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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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到他仰起头,我慌忙将眼睛闭上。他将我抱至床上,盖好被子,然后轻轻地走了出去。
过了很久,我才将眼睛睁开。
回想起之前的一幕幕,我其实早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吧,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以为他也只是一时冲动,时间久了就会忘记我。
我不想伤你,可是却伤你最深。
只是,我又怎么能接受这份感情,我已经有涟了啊……
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我就这样一直睁着眼,看着天边渐渐地亮了起来。
埋头于厚厚的卷宗之中,装作仔细看着眼前东西的样子。我知道他已经走进来了,可我却没有勇气去直视他的眼睛。
自那日之后,我就有意无意地躲着他,拼命地找一堆事情做着,像一只鸵鸟一般,将脑袋埋在了深深的沙土之中。
“你最近怎么了?”他按下我手中的东西,有些恼怒地道,“你在躲着我吗?”
“没,没有。”我有些心虚地别过头去。
“那你转过头来,为什么不敢看我。”
我的眼神游移着,忽然盯紧了他手里的卷宗道:“是最近比较忙,你快把东西给我。”说着便伸手去抢,结果一下被他扣住了手腕。
侍冰言看着眼前之人,眼下有一圈淡淡的黑影,脸色白得吓人,神情萎靡,手中紧握的十指凉凉的,心下怜惜之意大起。他这是在做什么,每天熬到深夜,大清早的又起来,一些明明用不着他管的事,他也强揽到自己身上。
“红叶说你一起来,就到这里来了,早饭还没吃吧。”侍冰言说着将一个食盒放到桌上,从中取出一碗冒着清香热气的白粥和几碟小菜,又将筷子塞到我手中。
虽然看上去很可口,不过今天真的没什么食欲。如果不吃,他定不会这么容易就走,那样更为尴尬。无奈之下,只好捧起碗来。
温热的白粥入口,却引起喉间一阵发痒,忍不住就咳了起来,将吃进去的白粥都吐了个干净,只是这白粥却已经变成了粉红色。愕然看了那变了色的白粥一眼,又倚着扶手,弓着背,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好难受,好像五脏六腑全颠倒了位置。
忽然腾身而起,被人一把抱着向门口疾冲而去,就听他一路急吼着:“人呢?都到哪去了!快去找大夫!”
门一打开,寒风就灌了进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不远处红叶正匆匆赶来,见了我亦是失声惊道:“公子!”下一刻她就拦在侍冰言之前,怒道:“你冻着公子了!给我等着。”说着快步入房,取了件狐裘披在我身上。
侍冰言低头看了我一眼。我的咳嗽还没有停歇,落在他眼中,便是冷得瑟瑟发抖的样子。他心下一慌,搂紧我道:“对不起,对不起……”
缓过一口气,我轻拍了拍他的手臂道:“有些冷,送我回房吧。”然后转头对红叶道:“这会苏大人应该还在宫中议事,就不要惊动他了。去请位大夫回来看看,我应该是累着了吧。”
红叶应声去了,我也倚回侍冰言怀里,有些疲累地闭上眼睛,轻声道:“走吧。”
回到房中,他将我小心地放到床上,又找了几个软枕垫在我背后。然后兑了些温水给我漱口,接着取过门边的水盆,沾了清水,温柔地擦拭着我嘴角和手上的血迹。
整个过程他都不发一言,屋子里安静地可怕。偷眼打量他忙碌的身影,初遇时即便身受重伤,他眉间也自有一股狷狂洒脱之气,如今,那里只剩下一抹浓厚的忧郁,哪还有半分往日的潇洒……
我呆看着他,不防他忽然抬头,二人眼光撞到一处,只一瞬,便都迅速偏过头去。
恰好这时传来敲门之声,打破了屋中的尴尬。侍冰言起身开门,就见红叶引着一位年过半百的大夫,颤巍巍地走了进来。见了我正要磕头行礼,我忙摆手止了。
让侍冰言端了一张椅子靠床放着,那老大夫面带感激地坐了下来,伸手入怀,取了一团细丝交到红叶手中。
“这是做什么?”我奇道。
那老大夫微微曲身,恭敬回道:“是悬丝诊脉,王爷。”
我摇头道:“不必了,就这样直接把脉吧。”说着捋起袖管,把手伸到他面前。
他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我,颤着声音道:“王爷千金之躯,老朽怎敢僭越……”
我笑道:“这也是为自己的身体好,不是我不相信你的医术,只是这样诊脉,更为直接正确,不是吗?”
他感叹道:“王爷果如外间传言一般啊。”
听他这么一说,我忽然有些好奇,问道:“外间传言我怎样?”
“王爷秉承了宓妃娘娘的容貌,乃是我陵国第一美人。而且王爷宅心仁厚,平易近人,怜悯百姓疾苦……”
他说第一句,我就红了脸颊,待听到后面,忍不住出声打断他道:“这还是我吗?”

看我笑着摇头,一脸的不信。他似乎是小老儿的倔脾气犯了,梗着脖子道:“王爷不信?您可以自己到大街上问问。外面都传遍了,夏秋时那场瘟疫,不就是您给治好的吗?还有初冬时候您提出的救济方案,让多少穷苦人不用挨饿受冻啊。您是不知,百姓家里都供着您的长生牌位呢。……”
他说了很多,引起我注意的却只有一句,那救济方案是我提的不假,可我是私下和怀彦提起,再以朝廷的名义施行,为何他们却知道是我的主意?
见我蹙眉沉思不语,房中众人也不说话。最后还是侍冰言忍不住开口,对着那老大夫道:“你倒是快替他看啊。”
他这一声,将我从思索中惊醒过来,应道:“倒是把正事忘了。”
那老大夫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到我脉上,沉吟良久,说道:“王爷只是有些气虚体弱,恐怕是多日劳累,将养两日应该就能痊愈。”
一边的侍冰言怒道:“你胡说什么,他都吐血了,还是气虚体弱可以糊弄过去的?如果看不出,我们就找别人。”
那老大夫也怒道:“小老儿再不济,也不会拿王爷的健康开玩笑,你这人说话,怎的如此无礼。”
眼看两人快吵起来,这和事佬还得我来做。
“冰言,涟也说我没什么事情的,你有些过分担心了。”
又转头对大夫言道:“这位大夫,他也是关心则乱,你别放在心上。我也觉得自己是累着了,应该休息些天就好了。”
“还是王爷明事理,”他一听我拿他和涟相比,立时便眉开眼笑起来:“我这就替您开个方子,调气补身。”
“多谢大夫,红叶,送大夫出去。”
看着红叶带着那位老大夫离开,屋中又只剩下我和他两人。
沉默了一会,他忽然道:“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趟。”然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他落寞离去的背影,我的心里也是空落落的。
侍冰言匆匆步出王府,恰好在门口遇到苏涟衣。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道:“你算什么神医,你连他的病都看不出来!”
苏涟衣惊道:“你什么意思?你说他怎么了?”
“怎么了?”侍冰言愤愤地道:“他心痛的隐疾你知不知道?他常常昏倒你知不知道?你只知道奉行师命替那个皇帝卖命,却要把他也算计进去,让他整日为你们的事情烦心。现在好了,你们把他使唤到吐血,你也满意了?”
苏涟衣大惊之下,也不管侍冰言还拽着他的衣领,就要向里冲。
结果侍冰言竟是揪住不放,说道:“你又要做什么?假惺惺地去看他吗?你救得了他吗?”
苏涟衣猛地回头,怒道:“给我放手!”
侍冰言不知为何,今日心里就是憋着一团火气,苏涟衣算是撞到枪口之上,哪里肯轻易放手。
二人一言不和,就在这人来人往的王府门前上演了一场龙虎斗。
下人匆匆忙忙来向我禀告,惊得我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那两人谁受伤都不是我所乐见。慌慌张张的下了地,连外衣也来不及披,只穿上鞋子,就急急向前院奔去。
跑到门前,正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缠绕在一起,难分难解。这是拼命不成?我也有些恼了,运起轻功,一下子插到二人激斗的身影之间。
那两人急急收住手掌,同时道:“你来了?”顿了顿,二人又道:“怎么不多穿些?”
“再不来,就要出人命了,哪里还来得及穿衣服。”刚说完,就觉得眼前一花,脚下一软,扑倒在一人怀里。才想到一个上午都没吃饭,早晨又猛咳过一阵,现在还疾奔了这么长的路,然后这两人又给我来这么一出,真真是气死我了。
说到气死,就感到胸口一阵闷痛,又来了……
也不管抱住我的是谁,只紧闭着双眼,揪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感到冷汗也渗了出来,将身上薄薄的衣衫浸得有些湿了,好冷,身子不自禁打起寒战。
感到身上一暖,带着某人淡淡药香的衣服便盖了上来。“小逸,你……你怎么了?”慌乱的声音近在耳边,原来抱着我的是涟。
勉力睁开双眼,就见侍冰言也紧张地守在一边,看见我强忍痛苦,他也是一脸的难受。
接着他忽然面色一整,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对涟说道:“你好好照看他,我去去就回。”说完便一转身,步入人流之中。
我伸手想抓住他,结果只碰到他一片衣角;想喊住他,却疼得发不出声音,心里忽然涌起一丝不安。可是,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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