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紫菁玉蓉膏还是天仙玉露?”新安当的老掌柜来来回回地使唤下人,他一向用的拐杖不知道扔到了哪里,没有拐杖支撑的他却还腰背笔直。之前那种龙钟的老态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除了骨董和大笔进项,只有朋友才能让他展现出当年剑仙生涯的优良成果。
“紫菁玉蓉膏。”姜婉儿和书中仙、司徒钟等人讨论了一会,作出回答。
“好唻!去拿二十瓶紫菁玉蓉膏来!”景天立刻转头向使婢下令,使婢吓得一吐舌头,她从没见过老掌柜这么大方,差点就要以为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使婢离去后景天便显示了他奸商的本质。“红毛,嗯,你这次打算怎么谢谢我?”他很鬼地笑着,一双一点也不昏花的眼睛精光闪烁地盯着隐没了身上魔族特征的魔尊。
“哼!”重楼扫了他一眼。
“别这个样子么。好歹朋友一场。”景天神秘兮兮地凑近了重楼:“喂,感觉怎样?”
“什么感觉怎样?”
景天摸了摸胡须:“当然是……”他挑了挑眉,向灵儿歇息的床榻的方向指了指。
“无聊!”魔尊冷冷地扔给他两个字,不再理睬。景天一点也没觉得失望,捻着胡须尖儿嘿嘿笑了两声,晃到桌边去看玉匣子里面放着的三颗灵珠,免不了在心里掂量一下若是卖,这些从神界流传过来的宝贝能卖多少钱。
神界的随便一样东西拿到人界都是很厉害的法宝,可以卖不少钱呢。他不期地想起了童年时那些讲古人说的话,然后便想到了五十年前神界天门那个半跪着,用望月努力刻着白玉石地面,想刻下一块来赔给他的女孩子。他当年说了什么?有你这片心就足够了,东西真的不重要?那个活泼的女孩子当时红了脸吧,如果她多待一会就会知道说话的少年也红了脸,那句话没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他害怕女孩子会嫌自己唐突呢。
“啾……”熟悉的叫声在景天耳边响起,花楹飞了过来,绕着他打了两个圈,景天笑着用满是皱纹的手摸了摸它的头,能看透人心思的五毒兽显得有些悲伤,它很快又飞回了床边,停在栏杆上看着灵儿。的a4300b002bcf
“花楹,你的这个新朋友,也许永远不会让你因为失去她而悲伤。”在桌边坐下后,景天朝花楹说,五毒兽扑了一下翅膀,看来是听见了他的话,但它没回应。景天微笑着,向后靠在椅背上,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放纵自己再度沉入对往事的回忆。
剑身上暗镌着行龙的双剑挽了两个剑花,停下来。
素衣少女的目光从剑身上流过去,看上去很满意这新的兵器。
“景前辈,谢谢您。”她很有礼貌的道谢。景天摆了摆手:“不用不用,这女孩子用的东西我家没人用得着,白放着浪费了。”他再看看灵儿,又想起了一样东西:“对了,我这里还有一样东西,挺适合你的。”
灵儿连忙拒绝:“这怎么好意思,这双龙剑已经很贵重了。我怎么还能要您的东西。”
景天扬眉:“我和小钟是朋友,和圣姑是朋友,和红毛是朋友,和紫萱是朋友,怎么?你不把我当朋友?还是和我过不去,让我下到黄泉没法见我家那只母老虎?”
“这个……怎么会说到那上面去?”灵儿更加不好意思了。
景天叹口气,细细给她解释:“雪见一直说,我存着东西不用不像话,那些骨董是只能存着的,剑啊铠甲啊什么的,存着也没什么用处,我就让它们在仓库里沤着,等真的见到雪见的那一天,她还不把我的耳朵揪下来,大声地骂我不听她的话皮作痒了?”
灵儿被他的语气表情逗得噗哧一声笑起来,立即又收敛了,红着脸小心地向景天道歉。景天更大声地叹了口气:“我说……灵儿啊,你怎么这么小心?怕什么呢?难道还会有人吃了你?有红毛在,谁能欺负得到你?尤其是他现在……啧啧,又有魔尊的能耐了,你还担心什么啊。”他转过身,领着灵儿朝自己存奇珍异宝的小仓库走去,一边走一边苦口婆心地劝说:“要我说,你们女娲族什么都好,就是太克制自己了。有什么事情不好说不能说的,偏要藏在心里头?就算说出来不成,也就拍拍**走人,谁还怕谁?再说,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成不成?难道还指望别人看透你的心事?除了花楹,我还,我还真没瞧见一个会读心的……”他陷入短暂的思索:“唔……也不知道那个红毛行不行?”
“景前辈?”
“啊,我说灵儿啊……魔尊也未必会读心呢,所以呢,你想什么,就要开门见山地说出来,好不好还有我们在呢,怕什么!谁敢欺负你,我们,我、小钟、花楹、婉儿,还可以加上你白苗那一批属下,等你到了南诏,继承王位之后,还有南诏大军呢,咱们这么多人一起去对付他,嘿,就算他再有本事,也扛不过咱们这么多人吧。”景天一个人说得是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就差没有上房了。
灵儿皱着眉,她总是觉得景天意有所指,景天停下来之后她开口了:“景前辈,您究竟想说什么,是不是……也可以开门见山地说出来?”
景天哈哈笑两下,“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反戈一击用的好啊。”他夸奖了几句之后话头一转:“可是你再怎么对付我也没用啊。”小仓库前他停下来,伸手进袖子摸索着什么,过了半天才拿出一柄黄铜钥匙,伸进小仓库门上挂着的大铜锁里,“咔”的一声响打开了。
小仓库里的东西其实并不多,说起来里面的东西也不是样样都十分名贵,比如说放在一起的一对望月和一双鹿皮小靴、一件素纱衣。灵儿看着景天走过去,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一遍,眼神是极其珍惜的那种,她联想起在这里休息的几天中和使婢们聊过的话,明白那些一定就是景天亡妻雪见的遗物了。
景天恋恋不舍地离开那边,招手叫灵儿跟着来,他打开一只玉匣子,一套极其华丽的衣裙出现在灵儿眼前。“这个送给你。”他笑着说。
灵儿退开一步,摇着手:“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我真的要不起。”那套衣裙不单单华贵无双,上面更有着仙家灵力,绝对是世间至宝,不知道景天花了多少时间才找到的。
“这套衣裙叫做‘九重天后裙’,原本就该是你的。”景天把玉匣子合上,捧起来递给灵儿。一边说明:“我二十多年前去酆都的时候,遇上一个名叫莫子牙的散仙,陪他赌了几场,又喝了几天酒,他就把这套衣服送给我了。这套是他照着当年娲皇的衣饰仿制的。娲皇和天帝原来是夫妻,就也叫做‘九重天后裙’,所以应该是你的。”说完硬塞给灵儿拿着,又到旁边去端起另一只玉匣子:“这件红氅么,和那套九重天后裙的在一起的,据说叫做圣灵披风,当然也是仿制的,一并给还你。”又不由分说地一块堆到灵儿手里去了。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嗯,你回去打扮上,让大伙瞧瞧。这世上,别看红毛活了那么长时间,恐怕也没见过这套衣服。他在这点上头终比不上我。”
纵然是仿制品,也不愧是出于仙家之手。
灵儿穿上九重天后裙站在大铜穿衣镜前面,她又在镜子里看见了那个和自己有着同样容颜的女子的影子。穿着九重天后裙的女子在镜子里,穿越了时光的滚滚洪流向着镜外穿着同样华光绚丽闪烁衣裙的女孩微笑。灵儿看见镜子里的女子伸出纤细洁白的双手,将鲜艳如霞光、襟摆镶嵌着鹄羽的氅衣披上肩头。她甚至听见那个女子透过洪荒渺渺传来的一声轻轻叹息。
在领下结着纽子的素手停下来,灵儿慌张地向后退去。她用力地摇了两下头,似乎要甩去一些进入脑海的、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她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女娲族的女子,都有这样惊觉的一天,都会有古久的、属于她们始祖的记忆传进脑海中。
灵儿低下头看自己的右手,她知道这只手掌里应该持着一支碧玉杖,杖身上缠绕着生着双翼的、像用一块上好翠玉雕刻成的飞蛇——然而它是活着的,她知道杖头的飞蛇曾经从口中吐出烈火,帮助融化大鼎中的五色石,她知道鼎下的熊熊火焰有多么炽灼,几乎熏热九重天后裙上的冰丝,她知道从天空破洞中漏下来的风雨多么寒冷,几乎在圣灵披风上结起一层寒冰,她甚至知道,当天空被修补一新,半倾的不周山顶上吹过身边的风怎样掀起氅衣的一角。
创造人类的女神是否会将这么细枝末节又丝毫不重要的记忆传给她的后人?灵儿不知道。她抬起手抚摸着自己的面孔,这张面庞已经不像初离仙灵岛那样的青涩苍白,不知道是紫菁玉蓉膏的作用,还是历次梦蛇造成的灵力蜕变,她的容颜逐渐鲜艳。和船上的尚且需要使用胭脂水粉的时光比起来,现在的灵儿更加像那个在古早古早的连记录历史的文字都没有的年代里试手补天的女子。
究竟是什么原因,灵儿也不知道。她的手停在圣灵披风的结纽上,做着一个可以说是“解”也可是说是“结”的动作。
最后她伸出手,抚摸着那面大大的可以照出全身的铜镜,手指从镜里女子的轮廓上描过。“我究竟忘记了什么,又还记得什么?”她幽幽地问,声音很轻很轻。镜里的女子似乎挑动了一下唇角,她一样纤细洁白的手指在镜内和灵儿的重叠,游走着描画镜外和自己同样的容颜,她没有作出回答,目光温柔如水,乌黑瞳孔的最深层却有野火在烈烈燃烧。
“我想,该给白苗那里送封信去,最起码也该告诉圣姑一声。”司徒钟抱着竹叶青的坛子坐在窗台上,一边抹嘴一边声音含混地说。
“这件事情等灵儿丫头来了再说吧。毕竟是她的事情嘛,我们怎么可以代人作主。”景天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同意司徒钟的话,随即向重楼转过脸去:“红毛,你说是不是?”
重楼没理会他,看上去像是在出神,这在景天的印象中还是第一次。
“喂,红毛,你想什么呢!”景天用手里的拐杖敲了敲桌子腿,大声问。
“与你无关!”重楼被这些响声惊动,扫了景天一眼后开口。
“你怎么……”景天摇头晃脑地打算大说一场,正在这时候门被人敲响了,灵儿的声音在外面响:“景前辈,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可以,你不来我们还要叫人去找你。”景天连忙回答。
灵儿推开门走进来,门外星月之光和门内烛光在圣灵披风和九重天后裙上反映出来的绚丽光华让景天大大惊呼了一声,司徒钟的呼声几乎同时响起。
“真不错。”过了阵子景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赞叹道。
“多谢景前辈将这套衣服送给我。”灵儿笑着:“我来是要同景前辈说一件事的。”
“什么事?”
“嗯,是这样子,我在景前辈这里盘桓了几天,也该去苗疆完成我自己的事情了。我想明天就启程。”

景天颌首,看了眼司徒钟:“我们刚才还在想要不要去给圣姑送封信告诉她你在这里,现在看来不用了。明天就启程么……丫头你的身体怎么样?受不受得了?要不然再带些药和补品去。”
灵儿笑着摇头:“已经没事了,其实我本来也没受什么伤,只是灵力不够成熟,休息一会就好的。用了景前辈很多良药,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景前辈又送了我剑和衣服,实在不能再要您的东西了。”
“丫头说这种话显得我好小器不是?”景天又往重楼的方向看:“不过你和红毛一起,倒也不用准备什么。”
灵儿不是很礼貌地打断了景天的话:“我一个人去灵山。”
景天的拐杖失手落地,“什么?!”他已经十多年没这么吃惊了。
“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和其他人都不相干。我一个人的事情,当然应该由我一个人去面对。”灵儿脸上仍旧挂着和刚才浑无二致的笑容:“我想,我一个人能应付得来,既然一个人能应付得来,何必又要麻烦别人。”景天才要插话,一言不发的重楼已经大步走过去,抓住灵儿一只纤细的手腕,将她扯了出去。他扬了扬眉,哼了句什么小调,向椅背上一靠,向司徒钟挥挥手:“别管他们,你接着喝酒,我接着喝茶。”
------------------------------------------------------------------------------------------------------------------------------------------------
新仙界仍然没有别的神魔涉足,除了风云变幻外没有任何声音的寂静。重楼将灵儿带到了这里,他放开手,红氅的少女略略踉跄了一下,靠着一朵白色的云站稳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
灵儿低下头整理着华丽的衣袖,她看着指间闪烁的绣文回答:“没什么。我只是想,我自己的事情,应该自己去面对。总是麻烦其他人保护,永远也长不大。”
“说下去。”
“我想长大。”灵儿咬着嘴唇,深深吸了口气。新仙界的空气要比凡间稀薄许多,但她并没有觉得呼吸困难。“我想当赵灵儿。而不是谁的外孙女儿。”
身边缠绕的云雾和往来的风似乎恐惧地远远逃开。灵儿的手指紧紧握住衣袖,沉重冰凉的华丽衣料握在手里面,像一把奇丽的梦,只要她一放手,就会丝丝缕缕地散进新仙界的风云里。
“我只是不想离开你而已。”她淡淡地开口,垂首看着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放开,由神妃仙子织就的天衣缓缓滑过掌心。“如果我不长大,南诏国的小公主是永远也追不上魔尊的。”
魔尊焰色眸子越过红氅少女望向远方翻翻滚滚的云海。那里什么也没有,除了阳光,弥漫在云中的金赤色阳光。
“原因?”他开口问,声音冰冷又僵硬。
“没有。”灵儿立刻就回答了,她站得很直,仰起头盯着那双焰色的眼睛。
一直望着远方的目光终于还是落在她身上,“没有?”
“至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结果,找不到原因。”灵儿抿了抿嘴唇,转换了话题:“我想我该回到人间去,天上七日,地上千年,在这里耽搁太久的话,恐怕会有什么变故发生。”
大理城中西南角的女娲神殿里,白苗的女族长正和一名鬓发苍苍的老妇人立在一尊灰白色的女像面前,那尊女像的上半身是**的人形,下半身却是一条盘曲的长长蛇尾,长发从肩头披下来,一直曳到大块青石拼砌的地面上。女像的面孔隐约在女娲神殿苍茫的微光里,朦胧看去,是白苗曾经的大祭司林青的模样。
淡青色织锦短装的苗人少女从殿外轻盈奔入,脖颈、手腕、赤足的足踝上系着的响片和银铃发出一串悦耳的脆声。她到女族长和老妇人面前停下来,行礼:“阿娘,圣姑婆婆,找阿奴来有什么事?”
老态龙钟的圣姑缓缓转过身子,将手里一柄青色的法杖交给阿奴,法杖的头上盘着一条青蛇,蛇口中含着一颗青色的明珠。
“圣姑,你给我这个干什么?”阿奴把法杖接在手里,困惑地问。
“你不是总说要青蛇杖么?现在给你了。”圣姑宠溺地看着她。
阿奴兴奋地跳跃了一下:“真的啊,太好了!圣姑,阿娘,真的给我哦,不是和我开玩笑的哦?”她喜滋滋地来回打量着青蛇杖,从顶看到尾,又从尾看到顶,几遍下来还是看不足。
“你也算是少族长了。阿蛮有事出去,就该你掌管大理城,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圣姑责备一句,阿奴吐吐舌头:“没有啊,在阿娘和婆婆面前,我耍耍孩子脾气也没什么啊。婆婆不信可以去问盖大姐和唐钰,他们知道我的。”
提到盖罗娇白苗族长有些担心地问:“阿奴,阿娇的身子恢复得怎么样了?”
阿奴点点头:“还可以了。圣姑婆婆的灵药真的很灵。盖大姐现在又在领着人训练毒兽了。我劝了她几次,她都说没有问题,还说这次出去事情没办好,反而害得公主被蜀山的人带走,真不知道怎样才能将功赎罪呢。”
白苗族长摇头叹气,圣姑微微笑了笑:“阿娇对自己太苛刻了。有些事情尽了力就看开吧。毒兽的事情,她也不用抓得太紧,欲速而不达,汉人的话也有说得对的,她现在身体还没痊愈,和毒兽待久了,也不好。”
阿奴点头答应下来:“我会把圣姑的话告诉盖大姐的。”她又看看阿娘和师父:“对了,什么时候去蜀山找公主姐姐啊。都过了这么多时间了,黑苗的人又来抢水,我怕他们知道了公主姐姐在蜀山,又会去抢人。”
“蜀山么,黑苗的那些家伙是不敢去的。”圣姑又笑笑,她仰面看着那尊石像,石像微微垂着头,脸上是悲悯的神态,似乎在俯瞰着芸芸众生:“我听见了女娲娘娘的声音,她告诉我,公主不过多久就要回来了。”
“哦……真的?”阿奴喜悦的时候又不免有点怀疑。这句话说完没有多久,在女娲神殿外看守的女战士之一就兴奋地跑了进来,连行礼都顾不得,张口就是:“太好了,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阿奴不大高兴地问。
“公主回来了!”女战士摇晃着她的手臂。阿奴蓦地睁大眼睛,“真的?”这个问题是她和白苗族长一起提出来了:“真的是公主?”
女战士放开阿奴的手,又笑又叹气又摇头:“当然是真的!公主长得和大祭司一模一样,我怎么会认错!公主身上披着的还是大祭司当年的圣灵披风呢!还有圣灵珠!”她还没有说完,阿奴已经飞快地冲了出去,白苗族长的速度比她还要快一些,倒真不愧是代夫出征的女中豪杰。
“公主姐姐,你总算回来了,阿奴好想你啊,你没有什么事情吧,蜀山那群家伙没有为难你吧,你没受什么苦吧,公主姐姐你回来了,是不是就可以求雨了……”阿奴扯着灵儿的手叽叽呱呱地不停提着各种各样的问题,根本不给灵儿回答和他人插话的声音,直到实在累了说不动了才停下来,在阿娘的责难眼光下吐了吐舌头站到一边。的
“公主的灵力还没有蜕变成熟,还是不可以求雨的。”圣姑伛偻着走上来,握住灵儿的手,仔细瞅着她,眼睛里渐渐流露出欣悦却又困惑的光。
白苗族长心急地发问:“那么还要多少时间才能够蜕变成熟?”经年的干旱让她实在不能拥有太好的涵养。
“金翅凤凰的蛋壳,和火麒麟的麒麟角。”圣姑接着解释:“这两样在女娲族女子怀孕时可以作为保胎圣药,也能使女娲族女子的灵力提前成熟。”
“我马上去拿!”阿奴叫了一声,又迟疑着:“可是……小凤凰还没有孵出来啊,现在不能拿蛋壳……”
灵儿笑着安慰她:“没有这么快的,还有三颗灵珠没有拿到,尤其是最重要的一颗水灵珠,三颗灵珠和天蛇杖圣灵披风没有回到我手上,我就没有办法祈雨。我身上这件,是仿制的。”
“风灵珠在金翅凤凰那里,火灵珠似乎在火麒麟手上,水灵珠,老婆子就真不知道在哪里了,天蛇杖和圣灵披风自从青儿失踪之后也……”圣姑沉吟着,灵儿也安慰她:“没关系,总会找到的,我既然能够来到大理,此行就绝对不会不成功。先将目前能找到的几样东西找到再想其余的吧。”她向幽暗的女娲神殿内望去一眼:“我想先去拜祭娲皇娘娘。”
圣灵珠的光芒照亮了大半个宽广幽深的神殿,石像的容颜在珠光的照耀下清晰起来,原先以为是悲悯的神情却原来是深深的哀伤。女族长轻呼一声:“呀,这石像和大祭司真的是一模一样!我们在这里找到它的时候,居然没有看出来。”
灵儿跪在石像前面,深深叩首下去,额头碰在冰冷的青石上久久没有抬起来。“娘亲,灵儿来看你了。”她喃喃道。听清她这句话的白苗人脸上都露出惊讶和伤痛的表情,在女族长跪下后,全数跪倒。
石像轻微地摇晃了一下,和底下的石台都发出了细微的碎裂声,无数道冰裂纹出现在它灰白色的表面上,然后就裂开了,碎片雨点一样地跌落在地上和跪伏在石台前的人身上,再然后就像阳光下的冰一样消失了,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灵儿抬起头,石台上的虚空中飘浮着一抹美丽的幽魂,被自己的禁术禁锢在石像中的美丽少妇以一种难以描绘的表情望着台下流着和自己同样鲜血的女儿。“小心,”苗族打扮的女子用口形向着汉人装束的少女说:“小心,它又要出来了。”随即她又恢复了沉默和沉静,久久的凝望之后唇角浮出一个平静的笑容,像对这个尘世中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都释然了一样,组成这个影像的光点萤火虫一样地散开了,四散飞舞在整个神殿中,就像下了一场星光的雨。阿奴抬起手试图承接,细小的光点落到她的手心里,一颤,就散成更加细小的星光、人眼无法捕捉的闪烁,和周围的空气融为一体。
星光落在红氅上,一点点陷没进去,灵儿站起来,她看见石台上躺着一点小小的银光。那是一朵用朱提银精心打制的小小莲花,她的娘亲最喜爱的耳饰,南诏国王和白苗大祭司的定情信物。也是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切都成灰土,身也化石,白苗的大祭司和南诏的王后仍旧想保存的那一点点,她活过,爱过,也被人爱过的证据。
少女纤细的手指拾起那朵银色的莲花放在另一只手的掌心,火焰就突然从掌心冒出来,吞没了那一点银光,火焰熄灭的时候很多人都听见了一声叹息,但谁也不知道那是谁人的叹息。
不过他们都听见了,站在空荡荡的石台前面背对着他们的、披着鲜艳的红色氅衣的少女幽幽唱的歌,那是汉人的歌声,但是他们都听懂了。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既然无缘,何须誓言。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
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