗子身边缓气时,毛毛抄起刀从一旁递给我,掰开狗子的脚后,让我痛快结束。
细细的脚趾骨我铡了两刀,连自己都嘲笑起来。
狗子小脚指头在地面来回晃悠的样子很单调,单调到让我不想看下去。借口温药,我匆匆跑去厨房,在水龙头下不断洗着手。但双手上仍是黏黏糊糊充满油腻,不论我如何费劲搓着它们,掌心乱糟糟的纹路仍是流满肮脏般调戏着我的想法。
发生的快,结束的也快。当我再回到大厅时,所有人已经走光。毛毛和刘宇正在收拾着被我打翻的东西,大雷则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平静的接过我递上去的药碗。
“你跑过来有啥事?”大雷挥手让我和刘宇先出去,毛毛却留下了我。
“没事,让他听听,反正他也得去帮忙。”毛毛耸肩说:“红交路那面原来有趟平房,都是干野鸡的。”
大雷拧眉说:“那破地方能有什么事?黑子穷的过不下去了,想在人家那片搞搞?”
红交路离月亮湾并不远,最出名的就是那里接连三四十家民房里全是野鸡接客,价钱便宜,直来高台三十块,穷学生或者开夜车的司机是那里的常客。
毛毛尴尬的说:“那边有个舞厅,桥头六子一直看着。前段时间六子喝大了,开车戳到桥墩子上了,场子就给他弟弟管着。”
大雷点头说:“那个叫杨矬子的吧?那小伙是块材料。”
毛毛咋舌说:“杨矬子不知道从那里搭上桥,舞厅里全是他妈卖K粉的,长的有点人样的姑娘去那里买药还能赊帐。前两天月亮湾有个小姐在那摇头,杨矬子一下赊给她二十粒蝴蝶。”
“操,这逼养的啥时候这么大方了?”大雷疑心问。
蝴蝶在摇头丸里价钱虽然不高,但二十粒的数量并不小。以前听鸡头讲过不少收鸡的路子,我自然清楚杨矬子到底按了什么心。
看到我有话想说的样子,大雷仰头问:“你知道?”
“我自己瞎猜的。”我连忙说:“我有一哥们干这行,不过他就是带人出台那种,不像黑子哥场面这么大。他们收鸡一般吊在舞厅里转悠,碰见有模样又带骚劲的妞,他们主动送丸子和粉。那玩意送多了就还不上了,就算有钱还,那种丫头也舍不得。最后陪人睡睡觉,过两天就能圈拢出去赚钱了。”
毛毛点头说:“黑子哥说的也是这意思。”
大雷不屑的撇嘴说:“操,我就对这玩意不感兴趣。”
我和毛毛互相瞟了一眼,无奈的偷偷皱眉。虽然大雷对这行不感兴趣,但他从这里捞到的钱却不少。
“那黑子什么意思?让我去搅场子?”大雷擦着嘴角的药渣子问:“肉吃光了让我喝汤,现在还想让我再帮他搭个炉子?”
毛毛摆手说:“六子那人还算地道,黑子哥跟他有点交情。他们要是不打月亮湾小姐的主意,黑子哥也不能发火。黑子从林诚那要了块地皮,想盖个洋楼,琢磨着盖好了先让你过去住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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