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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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毛毛提到正题上,大雷才稳住神不再插嘴。当毛毛说起地皮落在T市刚刚划下的开发区之后,大雷耸肩笑了起来,“行,撂倒杨矬子就行了?”
毛毛半晌咬牙说:“六子也一起弄走。”
“操,刚才还他妈说有交情,现在就让我把人搞了,黑子这脸翻的可真快。”大雷啐口痰,摆手说:“老六有点能耐,别把我大雷当狗腿子使唤。”
毛毛低头说:“黑子找过耀昆,没请动。”
大雷忽然皱眉,随即笑起来,“感情那快地是留给耀昆的,他没要,才想起来打发我?”
毛毛连忙解释说:“这事黑子想找点生人干,请耀昆,就是想让他帮你个忙。”
没想到大雷这种脾气的人听到这,居然没有怪黑子驳了他的面子,只是不屑的说:“耀昆现在还敢出来逛?以前是牛逼,牛逼有什么用?没钱都白扯,到底还是被亮子放躺了吧。”
毛毛点头,忽然犹豫起来,半晌挥手让我去门外等着,凑在大雷耳朵嘀咕了半天。
刘宇在院子里不住的张望,我刚出门便拉过我问这问那。
“耀昆是谁?”我没回答他的话,反问说。
刘宇向往的叹气,“大雷哥把耀昆找出来了?”
“没,就说想找他帮忙。架子挺大,黑子都没请动。”我摊手说。
刘宇无奈的摇头,说:“张耀昆,以前市里夜市的接管。那时候牛逼的还有马屯的老炮,啤酒厂的小老板”
“你就说说他,这名我听过。”我打断了刘宇的回忆,这些话我听他说过几十次。不过混在道上的人几年换一批,不管刀子多快,拳头多硬,没混成黑子、大雷这种靠着大老板的地步,基本都会被新出来的人压倒。
刘宇扫兴的说:“小老板后台硬实,他弟弟借他的光在G县那里立棍,什么养鸡场、养猪场全得听他管,每天杀多只畜生都是规定的,每只交多少钱一毛都不能少。谁敢不听,少说是一顿打。后来不知道咋整的,那小子跟宏伟闹上了,我听我爸说,他把宏伟叔辈家一个妹妹给奸了。当天晚上耀昆提着枪自己去找人,干废了六个人,连带着小老板的弟弟。警察来的时候,耀昆啥都没说,还当着警察的面把小老板弟弟的宝贝根子给砸了,后来宏伟提着钱把他保出来了。”
“一战成名呗?”我觉得好笑,又觉得矛盾,“以前就听你提过宏伟这名,怎么从来没听过他有啥事?”
“人家早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的,这么说吧,市里超过八层的饭店基本全是他干的。”刘宇佩服说:“宏伟那是不爱跟别人争,别人也就是敢在背后骂骂他,没几个像小老板他弟弟那么犯傻的。”
我点头承认刘宇终于说出了一句人话。大多有身家有事业的大哥,从洗底开始手里很少有案子,命案根本不会亲自点头让小弟去做,有时知道了甚至会反对。所谓黑社会真正的大哥从我见识过老朱后才了解,他们要做的只是尽快把自己溶进另一个社会。
“刚才听大雷说,耀昆被亮子干过?”我忽然想起,随口问。
刘宇笑着说:“耀昆点子背,跟朱老板抢车牌,回头被亮子带了一群人堵在家门口。听说是打废了,今天要不是听你说,我以为他完蛋了呢。”
“不对劲啊,”我摇头说:“宏伟不是罩着耀昆吗?怎么说被亮子打就被亮子打?”
“自找的。”刘宇不屑的说:“你来的时间短,可能还没去过。到夏天,市中心那有条夜市,少说两里地那么长,耀昆就在那片抽钱。后来城管的人想把夜市改改,控制它的范围。耀昆一生气,带人把城管的车砸了。城管那时候刚调配,新来的所长可不管那套,直接把事情搞大了。宏伟在哪都有生意,也不爱总替耀昆忙活,那次就没出面。”
“然后耀昆就栽这了?”我接口问。
“嗯。”刘宇回答:“没过多长时间,亮子就把他削了。说实话,要不是宏伟不罩着他,亮子哥还真不一定敢下手。”
“亮子也真够猛的。”我佩服说:“老朱就算能保着他不被警察烦,还能保着他不被耀昆的哥们盯上?”
“想出名不就得靠这个吗?”刘宇立即反驳,随后问:“毛毛在里面说啥呢?”
“我哪知道!”我刚丢下话,忽然看到门口跑进一哥们,慌慌张张的直接跨进大厅,甚至没让我来得及拦一拦。
在大雷耳边嘀咕几声后,大雷忽然起身走到门口,冲跟过来的毛毛说:“你带着晓峰去医院看看,那小子要是还敢闹,回头再给我打电话。”

毛毛点头答应,随后提醒:“大雷,那事想好了就给黑子去个电话,我瞅他挺急的。”
大雷挥挥手没回答,撇给我子弹头的车钥匙后,独自走回了大厅。
来报信那哥们上车后才气喘吁吁的对我解释发生的一切。
狗子在被他们送去医院的路上便过了麻劲,疼的一直胡乱喊着。虽然感激狗子出来扛,但没人能耐着性子听他鬼哭狼嚎。不得已,狗子的朋友打电话找到了他的父母,想让他们陪狗子去医院处理伤口。
然而老俩口看到儿子出这种事后,第一反应就是想报警。其他人编了很多谎话来解释,不过对于大多数父母来说,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担心的不会是黑社会的手段,而是自己儿子的将来。狗子的父亲在医院里怒气冲冲的喊着,如果矿山派出所向着大雷,他就去市政府告状,市里不行就去省里。
“掉个脚指头,还耽误他家狗子结婚生孩子了?”毛毛不满的骂着,安慰我说:“他要真想告,你就把事推到我身上。”
“操,他儿子想活,我就不想活了?”我拉着来报信哥们的肩膀说:“哥们,你说实话,换成你在那场合,你剁不剁?”
“谁他妈不剁,谁是傻逼。”那哥们说话倒是痛快,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退一步讲,万一大雷哥自己动手,狗子十个脚指头都得没。”
“晓峰,你身上还有事,狗子他家真想闹,你就听哥话,把事说到我头上。”毛毛再次重复说。
我感激的冲毛毛笑了笑,“有几个当爹当妈的能像威威他爸那德行?没事,反正都坑狗子一次了,我也不在乎再坑他一次。他妈他爸不怕出事,狗子还不怕吗?一会我自己去说,你们在车里等着就行。”
毛毛打了声口哨,安心的靠在椅子上,“你这小玩意别的不行,脑子转的倒是快。混在外面就这逼样,你想不得罪人都不行。反正出这么一次事,大雷以后肯定不能再带着狗子了,你也不用跟他客气。”
被毛毛误会了的真正的意思,不过我没解释。我并不是因为这点才胸有成竹的去威胁狗子父母,但归根结底我还是这么做了。一个人错了就是错了,想法再单纯,也改变不了什么。
狗子的父母还穿着工作服,见到他们面以后,我很不自在。我倒是希望他们能像威威老爸一样老练的与我打交道,到现在,别人的善良比刀子更让我害怕。因为刀子**的伤口总有一天会复合,而他们的眼泪只会把我越冲越远。就像此刻,我在医院挂着禁止吸烟标语的走廊上叼着烟,在他们声嘶力竭的咒骂中毫无表情的承认是自己下的手,一切都是我装出来的。我想让心里的想法与脸上的表情一致,尽管我做不到,但我已经开始试着。
“想告就告吧,你们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把烟头戳在墙上,胡乱抹出没有形状的图案,也许这么做的人多了,白花花的墙壁终有一天会变黑,纯粹的黑。
听到狗子父母仍在骂着,我摇头说:“大不了我进去蹲两月,狗子以后能有好日子过?”
我摇了摇手中的钥匙,继续说:“大雷让我开车过来的,还告诉我如果你们确实想为狗子要点什么,他一会自己过来跟你们谈。”
狗子的父亲登时气的浑身发抖,抬手狠狠抽了我一个嘴巴,嘴里似乎把我的父母一起骂了进去。我闭着眼睛好一会才有力气抬头,“该说的都说了,去问问狗子,听听他想怎么办。别以为你俩在这又吵又闹就能帮上他,说白了,真想闹干嘛不直接报警?不就是干些没用的事让自己心安吗?”
说完这些话,我便开始觉得活着特无聊。每个人都想活的像个人样,但谁又清楚走在这条道上的哥们,对于他们来说,什么才叫人样?我从来不相信一个平平淡淡活过几十年的人会比我更看得懂这个操蛋社会,吵啊哭啊闹啊疯啊,一切都是白扯。而这仅仅是我这样一个小混子所看到的,当狗子父母这类人坐到大雷位子上时,或许他们已经忘记了不满与牢骚,变的比我更加无聊和眼红。
狗子的母亲在我脸上留下了几条血淋子,除此之外,他们能做的只是无用处的咒骂。当我掐掉第六根烟的时候,我忽然想见一个人。
或者说,是一个女人。
一个可以陪着我疯一会,闹一会,不谈情,不长久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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