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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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力的事情还没结束,吴家兄弟俩这边又闹了起来。
除非是与大生意大买卖挂钩,否则道上你来我往的叫号扎刺很少有惊动警察的情况。一来惹怒了上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人物,谁都没有好果子吃,无论多硬的背景也别妄想跟国家开玩笑;二来即使摆平了麻烦,别人佩服的也只是其他人的力度,没人瞧得起次次依赖别人出面的家伙。
吴家兄弟俩破罐子破摔,主动去交了罚款,但借机把亮子的车队捅了上去。都是爷们,凭什么别人大把大把捞钱而自己只有干瞪眼的份,大概就是这种心思,兄弟俩给亮子添了不少的麻烦。
而且事情最好笑的部分不是他们俩的勇敢,而是那些被我们忽略的乘客。仅仅百八十元的车票钱,在所有人离开后竟然有几个乘客来了后劲,随着返回的兄弟俩来到派出所,口口声声把亮子诋毁成车匪路霸。若不是我比较客气的请他们下车,恐怕伤人抢劫也能摆出来。
听刘宇说的这些小道消息,我觉得生活真是一个接一个的闹剧。我并不是不理解这些出门在外的老百姓,但既然是老百姓,就应该清楚自己没必要为了一点小钱惹怒了亮子这种人。有个男人在派出所甚至喊出,钱他不在乎,他受不了这口气。如果这话当着亮子的面说,我猜他这辈子都别想顺当的过下去。
人有多不要脸,就有多勇敢。
第二天亮子的车队暂时停止营业,平均下来一天十几趟车,这收入可不是小数目。靠着收帐出头赚钱的混子虽然看起来耀武扬威,其实只是最没有路子的低等货色。亮子刚刚从打手晋升为老板,瘾还没过足就被捅了一刀,当然不会轻易收手。
“钱他俩肯定得赔我,人也别想舒坦活着。”亮子在音阶开了包,把当天去过的哥们都叫了过去,搁下这句话以后亮子没有继续说什么,但谁都清楚应该怎么办。
人也交了,钱也罚了,剩下的就是算清楚旧帐。毛毛领头带我们堵上了哥俩的家,倒是很阔气,整整一层都打通连成一家,也给我们省了不少麻烦。哥俩没浑到守在家里,但让我吃惊的是,他们带走了老婆孩子,却把自己的老妈留在了这里。
气头上的毛毛没管那么多,把老太太送到卧室以后,带我们舒服的闹了一通。没偷没抢,很全面的砸出一堆破烂。临走时一个金毛哥们拉出老太太恐吓了几句,无非是开个玩笑,老太太吓的僵在床边,双手一直搓着裤管,这让我有点难受。
回去后毛毛请我们去月亮湾喝酒,黑子哥随便问了几句,当听到金毛吓唬老太太的时候,黑子突然沉下了脸。金毛大概是近亲产物,没看懂黑子的心思,接口与哥们聊起老太太惊慌的模样,笑的肆无忌惮。突然,黑子抬手抽了他一个嘴巴,拽着踉跄的金毛来到大门口,连踢带打好一顿,这让所有人都怔在原地不敢吭声。
“以后谁再拿老人出气,别让我知道。”黑子说话的时候气的嘴唇有些哆嗦,但十分肯定,“现在滚回去把老太太家收拾干净。”
说完黑子便转身走上了二楼,目瞪口呆的我们齐刷刷的看着毛毛,毛毛羞愧的挠头,走出去把金毛搂到了身边。
就像笑话讲到一半被打断,兴奋和惊讶都夹在胸口,所有人不知道黑子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气,惟独毛毛服软,“回去收拾吧,黑子哥发话了,以后都记清楚了。”
“亮子哥知道了,这事咋办?”我拉过毛毛小声说:“先打个电话吧。”
“不用。”毛毛挥手拒绝,指了几个人回去打理,有些困倦的把我和二郎还有金毛推进了出租车。
金毛一路上忍着疼,我替他擦了擦鼻血,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下去。把我们带到杨矬子的舞厅开了包间后,毛毛这才把事情的原因说了一遍。
黑子的大哥并不是亲生,当时黑子的母亲一直无法怀孕,老俩口担心断了香火便从医院买了一个弃婴。因为受宠,黑子的大哥从小就很顽皮,周围半大小子都惧怕他,渐渐成了人见人烦的小痞子。不过黑子的大哥很有耐性,别的孩子四处撒欢的时候他竟然学着晨炼老人的模样天天徒手敲打树干,几年下来倒是练就了一副好身板。
夫妻俩晚年得子,二哥和黑子陆续生下来之后,邻居都以为大哥不会再受宠。其中一个人偷着嘲笑大哥,意思是大哥是捡来的孩子,以前不听父母话,以后更不会有人疼。

知道自己十多年的父母不是亲人,这种滋味外人无法了解。黑子的大哥不敢问父母,于是脾气越来越暴躁,很快就出事被判。
也许纯粹是为了考验父母是否还关心自己,黑子大哥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在父母花钱疏通之后,他仍到处惹事。人的心理是独特的,也是脆弱的,越是坚强无谓的人越有着自己无法割舍的东西。每次看到父母对两个弟弟露出笑脸,大哥都会发狂一样出门闹事。
三十多岁的人像个孩子一样争抢父母的疼爱,这不是一件难为情的事,甚至可以说,这是件难过的事。黑子大哥一直没有结婚,守在家里不在乎别人的闲言闲语,宁愿做个吊儿郎当的混子也不想早早被赶出去成家立户。
黑子有先天性鼻炎,每到夏天闷热的时候便会犯病,严重时鼻血竟会凝成血块。为了这个,夫妻俩花光了积蓄。当后来与大儿子商量借用他为结婚存的钱去外地给黑子治病时,大哥彻底变了,彻底认为自己被忽略了。
把钱摔在父母面前后,大哥与煤老虎们混在一起,靠着身手成了打手。以往的色情生意绝大多数都是暗娼,当洗头房之类的场子兴起后,大哥决定插手这片生意。也就是因为抢地盘争小姐,大哥一时失手将一个得罪不起的人打成跛子。
因为离家几年没有联系,对方并没有找到老俩口的家里。然而知道自己的养子犯了事,两位老人到处托人把无处可藏的大儿子找回家,连夜送到了亲戚那里。
后来这些事被人发现,堵上门时夫妻俩用身子挡住了自己的儿子。不负责的父母确实存在,但更多的父母留下的却是用言语表达不完整的坚定的爱护。黑子的父亲在替大哥挡伤的时候耳朵中了招,一直到现在也时常耳鸣。母亲没受外伤,可惜那一次将她吓出了心脏病,落下了病根。
从那以后黑子便不停教育着自己的兄弟,父母是无罪的。
不错,对我们来说,也许终有一天需要在各种判决上画押,但父母是无罪的。
“这事怪我,一时没想起来。”毛毛说完后对金毛赔了不是,这让金毛受宠若惊,连忙摆手称自己了解黑子的苦心。
客套而已,别人的故事再动听也只是别人的,但我突然觉得喘气很累。
“老吴哥俩跑哪去了?”我低声问。
“在宾馆住着,有人盯着,等风头过去再找他们算。”毛毛咬牙切齿说。
“一人一刀够不?”我一字一字问,这让二郎吃了一惊。
毛毛瞪着我说:“我知道你这小子有种,可我不怕有种的,就怕不要脸的。你混的时间太短,不知道这社会啥操行。有种人要么一次把他撩倒,要么就别去碰他。不是咱碰不起,咱有吃有喝有姑娘操,犯不上跟穷逼扯乎。他不是想捞钱吗,用钱砸他。”
顿了顿,毛毛笑着解释:“你不了解黑子那人,他心里比谁都明白。回头他肯定能给亮子留个面,瞧好吧,黑子动了肝火,老吴家哥俩没个好。”
无辜被打了一顿,金毛来了血性,拍桌子吼:“啥时候黑子哥缺人,毛毛你直接找我。还有你,”金毛指着我说:“我不跟你论辈,以后有事就去马桥喊老根。”
我念叨着他的外号,实在想不出找这么个不开眼的人帮忙有什么好处,倒是二郎上了酒劲,开口说:“两位哥,晓峰朋友出了点麻烦,啥时候有空去帮个忙?”
毛毛叹气说:“你还真会挑时候,得,反正今天憋了一肚子火,陪你俩溜达一趟。”
我感激的把事情说了一遍,毛毛满不在乎的说:“季明现在在那边牛逼,我打个电话叫他出面。以前这小子在大雷那头小打小闹,遇见我还得喊声哥呢。”
“这大保有底不?”我多心问了句。
“有啥底?”毛毛不屑的说:“别把哥逼激眼了,来了兴我把小王找出来,一个小**还封不了他?”
我犹豫了一会,低声说:“毛毛哥,一会咱谈的时候千万别提大雷的名,我那朋友以前……”
“行。”毛毛挥手说:“吃过大雷亏的人多去了,活着就别记自己吃过啥亏,想办法让别人吃自己亏才是正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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