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深宫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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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殿还是一如以往地宁静,只是这宁静的表相下,一股浮躁的气流暗暗地突窜。夕阳残映,染红了天边的淡淡云霞。来来往往的宫女和内侍们面色凝重,悄然无息地忙着自己手中的事情,但时而皱起的眉头和散乱无主的眼神却处处透露出不安的意味。
葵从昏沉中醒来,已是掌灯的时分了。睁开眼,对上的是刘宏略带着疲惫的面容和一双微微发红的眼睛。
「你醒了啊。」葵的右手被紧紧握在刘宏的手心中,「你睡了三天三夜了,把我吓死,天可怜见,你总算醒了。怎麽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葵摇了摇头,用最贪婪的目光描绘着刘宏的轮廓。「你一直在这儿陪着我吗?」
「你一定又饿又渴,我让人给你弄些易消化的粥来。」刘宏柔声地对葵说。
「不!我一点也不饿。」葵拉住刘宏欲抽出的手,「不要离开我。」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要告诉我……」
「我又想要你了!」
葵俯身封住了刘宏欲开口的双唇。
**过後相拥入眠,葵再次醒来的时候,依旧是初上灯时分。
葵睁开眼,对上的仍旧是刘宏略带着疲惫的面容和一双微微发红的眼睛。葵的手,也仍旧在刘宏温暖的手心缱绻。
「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葵平静地问刘宏。
「晨光初露的时候,你睡着了。」刘宏的手紧得让葵感到了一丝疼痛。「告诉我,为什麽你睡着的时候会让我那麽心惊胆战?为什麽你睡着了以後无论我用任何方法都无法将你唤醒?」
「我服下忘情,迟早会遗失对你的爱。为了化解忘情,我又服下焚情。」葵微笑着抚上刘宏消减的面颊。「服下焚情,我会在白昼沉睡,只有在夜晚醒来,醒来之时欲火焚身,只有你可以让我得到快乐与解脱,直到有一天,我再也无法醒来」
「你疯了!你这是在自戕!」刘宏咬住了唇,皱紧了眉。
「我不相信你,更不相信我自己。」葵轻吻刘宏,皇帝的唇乾燥而微凉。「让我生?让我死?都由你来决定吧!如果你选择让我死。那麽我会死在你的怀抱里,以最美的姿态,让你一生一世也无法忘记我,任何人也无法取代深植於你记忆中的我。这样,没有人可以再将你夺走,我终究是你的唯一。如果你选择让我生,那麽你就要冒次险,用你最珍贵的生命冒这个险,证明我在你心中是特别的,是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
玉匣里,两颗鸽蛋大小的朱丸静静地躺在乌绢之上。一柄细薄的短剑置於朱丸旁边,映着烛火闪闪发光。
「我已做出解药。」葵把手中的玉匣递给刘宏。「只要,你把它吃下去,然後,用这柄剑刺进你的心口。」
「你想要我的命!」刘宏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葵,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你是要冒一点险,但我保证,你不会有生命的危险。只是,会跟我一样,留下一个浅浅的疤痕。」葵拉开中衣,露出苍白的胸膛。「还有,你会忘了我。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忘了我。」
爱得越深,忘得越彻底。忘记二人的初遇,忘记二人的错爱,忘记二人的相互折磨,忘记关於葵的一切。刘宏会选择这条路吗?失去了这些记忆的天子,和拥有着这些记忆的蹇硕,在这诺大的深宫中,隔着华丽的宫阙,孤独地生活下去。
天色露出了一丝薄明。喘息着的男人们终於放开了彼此。刘宏静静地看着葵,仿佛用尽一生的凝视,像是要把他的样子深深刻在脑海里。
「你真是,好傻!」刘宏无声地叹息。「为什麽,你的举动,总是这麽偏激。」
刘宏拿起了朱丸边的短剑。又薄又轻的剑身在空气中轻轻地颤动着,好像有生命一般。
「狡猾如你,根本让朕无从选择。朕怎麽可能会看着你死?」刘宏拈起一颗朱丸放进嘴里嚼碎咽下,又运指如飞,点下了心脉四周的数处大**。「朕不会死,朕也不会忘记你。总有一天,朕会回到你身边,爱着你,陪着你,只属於你。生生,世世!」
从刘宏心口流出的滚热的血流进葵的嘴里,咽入葵的喉中。
「你会後悔的。」夭儿的眼里噙着泪。
葵缓缓摇头。「你走吧。把你母亲也带走吧。」
今夜的月光依旧是那麽的冷。银白的月光如水银泄地,将万物映得纤毫毕现。
车轮碰撞着石块,转得很急、很急。女孩在马车的颠簸中醒来,浑浑噩噩,努力的整理着思路;一觉醒来,就看到一个身穿古装的小孩,就知道那个现实中绝对不可能,小说中基本是规律的事情发生了。
穿越!问题是,除了知道时间上的差异,她基本上忘了一切关於自身的信息。自己究竟是谁?做什麽的?多大年纪?住在哪里?父母兄弟几何?所有可以确定自己存在的信息都消失殆尽,她甚至无法记住那个烂熟於心的身份证号码没有身份,没有过去,不知道未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怎样活下去!

那小孩唤了她一声「母亲」,十分诧异的她来不及提问,就遇上了盗匪。那小孩居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闪出马车,把追兵引走。只是,马夫弃车而逃,受了惊的马怎麽也拉停不下来,拖着车厢向山上狂奔。危机仍未解除,贼人似乎是兵分两路,还是有十几个贼人锲而不舍的追逐她。未知的险途让人望而怯步,追逐者丑陋挣柠的面孔更叫人胆战心惊。也许,左右今日不过是一死罢了。生路,几已断绝。她惶然无助,不敢奢望自己能平安无事,只祈望那孩子能转危为安。
生死悬於一线的那一刻,一只手稳稳地拉住了惊马的揽辑。在她头晕目眩地跌出车外时,一双有力的臂膀挽扶起她的腰,腾云驾雾般的几个起落过後,本来在後面恶形恶状追赶着她的贼子全做了滚地葫芦,抱着不知是不是碎了腕骨的手臂呻吟不已。当她终於脚踏实地,确认自己已经再无危险时,几乎以为是再生为人。朦胧泪光中见到救自己於危难中的是一位冷逸绝尘的青年男子,饱受惊吓後的她,却再也顾不得什麽矜持,伏在那人的肩头大哭起来。
那人不待她反应过来,便把她带往相反方向。
两行像是小小黑梅花点般的脚印,延伸到一座山崖前。
「快把这小兔崽子带来!」怒火万丈的嘶吼中夹杂着一丝痛楚的颤音,一个捂着两腿间重要部位的瘦男被搀到了一身红衣的夭儿面前,咬牙切齿地发出命令。
回去後一定要把这臭小子先奸後杀!捂着下体的狼狈让骨瘦男人对夭儿有着切骨之恨。
众人面前,夭儿雪白的小脸映衬着身上绯红的衣服,映照成楚楚动人的颜色。黑亮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惊恐,无血色的唇叫人怜惜地想到了夏初即将残败的樱瓣。端丽的小脸上,就只有这一抹黑曜石般的眸与残褪的红唇点缀,已带了一种说不出的妖异美丽,叫人移不开视线——这男孩看起来才不过五、六岁的光景就已经有了这等叫人心跳的邪诱魅力,若长大了那还得了!
「蠢猪!」
姣好的唇微微一抿,夭儿露出了一抹轻蔑的微笑。短暂的微笑残留在众人视线中竟有勾魂摄魄的绝艳。在别人为这一笑而有了瞬间的恍惚,还没有反应过来前,夭儿突然飞快地向後一退,笔直地向那张着裂口的山崖坠去。
艳红的身影在皑皑白雪的掩映下,像是一朵早夭凋零的花,迸发出生命即将到尽头时的瞬间灿然,坠入雪雾重重的山谷中。
缭绕的雾突然搅动变浓起来了,不断的翻腾着,把夭儿整个人卷了进去。银光一闪,清风道骨的南华轻轻踏足於那一片无垠的虚空,出现在夭儿眼前,笑眯眯的把夭儿抱到怀中。
南华此时的模样,和上次出现时截然不同,但夭儿就是认得他。他身穿轻如薄羽的素纱单衣,一头长发,是诡谲的银白,传说中鬼的发色,映得那细腻的肌肤更晶莹剔透;一双秋水明眸,冷然脱俗中带着丝许媚色。雾气缭绕中看过去,他身後彷佛还有一双盈洁颤动的羽翼。而他的眉心上有一颗血色的朱砂,使得他的美更惊为天人。
笑容,如水中的涟漪一般慢慢在南华脸上荡漾开来,连那双晶莹剔透的有如黑水晶般的眼睛里都蕴满了柔和的笑意。让夭儿看直了眼。夭儿璀璨的眸中除欣赏和赞叹,还有一丝危险的光芒。好想亲一口啊!他脸红的模样应该会更美吧?夭儿便把小脸贴近南华,小小的粉唇就这样直直地贴了上去。
南华道心一震,睁大了眼,简直无法相信唇上那抹温润。他……他被一个……小孩吻个正着?太惊讶了!所以,忘了推开夭儿。亲嘴还不够,夭儿竟轻轻用他的贝齿啃咬南华的软舌!不会吧?夭儿还这麽小,怎会懂何为吻?当夭儿的小舌伸进南华口中时,他脑中一片空白!
小夭儿──会亲吻?天塌下来了吗?一个小小的娃儿竟会吻?口中的小舌软软的,像蜜水,南华不禁吸入口中,以舌挑拨它。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麽後,南华一惊奇,急忙推开黏在唇上的夭儿。
他的道心,浮动了!危险啊!这个人,很危险!夭儿,是妖艳绝丽的曼陀罗,诱惑着每一个看到他的人沉醉堕落。可是,他已经避不开了!南华知道,只要能看到夭儿开心的笑容,自己可以为他做任何事,纵然自己会从此沦入魔道,万劫不复,亦,不悔!
南华大袍一挥,翻腾的云雾蓦的缩回那万丈高的虚空,与夭儿同时消失在这个空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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