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天降灾他城巧相逢(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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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芜立刻起身,躬身道:“萧芜见过大师!”
塔吉缓缓过来,在方丈的身边盘腿坐下,对萧芜道:“施主不须多礼,还请归座!”
萧芜依言坐下,笑道:“萧芜能再遇大师,实在有幸,此前失礼还未能向大师致歉,萧芜在此向大师赔礼。”说着便俯下身子去。
塔吉摆手道:“萧施主与佛有缘,见不见塔吉实在无妨,至于失礼一说,老纳愧不敢当,只因感激何施主对寺中的施舍,这才答应前往超度亡灵,殊不知应先考虑萧施主的心意才是!”
萧芜的眼里微微含了泪光,轻轻摇头道:“大师这样说,萧芜实在无地自容!”又道,“时至今日,家严家慈已然失踪数月,因家族生意庞大,不愿招人话题而使人心晃荡,故实不敢大张旗鼓地寻找,可我心中实实难以释怀,只盼有人能够助一臂之力,若不见双亲尸身,萧芜终在不愿相信他们已然往生。”萧芜深深吸了口气,她答应过自己再不哭泣。
祁少凡听着萧芜的诉说,神色中流露着不尽的疼惜,这是他第一次听萧芜说这样的话,先前皆是从家人及曹家兄妹口中得知萧芜对于此事的态度,今日见了果然不假。又念她独自承受痛失双亲之苦的同时还要不辞辛苦地操持家业,甚至要如之前那样周旋于一些官宦乡绅之中,这样一个弱女子,何以承担这一切?
邱璇低声在祁少凡耳边道:“所以你要拜托众师兄妹,就是为了这个?”
祁少凡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却不曾移开过萧芜,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在粗糙长袍的包裹下更显出了那纯朴的真实,这一刻的萧芜没有华丽的衣衫、没有商务的烦恼,她只是一个思念父母的纤弱女子,叫自己好生心疼。
方丈并没有答复什么,只是对着塔吉笑道:“师兄的溪岩寺香火鼎盛,不像师弟这里少有人烟,怎么还要赚那香火钱!”
“师弟,师弟”塔吉笑道,“何苦在小辈面前打趣我!”继而对萧芜道,“萧施主,还记得当日我与你说的话吗?”
萧芜温婉道:“您说,‘戒嗔戒躁,万事从容即可得一方宁静’,可萧芜是凡尘中人,在我的心里,父母就如天一般,没有了天,我……”
“萧施主,这几个月来,您不是一直都做得很好吗?”方丈缓缓打断了萧芜的话。
萧芜疑道:“我做得很好?”
“玄天寺每月布施所用的粥米饭食、布匹银两,皆是金海萧府的资助,若说黛夹山津河一带的百姓对我寺僧众感恩戴德,不如说这一切善缘都是萧府所结。自从老纳得知萧施主夫妇失踪之事后,却未曾发现金海运往玄天寺的资助有过短缺逾期,难道不是因你做得很好吗?”
萧芜默默垂了头,不再说话。
“七年前津河洪灾泛滥,萧施主夫妇不辞辛苦来到津河,散尽府中半年的利银与受难民众沿着津河一路往上来到我玄天寺,从此结下善缘。一晃七年,如今津河又遭天灾,但这份善缘,却因萧施主的再次到来而得以延续。当年令堂令尊逆流而上,萧施主如今顺流而下,顺逆终将交汇,不知萧施主能否领悟其中的道理?”
萧芜的眼里闪出光芒,缓缓抬起头,坚定地看着方丈慈祥却深邃的眼眸,毅然道:“是!”
方丈继而对邱璇与祁少凡道:“今日留萧施主宿于寺中,你们要好生照顾,另外少凡你明日亲自送萧施主下山,莫有闪失!”
“弟子谨遵师祖之命!”两人道,祁少凡又道,“朝廷今日已下令放行,弟子明日一早便要下山救治百姓,不敢有丝毫怠慢,不知萧施主是否早起下山?”
萧芜应道:“萧芜亦要早行,有劳祁公子!”
塔吉师傅听了默默点了点头,随即对方丈道:“师弟,你我辨经尚未有结果,不如此刻继续,让晚辈们休息!”

“哈哈哈……师兄这般看重输赢,可见佛家造诣尚不到位啊……”方丈爽朗地笑了起来,仿佛萧芜几个不在身旁。
萧芜想要问个详细,却见邱璇与祁少凡已然起身,自己便只得跟着站了起来。
“弟子告退!”两人躬身施礼,萧芜于后微微福身,见二人不等方丈及塔吉回复便旋身出去,自己也不敢再打扰,只好静静退了出去。
三人静静地传过禅思堂,因少凡宿于东敬院,过了尚武堂便要与邱萧二人分路而走,萧芜于是对祁少凡欠身道:“多谢公子相助!”
祁少凡笑道:“不过举手之劳,芜妹妹太客气了!”
萧芜一听此言顿时不悦,瞪了眼睛看着祁少凡,为何此人人前人后有着不同的面孔,却不便发作。祁少凡见萧芜神色愠怒,不知就理,待要问,萧芜已然便跟着邱璇离开。回到北静院,萧芜懒于说话,便与柳心妍早早安歇下。
黛夹山的夜异常的宁静,山间的野禽从玄天寺上方呼啸而过,声音却透着凄凉。主仆二人都因心中有事而无法安睡,直至深夜,柳心妍再无法憋着心里的话,坐起身来说道:“小姐,你没睡吧!”
萧芜转过身来,看着盘腿坐于自己身边的心妍,问道:“你难道也睡不着?”
“小姐!你知道是谁救我的了吗?”
萧芜点了点头,伸手拉了柳心妍道:“我已然谢过他了。心妍你知道吗?我今日除了见到方丈外,还遇见了溪岩寺的塔吉大师,方才我们一番谈论,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们话中有话,很想问问清楚,却又不知如何启齿。”
柳心妍嘟囔道:“小姐,难道你见过表少爷了?”
萧芜一下坐起,惊讶地问道:“你说……哥……何琦救了你?”
“小姐你不是知道了吗?”但见萧芜神色惊异,便晓得其中有了误会,于是道,“等我回过神来看时,确确是表少爷扶住了我,而他第一句问的却是‘你家小姐呢?’,我说小姐你去找水了,表少爷就急坏了,若不是看我受了伤,恐怕就去找你了。”
“你受伤了?怎么不说,伤哪儿了?”萧芜听说便急急在心妍身上找起伤口来。
柳心妍挡开了她的手,说道,“我没事的,可是小姐,你听说表少爷,难道不惊讶吗?”
萧芜沉默了,斜靠在床头半晌,才开口道:“怎么会不惊讶?怎么会不想见他?可他却连面也不露,叫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表少爷听说祁公子和其他师傅下山去找你,就放心多了,才说要先下山去给我娘报个消息,好叫他们不要担心。”柳心妍说道,“他似乎特地来找你的,你这么说好像冤枉了表少爷呢!”
萧芜舒了口气,笑道:“不提了,反正你我都安全了明天又有人会送我们下山,不会再有危险了。明天下山后我们就离开黛夹山,一路沿着津河往下去,就像娘七年前一样,散尽我们府上半年的利银给那些苦难的百姓。”
柳心妍问道:“明天是那个璇师姐送我们下山吗?”
萧芜摇首道,“不是,是祁公子送我们下去!”又笑道,“他真的很奇怪,在他师祖面前就规规矩矩称我为‘萧姑娘’,可才出门就又像从前那样叫我‘芜妹妹’,我与他实在不熟,自从那次他在衡阳阁替我解围后,我再没对他生出一丝好感。且方才我为他救你表示致谢,他竟欣然接受,奇怪,真的奇怪!曹姐姐还说……”萧芜住了口,看着柳心妍奇怪的神情,问道:“怎么了?”
“如果心妍没猜错,您是因为表少奶奶,才对祁公子有所偏见的吧!”
“我……”萧芜竟无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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