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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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时分,万籁俱寂,夏丘城西北二十里的一个小山坡下,仍然亮着一片灯火,星星点点的火光与天上的月光相辉映,甚是清冷
这里便是田楷,孔融,刘备三方联军的前锋大营,统军将领乃河北常山真定人氏,赵云赵子龙。
中军大帐,气氛肃穆,风从大帐的缝隙钻了进来,火盆内的火光摇曳起来,帐内两人的身影随之摇晃,一大一小,一长一短,影子的主人分别是赵云,刘复。
“这么说,曹军的主力离去不久,确定是前往郯县了?”
赵云沉吟了片刻,抬头说道,火光映照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这消息是从下面的士卒那里探听到的,也不见得便是如此,不过,根据他们的交代,曹军的军粮供应很成问题,这段时间一直靠劫掠民间粮食在维持……依复之见,曹操若是在过年前无法攻下郯县,天寒地冻,军粮不济,他只能选择退兵一途,所以,他率兵再次攻打郯县这个可能非常大。此时,我军当避其锋锐,在郯县附近扎下营寨,以守待攻,与徐州军呈犄角之势,互为奥援,如此,曹军攻不下郯县,必不能持久,只能选择撤军了。”
刘复侃侃而谈,一个小孩做出大人模样,赵云却一点也不觉得滑稽,他一边听着刘复的讲述,一边轻轻点头。
“某已派快马飞报玄德公,田使君,孔太守,玄德公和田使君皆是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必定有良策相应。”
说罢,赵云叹了一口气,眉头微皱。
“就算赶走了曹军,这徐州一地也成了鬼蜮。前段时间,关东联军讨董,董卓西逃,宛洛一带百姓皆东奔徐州,陶使君行那屯田之策,使得徐州富裕甲于天下各州,世人皆奔徐州而来,躲避战乱,此州成为了天下少有的福地,不料,如今也有了此祸,乱世之中,烽火相连,岂能有真正的福地啊!”
赵云奉行万言不如一默,为人沉稳,也只有在刘家父子面前,他才时常袒露心声,不过,在这两者之间,还是有所区别的。
刘备的个人魅力极强,这方面几乎无可挑剔,赵云与其相处,时常感觉如沐春风,刘备想要遵循汉室,恢复天下清平的心愿也深深地打动了赵云。然而,即便如此,赵云仍然没有应刘备之请,投入刘备帐下效力。表面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他现在的主公是公孙瓒,不能背主他投,可是,仔细推敲的话,这个理由其实站不住脚。
身为平原相的刘备,表面上是汉室的官员,然而,他这个平原相是公孙瓒封的,实际上,他也是在公孙瓒效力,以他和公孙瓒的交情,将不受公孙瓒重视的赵云拉到自己麾下,并无困难,情理上也说得过去,根本算不得背主他投。
所以,赵云不投刘备也就有着别的原因。
当初,公孙瓒占领冀州北部,赵云率领本乡子弟前去投军,公孙瓒很是不待见他,认为他是贪生怕死之徒,于是,出言讥讽。说你们冀州人都是属意袁绍,你为何与他们的选择相反呢?意思是不相信赵云的归附,认为他是被幽州军的强大所震慑,这才选择了投降,立场并不坚定。
当时,公孙瓒率领幽州军才破十万黄巾,横扫冀州北部,袁绍才从韩馥手中夺到冀州,只能收缩兵力,处在守势。这个时候的公孙瓒志得意满,出言行事皆有些狂妄自大。
赵云的回答非常坦诚,他说现在身处乱世之中,我们这群人不晓得谁是明主,为了生存,只能依附施行仁政的主公,并不是因为个人疏远袁绍而亲近偏向将军您。
当时,袁绍入驻冀州,乃是得到了冀州世家大族的支持,他的政策也就偏向那些世家大族,像赵氏这样的寒门小族也就被其排斥在统治阶层之外。赵云之所以投公孙瓒,除了因为公孙瓒占据了常山真定,兵力强盛,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之外,也有那方面的原因。
而且,当时的赵云认为公孙瓒挟幽州十万之众,能够扫平天下,匡扶汉室,让百姓不再流离失所,然而,他的想法错了。

首先,公孙瓒虽然接纳了他,却并不看重和信任他,而是将他丢给了刘备。随后,公孙瓒在界桥被袁绍击败,狼狈逃回幽州,接下来两年,双方在幽州和冀州边际对峙纠缠,谁也奈何不了谁,弄得将士疲惫,生民也无法修生养息。
情况已经很明显,公孙瓒这人并非明主,他无法结束这个乱世。
刘备有结束乱世的大志向,然而,他的实力实在是太小了,他虽然自称皇族,却身处寒门,名声不响,为世家大族所不耻。当初,北海郡被黄巾围困,北海太守也是当代名士的孔融派太史慈突出黄巾重围,前往平原向刘备求救,刘备一时间竟然惊讶失言,北海孔融也知道我刘备这个人?
在这个时代,真正掌握大权的是各地的世家大族,若是得不到他们的支持,行事便会困难重重,事倍功半。
说实话,赵云并不看好此时的刘备,他佩服刘备这个人,可是,为了心中恢复天下清平的志向,他婉拒了刘备的邀请。
因此,在面对刘备的时候,赵云并不能做到彻底的袒露心迹。然而,在刘复面前,他却能完全袒露心声,刘复年岁不大是一个原因,刘复是他的弟子又是另一个原因,这个时代,讲究的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徒之间的关系有时甚至比父子之间还要亲密。
赵云的心思刘复大概知道一二,他并不认为赵云的想法有什么错,能够做到志向不被情感影响,何其难也!
刘复没有附和赵云的感叹,曹贼的确暴虐,不过,若是自己处在他那个位置上,要想尽快夺下徐州,最简单,最有效的方法也只能是这个。梦中的世界曾经流行过一句话,以粮为纲,这句话放到乱世中来,更加适合。
没有粮食,再强大的军队也要土崩瓦解,曹操要想维持如此庞大的兵力,最简单的办法只有去抢,抢钱,抢粮,抢女人,一方面满足了本身的需求,另一方面也削弱了敌对势力,这样好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那些死在屠刀下的百姓,倒在路边的饿殍,区区蚁民,何足道哉!
“那曹洪有着五千人,挡在我军前头,又该如何?”
刘复皱着眉头说道。
赵云所部不过区区五百人,后面的三方两军加起来也就一万,单是前面阻路的曹洪部便有五千人,敌我兵力相差悬殊啊!
“曹军战力如何?”
刘复以五十轻骑击溃五百敌军,虽然是出其不意,又用了诡计迷惑对方,仍然很是了得。不过,也有可能是敌军战力不行。
“虽然是征粮队,算不得曹军主力,战斗力却也不弱,此战复虽然获胜,却也侥幸得很,若非采用诡诈之术,很难获胜,只是,两军对阵,比的还是实力,诡诈之术终究是剑走偏锋,不能以此为依仗!”
听了刘复之言,赵云点了点头。
“曹军若是战力强悍,我军便须快速前进,早日前往郯县,与徐州军会合,以免被曹贼各个击破。”
两人就当前的战局商议了片刻,刘复方告退出账。
和师傅赵云相处,刘复觉得非常愉快。赵云并不因为刘复年岁尚小就轻看他,战阵之事,多和刘复商议,虽然有着传授经验的意思,当两人意见不同的时候,他也没有用师傅和上司的身份来压制刘复,而是各抒己见,将各自的理由和依据摆明,最后作出定夺。
刘备和刘复相处,也是采用的这个方式,然而,虽然不明显,刘复还是观察到了,刘备采用的还是引导的态度,并没有把刘复看做一个能够自主行事的独立个体。
至于关羽,简雍,张飞三人,只是将刘复当做子侄对待,刘复的表现虽然很惊艳了,他们还是没有把他当做能够平等对待的,对于他的进言,往往一笑置之,这很让刘复愤然,自己何不多出几岁啊!
出帐之后,赵亮带着一个士卒迎了上来,那个士卒小声地对刘复说着什么,听完那个士卒所说,刘复向他问了几句话,得到答案之后,他沉思了片刻,转过身返回了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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