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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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天了,过了今天,这次狩猎就结束了,老皇帝的寿诞也算圆满成功了。同时,来了这里以后,药就停了,也即意味着我的“病”已经好了。说不准今晚的晚宴上,老皇帝一个高兴,就要让我献上一曲。
当日我被楚晟扯上马背,众目睽睽之下进了校场,自然逃脱不了被众人目光洗礼的命运,而且是一遍又一遍,好似永远没有完结的一刻。
然后拜见皇上,虽然早已见过他,却还要装作第一次见面。老人家对我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好奇心,见到我时,眼中掠过一抹恍然,我分析了半天,对他的举动还是没有丝毫合理的解释。
沈怡容陪侍在侧,总觉得她眼神闪烁,不怀好意,不得不防。
最高兴的莫过于显儿。虽然被楚晟这炫耀一般的举动气得不轻,但是一回头看见我,脸上的寒霜瞬间融化。即便是我退出来时,还感觉的到身后追随的视线。
然后依旧是半囚禁的生活,只不过地点从楚晟府换到了城郊上林苑。当然,在别人眼中并不是这样。因为“人”手的不足,而那些人又只听特定几个人的命令,不得已,在楚晟出外的时间,只好让沈怡容接下监视我的任务。
这会已经是夕阳西下,身后是两名尽忠职守的“保镖”。这大营里除了防守的兵士,大多都已经出去了,也包括那兄弟二人。
我每日都会等他们回来,确切的说,是等显儿。看他清爽快意的笑容,看他背着一大堆的战利品,趁人不注意偷偷的递给我一个眼神。
心里总是有些许的不安,或许是因为涟和冰言最近都在忙着救“人”而不在这里,尽管他身边还有许多如茗剑一般忠心的侍卫,我却总是不放心,直到他一次次平安的回来。我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我,我多呆在楚晟身边一刻,他们都难以安枕。然而这狩猎一天不结束,那种莫名的不安就难以挥散。
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沈怡容,还是一身红衣,身边亦跟着几个人。她一向不会出来,就算出来,见到我也一定会用犀利的眼神凌迟我,可是她今日居然破例了,嘴角噙着一抹诡谲的笑容,两眼望着密林深处,把我晾在了一边。淡淡的疑虑涌上心头,她究竟在等什么?
由远及近,林中忽然惊起一片飞鸟,我的视线再次回到原处,渐渐的已经能听见马蹄声。奇怪,明明说了今天会比较晚的……
脚下不由自主的迎了上去,不一会,就有模模糊糊的影子从林间窜出,虽只有十多个人,马儿扬起的尘土却直冲上天际。
那些人一到近前,几乎是飞身下马,满脸的汗渍灰尘和在一起,也顾不得擦一下。急匆匆的就从我身边掠过,直奔大帐。显儿不在其中,楚晟也不在。虽然只字未提,看他们的样子却猜得出来,一定是坏消息。
什么都顾不上,只知道紧跟着他们直到皇帐外,直到再也不能前近一分。里面似乎在禀告着什么,语声里透着慌乱,可是隔得太远听不清楚。
绕着大帐走了一圈,选了一个最近的位置竖起耳朵,运起内功。仔细分辨着从中传出的每一个音节。
“……追踪猎物……西南……已找到太子坐骑……”
他……他不见了!
呆立在原地,脑中嗡嗡直响。不断告诉自己,冷静,要冷静。面前忽然走过一个人影,红衣翻飞,嗜血的笑容还挂在嘴边。一颗心直直落了下去,冷静?没听说过!
深深吸了口气,转身拔腿就跑。刚冲到营帐之前,那些人落下的马匹还在。跳上其中一匹,扯过缰绳,猛的一踢马肚子。马儿受惊,向着西南方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奇怪的是,身后的“人”居然没有跟上来。
果然是看着容易做起来难,才冲入林中,问题就来了。坐在马背上颠簸不平,四下里又是树枝密布交错,根本难以坐直身体,更别提控制方向。索性弃了缰绳,抱住马脖子,任由马儿冲撞。
密林之中不辨方向,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多亏当年在古墓里的经历,即便是夜晚,我的视力也比别人好上许多。一边低头躲避树枝,一边侧耳听着四周的声音。
分心二用之际,坐下的马忽然扯出一声长长的嘶鸣,双蹄倏然抬高,手上一松,我已经被甩了下来。尽管林地里泥土松软,这一下还是摔的不轻。等我挣扎着爬起来时,它已经跑的没影了。
好歹它也载着我跑了这么长一段路,只不过我一时脑热冲了出来,现在这是在哪里?而且,没回来的人应该都在林子里找人才对,为什么走了这么久都没听见声音?
好……安静,连虫鸣鸟叫声都没有,空气里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淡淡的腥味,不是树林里腐叶的味道,反而比较像是……血腥味……
一手紧紧捂着嘴,将粗重的喘息尽量困在喉间。另一手扶着树干,小心前行。忽然踩到一段软软的东西,视线缓缓下移。待看清脚下的事物,一股凉意瞬间席卷了全身。那是一条两指粗细的死蛇,色彩斑斓,头还是三角形,昭示着它的危险性。看来马就是被它吓跑的。最耐人寻味的是,它只剩下半截身子,断口平整,血还没有全部凝住,显然是被利器砍断,而且时间并不长。

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继续前行,又断断续续看见不少的蛇尸,无一例外都是半截。
越来越强烈的恐慌就快把我淹没,不敢细看,却又强制自己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一股力量忽然自后面扯住我的衣衫,在我喊出声前,人已经跌在一副温热的躯体上,一只灼热的手同时捂了上来。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轻声道:“弃玉,是我。”
淡淡的四个字,却仿佛浸透了魔力,满心的不安像潮水一样迅速退却。犹自不敢置信,试探地问道:“显儿?”
“我在。”
扒开他的手,倏地转过头去。真是他,还好只是稍显狼狈。仔细检查,嗯,很好,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两条胳膊都在,就是手边的一把剑看起来血腥了点,应该是……
“蛇血?”
他点点头,压低声音道:“一闻到香味,我就知道是你。可不知道那些人走远了没有,我们还是小心点好。”
果然是被人袭击。
“我来的时候什么人都没看见,想来如今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吧。”
“你还说!”些微扬起的声调,显示了主人极度的不满,还有一丝掩饰不住的焦急,“你怎么来了?”
“你说呢?”无视他口气中隐含的危险信号,我继续检查。视线下移,一直到他的小腿上。左腿完好无损,右腿……
严厉的目光注视着他,同样严厉的口气质问:“这是什么?”一小段白色的布条松松垮垮地扎在右小腿上,布条以下的部位微微泛着青色。
刚才还熊熊高涨的气势一下子没了,他讷讷的道:“呃……这个,蛇太多,一不小心……”
三两下除去他蹩脚的包扎,借着些微光线,细细查看着伤口。咬伤的地方确实隐隐映出些黑色的血液,可是毒素似乎没有扩散的很厉害。
看出我的疑惑,也是为了安我的心,他忙解释道:“内力压制着,现在只是稍稍有些麻痹,不方便走路而已。”
从内衫上撕下一条雪白的带子,紧紧扎住伤口上方,希望这样能稍微减缓毒素向上蔓延。光是靠他的内力压制,哪能让人放心。
一边替他重新扎好伤口,一边听他讲着之前的经历。
“你知道我的坐骑一向神骏,今日又恰好遇到一头毛色极为漂亮的火狐,心痒难耐,就追上去了。”
“然后就把别人甩在了后面?”不满的瞪视着他,有人这么不把自己的安危当回事的吗?
“照理应该不会很远,可是它今天不知怎么,疯了一般,到最后竟然越过了那头火狐,一头扎进了这密林之中。事有蹊跷,我就舍了马匹,打算走出林子。”
“那这些蛇呢?”指了指最近的一具尸体。
“我才走出几步,就有蛇从天而降,直到半个时辰前才停止,定是有人暗中作梗。”
“看起来是有人想制造‘意外’事故,好把自己撇开。”
不用多说,这个人是谁大家心中有数。
“你不见了,自然由他指挥。然后他一定负责我们所在的这一片,让茗剑他们负责另一片。等茗剑找不到人再退回来时,你多半也已经……”担忧的看向他的伤处,他一个伸手,硬是把我的脑袋转了过来。
“不许给我想什么破烂点子,我撑得住。”
“好好好,你撑得住。怎么,不再扮演温顺的绵羊了?”
他脸一红,别过头去掩饰自己的尴尬。从刚才起,他就有意无意的把话题从蛇毒上引开,为的就是怕我担心。难为他装了这么半天,却被我一语戳破。
静了一会,我站起身道:“这毒要尽快清理,拖久了不成,还是我背你走吧。”
他看了眼我的身板,一副“你行吗”的不屑眼神。
“好歹我也有功夫在身的,你可别瞧不起人,再说小时候我也背过你。”
“不行,你吃不消。”
“喂喂,话别说这么满。”
“我说不行就不行。”
懒得与他争辩,正伸手要强拉他起来,他拨开我的手,威胁道:“你再乱动,我就点你的**!”
使性子也不该在这种时候,看他认真的样子,我唯有无奈败下阵来:“了不起。”
他这才绽开笑脸,伸出一只手,引着我坐到他旁边,然后惬意的躺到我怀里:“茗剑总会找来的,不用太担心。现在,陪我说说话。”
“说什么?”
“就说说当年你掉下崖之后的事,还有去年我离开以后的事情,你的一切事情,我都想知道。”
现在什么情况,茶话会?自己的小命不紧张,倒问起陈年旧事来了。
忍不住敲了敲怀中的脑袋:“现在是讲这些的时候吗?”
“怎么不是?”他反驳道:“在营地里的时候,光是他们死盯着你看,就快让我爆发了,恨不得剜了那些个鱼眼珠子。难得有独处的机会,你不知道我等了多久。而且,”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他们俩肯定早就知道了。不能陪在你身边也就罢了,可是连知道都不知道……”
“好好,我说了,可你确定能坚持到他们找来?”
显儿信誓旦旦的赌咒发誓,我才稍稍放心,便从那年坠崖开始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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