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遗忘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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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执硬弓的骑兵,每次都在射出凌厉的数箭后,利用其强大的机动力始终与敌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那么,这次用打带跑的战术吗?”文韵新冷静地观察着战场上的局势。目前己方拥有着兵力的优势,但在对方的机动性面前,这种优势完全发挥不了作用。弓骑兵们的行动几乎完美,每一个都有不同的行进轨迹,却不会互相纠缠在一起,彼此的攻击也互相配合,因此弓箭的射击呈一种连续不断的状态。即使是这样,跟不上骑兵步伐的剑兵们,却丝毫没用放松前进的脚步,继续紧紧地向骑兵紧逼。数次弓骑兵们试图突破包围圈,但每次攻击的某一处地方,那里的防御都会及时地加强。因此,即使弓骑兵们的战斗显得游刃有余,但事实上他们正在被动地推进着。
两队人马在彼此攻守的同时,渐渐移动着。弓骑兵们的面前出现了连绵的山地,那里正是文韵新所期望的战场。骑兵在山地的移动力大打折扣,而这边的剑兵数量虽然减少到原来的一半,但比起骑兵的数目依然占了优势。在这种短兵相接的情况下,兵力的优势可以发挥到最大,剑兵们改变了原来的坚壁推进阵型,而转换成了错综复杂的包围阵型。失去机动性的骑兵,其脆弱的防御能力表露无遗。很快地,就有不少骑兵被剑砍倒在地。
“击破战术的最好办法,不是采取战术克制,而是布置出高层次的战略。”文韵新带着得意的语气跟对方说道。
“嗯,但是,如果战略之上有更高的战略存在呢?”那边传来回应,“意料之外的力量,也是战略的一部分哦。”
“什么?”文韵新发现,在两军交战的天空,出现闪着雷光的乌云。伴随着轰鸣声,数道雷电落在激战着的军队里面,顿时把那里的士兵击得灰飞烟灭。文韵新暗叫不妙,对方居然埋伏了巫师部队在山上。难道说刚才骑兵们也是故意被逼到这里的吗?但那种情况之下的确是自己在主导着的。这么说来,对方是在什么时候想出这种对策的呢?在骑兵们被追击的时候?不,那样的话应该没任何时间去准备才对。难道说,他一开始就预料到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了。
“但是祈枫,这次取胜的将是我的战略。”文韵新自信地把手一挥。山后出现了数小队剑兵,攻向叶祈枫的巫师部队所在的地方。
“原来如此,追击途中故意落下的士兵吗?我就觉得之前你的士兵追击时的伤亡数字是不是太多了。”叶祈枫托着下巴说道。
“这种距离下,使用雷击的话,你的巫师也不能幸免了。”文韵新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暗暗想着,自己这种情况下会采取怎样的应对策略。
“这也没办法呢,我讨厌输的感觉。”随着祈枫的话,也正如文韵新预料的那样,雷电直接击向巫师的所在,两军最后的战力一同消失了。
“游戏结束了!”祈枫伸了一下懒腰,走向文韵新。文韵新也深深吐了口气,刚才的战斗过程虽然不算紧张,但后面隐藏的战略安排却不得不让人捏一把汗。叶祈枫,他对战略的把握叫人叹服,而且通过弓骑兵的战斗看出,他对兵种的操作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进行那种战斗方式,灵活的双手固然重要,但更不可缺的对战况的实时分析能力,也就是说战术意识。这个游戏自己是第二次玩,而叶祈枫只是第一次接触。看来不光战术,连战略也凌驾于自己之上。
“太好了,韵新,跟你玩挺有意思的……不像那些傻瓜,思想太简单了。”叶祈枫拍了拍文韵新的肩膀,“我真的很高兴有你这个朋友。”
“嗯,我也是。”文韵新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从那之后,已经过了七年。
文韵新最近常常感叹,这个已经成型的世界真是个无趣世界。成型的国家,成型的制度,踏入社会之后,无可避免地过着与别人大同小异的生活。人只是作为一个齿轮镶嵌到世界的时钟里面,或许部分人可以做得更加出色,然而不管齿轮做得多么精致,终究只是一个齿轮,在时间的大钟里面,依然是那么渺小。
于是文韵新便开始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他不愿去表现自己,所有的光辉未来他都可以预见得到,而随之而来的是则只是更加空洞的生活。既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这样呆在人群里面。后来他索性连课也不去上了,如果不是父母再三要求的话,他大概早就退学了。据说他的任课老师曾经绞尽脑汁去算计他的成绩,但是每次考试他总能恰到好处地拿到及格的分数。大二这一年里唯一有一次他在三月开学时去上了一节高数,后来听学生们流传,那个老师偷偷在自己的日记里记下了一篇名为《3.12噩梦》的文章。
就在文韵新所属的班里有个热心的班长,坚持认为文韵新是个聪明但内向的人。于是她三番四次地找文韵新去参加各种活动。对于这种一条筋的人,文韵新虽然理解她的好意,却无法感激。事实上,他并不是个内向的人,即使在礼堂上对着几百人做发言,他也不曾感到一丝紧张。用他自己的话,他只是“不愿与笨蛋多说话而已”。不过出于尊重,他也会偶尔应班长要求参加一下活动。然而每次活动上,人们不是像傻瓜似的蹦来跳去,就是如同演绎着某个剧本似的在那里大说伪饰过的话语。对此文韵新已经越来越觉得厌烦,终于在班长再一次邀请时,他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并表示今后不要再找他参加这种活动。
“为什么?你之前不也跟大家玩得很开心的吗?”班长不死心地问道,她不愿意相信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都只是白费劲而已。
“不,事实上我一点都没有融入你们的氛围之中……我的一言一行都只不过是随着你们的悲喜剧的节奏去上演而已。”面对班长的质问,文韵新终于忍不住说出自己压抑已久的感受。

“为什么你就不肯接受别人的善意呢?同学们其实都很关心你的!”眼见文韵新这么简单直接地撕裂了他们的关系,班长感到有点不知所措。
“那种善意是班长你们一相情愿的想法!对我来说只是强加的善意而已!”文韵新说完之后,松了一口气。说到这个份上,算是跟他们决裂了……虽然他心里还有点于心不忍,但这样一来他起码可以取回自己所希望的宁静了。
“班长班长!你就会叫我班长,难道你就不能喊一下我的名字吗?”
班长突然打出了一张出乎文韵新预料的牌,她看似语无伦次的话,让文韵新感到几分困惑。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班长这种容易冲动的人,说出这种奇怪的话也只不过因为太激动而已,或者说她对自己已经无话可说了。
“如果那是班长你希望的话,那我喊一下也无妨。”文韵新笑着说,语气中带着玩笑的意味。
“够了!你这个笨蛋!”
班长转头就跑,文韵新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她的背影。他仿佛看见班长转身前的那一刻,脸上闪着晶莹的东西。他默默地对自己说,大概是眼花罢了。然而,此时他的心中,却突然有种莫名的失落,为什么有这种感觉,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朋友?友情?算了,那种软弱的东西我才不需要!”自言自语地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大步走去。
与此同时,在云雾与雷电交织的天空,一座倒立悬浮在空中的黑色高塔里面,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通过眼前的池水观察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眼神中闪过一丝冷酷的笑意。
“干得好。既然已经斩断最后一丝纽带,那么应该开始了吧?一切为了那个愿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高塔里面回荡,周围的雷电闪得更加激烈。被人篡改过的巨大剧本,即将犹如阴影般地覆盖在人们身上。并且,那里将会有一个超越命运的舞台,这是因为甚至连命运,也将不过是剧本中的一员而已。
回到宿舍的文韵新,开始动手收拾自己的行李。既然下定决心与所有人决裂,那么留在宿舍也是多余了。正好宿舍其他人都不在,自己可以独自安静地离开。就在他漫无目的地收拾着东西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沉闷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有什么巨大物体缓缓移动时震动苍穹的声音。
当文韵新走到宿舍外面,他看见天空出现了一扇正对地面的巨大的门,并且这扇门还在不停地打开。门的那一端模糊地可以看到山川和平原的影子。这时从门所在的天空传来了一股强大的引力,仿佛要把人吸上天似的。文韵新发现路上的行人身边居然都有着连结大地的纽带,保护着他们不被吸入天空。而文韵新自己却没有任何可以抓紧的东西,于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如此荒谬地被卷入那扇门中。
“算了,天堂也好,地狱也好,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抱着必死的决心,文韵新闭上了眼睛。在他闭上眼晴的前一刻,看见了不远处一个女的也同样被吸上来了,而她居然也是一副看透生死的表情。闭上眼睛之后,文韵新想道,或许这就是不再恋生者的生命终结方式。紧接着,他失去了意识。
迷糊中,文韵新感觉自己在不停地坠落,并感到身体似乎被什么东西包裹在里面。他发现自己正置身一个巨大的黑影之中。朦胧中可以看见这个黑影有着恶魔的姿态:巨大而又残缺的蝙蝠翅膀,四肢和颈部各套着巨大的轮,脸上则带着奇怪的面具,面具上左右分别两只眼,额头还有一只更大的眼睛。文韵新感到非常难受,不是因为怪物的外形,而是从它身上传出来的那种冷澈的气势,那种高高在上漠视一切的孤傲。那种压得人透不过气的气势让文韵新本能地挣扎着,却不能挣脱出去。
在那种压抑感中,文韵新突然惊醒过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努力挥去笼罩在心的阴霾。奇怪的是,他完全想不起自己刚才在梦中看见了什么东西,居然让自己感到这样压抑。他试图回忆起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记得自己被天空中出现的门吸进去,然后……然后就这样醒来了?
恢复冷静的文韵新,开始观察四周的环境。这是个类似神坛的地方,光线很暗,只有墙壁上闪烁着的烛火透着微弱的亮光。他惊讶的发现,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另外的六个人。虽然没有足够的光,但还是可以看清其他六个人的神情。一共四男二女的他们现在都如同噩梦醒来般地坐在那里,神情呆滞。在进入“门”之前文韵新看到的那个女人也在这群人中,此刻她也是满头大汗,面色苍白地喘着气。引起文韵新注意的是另一个女的。那个女人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冷静,正警觉地环视着四周的情况。还有一个带眼镜的男人,也很快恢复平静,然后显出一副对周围的事漠不关心的样子。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时说话的却是文韵新没注意到的另一个少年。他满面的坚毅,虽然对刚发生的事明显还有些胆怯,但一看就知道是那种热血青年。想到热血青年,文韵新不自觉地想起班长。不知道班长发现自己消失了,会不会感到难过呢?他对自己莫名奇妙的想法摇了摇头。
从少年发问之后,没有任何人回答问题,文韵新更是用一种看笨蛋的眼光看着他。这不是多余的问题吗?很明显这里的人都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少年见没有人回答他,并没有感到不高兴,反而有种兴奋的表情。或许他正期待着什么冒险的故事吧。
这时候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听起来大概有十来个人。很快,他们看见一个穿着祭司衣服的人带领着几个穿着类似汉服的服装的人走了进来。
“欢迎你们……被另一个世界舍弃的‘遗忘者’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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