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定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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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梁军重兵回缩新安,以图防守反击,阻敌东进。李轩和宋威深知机不可失,下令拔营起兵,大举东进,大军进驻硖石堡,遥望新安。
南路军的王彦章等顺利劝降被围困的福昌守将,故损伤较小,已经整军出发,准备攻打洛水之上洛阳西南门户寿安。李轩早已和他们定下计策,洛阳是天下最坚固的城池,围无可围,唯一的攻打策略,便是逐步攻下洛阳周围的重要城镇,最终孤立洛阳,彻底截断洛阳的外援,使之成为一座孤城。所以在既定策略之中,新安之后是慈涧,攻下慈涧之后,一面继续固守增加洛阳西面的压力,一面分兵进驻洛阳北面的北邙山,使洛阳失去北面屏障;而南门则是拿下寿安、伊阙,再进攻东面的偃师虎牢,完成对洛阳的封锁。
如今大唐军队已经抵达新安、寿安之外,若是这两城失陷,梁军在洛阳西面的防线将全面崩溃,而南面和东面也将遭到唐军的直接攻击,所以双方在此将展开大战,决定双方今后的命运。
慈涧离洛阳最近,一旦新安失守,慈涧也将直面唐军的冲击,而最致命的是慈涧的城防远不如新安巩固,现在再赶修已是没有多余人工,时间上也来不及,所以梁军将与唐军决战定在新安,此役关系着双方未来的命运,胜利的一方将会士气大振,愈战愈勇。因此新安已成双方势力消长的关键,战争云雾一时笼罩新安。
日落西山,天地一片苍茫。
经过三天行军,李轩和宋威的先头部队一万人已经抵达新安城外,择址安营。
唐军在离城三里远处的丘陵高地大兴土木,设立木寨,为大军做好攻城前的准备工作。
李轩大营踞高地,择要隘,于此硖石堡、新安两城间的四通之地立营建寨,既对新安构成威胁,又令他们无法进逼硖石堡、缺门,收复失地。唐军立起方形阵,可抵敌人从任何一方的攻击,本身且能互相支援,营中有营,达到自固和扼敌的两大立营要旨。若是敌军向他们发起攻击,只会正中下怀,无不欢迎。
营帐之中,李轩独自一人,提起毛笔练写字,自从适应了这个时代环境,只此写字一样还未达到融通,一开始写的字那个惨不忍睹,简直有“草圣”之风,连自己都不知道写的是什么。而到现在,已经大有改观,至少一笔一划的楷体字还是写得像模像样。
宋威进入帐中,见李轩正在“挥毫”,呵呵笑道:“殿下还真是有雅兴,对阵敌军仍能如此安心挥毫。”
李轩抬头,报以苦笑,道:“将军莫要取笑,只是为了练习写一手别人看得懂的字罢了,免得以后写降书敌方还看不明白。”
宋威惊愕道:“殿下何出此言,若是让帐外兄弟们听到了,可会大伤士气呀。”
将剩下的几个字写完,李轩笑道:“将军不用紧张,本王只是随口玩笑而已。对了,将军有事吗?”
宋威拱手道:“请殿下与我前去观看敌营的。”
观看敌营,是该去看看的时候了,看看梁军凭什么守住新安,再图反攻。
李轩、宋威率亲兵到前线察敌,在离敌营一里许远的小山丘上遥观敌寨的情况。
梁军依城立寨,以加锹安的防守力量,因为背靠坚城,有险可恃,故敌军采取的是攻击型的营寨,营便是阵,阵便是营,面向城外平原。又在营阵之前挖深壕,从投影来看,应该是口大底小,若是兵马掉入其中,受到的伤害会更大。
营中炊烟四起,士兵来往井然有序,可见对方仍是信心十足。
宋威遥指对方大营道:“敌军凭着坚寨高墙,又是以逸待劳的姿态,士气高昂,而且立营有方,看来是新安有了不起的人物前来镇守。摆出这样的营阵明显是要反攻了。”
李轩点头称是,脑子里想着怎样才能给对方来个下马威,杀杀对方的锐气。
对敌营有个大概的了解,李轩一行调转马头,回营去了。
李轩回到寨门外,守军同时叱喝致敬,整齐划一。
进入寨门,李轩含笑点头,对己方营寨与敌营相比,防御也更为强大。以木栅为隔,高地为险,外辟壕堑,内设壁垒,围布蒺藜竹马,深栽鹿角,加上守以强弩,只要粮水无缺,纵使敌军大军来攻,想攻下这营寨可不大容易,而且必须付出惨痛代价。
李轩见身边的唐军士兵,虽是远征之军,但士气高扬,斗志鼎盛,战胜敌军的信念更加坚定。
领兵之要,以治为先,善治军者所领必为强盛之军。当年的朱温便是治军有方,所以在中原所向披靡,称霸大河南北。而李克用的骑兵虽然强大,但一向军纪不严,所以对阵朱温大军时以败居多。现在的唐军军容鼎盛,军纪严谨,保持着强大的战斗力,而锐气不可失,所以李轩要积极寻找机会抢先敌军发起攻击,向唐军将士传达自己必胜的信心,保持锐气。
唐军主力源源从西边开至,进入大寨。王之博王之颖兵分两路,迫近新安,布下防御阵势,防止梁军趁他们主力还未站稳脚跟之时发起攻击。
傍晚时分,城中探报人员送来情报,原来是朱友裕与谢瞳亲来,前来镇守新安的还有张归弁、孟楷、张存敬、丁会等梁军大将,张归弁、孟楷、张存敬领城外三军,朱友裕亲领城中守军。梁军摆出如此庞大的阵势,誓要反戈,一扫双方开战以来的颓势。
现在的梁军看似强大,而自从朱温被擒杀,加上张归霸在潼关外的大败,对本来是最强大的梁军心中蒙上一层阴影,而李轩和他所率领的唐军,也逐渐成为梁军上下挥之不去的阴霾,在他们心中种下了一颗恐惧的种子。
入夜,李轩召来诸将领商讨对敌事宜。
军营中李轩禁止喝酒,所以众人只有喝着淡茶。
李轩呷一小口,浅笑道:“本王想让我军突袭一下叛军,让朱友裕和谢瞳大吃一惊,诸位可有什么好建议。”
宋威摇头道:“谢瞳以作风稳健而闻名,绝不会让我们有偷袭他的机会。单看今日他的安营排阵,便可知其思虑缜密,我看偷袭的可能不大。”

连以骑兵进攻最为拿手的史敬思都点头道:“我军远征至此,是要好好休息一下。依敬思看还是先图稳守,再图进攻。”
李轩从容笑道:“这岂是致胜之道,本王以为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我军挟渑池新胜之余威,士气高昂。若能主动出击,定是敌军所不能料到,我军将更加势不可挡。”
王之颖向李轩瞧去,愕然道:“殿下不会是真的想以我疲惫之军去向对方守逸之兵挑战吧?”
李轩哈哈大笑,笑声中透露出强大的信心,点头道:“有何不可?连你们都认为我军疲惫,不可能主动出击,对方又怎么可想到我水路颠簸,兼程赶路的唐军会突然向他们发起攻击,这便是我们的可乘之机。只要打下这场硬战,才可压下对方的气焰,再次推高我军士气。”
宋威欣然道:“殿下领兵打战总是出乎人的意料,潼关一战,出乎梁军意料之外,让张归霸含恨而退。今次是要让朱友裕大吃一惊吧,我等可真有福分,能身临此战。”
众人说话,只有王之博一直咕嘟咕嘟的喝茶,一壶茶其他人只倒了一杯,其余的都被他喝光了。
喝足了的王之博,用他的黑袍袖子擦拭嘴角的茶水迹,嚷道:“殿下说怎么打便怎么打,哪来那么多废话。”
李轩看着他那副神情,苦笑道:“这些好听的话现在还别说,先进入新安再说吧。”
又沉声道:“现在敌军哪有想到我们敢向他们发动袭击,因此若我们敢出兵,便成奇兵。定可避重就轻,牵着敌人的鼻子走。大胜或许没有,小胜却是可期。让敌军阵脚打乱,便是达到我们的目的了。”
宋威呆想片刻,点头道:“殿下的作战方略的确与众不同,更是胆大包天,请殿下下令布兵吧。“
其他人纷纷称是。
战鼓响起,宋威打头阵,亲率五千大军,开出大营,迅速驰向新安西面平原敌寨所在的战场上。
敌军的中军由张归弁率领,立即竖起旗号,同时鼓声齐鸣,气氛拉紧,孟楷和张存敬所率两翼同时移动,欲趁史军阵脚未定,试探性的涌迫过来。
史敬思和王之博的骑兵趁敌军尚未部署停当之际,从营地左右两侧翼营的两个出口开出,对敌形成可攻可守,充满机动能力的威胁,与宋威大军相互协调相互映辉。
李轩和王之颖领军置与后方,随时可视情况支援三军,冷眼着唐军与梁军的接近。
在这两方人马逐渐接近的一刻,战场的气氛就像一条绷紧的弓弦,大战一触即发。
号角声响起,敌方三军加速移动。整而不乱,人人步伐一致,确实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兵。
李轩暗叹,此次进军是否太过冒险,若是对方能挡住己方攻势,唐军必然锐气大失,敌军便可趁机占便宜。
长笑一声,扫尽脑中所思,李轩道:”是时候哩,吹号!“
号声响彻长空,战鼓急擂,左右两军由缓步变急步,从两翼杀出,顿时风云骤变,战意横空。
喊杀声加强,擂鼓趋急,敌军从急步转为急奔,像两股潮水般,凭盾牌兵在前掩护,冲锋陷阵而至。
当两军冲至八百多步的距离,号角再起,后方各奔出一队近三千人的骑兵,绕往外侧,从大外档配合步卒杀来,蹄声起落,轰传整个平原,声势骇人。
新安的会战终于拉开战幕。
鼓声一变,唐军左右两翼大军加速前进,喊杀声震撼整个战场。
宋威阵中万箭齐发,如飞蝗般朝敌阵射去。
王之颖已经领两千精骑,趁着敌军举盾抵挡宋威的箭阵之际,从后方冲出,朝敌军张归弁切去。敌军的重盾成功抵挡住了箭矢,却要面对唐军机动骑兵的横刀,一时竟无法抵挡,阵形以乱。王之颖所率骑兵随不多,但无不是经验丰富的精兵,杀得对方纷纷溃败。
史敬思王之博两军也纷纷在马背上弯弓射箭,两人更是连珠发放,箭无虚发,中箭者带着一蓬血泉往后抛掷下马。一时人仰马翻,累得后面冲来的敌骑纷纷被阻失蹄,乱成一片。
随在他们身后的骑兵见自己的主将箭法如神,一时士气大振,气势如虹。人人马背上弯弓搭箭,同时箭雨齐发,狙杀敌军。
骑队前阵的溃乱,波浪般影响和蔓延至全队,再不成队形,而是往两旁散开。
宋威所带步兵终于与张归弁的中军相接,双方杀得难解难分。
王之博、史敬思不再追击溃逃的散骑,转向中央,杀向张归弁部。张归弁没想到孟楷和张存敬会被杀得措手不及,溃败如此之快,自己中军同时承受唐军三方进攻,压力骤增。
王史两人率先冲入敌阵,见人就斩,手起刀落,杀个尽兴,手下竟无一合之将。
张归弁吃惊不已,没想到看似疲兵的唐军强悍至此,如此下去,自己只会落个全军被歼的局面,连忙下令收兵回营。
唐军追杀一阵,李轩看敌军已经撤回营中,凭着坚营防守,大营后方的投石车也已准备就绪,只要唐军移至投掷范围,便可对唐军造成惨重的伤亡。
敌营前的战壕和敌军在营中发出的箭矢挡住唐军继续前进。
李轩暗叫可惜,若依刚才的形势,所不定可以重创梁军,甚至将其连营拔掉。如今只能下令鸣金收兵。
回兵的史敬思高声呼道:“痛快,真痛快,这一阵杀得敌军落花流水。”
李轩在马背上伸直懒腰,笑道:“史将军是痛快了,本王却只能在后面看你们杀敌。哈,今天战事完毕,此战将可大振我军士气。”
在一个小兵帮助下包扎伤口的宋威遥望敌营,心悦诚服道:“殿下这一击,的确出乎梁军意料,只有城外驻军来迎,城中的守军却没有出动,待到看到自己的军队被我们击杀,再派出来却是晚了。真想看看当时朱友裕的脸色,哈哈。”
李轩莞尔,当时朱友裕的脸色是怎么样的倒是没看到,不过一定不会很好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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