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年的四月，在中原这里早已是春暖花开的时候，虽然草原寒冬的积雪早已消融，可萧萧刺骨的寒风依然肆无忌惮地在呼啸着。
我和萧宛最终还是要离开这里的，尽管那对狄人夫妇依依不舍，美言相劝我们继续留下，但是我们毕竟不属于这个世界，最终还是要离开。
那个狄人汉子把一顶兽骨项链塞在我手中，语气沉重地说道：“保重，钟英雄。带上它，神灵会一直在你左右守护着你们的。”
“谢谢大哥！”我热泪迎眶。
狄人大姐又把充足的干粮和淡水交到我手中，道：“这里的吃的喝的足够能保证你们抵达下一个有人烟的地方，记得，如果有时间的话，就多来这里看看。”说着，忍不住转过身，低声抽泣起来。
那个汉子看着老婆低声哭泣，大声呵斥道：“就你们娘们一天尿点子多，人家要走，你哭什么！”接着，他又看着我，语气平和道：“你嫂子说得对，以后多来看看我们。”
我沉重地点点头。
＊＊＊
经过几个月漫长的路程，我们回到了帝国边境的秦州。
秦州，边远镇。
我和萧宛来到这座不是那么太热闹的城镇，其实说是个城镇有点勉强，应该准确点说是个大大的村庄。
我和萧宛赶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狗吠，缕缕青烟袅袅升起，如果不是热闹大街时不时传来的吆喝叫卖声，这里还真得是古人认为的安逸隐居之地。
我们来到一家酒楼，和几个衣衫华丽的中年人面对面坐着，看样子是些商人。
那几个商人看到我和萧宛，微笑地点点头，紧接着一脸的无奈和惆怅写在整个脸上。
一个商人无奈地叹口气，摇头道：“这叫什么世道，这还叫人活不活了。”
另外一个商人也是感慨道：“是啊！可算是把我也坑苦了，几乎整个家底全搭进去了，共和军就一句话就要了我全家的命。”
听着他们的话，我有些好奇，问道：“各位，怎么回事？为何愁眉不展，有什么烦恼的事吗？”
一个商人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道：“哎！兄弟，你是不知道。如今共和军占据整个西域，可算是把我们给害苦了。”
我故意装做不知的样子，假装为共和军说道：“不是说他们要建立一个人人平等，要人人皆爱的世界吗？”
那个商人有些气忿忿的样子，道：“好听的话谁不会说，他们嘴上一套，实际做得又是一套，这帮共和军杀人放火、女子、掠夺商旅，土匪强盗该干的他们一样也没拉下。”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身旁一个商人朝他低声说道：“刘大哥，别说了。”刘大哥不满地瞪了那个劝说他的商人一眼，但是他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一个商人朝我抱拳道：“二位，我们哥几个也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不过局势特殊，我们也不好意思多言，这里距离西域较近，而且共和军经常会骚扰这里的民众，二位要多加小心那。”
我抱拳称谢。
一旁不语的萧宛却淡淡地问道：“既然这样，帝国为何不派大军围剿呢？”
那个商人哭笑着脸，道：“姑娘，我看你身穿蛮狄衣裳，可相貌是我堂堂中原人士，想必是从北方蛮狄路过的吧！那也应该对我帝国的军队有所了解，如今帝纪律松散，武器陈旧；官吏贪污，花天酒地，怎么能和训练有素，而且装备精良的共和军较量呢？根本就不是一个数量级的，短短半年的时间，硕大的西域就全部成为共和军的天下，帝屡屡吃败仗，这用不了多久就会打到玉门关的。”
我假装问道：“不是说玉门关可是我帝国第一关吗？固若金汤，怎么能打得下来呢？”
一个商人冷言冷语道：“固若金汤？我看够呛，共和军的火炮和火铳的威力可谓是历朝历代所有武器里最凶猛的兵器，而且是前所未闻，玉门关有什么？青砖绿瓦，对付那些云梯撞木什么的还行，对付火炮火铳的根本不行。”
＊＊＊
几十个身穿金甲头戴银盔的卫兵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霎时刚才热闹的酒店立刻变得安静许多。
店小二哈着腰殷勤地吆喝声：“军爷！”
走在前面的一个卫兵一拳把店小二打倒在地，鄙夷地瞪了一眼，冷冷道：“你说话还不够格，叫你们老板来。”
正在柜台扒拉算盘的老板笑脸抱拳道：“各位爷，有什么要事吗？”
带队的卫兵懒懒地把一张告示展现在老板面前，老板还没瞅清上面写些什么，那个卫兵就收回告示放到怀里，瓮声瓮气道：“没什么。太守有令，让你们这样家境的大户至少出三百两纹银和一千斤粮食做为军辎所用。”
老板听了一脸的难为情，哀求道：“军爷，您就饶了我们吧！现在您让我们上哪弄那么多东西啊！再说我们每天也只能挣点微薄的利，上有老下有小的，都要张嘴吃饭那。”
那个卫兵冷哼一声，道：“哟呵！看来就你们长着吃饭的肚子，我们就没长着吗？我们帝的士兵每天在前线饿着肚子流血牺牲，不就是保护你们这帮没用的废物吗？早知道我们的努力换来得是你们这样的报答，还不如叫那些共和叛贼做贱你们。”
那个老板怔怔不语，呆呆地站在一边。
那个卫兵冷冷道：“快！今天是最后期限，交还是不交？”
老板缓缓回过神，语气很微弱地问道：“我让伙计准备五十两纹银，三百斤粮食怎么样，小店就只剩下这么多了。”
那个卫兵冷冷地笑了一声，道：“这么点？还不够这些兄弟三天的口粮。三天后你让我们吃什么？难道让我们去吃掉那些凶残的共和叛贼军吗？”
老板低头无语，客人却掩嘴吃吃偷笑着。
那个卫兵指着店老板的鼻子，恶狠狠道：“好！看在那点东西的面子上，我再宽限你明日一天，要是再筹集不出的话，别怪我们哥几个对你不讲情面，我们走！”
看着远去帝士兵的背影，一个商人终于狠狠地说了一句：“都没一个是好东西！”
不过那个卫兵说得后来吃掉共和叛贼军当时我听起来有些好笑，但是后来我才明白那个以前认为的玩笑真得兑现。直到几十年以后，我至今想起来心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
突然几声爆豆般的枪响划破城镇寂静的夜空。
我匆忙推醒身边熟睡中的萧宛，匆匆嘱咐道：“快！有危险！”
“怎么了？”萧宛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
这一幕让我想起死在王位之争的梅兰。
我低声说道：“是共和叛匪军来了。”
我打开窗户，大街上到处是逃难的百姓，远处时隐时现着共和叛匪军火把刺眼的火焰。
我拉着萧宛也夹杂在逃难的人群里，我们把一切辎重财物丢下，就只有我和萧宛。
逃难的人群就像是无头的苍蝇，哪里安全哪里阴暗些就往哪里逃。
不知道人群中谁大声喊道：“快逃到山上的大山洞里！”顿时杂乱无序的人群朝着一个方向如潮水般向那个大山洞涌去。
也许是这么多的人拥挤在一起太显眼的缘故，远处的共和叛匪军发现了我们并朝我们这里噼里啪啦地放枪。
很多人猝不及防就被打倒在地，飕飕的子弹声从我们的耳边呼啸而过。
也许你此时看到你前面的人胸口立刻出现一个核桃大的血洞，下一刻那个人就是你。
人群中到处都是妇孺的哭喊声和哀叹声，我仿佛也听到黑白无常肆无忌惮地敞怀大笑，但是这一刻谁也明白只要逃进那个山洞那就是生命的希望，快到洞口附近的地方，所有的人都加快了步伐。
我预料到会有严重的事情要发生，果然许多人都拥堵在那个洞口旁，谁也是只要有一点松动的空间就拼命地用身体去占据，丝毫不肯给别人夺去自己占据的空间。
突然人群里愤怒声、叫骂声不绝于耳，甚至有人发生械斗，人群中骚动起来。
我大声呵斥道：“都停下，一个一个慢慢来，这样的话谁也进不去的。”可是我才发现我的话语和他们的吵嚷声相比简直微不足道，他们根本就不理睬我的话。
萧宛淡淡地安慰我道：“算了，咱们还是去别的地方吧！”
我点点头，环视下四周围。
突然，身后一阵巨大的声响，我回头一看那个洞口已经不见了，扬起阵阵尘土，除了十几个目瞪口呆的一些人傻乎乎地站在原地，其他的人全不见踪影。
我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老汉喃喃道：“造孽啊！洞塌了，他们全被砸死了。”
我和萧宛不禁也目瞪口呆。
＊＊＊
我带着萧宛和其他的难民们绕过山梁，来到一个山峁旁。
我指着前面的一个山谷，对那些难民道：“那里树林茂密，你们去那里躲。”我这句话里的你们也包括萧宛，但是不包括我自己。
萧宛明白我的意思，问道：“万离，你要去哪里？”
我拍拍我背后用粗布裹起的玄铁剑，开玩笑地说道：“这家伙好长时间没发火了，得让他发发火，不然以后会给我闹出大麻烦的。”
萧宛的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使劲拽着我的手道：“不！我不能让你去！”
“我是个战士，我不能这样贪生怕死！”我回答道。
萧宛知道拗不过我，含着晶莹泪水的双眸看着我，缓缓地松开她拽着我的双手。
我抿下嘴唇，做了一个平安的手势，接着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地上到处都是死尸，有难民的，也有帝的，也有共和叛匪军的。
蛋遍城东所有的废墟也没有发现一个喘气的，但是我不甘心放弃继续向前搜寻着。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心酸的哭喊声和几声的嘲笑声，我寻声望去，原来是几个裸露着上身的共和叛匪军士兵围着一个姑娘，就像凶悍的狮子在袭击猎物之前先挑逗一番。
那个姑娘显然是没有退路，而且无助的双臂拼命护卫着她最后一道圣洁的防线。
‘哧’的一声，一双粗大有力的手撕碎了姑娘最后的防线，姑娘雪白的肌肤完全裸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我背后的玄铁剑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响，我开玩笑地对着它说道：“老伙计，看来你和我一样，咱们这就去收拾他们。”
几个士兵缓缓褪去他们的衣裤，就在这时我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个士兵满脸诧异，慌张地指着我问道：“你是人是鬼？从哪冒出来的？”
我无所谓的样子耸了耸肩，道：“从哪来这倒无所谓，关键是你们在干坏事，老子我就得现身出现管管这世上不平事。”
另外一个卫兵恶狠狠地对那个士兵道：“你他妈和他罗嗦什么，干死他！”说着，就要操起身边的毛瑟枪。
我抬脚踢起一块瓦片，重重地砸在他的身上，那家伙‘嗷’的一声，疼得跌坐在地上。
我平静地对他们说道：“哼！不要以为毛瑟枪天下无敌，要知道在你们和我之间的距离它是根本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
那几个家伙看我绝非不是一般之人，便改换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指着躺在地上衣不裹体的那个姑娘，说道：“兄弟，你看。咱们要不这样，这姑娘水灵水灵的，要不咱们一起享用，好吗？”
那个姑娘满脸惊恐地看着我，似乎认为这唯一救命的稻草也会成为一缕云烟即闪而逝。
我没有理会那姑娘的神情，而是像一个无赖似的笑呵呵地说道：“可以！但是这妞得我先来。”
那几个士兵一听笑呵呵地点点头。
我转身来到那姑娘身边，她却是又踢又咬，满眼的愤怒，嘴里恶狠狠地骂道：“没想到你也是个禽兽、畜生，算我瞎了眼。”
我没有理会姑娘的踢打叫骂，我一把把她搂在我怀里，乘机把嘴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要想活命，就得听话。”
她似乎明白我的意思，立刻在我怀里变得安静许多，那几个共和叛贼军抱着胳膊，完全一副观众的样子看热闹似的。
一个士兵朝我喊道：“大兄弟，看来你降服妞还真有两下子，告诉大家也好让我们哥几个？”
“是啊！”其他人起哄地喊道。
我厌恶地瞪了他们一眼，而是脱下我身上的衣服裹在她瘦弱的身躯，扛在肩上旁若无人地向前走。
一个士兵横在我的面前，指着我说道：“大兄弟，你这就不厚道了，说好的咱们一起享用的。”
我恶狠狠地朝他说道：“老子后悔了，这么好的妞和你们一起享用太可惜了，老子决定要独吞。”
那几个士兵一脸的愤怒，好象是我做了什么没理的事情似的。
我扬扬手中的玄铁剑，对他们得意地说道：“就凭你们？能不能护得住自己还的看老子高兴不高兴呢？识相的，赶快闪一边！”
那几个人立刻操起毛瑟枪，枪口对准我的胸膛，而且刷拉拉的拉枪栓声在告诉我这帮家伙想和我动真格的。
我黑着脸，露出一个奸笑，道：“这可是你们自己找的，死了别在阎王爷面前诬赖我啊！”我的话音刚落，我从一挥剑到收剑只用了一眨眼的时间，那几个共和叛匪军瞪大眼睛望着我，似乎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身躯缓缓倒地。
我冷哼一声，道：“不自量力！”
＊＊＊
一队帝的士兵冲杀过来，很快就将那支零星的共和叛匪军冲个七零八落。
我回到萧宛和那些难民藏身的山谷中，把那个姑娘放了下来。
初夏的夜晚，这里依然还是能感觉到阵阵的寒意，那个姑娘不由地把身上的衣服紧紧地裹起来。
几个好心的大娘走到那个姑娘身边，又是抚摸着她的发鬓，又是递给那个姑娘些吃的烧饼。
我刚要转身离开，那个姑娘微微地对我说了声：“谢谢。”
我头也不回，没有说什么，继续迈着步子向前走。
在密集的人群中，我仔细寻找萧宛的身影，只见她正和几个好心的大姐把一个腿受重伤的一位大伯抬到一个安静的角落。
“宛儿！”我轻轻朝她叫了声。
萧宛先是一怔，然后缓缓地转过身，一脸的狐疑看着我，道：“看来你真得接受我了。”
我点点头，对她说道：“我决定了，这次回去希望文侯和皇上能够成全我们在一起，看来圆慧大师说得没错，你就是我生命中要见到的第三个让我去爱的女人，他说我可能会失去你，但是我钟万离就是不信这个邪，我要让你永远地和我在一起。”
萧宛突然扑到我的怀里紧紧地抱着我，银铃般的笑声不时咯咯笑了出来，我刚想说些什么，她却狠狠在我胸上一拳，笑骂道：“该死的，你早就应该答应我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说呢？“
我长叹一口气，想起过去那阵阵往事，缓缓说道：”你和我经历的实在是太多了，为了你我差点搭上性命，不过为了我你也差点搭上性命，看来是苍天在考验我们那，如今我们就像是头科状元给了老天爷一份满意的答卷，这次我说什么不能再失去你了，我知道那几天你郁郁寡欢，心情不太舒畅，是因为你为了你将来的前途着想，现在我可以庄重地告诉你，我就是你的未来。”
一只猫头鹰突然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接着展翅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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