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义和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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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义和拳
话说那劲装女子沉着脸说出一番话,却惊的李至平白的出一身冷汗,虽说这土匪比较另类一点,但土匪就是土匪,不讲道理是土匪的特权,万一说翻脸就翻脸,李至也拉不长、吹不扁别个。
无奈之下,李至只得苦笑一声。那朱红朝也不言语,一门心思的只顾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苍白的脸色也多了点光芒,仿佛忘了李至等人一般。
李至正了正身体,陪笑回言道:“小姐却是恁看不起在下,在下虽愚钝,眼睛却还是能识人辨物的,方才这位朱老先生就气度非凡,岂能以土匪视之。再言,各位的行径那里和那些打家劫舍、鱼肉乡里的土匪相似?如今天道不昌,黎民活于水火,避世为盗却也强似那为虎作伥之辈。”
女子脸色好转了一些,却似乎不愿就此放过李至,追问道:“以黄小哥之见,我们不似土匪,却是避世盗贼,总脱不过一个贼寇称呼,是么?”
李至被追问的脸色发烫,却不敢拂袖而去,只得继续苦笑赔话,心里面却暗自腹诽:“女人家那么厉害干什么?咄咄逼人,小心将来嫁不出去!害老子赔笑赔的脸上肌肉都酸老,还怕你们翻脸,郁闷啊,等离开这里老子我改行卖笑去!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病猫?”心里面不痛快,不肯认输,尤其是不肯在美女面前失了面子,不敢表示出来,当下却不在顾忌,故说道:“小姐言辞犀利,叫再下难以应对。不过现今之天下,贼盗岂是明火执仗之人?即明火执仗之盗,却只能盗一时一地一家之财。遍观如今之神州,盗贼岂为少乎?如满清鞑子皇帝、慈禧老妖婆为卖国之盗,本为华夏众同胞之神州,被那鞑子盗来为换自家一时一刻之位置和挥霍,悉数卖与那洋人,土地、金钱糟蹋了不知凡几?此才为真盗贼!另那鞑子奴才等,为保花翎顶戴,从小民口中抢夺保命钱粮,悉数奉与洋人,华夏之物产,也被送与洋人。此盗贼才为真盗贼,不独盗钱粮、害人命,更是坏我神州之气运、贻害子孙万代!更有那外国,更是举国为贼,见我中华物美,便不远万里而来,视我华夏民众为刍狗,生杀予夺,物莫不抢,地莫不占,此方为当今天下之盗贼也!请问小姐,汝自问能比如此之盗贼么?若能比,小姐可自称为盗。”
李至不管不顾,夸夸其谈一番,当下就惊呆了众人。那朱红朝等人是清朝之人,虽为匪,却不敢造反,黄老汉和王陈氏却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更不曾有什么大的见识,听闻得如此对满清皇帝不敬、差不多等同与造反的言论,立时便吓的浑身发凉,心里面却在想:“这黄家小哥年岁不大,也只是在县城念了2年新学,如何会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语?若被人听去首告官府,怕不灭了九族?”
其他人还在沉呤之中,只因此言语与日常所闻相比太过惊世骇俗,故都不敢轻易置评。倒是蛮牛却是粗人一个,肚子里没那么多忌讳,先前背冬梅进来后也不曾走,就蹲在角落里面看热闹,当下便猛的一拍大腿:“黄小哥,你说的硬是有道理,什么大盗小盗俺不懂,不过那洋人和尚俺是见过的,但凡是看上那家的东西,没有不费尽心机弄到手的,搞的别个家破人亡也不管不顾,丁点顾忌都没有,原来那洋人全国都是盗贼啊?”
朱红朝人老沉稳些,尚不置可否,那女子和拿锈刀的土匪人年轻也不害怕。
女子道:“黄小哥高论,方才小女子失礼了,这厢给您赔罪,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则个。”
拿锈刀的汉子也双手抱拳一揖到底:“先生高才,受教了!”
朱红朝也拍手道:“小兄弟高论啊!人老了,比不得年轻人,倒是我徒弟和女儿有见地!”
黄老汉却不敢认同,拉着李至的手:“三伢,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你们黄家就你一根苗了!”
李至拍拍黄老汉的手道:“大叔,不必担心,朱先生不是普通人,信得过的。”
朱红朝笑着道:“黄小哥所言甚是,老汉也是与那洋人放过对手的,手下也有几条洋鬼子的性命。呵呵,确实痛快啊!”
朱红朝说完,脸对岩顶,仰首望天,平身发出一股萧杀之气,脸色也不复刚见之时的那种苍白,竟然透出点红晕。
“杀洋人?山东泗水县?”李至终于在心中记起这个地方了――小时候曾经看过一部电影《红灯照》!不就是义和拳的那个朱红灯吗?
念及此,李至对朱红朝的时候脸上多了点崇敬!原来朱红朝他们是义和拳的人!虽然义和拳以封建迷信蛊惑人心,不过在那个时代,能以身家性命争取民族独立的人,始终值得尊敬。至少可以说,义和拳以不那么正确的方式打出了民族尊严的旗号!比起满清鞑子的卖国求荣,自是云泥之别。
李至小心问道:“朱老先生,不知山东平原县的义和拳英雄朱红灯你们可认识?”
朱红朝几人闻言身体一颤,眼睛里面闪着光,眼泪便流了下来,女子更是悲苦,忍了忍,终于止不住的嚎啕大哭。蛮牛与拿锈刀的汉子则在那呜咽着没有放出声来,朱红朝老人则仰着脸,任凭老泪纵横。
李至见状,估计这些人和山东平原县的义和拳有莫大的关系,而且这老者肯定还是朱红灯极其亲近的人。当下也不知如何劝解,只得赔着掉满脸哀悼的惋惜了一回。
朱红朝稍微回过神来,对李至道:“黄小哥怎么知我那大哥的事?”
李至心道:“怪不得,原来是朱红灯的兄弟,我就说这些土匪怪怪的,根本不像土匪,原来是义和拳的人,还有点侠义之气。”回答道:“朱红灯英雄舍生取义,平原一战天下闻名,打的鞑子县令蒋楷和巡抚毓贤狼狈不堪,义和拳声威大振及由此也!小子对朱老英雄是敬佩的紧”
朱红朝道:“既小哥知道我那为兄的事项,也就不瞒您了,那带你上山的汉子便是我劣徒朱全,在兄弟中排位第六,这便是小女朱慕兰,从小就跟小老儿学习点拳脚,顽劣的紧,针线女红俱不识,耍枪弄棒倒喜欢的紧,唉,怕是婆家难找哦。”
那女子见朱老汉说她,羞怯起来,蹲在朱红朝脚边把脸望老汉腿上一放,柔声道:“爹,你又取笑人家了。”神色中露出女儿本性,娇羞无比。
李至接口道:“朱先生过谦,令千金英姿飒爽,豪爽不输男子,乃女中豪杰之人。疏不知女子能顶半边天!将来成就不可限量,怕是不知那家公子有此天大的福缘能得朱小姐青睐!”
一席话说的朱红朝老怀大慰,笑道:“好见识!黄小哥才是人中龙凤,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见识。女子能顶半边天!嗯,说的好!女子能顶半边天!”

要知那时候妇女的地位极低,一般人家的女子是不能在外抛头露面的,如那豪富人家的小姐,很多俱是到出家之时连家门都不曾出过几次的,至于那些到出嫁之时所谓的连绣楼都不曾下过的更是变态的离谱!李至来自后世,女子不但翻身做主人,还大有阴盛阳衰的趋势,古今对比,实在是造化弄人。
朱慕兰虽是江湖儿女,有豪杰之色,但毕竟是女子,脱不了时代的限制,虽心中豪情万丈,却不敢过于抛头露面,现听闻李至说出“女子能顶半边天”的话,不由得心有戚戚焉,只觉得这少年不是普通人,胸有丘壑,看着李至的神色便有了些不同,眉目含笑。
冬梅在边上坐着,其它的听的迷迷糊糊,这句话却听在心里面了,激动的抓住李至的手,连声问道:“黄哥哥,你说的真的吗?我们女子也能做大事吗?”
李至怜惜的抚着冬梅的头道:“当然是真的,男女本来就一样的,将来你学知识学本事,还能救国救民呢!”
冬梅高兴的说:“哥哥,救国救民我不知道怎么办,不过我将来一定听哥哥的话,哥哥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朱慕兰也走过来,抓住李至的手问道:“黄小哥,你说的真的吗?男女都一样的时候真的会有吗?”随后发觉自己抓住李至的手有点失礼,虽是江湖儿女,但礼教大防还是根深蒂固,立刻满脸羞的通红,赶紧放开李至的手,跑到朱红朝身后,不过一双含春俏目却盯在李至脸上。
李至后世人,男女拉拉手也没觉得有什么防不防的,神色如常的说:“男女平等的一天肯定会来的,几千年的腐朽传统必定消亡,历史潮流是不可阻挡的。”
朱慕兰听后,一脸的向往,喃喃自语:“会要多久呢?我能见到那一天么?”
朱红朝是习武的人,也不讲究那些所谓的礼节,对女儿的行动只当没看见,但其实也是其对女儿溺爱的紧,什么都由着她。
李至对朱红朝问到:“朱先生怎么到了这关外苦寒之地呢?朱红灯英雄被鞑子戕害之后,四处缉拿朱英雄家人亲朋,你们怎么脱险的呢?”
朱红朝道:“其间辛苦自是难以尽言,黄小哥若有兴趣,便待老朽为你一一道来。”
朱慕兰也从刚才的娇羞中回过神来,拉着朱老汉的手道:“爹,你只顾着说话了,黄小哥他们流落到此,想必受了诸多艰难困苦,现在都正午过后了,还是招待人家吃点东西再叙话不迟。”
朱红朝闻言呵呵笑道:“就是就是,老朽年老爱唠叨,倒在客人前面失礼了,还是丫头心思细些。前几天你六师哥和蛮牛他们去西山猎了头野猪,给我们送了几片补养身子,丫头你去整治下待客,我与黄小哥话逢知己,便边等边谈吧。”
“嗯,爹,那我去忙了,黄小哥,黄大叔,王婶你们稍候。”朱慕兰脆生生的答应了便起身去整治饭食,冬梅见朱慕兰长的不但清秀还识文能武,心下十分的羡慕,便跳着与她一起去好亲近些,王陈氏本就不懂什么义和拳、天下大势的,只识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现男人没了也没什么想法,只想走一步算一步,认为女人家只要能做好家务看好孩子便无其它,若能把冬梅拉扯大再寻个好人家便心愿全了,故此也不愿在这听什么义和拳的壮举,便随着一起去帮忙了。
等三人走后,朱红朝招呼朱全和蛮牛道:“你们两个也坐近些,我年纪大了点,记性不好,怕有些遗漏,你们也好补充。”
二人道:“是,师傅。”走到近前,各人找个石凳就坐了下去。
朱红朝便开讲起来。朱红灯在光绪23年因见洋人借传教之名,残酷欺压普通百姓,还利用信教的民众与不信教的民众制造矛盾,官府也逢洋就怕,加之洋人在国土上耀武扬威,随意欺压抢劫国人,故参加了义和拳,誓要驱逐洋人。满清鞑子惧怕洋人,称呼义和拳为拳匪。
光绪25年秋,山东平原发生饥荒,那无良地主李金榜、还有些信洋教的二鬼子与县令勾结,囤积粮食发难民财。义和拳为饥民出头,哪知那县令与地主、二鬼子狼狈为奸,并借故欺压拳民首领李长水,双方矛盾激化,多次发生冲突,由于县令出动民团镇压拳民,故李长水邀请朱红灯相助。朱红灯义薄云天,带领拳民击败民团,并攻下了恩县教堂,进驻平原县郊。县令蒋楷见事不妙,奏请巡抚毓贤排兵镇压,与朱红灯激战。由于拳民训练不足,被击败,是役朱红灯率领徒弟子侄等人杀出重围,到荏平一带与满清鞑子继续抗争。
鞑子通缉朱红灯,后因被地主发现举报,子侄共计13人被抓,年底被鞑子砍头。朱红朝因临时外出得以幸免,但因参与平原起事被鞑子通缉,无奈之下只得带领余下族人子弟等逃往渤海边,得同情拳民的船家相救,被渡海送到秦皇岛,辗转流落到此。因见此处地形险要,便暂时在此安身。
说到动情处,只见朱红朝须发俱张,豪情万丈,等到朱红灯遇难时却老泪纵横,悲怆不已,直听的人荡气回肠。
朱全因见师傅激动,怕对身体不妙,连忙劝住:“师傅,你老不要激动,身体要紧。余下的,便有徒弟代为叙述吧。”
那朱红朝经过一番声色俱厉的叙述,精神早已不堪,神色萎靡,就点点头,由朱全补充。
“那几场仗确实艰难,我们全都是普通百姓,即便是有几手拳脚工夫的,也顶不住洋枪枪子。在开打前,我们都请了仙师画神符喝神水,念神咒,不过屁用不顶,我5个师兄,2个师弟都被洋枪打倒,想近身与鞑子兵肉搏都不行。可怜我的那些师兄弟啊!”朱全说到此处便放声哭出来。
蛮牛也闷声说道:“我们几个也是,我同村的张打铁,还在那跳脚请太上老君上身,没等跳两下就被枪子打掉了半边脑袋,脑髓溅了我一身,我想我自己笨,念不来那些咒语,只顾埋头冲,没想倒留了条命。”
朱全哭了一阵,继续说到:“师傅3个儿子都死在平原了,年纪那么大,亲生的就只有慕兰师妹。”
李至也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这些民族的先行者们,用热血铺就了反抗外来侵略的路,虽然注定是悲剧的结尾,但谁敢说这些先烈的血是白流了的?至少让那些在中华大地上为所欲为的洋鬼子们知道了什么叫害怕,什么叫中国的老百姓。
朱红朝听到朱全说到自己3个儿子的遭遇时,脸上,嘴角都在隐约的**,显然是不胜悲苦,嗫嚅着不知在说着什么。
(PS:朱红灯及平原县事件是真实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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