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生嫌隙孤身往京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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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丫头小的时候不懂事,跟她说理是没用的,只有**上挨打了,她才会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可是如今她大了,若不能以理服她,即便打死她,又有什么用呢?”萧美欣道,“我只是让她跪着思过!”
即便如此,叶竞峰的脸上依旧流露着心疼,遂对妻子道:“也有些时候,叫孩子起来吧,萌娘又不在,别跪出病来!”
萧美欣无奈地看了看丈夫,缓缓舒了口气,便起身到房门外吩咐下人叫女儿起身,待回来时,脸色有些凝重,对丈夫道:“我看芜儿心里一定有事……”
李妈接了命令过来唤小姐起来,心疼道:“我给小姐打点热水捂着可好?”
“不用了!”萧芜软软地坐到书案前,膝盖早已麻木,但是今天跪的时间并不长,她还吃得消,“李妈你出去吧,我还有课业要做,没有我的吩咐,谁也别进来。”
“哎!”李妈应了,出门时嘴里还嘀嘀咕道:“好好的一个姑娘,偏偏当小子来养,折磨得叫人心疼。”
萧芜宽慰而无奈地朝着李妈的背影笑了笑,便专心致志地看起账本了,右手拿着狼毫勾画,左手飞快地在白玉算盘上拨动,“噼噼啪啪”的声音清脆响亮……闺房里的灯光直到三更才暗下来。
翌日清晨,萧美欣让下人叫女儿一同用早饭,却不料等来了惊恐万状的李妈,“小姐、姑爷,小姐……少小姐,少小姐她……不见了!”
叶竞峰扔下筷子便往女儿的房里冲去,等妻子进来时,他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萧美欣看到书桌上整整齐齐摆着昨晚要女儿做的并已完成的功课,她突然身子一软,幸而被叶竞峰扶助,他安慰道:“美欣,现在派人去找,还来得及!”
“孩子会去哪里呢?”萧美欣看着丈夫,可是丈夫的眼睛里看不到答案。夫妇二人不愿耽搁一点时间,便安排了马车匆匆到了祁府,史依兰和梁瑛听说后很是惊讶,但问:“孩子的姨妈家找过了没有?”
萧美欣道:“若是去了那里,我妹妹一定会派人来说的,但看这光景,像是走了许久了。所以来找老太太,是因为怕昨日你们说的话叫她上心了,除了她姨妈家,她也就认识这里了。如今我也不怕老太太笑话,就急急地找来了。”
梁瑛道:“孩子若来,我岂能不叫你知道,你也别着急,还是派人各处去找找才是。”正说着,祁少凡因要去坐堂而过来请安道别,不料见家里来了客人!
“伯父、伯母安好!”祁少凡施礼道。
史依兰见了,连忙道:“凡儿今日不要去坐堂了,你萧家妹妹走丢了,你且城内城外去寻寻!”
“这怎么使得……”萧美欣阻拦道。
“如今你也别不好意思了,找孩子才重要!”史依兰对孙子道:“凡儿快收拾了,此刻便去!”
“是!”祁少凡应了,过来对萧美欣道:“还问伯母,妹妹平日里与谁最是亲近!”
萧美欣想了想道:“除了我们……就是她表兄何琦了,可是琦儿如今在京城啊!”
祁少凡笑道:“小侄知道了,这就去外头找找!”说着向祖母、母亲等施了礼便如风一般离去,策马向城外跑去。
深更半夜离开家里,这还是出生十五年来的第一次,萧芜只是拿了几件替换的衣服,随便包了个包袱,在匣子里找了些碎银,便从后门潜了出来。这个家她住了十五年,她知道后门一但过了子时便会有半个时辰的空缺让值夜的人吃宵夜,除了开门时的心惊胆战,萧芜暗自觉得此次出行实在太顺利了。金海的码头每月只有三趟公船,如果要去京城找表哥,就只能雇车走旱路,但是萧芜有心不要爹娘找到自己,便舍弃了金海的马车,欲徒步走几里去邻城淮县雇车。奈何城门不开,萧芜足足等到寅正时分才出了城。
虽是寅正,天色依旧暗沉,一路上萧芜走的极快,她心里害怕,却又极其兴奋,这样无拘无束地走在地上天下,她由心感到一种解脱。当日头升起时,她也渐渐看到了淮县的城门,于是一路小跑进了城。进城后,萧芜因腹中饥饿,便在一家茶馆用了早饭,虽然只是粗茶馒头,她却吃得格外的香。稍作休息,萧芜向店家询问了淮县雇佣车马的去处,便与店家道别离开了。谁知她才出茶馆,便被一群乞丐团团围住,其中不乏老人小孩,萧芜见他们衣衫褴褛,模样可怜,一时善心大发,将自己带的银子全散与了他们,乐得那群乞丐连连磕头称萧芜为观音菩萨,反叫她不知所措,又见喊不起他们,便择路走了。
祁少凡赶到淮县时,正遇见萧芜在茶馆门口散钱,他微微一笑翻身下马,将马匹牵起缓缓地跟在萧芜身后。
萧芜对此浑然不知,她顺着店家指的方向来到车馆,正想进去雇车,突然想起自己如今身上已没有了银两,一时无措。站了半天,摩挲着手上的玉镯,似乎在思量着是否要去一次当铺。但这只玉镯并非普通的玉色,淮县这样的小城之中,哪里会有当铺敢接当,即便接了也定然是当不了这个价的。
“早知道多带些银子出来!”萧芜轻声叹道,“镯子是小姨送的,我怎么好随便当了,若不是出门时为防不测,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取了下来,这会儿也好有东西拿来典当!”随即又道:“我们萧府从来都只开当铺,什么时候去当过东西?唉!如今只有另想办法了,若就这样回去,既免不了娘的责罚,还毫无意义。”
祁少凡远远见着萧芜立于车馆前喃喃自语,猜想她此刻许是为了钱烦恼,心下笑道:“不曾想萧府的小姐也会为了钱财烦恼,不过这萧小姐看起来与阿姊小妹皆是不同的,果然是个有趣的女子。那日在衡阳阁上见她对两个猛汉毫不畏惧,如今看来也一点都不错。但到底是个纯真的女孩,不为自己考虑,竟把钱都散给了乞丐!”正想着,却见萧芜抬步走了,于是连忙跟了上去。

萧芜漫无目的地走在淮县的大街上,街道两边兜售物件的吆喝声吸引了她,活灵活现的泥人、轻巧的风车、各色的绣线、精致的团扇、绣工拙笨却叫人看着喜悦的荷包,一样样一件件萧芜都很想买下来,奈何囊中羞涩,只能对小贩笑笑了之。
祁少凡跟在身后,看着她脸上无邪的笑容,心里觉得有趣,于是走到方才萧芜看的摊子上,掏出一把铜板对摊主道:“拿一个风车送去给前面那位小姐,就说是你送的便好,余下的钱就给你了。”
那摊主应了乐颠颠的拿了个风车追上萧芜,对她道:“小姐,既然你喜欢,小的就送你一个!”
萧芜一脸的惊讶,对他道:“我没有钱……”
“没事的,您拿好了,将来有了钱再给小的送来!”摊主说着,便回身往摊子上去了。萧芜拿着风车,欣喜不已,便蹦蹦跳跳往前去了,然对于她身后的祁少凡却丝毫没有察觉。
萧芜慢慢地走至了河边,见到一艘货船靠在码头,船夫们忙忙碌碌地往上运货,货船上一面镖旗迎风而展,“红花”二字赫然醒目。
“一枝红花震江南”萧芜口中不禁道,“原来是宁河县红花镖局的镖船,我们家也常与他们往来生意,不知道他们这是要往哪里去,若是去京城就好了!”
萧芜这边思量的片刻,祁少凡却在她身后不远处遇到了故人,但见他对一个身佩宝剑、一身玄衣长衫的少侠道:“俊杰兄,别来无恙!”
那少侠对祁少凡道:“没想到京城一别,竟在此处与你相见,少凡你怎么来了淮县?”
祁少凡看了一眼岸边的萧芜,答道:“小弟出诊至此,不知俊杰兄这趟镖是要运往何处?”
“少凡你悬壶济世,愚兄只能舞刀弄枪,哈哈……”笑着道,“这趟镖是替淮县的天香酒庄送御酒进京,旱路颠簸恐砸了酒缸,这才出一趟镖船,待到了江津县再换车,好少走些旱路。”
祁少凡想了想,拉了他到一边道:“小弟有一事相求……”
“师兄又有什么事啊!”一个女子从旁闪出,面容姣好,发髻紧紧的束在头顶,红衣黑裤,腰间佩一长剑,英姿飒爽。
“小师妹!”祁少凡笑不迭道,“你怎么在这里?”
那女子笑道:“这是我家的生意,我自然要和哥哥一起送了!师兄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找我哥哥又是为了什么?”
少侠道,“少凡你莫理她,有事愚兄定然鼎力相助。”
“多谢俊杰兄!”祁少凡说着伸手指向码头道,“那个姑娘……”
萧芜看着岸上的货渐渐都被搬上了船,镖师们已纷纷登船准备起锚,心想再不找人问问指不定船就开了。恰时身边走过一男一女正往码头去,萧芜见二人打扮与常人不同,又身佩宝剑,猜想也是这红花镖局的人,便上前问道,“请问二位是不是红花镖局的镖师?”
那男子笑道:“在下曹俊杰,江湖朋友抬举称少局主,这位是舍妹曹小蕙,不知姑娘有何事?”
萧芜虽极少出门,但自小由母亲教导,故而对江南江北各大商铺、饭庄、镖局等等都烂熟于心,‘曹俊杰’这个名字因红花镖局与家中时常有镖务往来而更为熟悉,于是欠身笑道:“敢问少局主您这趟镖船去往何处?”
“镖中事务不得随意向他人透露,姑娘恕我兄妹无礼了!”曹小蕙对萧芜说着,拉着身边的男子道,“哥哥,快开船了,我们走吧!”
曹俊杰阻拦了妹妹,道:“蕙儿不得无礼!”遂与萧芜道:“这趟镖船往京城去,不知曹某是否可以帮到小姐。”
萧芜一阵欣喜,道:“我可以搭你们的船吗?”继而压低了声音道,“我有急事往京城去,但是我没有钱了!”
曹小蕙冷冷道:“镖队中不得随意加入外人,这是规矩。姑娘,我看你还是找别人帮忙吧!”说着便要拉曹俊杰离开。
曹俊杰无奈道:“确是如此,倘若姑娘要我带什么东西,曹某还能帮你,搭船的话恐怕就不能帮忙,实在抱歉!”说着便跟了妹妹走开,萧芜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去,不料没走了几步,就听见后面曹俊杰对自己叫道,“姑娘,不如……上船吧!”
萧芜心中一喜,转身跑到兄妹二人身边,只听得曹小蕙对她哥哥抱怨道,“哥,你疯了,坏了规矩要是有什么事,你可要跟爹说不关我的事哦!”
曹俊杰不理她,对萧芜道:“姑娘,上船吧,带你一个小姑娘还是可以的。”
曹小蕙对着萧芜道:“我哥哥心善,所以才带你的,不过你总该让我们知道你叫什么吧?”
“我姓萧……”萧芜脱口而出,心头一紧,我断不能告诉他们我的真名,想来他们也是听说过萧府有我这样一位小姐的,于是道,“我叫萧恬,因为家中过不去了,想进京寻亲,但是如今身上已没有钱了!”
“好,萧姑娘,跟我兄妹上船吧,有什么事到船上再说!”曹俊杰说着便伸手引了萧芜往船上去,萧芜感激万分,但心中的欣喜却被掩饰地很好,在她看来如今找到何琦指日可待了。
曹小蕙待哥哥引了萧芜上船后,转身对着岸上挥了挥手,岸上的祁少凡抱拳回应,便翻身上马奔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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