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乔玄突然站了起来，声音洪亮，似乎完全没有受到悲酥清风的影响，他以丝巾掩鼻，来到萧如跟前，说：“女娃儿做的不错。只可惜还是太冲动了一些。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脱身了吗？”
萧如一愣，随即便悟到自己的易容技术着实不高明，怒道：“我敢来这里来，就没打算全身而退。的确，我打不过你们，是我学艺不精。你们可以嘲笑我，但是不能因此而看不起我的师门。只不过你们这样肆意妄为，以为自己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吗？”
乔羽却在一旁诧异的叫道：“父亲，您怎么没事？”
乔玄回头看了他一眼，淡然笑道：“女娃儿，你也一定很诧异吧。你的迷药的确很厉害，似乎比当年蓬门殷素的**香破坏力更强。只可惜，老夫这几日患了风寒，头痛鼻塞，才没着了道。你自己以为侠气热血，却全然不懂事。想那天地之间，果然黑白分明的吗？你自己就是完全正义的吗？”
“我——”萧如一时语塞。
乔玄却大声说道：“天地之间，本没有绝对的正义，你我不过是灰色地带罢了。羽儿，你看到北辰杀人放火，便深为震惊，但若你见到北辰中人为天下苍生不惜性命，不顾妻儿，往来奔走，你却又怎么想？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这最后几句话，却是对着乔羽说的。
“老爷，您怎么在一个外人面前提起北辰？是不是要……”承影轻轻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手势，却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乔玄已将全场局势牢牢控制住，此时便望着萧如，笑问道：“女娃儿，就这样一时冲动而丧命，你一定心有不甘，对吗？”
萧如叹了口气。的确，她是太冲动了一点，然而从小养成的道德观却深深束缚着她，告诉她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每一条性命都是可贵的。因此，看到那么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的悲惨遭遇，再加上自己恐怕是唯一的知情人，便按捺不住怒火，头脑发热，冲上门来问罪，却丝毫没考虑过将自己置身于何等危险的处境。但是事以至此，认错求饶显然不是她的风格，而且恐怕乔家也不会接受，便极硬气的回了过去：“是我学艺不精，自取其辱。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我若将你卖到青楼呢？”乔玄笑着问道。
那实在是个糟糕的地方，萧如不由得头皮发麻，她穿越过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阅男无数。但是她还是大着胆子问：“青楼？哪个青楼？是出卖色相的青楼还是贩卖消息的青楼？”
乔玄轻轻笑道：“小丫头果然有几分见识。不过你想去贩卖消息的那个青楼，已经是不可能了。那个青楼现在改名叫做青鸟了。不过，我看你聪明机智，的确有两下子。若是愿意成为北辰的一员，我还是可以放你一条生路的。”
“老爷！”承影在一旁忍不住说道，“北辰怎么能让一个女人加入？”
乔玄不为所动，冷笑道：“若是觉得不方便，给她一张面具，让她继续扮作男子好了。哼哼，女人，这个世界上，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将我精心调教的家丁放倒的人已经不多了。怎么样，小姑娘，你意下如何？”
“这——”萧如仍然在犹豫。
“小姑娘，这样的好机会，你几年也不一定能遇到。”乔玄耐着性子劝道，“何况，我会派你到洛阳去。我听说，你和太平道颇有渊源，而今张角的最后一个弟子卜已，因为刺杀唐周未遂，已经被抓了起来，严刑拷打，逼他说出同党。数月之后就将斩首示众。可怜昔日张角信徒遍布天下，竟没有一个人愿意救他。”
萧如低着头不说话。
乔玄叫道：“来人！将疑犯孔却送到潜县县衙！就说乔家一时不察，孔却居然私自雇人放火烧山，因怕罪行暴露，又杀死了韩姓老头。乔家对门客管束不利，甘愿承担连带责任，一切损失费用，请县令大人裁夺，乔家愿意赔偿一切损失。”
“不要！我什么也没做！”孔却瘫在地上，无力反抗，只是惊恐的大叫，“你们不能这样做！我是孔子的二十世孙，又是大儒孔融的堂兄，他小时候，尚对我佩服推崇，多加礼让，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乔玄笑道：“你说的孔融，是那个小时了了的孩子吗？孔融让梨，不过是他谦让知礼，你却拿来做炫耀的资本，真真滑稽可笑。你放心，潜县的李县令是老夫的学生，他一定会好好关照你的。”说着，冲进后院的家丁如狼似虎，直把孔却架着出去了。
乔玄又回过头来望着萧如：“此事如此了解，已经是我能做的最大让步了。我想孔却是不介意多一个从犯，和他一起下黄泉的。你意下如何，是当孔却的同伙，还是当北辰的新人？”
“北辰可以帮我救出卜已吗？”萧如有气无力的问。
乔玄叹道：“张角和他的徒弟们都是一群疯子，一群过于理想化的疯子。他们把天下搅的大乱，还要其他人费尽心力来收拾。罢了，看在卜已对他师父始终忠心不二的份上，救他一命倒也无妨。如此说来，你果真想清楚了？”
萧如苦笑道：“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逝者已逝，然而生者犹在挣扎。还是顾全自己的性命，伺机救人要紧。”
乔玄点点头：“也算个明事理的孩子。承影，她以后就归你管了。这几日羽儿要启程去洛阳，你们护送他一起去，顺路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救那个疯子。”又道：“你这迷药药性何时才能解？”
“一个昼夜吧。”萧如喃喃答道。
乔玄一愣，笑道：“不错！果然一代更比一代强啊！给你个忠告，将你那木钗收好了，若是被别人知道你有这么一根木钗，恐怕会惹无尽的麻烦。”起身伸了个懒腰：“我也累了，该休息一会儿了。哦，我的乖女儿，你们怎么来前厅了，来，让爹爹抱抱。”
一对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手拉着手站在后院的花圃边，好奇的望着院子里倒了一地的众人。她们看起来不过三四岁大小，头发像黑缎子一般黑亮，皮肤如鲜奶般幼滑，脸颊上闪动着蔷薇色的红晕，如宝珠般熠熠生辉的眼睛望向萧如，还眨呀眨的。萧如顿时觉得呼吸都快要停滞了。这一种近似于圣洁的幼女之美尤其震撼人心，一时间整个院子里突然变得静悄悄的，鸦雀无声。
“小乔，你在哪里啊？快回去练琴！莫让你大姐事事占先！”遥遥传来了年轻女子的声音，虽然焦灼急切却仍不失甜美，“啊，大乔你也在啊？还有——老爷！”女子这才瞧见了倒了一院的众人，脸色微变，急忙屈膝请罪：“奴家一路寻找小乔而来，不知老爷在后院理事，故而冲撞，望老爷恕罪。”
“罢了。”乔玄一挥手，本来想俯身拥抱女儿的，却被自家姬妾说漏嘴的邀宠之意坏了兴致，“你，带两位小姐走吧。老夫也该休息片刻了。”头也不回，径自走了。
那女子自悔失言，低头沉默了片刻。那两个小女孩当中较小的一个悄悄冲另一个努了努嘴，过来拉女人的手。女人勉强一笑，带着两个小女孩离开了。
此时院子里面只剩下了萧如、承影、乔羽和一帮子不知道名字的家丁，歪倒在地上站不起来。这里面还是承影最有办法，他大声呼叫，自有几个有眼色的家丁弄了副担架来，先抬他去休息。此时乔羽的跟班们正在手忙脚乱，背也不是抱也不是呢。
承影离开之前，冲着乔羽别有深意的笑了笑：“公子爷，这次我帮你除掉孔却，你可是欠了我一个人情哦。”
乔羽脸色发青，别过头去，恨恨的一句话也不说。
承影还有力气哈哈大笑，对着萧如扔下一句：“北辰的规矩，是要每天早晨起来训练的。明天开始，可别误了时辰。”接着，就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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