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命运初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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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宁五年(公元172年)十月十九
曹家有子周岁生日,家主曹腾邀宾客,大摆宴席,请柬早半个月就派了出去。雒阳曹府车似流水,马如游龙,宾客云集。很多人都听说这个曹操的长子曹华一月能爬,二月能立,三月能走,四月能言,八月能跑,十分好奇抓周时他会抓些什麽。
抓周是中国民间预卜婴儿前途的习俗,又称为「试晬」、「试周」、「试儿」。一般在婴儿周岁时进行。家长通常在桌子上放些纸、笔、书、算盘和纸制生产工具等,任其抓取,以预测孩子将来的志向。如抓取纸、笔,预示将来喜读书;抓取算盘,预示经商;抓取生产工具,预示耕田劳作等。
厅堂上首,曹腾高居其上,来宾依照身份地位的高低,有序的坐在两侧,每人身前摆着一张案几,上面摆着厨子精心烹制的菜肴。中间场地空着,乃是歌舞伎和门客们表演的所在。
夭儿粉装玉琢,站在厅堂中央,向四方行礼,并奶声奶气地说︰「诸位屈尊,光临寒舍,不胜感激」神态自若,从容不迫,一举一动,莫不合乎礼仪,说话也流利清晰。
「哈哈哈……」
来宾却很不给夭儿面子,不但没有给以掌声鼓励,反而都笑出了声,声音越来越大,变成了哄堂大笑。有人弯腰捧腹,笑的肚痛;还有一人笑的连酒杯都打翻了。
毕竟,夭儿此刻仍只是穿着红彤彤的小兜儿,像是年画里的白玉娃娃;更像是供桌上的那个头上绑着红绸花,嘴里塞着个橘子的那个某种除了吃就是睡的白白胖胖的动物。再怎麽表现的象个小大人,也只会令人觉得可爱而已。
周围人既好笑又希奇的看稀有动物的眼光,使夭儿禁不住心中大加腹诽,却丝毫不流露於外。他冷静的环顾四周代表了各行各业的小家什。各样东西都做的很用心,一个个小巧玲珑,惟妙惟肖,都是按照严格比例缩小尺寸制成的。有一卷竹简,宽仅四寸,上面用蝇头小字,写了一篇《小雅•鹿鸣》,毫无疑问,这代表了文事;有一把六寸长的小刀,厚实的牛皮刀鞘黑黝黝的,木制的刀把上缠着防滑的细线,刀身寒光闪闪,这代表了武功;此外,还有小算筹、小锄头、小墨斗……十八样家什代表了十八个发展方向,个个精致漂亮。
夭儿不是无知小儿,很清楚他这一抓了,在别人的心中就已经有了定论。他本是想拿那竹简和小刀,以示文武双全了事,但定睛一看,却见一枚菱形的华美戒指,带看眩目的异彩,就像银河的殒星一样,静静躺在盘子一角,霎那间不由得他的小心肝扑通扑通地跳将起来!
众人只见夭儿本是懒洋洋地晃着小脑袋不以为然的样子,忽然之间突然盯着一个方向,眼睛眨也不眨,大大的美目中,似乎正有一波秋水,缠缠绵绵的夺眶而出。夭儿浑然忽视周遭一切,只顾低头仔细的看着那戒指。
戒身是双层绞极镶的白金,环中有接口,可以随时借抖手震腕之力射出镶嵌在上面的菱形宝石。那颗菱形石为整块不知名的红钻所雕就,光辉绚灿,闪闪波流。菱形的四个尖端锐利如刀,映着阳光,可以自中心看见各种不同的红、黄、白、线、紫、金、蓝等光彩迥转散射,就似自一个万花筒中窥视红尘。千色百芒,缤缤纷纷,除了美丽之外,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迷幻意味!
夭儿伸出小手,坚定的拿起戒指,轻轻套上。心中一动,夭儿眼皮子也不撩的随手弹出,只听得一声“铮”的轻响,众人循声注视,老天,那枚戒指完全嵌入了屋中的一根柱子里,而这根柱子,却纯是坚硬的大理石所雕凿!更令人惊愕的是,夭儿此刻的表情,是这般错综复杂,包含了多少说不出的意韵!
夭儿强颜一笑,慢慢走过去取下戒指,心想也许它只是刚巧和前世父母的婚戒相同;那一对婚戒可以穿破金甲银盔,力透骨髓,任你是铁镜铜冶,也要肉碎筋靡,而且镶嵌在上面的宝石秉性阴寒,被击中之人,便是非在要害,亦会在一日内四肢拳曲,周身抖索而死,死像是面色青白,体硬如石,血液全部凝固,不过若没有破皮见血或是有解药及时急救,便毫无影响。
这时大厅里格外安静,大家都睁大了双眼在看。夭儿把戒指套回手上,缓缓的,尝试将神识探进这枚戒指。真的是前生母亲凰姒妍那枚可以储物的婚戒!甚至前生为赵云准备的各样东西都在里面!夭儿心中百感交杂,前生一幕幕往事自心头划过。
最终世界给那一场时空风暴毁灭了?
他岂能无视那未来的劫难!
若果他只是出生於普通人家,纵然知道大汉王朝的命运就将走向灭亡,紧接着中华大地战乱四起,三国并立,然後两晋南北朝相继而存,五胡乱华的时代硝烟燃起,到处是白骨,百姓居无定所,他仍是矢志天道,坚持置身事外的。可是,他的亲生父母是汉灵帝刘宏和宋皇后,虽然只是在出生时见过一面,但到底血浓於水,总希望他们能安然无事。至於未出生的两个弟弟,刘辩和刘协,想到他们将来的悲惨遭遇,他更不能无动於衷。

瞬间,夭儿心性已转变。他一双冰幽墨瞳闪过冷冽的光,冷冷的扫视各人。一股冷冽的气笼罩全场。夭儿心念流转,撤去气势,来到他名义上的父亲曹操脚下,小手慢慢伸出,抓住了曹操的衣摆。满堂寂静,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夭儿的选择。
曹操错愕之色一闪而过,抱起夭儿,笑问道:「夭儿喜欢阿瞒是吗?」
夭儿没什麽表情,只是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曹操。
曹操高兴地亲一口夭儿,道:「阿瞒也喜欢夭儿!」
夭儿偏头,让本应该落在腮帮子上的亲亲落在了耳朵上,响亮的吻弄得他耳膜生疼。
这次抓周,巩固了夭儿在曹操心中的地位。曹操竟就像一个孩子,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拿出来卖弄,好让夭儿一起喜欢。夭儿有些惊讶地发现曹操琴棋书画、诗赋经纶、天文地理、医卜星相,皆有涉猎。
最先曹操教的是围棋。年纪轻轻的曹操已是天下有名的棋者,不过他显然不是一个好的围棋教师,各种各样的专业术语从他嘴巴里蹦出来夭儿根本无法理解,不得不一再打断他的兴致,要求他解释清楚。如此教了一个月,如果将夭儿看作是一点基础也没有的小孩的话,自然是进步飞快。曹操大爱,又开始教琴。夭儿前世是学过音乐的,虽然算不上很有天赋,不过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浸淫多年,多少有点成果;或许是因为音乐总是相通的,夭儿学琴甚快,让曹操惊喜不已。
又是教了一个月的琴,曹操转而又让夭儿学习书法。
这时夭儿毕竟年幼,连毛笔都提不稳,更无伦说认识那些和前世已经有了差别的古文,写起字来简直如同蝌蚪跳舞。这一个月就比不上前面两个月来得让人惊喜。曹操倒不在意,夭儿却皱起了眉头,看着自己丑陋的字,下定决心要刻苦练字。
夭儿前生练习书法,爱用宋徽宗赵佶所创的瘦金体。汉代哪来的瘦金体,夭儿习惯写瘦金体,再想改成汉时通行的隶书,怎麽都不习惯,便不勉强自己,只管把这瘦金体练好。
瘦金体的特点是瘦直挺拔,横画收笔带钩,竖划收笔带点,撇如匕首,捺如切刀,竖钩细长;有些联笔字象游丝行空,已近行书。其用笔源於褚、薛,写得更瘦劲;结体笔势取黄庭坚大字楷书,舒展劲挺。
瘦金书的运笔飘忽快捷,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转折处可明显见到藏锋,露锋等运转提顿的痕迹,是一种风格相当独特的字体。此书体以形象论,本应为「瘦筋体」,以「金」易「筋」,是对御书的尊重。
几年间夭儿神童之名传遍天下;一岁习文字,三岁读书,四岁时找人在自己的院子里建造了一间极为简陋的房子,在正门上方的横匾上面书写了两个大字「陋室」,作为自己的书房;并「写」了一篇短赋,并高挂在陋室的墙上。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唯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何陋之有?」
因为这篇《陋室铭》的原因,很多士子纷纷仿效夭儿建造陋室,一时之间,几乎所有士人的书房都和夭儿的差不多,这倒是夭儿始料未及的。不过,曹操可不让夭儿就此沦陷於书法的世界。他请了周围远近不少的博学之士来教夭儿,让夭儿转战其他学问。只是,夭儿一心向道,对经学没什麽兴趣,都是勉强应付一下。
於是,每一个先生长的能教3个月,短的只能教上数天就知识都被夭儿掏尽了。况且,夭儿又不时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比如说:人是怎麽来的?是怎麽繁衍的?为什麽月亮会有阴晴圆缺?为什麽还要有个蟾蜍在月亮里面?大禹为什麽要把老婆扔在家里「三过家门而不入」,却和涂山的一个女孩私通。为什麽涂山女子已经死了,还对她生下的启那麽好?甚至帮助启取代妻子生的伯益,违背嫡庶等级的礼法?这些问题可能在现代很多人都能回答,但在这古代却是堪比美哥达巴赫猜想的世界级难题。结果那些所谓的博学鸿儒往往面红耳赤答不上来,惭愧地搁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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