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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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怜梅来的时候就决定要在牛妈这儿住上一晚的。在叶怜梅还在来的路上,牛妈乘空就将长久没用但还八成新的被子、毛毯全都拿出来晒了一番,把几间卧室也收拾妥当了。晚饭过后,大家因为聊了一下午,所以感觉挺累的,牛妈于是安排青灺和百克睡一屋去,决定让青丝和妈妈睡,她先让青丝洗漱完后休息去了,然后又坐到沙发上,想和怜梅单独谈事。叶怜梅也有这个想法,在青丝关门后,她也坐到了在沙发上坐着的牛妈的对面。
“怜梅啊,我想问你,我离开你身边后,讆先生他真地还是那样待你吗?你过得还好吧?”
“咳,牛妈你是知道的,这江山易改,本性还难移的;是狗,它总是改不掉吃屎的本性,要说好,还能好到哪儿去?还不就是那样呗。”
“你们家那口子,我看他还真不是个东西,世上哪有象他那样的男人,成天在外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倒把家当做绝对的旅馆了,真是没的说,只有你还受得住,要是搁在我身上,我早要他好看了,真是让我气不打一处发。”牛妈说的时候,并没有看着自己过去的女主人,而是气鼓鼓地把头别向一边。
“牛妈,你就别为我操心了,你能身体健康我就感到很高兴了。要说我的情况,连我现在都认为这是命,从头到尾想一边,就只能叹服是命运的安排了,人啦,就这一辈子,短短几十年,到头来想怎么已是迟了,我已不是过去美丽的一朵花了,已不具备过去那种蕴含极深的诱人气质女人了,想要恢复如初,当然不可能。根本上,我还是标准的婚后的人,绝对的东方妇女。”叶怜梅轻轻地说着,说得很为伤感。但叶怜梅还是把镡省岚的情况给遮盖了说的,因为她作为过来人想来,镡省岚现在还只是个小伙子,没有经历过恋爱期,就更别说有婚姻史可谈,他没有那个经历,当然不会有那样的感受,也就是缺少男人该具有的坚定性等一些东西,此阶段的他还是有着明显的冲动性附着在他的身上,虽然她也曾为他而用情过,但用情过后,她曾是静心思考过的;亦虽然她在将来与他的发展中还可能会发生什么,但暂时她只是这么想着。
“你呀,你可不能这么想,你可不能就这么跟他耗着油,我认为你可还年轻着哩,从现在起,你总得有个打算才行,否则你将后悔一辈子的。”“嗯,要说女人啦,你的资本能保持到现在,真还是少见,你不能就这样作贱自己,这可是造孽啊,我说怜梅。”
“那你说,我又能怎么样,跟他立刻离婚,然后立刻再找一个结婚?如果下一个还不好,那可怎么办?再说了,还有青丝呢,而且青灺对我一直就象亲母亲一样,我怎就能舍他而去呢!要说好做人啊,也好做,不管他不就得了呗。”
“不管他?由他去?这怎么可能呢!连开放的外国佬也不会这么放任自流的。这上帝创造出来的人啊,就是这么怪,男和女一旦走到一块,就是要相互独占,不能共享!你是文化人,怎会如此犯糊涂呀?”
“牛妈,你是知道的,我并不是不想独享,而是他根本不让我一个人独享,他要怎样,我又能怎样?”
“怜梅,不知能不能问句不该问的话。”
“都到这份上了,你我之间还能有什么话不能够直说的,你就说吧。”
“那我就要问你了,你和小镡的过去,我还真没看出来,那时可真是让我吃了一惊的。不过,后来想想,小镡还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人长得又俊俏,也是个大学毕业生,说起来挺和你般配的,我这里给你提个醒,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完全可以考虑的。”
“牛妈!你说哪儿的话,我当时那也是一时冲动就那样了,其实也没发生过什么的。只不过他还是个小伙子呢。”
“对呀!都是过来人,你又不会在乎我说什么,那样就直说了吧,你看——,”
“你都说我不会在乎什么了,你还这样,你就尽管说吧。”
“我们都是女人,都是过来的女人,有些话其实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的,你说是不是。你看啊,你是有了孩子的婚后女人,说还有资本吧,可再好的资本也不能和一个小伙子相比,我是想说,如果他能接受你,那就算你的福气了,你可别挑三拣四哟,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那个店的。还是说不该说的话,从不该想的角度讲,可能小镡真是上帝特意为你安排的,你倒好好想想看呢。”
叶怜梅被牛妈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倒真将镡省岚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装满了脑子,镡省岚的许多东西都快速地划过了她的脑际,有好的,有不好的,有想象的,有发生过的,有模糊的,更有清晰的,全搅和在一起,让她把苦笑的样子铺满了清秀但却冷寂的脸。“咳,牛妈,叫你别为我多操心,你还是老样子。”
“哎,闺女,我怎么能撒手不管呢,好歹你也是我半个闺女呐;再说了,想象你那样过日子,我还真心酸,总觉得对不起你过逝的父亲母亲。”
牛妈又提到了叶怜梅死去的父母,她更感心情压抑,不能得到释放。“牛妈,你真地什么也别说了,我心中有数着呢!”
“不说?怎么可能呢!看来你还是没有完全明白我的意思,我就再说明白点吧,你呀,要想跟小镡走到一快儿,你现在就得降低对他的要求,你不可能再要做姑娘那会儿的条件了,这你明白吗?唉,其实啊,你心里想什么,我可比你清楚着哩,有什么呀,人就这么回事,你心里老想搞明白你家的那位先生,那你就得受他的窝囊气吃他的冷板苦。”“但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你还和你那位先生姻缘未断,那你就得用别的态度对待这个事情,否则你的一生就太苦了,你就永远不会见到太阳。”
“什么态度?”
“将就呗。”
“难道我还将就他少吗?”
“不,你那不叫真正的将就,而是恰恰相反,你从来就没有将就过他。”
“这是怎么说?”
“我觉得你要想真正将就他,和他过一辈子,那你就得完全地接受他的一切,包括坏到了极点的行为,你就坦然地面对他的一切,他一切的发生你就只当没发生,你照说你的话,照做你的事,照吃你的饭,高兴了就与他说上几句,不高兴了就拉倒,就与平时一样不就得了嘛。”

“坏到极点的行为?我要与平时一样对待?这怎么行呢!”
“就是嘛,你这根本不是真正的将就,所以就得想另外的法子来应对。”
“什么法子?”
“一种我已跟你说过,就是离婚再嫁,把握好时机与小镡成事儿;一种就是一反你的常态活法。”
“一反我的常态活法?”
“对,就是如此。我说了,你看我老婆子说得对不对啊,如果你觉得不妥,你就别往心里去。”
“我不会的,说吧。”
“我觉得你过去去舞厅倒是个挺好的招儿。”
叶怜梅听牛妈一说,感到很为吃惊,她没想到牛妈也会有如此现代的想法;而且当时她是反对她那样做的,现在怎么又支持了呢?她听牛妈说,心里有点明白,只不过她还是想牛妈亲自给解释清楚些。她发愣地看向牛妈,意思是叫牛妈继续说下去。
“你不明白啊,你应该明白呀?”
叶怜梅装作轻轻摇摇头。
“既然你不明白,那就由我来说。其实要我说,你一直那样做去,等一段时间,如果你的那位先生他还在乎你的话,那他也就会一反常态而待在家里为你改变一些的,这叫‘反刺激法’,是我来到这里闲得没事做,花了好久才想出来的。”
“牛妈,这你就错了,你这种法子不是对付任何男人都灵验的,最起码放在他身上就不行。虽然当时我决定出去,也不是一时冲动和完全针对他的,但后来他对我所发生的情况,你也应该是知道点的,他并没因此而就改变了自己,而是更为变本加厉,你再怎么刺激他也没有用,他的情况就是这样与众不同,你能拿他怎么样?反正我是没有办法了。”
“既然事情这样,那也是好事,说明他现在的心里根本就装不进你了,你就还按照我说的去做,离了再嫁,就不信当今社会上还找不着称意的郎心。”
“算了,不跟你说他了,想起他我就觉得恶心。”
“唉,现在的人都怎么啦!有钱的总不得安分,没钱的又犯酸,真是没得治了。怜梅,那你到底准备怎样过下去呢?你不可能就这样糟践自己一辈子吧?”
“我还没想好,暂且就只能先这样凑合地过着,我现在也是做一天和尚撞他一天钟,没什么大了不得的事情,反正到了都是‘不带走半根草去’。”
“唉!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拿你没法下口,你就好自为之吧。”
青灺和百克在卧室的床上,也没有睡着觉,一起在与往日不同的环境下,自是不能睡好觉。两人躺在床上谈了起来。
“哎,青灺,问句我不该问的话,你说你们的家庭还能和好如初吗?”百克自昨日中午与青灺的谈话,到今天的气氛,也使得他沉浸在了讆家的浓浓的情境中。
“嗨,这你都看不到,我身在其中都能看透的,我们一家怎么可能还能和好如初呢?做梦去吧,一切都不是理想状态中的美好,这就是现实生活,你看不惯也不行,你想不通也不行,你不接受也不行,总之,就这样,没办法。”
“看来,按你说,我们从书的知识海洋中所汲取的理性,在现实中都是难以兑现的了?”
“当然不假。但你要意志坚定,你要性格刚毅,你要热爱生活,那是你个人的事情,而多数时候个人的事是影响不了整体的。不过,我话虽如此说,我还是认为,上帝创造我们人,其实就是要我们把支离破碎的东西,拼凑成更为完美的东西的。”
“我看你是被你家庭的事打击得太厉害了,你变得太消沉了。青灺,其实这些都只是他们大人之间的事,根本与我们小孩没什么关联,我们现在所应该具有的,就是对生活产生无限的热望,对生命充满万分的虔诚,对盲目、麻木的东西产生幻想,这可对人的一生有着很大的影响呵。对,你最后说得对,上帝也许就是要我们人类有这种精神,谁能创造美,谁能把美维持得很久远,谁就会得到后人景仰,上帝就会对其发出微笑,上帝对他笑了,他就会得到上帝所赐予的幸福。”
“那你说,我们只顾学习,只顾自己,难道就不顾别人了吗?我可是很爱怜梅妈妈的。”
“青灺,我可不是说就什么也不顾而只顾自己,我是说,有许多大人的事情,我们是管不了的,也还没到能管的时候,既然不能管,那就只有放任自流、任其发展吧,而你只要在这个时段安心干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难道不是吗?”
“你这还是理想状态,现实就是不能令你满意。正因为你不在我们家长大,你没遇上我们家那档子事,所以你没有我这样的亲身经历与感受,自然你不会有更深的想法。百克,不怕你笑话,说句老实话,我很爱我现在的妈妈,我恨我父亲一分,就爱我妈妈更深一层。我的这种情况你永远都不会了解的。”
百克睁大了眼睛看着旁边躺着的青灺,不知道青灺所说的爱是怎样一个意境。青灺见百克静默不语,知道百克并不懂得他的心意,于是他坐了起来,认真地对百克说:“再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丢掉人世间的伦理道德等方面不谈,如果我父亲不爱怜梅妈妈而抛弃她的话,我都会恩爱上她跟她过一辈子呢,只可惜的是,人人都不可能脱离人世的伦常,所以我无能为力,只寄希望于我父亲的一次不测,我只能干着急,我只有把苦闷在心里面,从不向任何人说,如果今天少谈些我父亲的话题,也许我根本不会对你讲这些的。不过,我说的这些,你可要为我绝对保守秘密才行,否则我的美好愿望就只能一头栽倒进阴沟里去了,百克,你能做到吗?”
百克更是十二万分的惊异,愣愣地看着青灺,听到青灺的问话,还迟迟地没能反应过来,后来反应过来了,就慌不迭地答说:“啊?噢,能,绝对能。”不过,在谈话结束后熄灯待睡时,百克想到了别的方面,想到了“圣灵”的问题,从青灺父亲的情况、青灺的家庭情况和青灺刚才所说话的情况,他消除了些对“圣灵”曾经模糊的看法,他甚至在临睡着前予以疑问式的断定:“难道‘圣灵’的消失,我们现在的年轻人就不象他们那样有罪过感吗?”但百克的想法是由青灺的话引向深入的。
这两天的聚会,是牛妈人生最为开心的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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