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窥天机胁断月下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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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芷珊冷“哼”一声,转回身去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绣案,不紧不慢道:“那日纯是为了陪二小姐玩耍,我才误入了祁伯伯的书房,谁能想到一本病簿志会藏在古贤圣人著作之中呢?可不是一切都命中注定!”她转回身看着祁少凡,仿佛不经意道,“我想那里恐怕祁伯母不常去吧!不然……”
祁少凡徒然紧张,他不晓得何芷珊预备怎样威胁自己,但……万一父亲与萧伯母真的……不行,怎么能让母亲知道呢?
“祁伯母她……”何芷珊犹如胜利者一般骄傲地看着他,仿佛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祁少凡怒道:“难道小姐以为母亲她也会受你的威胁?难道你认为母亲会接受你这样一个儿媳吗?”
何芷珊不为所动,缓缓道:“芷珊还没有疯魔,不会傻傻地自己去告诉他人,这种事情,向来都是捕风捉影、人云亦云,又何须我亲自出马!只消放出点风声,顷刻间便会闹得满城风雨。”
“你……”祁少凡几乎不敢相信,何芷珊竟然有着这样阴暗的一面。
何芷珊颔首冷笑,“祁公子,你不是圣人,一手怎能保护那么多人?实则你何须顾忌,但凡答应芷珊的要求,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不可能!”祁少凡冷冷道,“我方才就说过了,不可能!”
“那……你不用顾忌芜儿的感受,不用顾忌令堂的感受,不用顾忌萧、祁两家世代的颜面了?”何芷珊依旧不退让,“公子还是好好想清楚吧!”
祁少凡剑一般的浓眉紧蹙,凌厉的目光却渐渐缓和,一抹智慧闪过,他和声道:“小姐能否给少凡五天时间考虑?”
“五天?未免太长了吧!”何芷珊亦不蠢笨,“三天如何!”
祁少凡料到她会有此一说,心下满意,和声道:“好,就依小姐之言。”语毕便向外走去。
何芷珊扶起绣案,口中道:“这三日,公子就不要见芜儿了!不然……”
祁少凡略略停了脚步,不做言语便又抬步而去,迎面遇上了祁思楠,她见弟弟要走,笑着问道:“不多留片刻了?”
“不了!”祁少凡细细打量了姐姐,见她面若桃花,神情祥和,的确没了金海时憔悴的模样,便感慨道,“姐夫真的待你好吗?姐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祁思楠奇怪道:“怎么想起来说这个?呵呵……”她四处看了一眼,问道,“你有没有看见你姐夫?”
祁少凡摇了摇头,“没有见过,姐夫他方才不是还在厅堂吗?”他无心再多说什么,便推说齐善堂有事,匆匆离去了。祁思楠也不再挽留,待弟弟离开后径直往后院而来,却看见小姑子正摆弄着摔坏了的绣案,想起方才弟弟蹙眉的神情,不免奇怪。
且说祁少凡匆匆来开,心中却盘算着如何解决这件事,但璇师姐不日就要到京,齐善堂又诸事未妥,一时间千头万绪,从未感到肩上的压力这么大。
“少凡!”一男子跨步挡住了他的去路。
“姐夫!”祁少凡愣住,奇怪道,“姐夫你……怎么在这里?”
何琦的神色凝重而沉郁,粗声问道:“方才你和珊儿在园中辩论之事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牵扯到芜儿……还有……姨妈?”
“我们……”祁少凡大大呼了口气,眼前的何琦仿佛已洞悉了一切,自己要如何答复呢?
同是这一日,皇后的葬礼如期而行,但奇怪的是,皇室之前虽然大肆下令限制百姓的活动,但皇后的葬礼却办得潦草简单,叫世人不禁唏嘘。
萧芜不晓得这是否是自己最后一次进宫,她极不愿意来这里,可源贵妃的邀请却不敢推托。她随着一些皇亲贵戚远远立于队伍的末尾,上面,源贵妃与皇帝并肩而立,如此看来她的确像个无冕之后,光芒万丈,盛气凌人,或者这就是源贵妃邀请自己前来的目的吧!再看,柳心妍一身素白礼服,与其它妃嫔立于一侧,就神采而言,似乎过得不错。原先,若眼前的状况,她或许还能陪着萧芜说说话,可如今,主仆之间却隔得那么遥远。
是啊!萧芜心中叹道,即便是心妍,若不随我进京,谁又能想到她会有今天呢?果真是世事无常,我和少凡……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
琐碎而潦草的仪式之后,源贵妃将萧芜请到颐襄宫喝茶,二人对坐无语,许久源贵妃才开口问道:“今日本宫见姑娘神色飘忽不定,仿佛心中有事?”
萧芜苦笑摇头,低声道:“多谢娘娘关心,民女只是觉得有些……有些……”
“本宫当日初见你,就很喜欢!”源贵妃悠悠道,“明眼人一瞧,便知道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当日我曾担心,若太后就此让你进宫伴驾,或许我源贵妃的命数就此完结了!”
萧芜兀地抬头,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明艳亮丽高贵的女人,愣愣道:“难道娘娘以为……民女是厉害的角色?”
源贵妃的眼光变得柔和而关切,她伸手握住了萧芜的手,缓缓道:“总觉得你很像本宫未进宫时的模样,看见你就觉得很亲切。本宫晓得,你与一般的世家千金不同,比起她们你有更多的担待,你有更坚强的个性,好好生活,从此远离这座皇宫,不要再管你的姨祖婆婆,不要再惦记你曾经的侍仆!”

萧芜缓缓点了点头,苦笑道:“的确,这片天地不是民女的。”
“皇宫不适合你,京城也不适合你,带着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走吧!”源贵妃的话似乎包含深意,“在适合自己的地方闯出一番天地,不管多大的风浪,多难的高山,你都要闯过去,攀过去,要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萧芜不由得觉得源贵妃的话有所指,但料想她不可能知道自己眼前的困境,便试探道:“娘娘为何对民女如此关切?民女诚惶诚恐!”
源贵妃含笑道:“因为我不喜欢如今的生活,争的,抢的,斗的,都不是我要的。”她如是含笑说着,却从眼中滑出一滴泪水,“能争取自己喜欢的东西,那才叫人生啊!我就是觉得你像从前的我。”
萧芜沉默许久,才缓缓吐出一个字“是!”
源贵妃敛了悲容点头而笑,却又似不经意道:“听说平南侯要把邱二小姐送进宫来,她应当是你那少凡的师姐吧!”
萧芜徒然明白了源贵妃的真正用意,这样一个精明到骨子里,日日踩在刀尖上过日子的女子,难道真的会与自己交心吗?“娘娘放心,邱二小姐永远也不会进宫!”萧芜如是肯定,说着便缓缓起身,欠身道,“民女告退。”
源贵妃一扬手,饮尽了杯中的清茶,满意地扬起笑容,一声高呼,“艺儿,送萧姑娘去寿康宫。”
萧芜回首望了源贵妃一眼,不晓得为什么,心里有一丝淡淡的羡慕,却不知羡慕什么。
两日后的夜晚,京城的萧宅依旧宁静,萧芜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大江南北,不管何处,萧宅都显得那么凄凉,难道是因为自己心冷?她静静地坐在回廊上,虽然那晚她在与祁少凡的热吻之后声嘶力竭地赶走了他,哭着告诉他一切都结束了。可为什么?此刻却依旧希望能再见到他,这样等待了两日,祁少凡却从没有出现。于是萧芜打定主意,预备后日便启程离京,就如源贵妃说的,皇宫不适合自己,京城不适合自己。
忽然一抹白色在眼前闪过,萧芜惊起,却又再不见白影,她试着呼唤道:“木木!木木你在哪里?”
“咕咕!咕咕!”低弱的叫声从草丛中传来,萧芜寻声而去,果然一只白鸽横躺于草丛之中,奄奄一息,努力发出“咕咕”声。
“木木!”萧芜焦急万分,她轻柔而迅速地捧起白鸽,月光下清晰可见它腿上鲜红的血渍,“木木你怎么了?你不要死,木木……”萧芜突然记起,最后一次见到木木是在宫里,心妍说它自己飞走了,“管家,管家……”萧芜无措了,竟喊道,“找大夫,替我找大夫!”
两个时辰后,管家拿着一小卷纸笺,神情低落地来到萧芜面前,轻轻将纸笺放在桌上,口中道:“大……大夫们……说他们没治过鸽子……所以!”
“木木死了?”
“不知道……因为我……把它送到祁府去了!”
萧芜感到胸口仿佛被大石所堵,道不明的心痛阵阵袭来,她喃喃问道:“那祁大夫……他,为什么不来?”
“这……”
“没事了!”萧芜不想再听下去,挥手道,“你没有做错,这本是他的!”萧芜凄楚道,继而撇下众人,撇下那张纸笺,缓步而去,回到了那回廊之下,静静地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萧芜倚靠着朱漆围栏,脸上不见任何表情,心如死寂一般没有悸动,呆呆的目光背后,却是对祁少凡无尽的思念。
管家静静走到她身边,低声道:“红花镖局曹局主……”
“少凡!”萧芜本能地惊起,竟不等管家说完,便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曹小姐……和……”管家无奈地望着主子远去的背影。
“少凡!”萧芜奔入厅堂,还来不及再喊一声“少凡”便怔住了脚步。
“芜儿!”一个红衣黑裤,发髻高束的女子笑盈盈越前一步,嘻嘻笑道,“好久不见了!”
“曹姐姐、曹大哥!”萧芜虽不能见到祁少凡,却也因曹俊杰与曹小蕙的出现,略略在心中感到一丝慰藉,她越过两人的身影,却看到了另一个素衣女子,“璇师姐!”
邱璇含笑道:“萧姑娘非我玄天弟子,倒是‘师姐’、‘师姐’地叫得顺溜,蕙丫头还常不服我这个师姐呢!”
萧芜见她笑语盈盈,丝毫没有长姊暴毙所带来的痛苦,不由得脱口问道:“璇师姐,您的姐姐……”
邱璇眉心一挑,笑容中带着一丝冷漠,仿佛洞悉一切,缓缓道:“难道不是萧小姐让我脱离了苦海?我的姐姐?我可是东敬堂的大师姐,哪里还有姐姐?”
萧芜不由得一凛,怎么?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在太妃面前下了功夫,要平南侯以次女续皇后之位的梦想破灭?诚然,萧芜从未想过,自己的话会那么有用。
曹小蕙有些莫名,却还是嘻嘻笑道:“你们说什么深奥的话呢?芜儿,我们好久不见了,可要好好说说话!”
萧芜淡淡一笑,望向曹俊杰,他的脸上却没有笑容,神情极其严肃,萧芜心内打鼓,“难道,少凡告诉你了!”
曹俊杰瞥见了依然躺在桌角上的纸笺,问道,“芜儿,你怎么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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