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下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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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势开始转向有有利于唐军,南有赵匡凝领军攻占汝阳,可北击陈州许州;北有李克用大将周德威,大军牵制魏州的杨师道,再有李嗣昭占领梁军手中的怀州,洛阳北部门户大开。
李轩尽起陕石唐军约八万大军,水陆并进,进军渑池。
大军一路前进,竟无敌军阻拦,顺利抵达渑池城外。
大军安营,快马送来战报,王彦章等已将福昌团团围困,指日可下。而渑池守将竟然是在陕石大败而逃的朱珍,这两个消息经李轩在军中传开,军中士气大振。
唐军展开围城攻势,而朱珍则龟缩在城中坚守不出。在李轩眼中,朱珍再次犯了大错,只要唐军完成对渑池的围城部署,他朱珍便只有殉城一途。史敬思早已奉李轩之命,事先埋伏,伏击从东边而来的救援渑池的援军。
投石机、楼车、云梯等攻城器械一应准备完毕,只等主帅下令攻城。
史敬思已经领兵到达涧水和谷水交界之处,完全截断新安对渑池的援军来路,使李轩安心部署围攻渑池。
王氏兄弟主持攻打渑池南北两门,由宋威副将安戊主持进攻西门,而李轩和宋威则亲带大军攻打东门。
不过且不论唐军准备如何充足,兵力总是有限,所以李轩把攻城的主力部队集中于东门外,对其他三门的进攻规模则要稍逊,作用只是惑敌、牵制敌人,更是能防止敌人突围逃走。
其下攻城,城为墙所围之域,往往易守难攻,城市一般墙高数丈,深沟护城,故守城者能以少胜多,凡举在扼水道、陆道,兵家必争之地,更是如此。再加上若是城中军民一心,那城更是不可攻。故以兵家先人,奈何用兵如神,仍不得不以攻城为不得已而为之的下策。
对于攻城,深知现在唐军实力的李轩一直避免,就是攻打陕石也是先使城中主将自乱,再趁乱以较小损失攻下。而现在面临的便是李轩第一次攻城战,由谷水通向洛阳的第一座城池渑池。
如若有选择,他会对渑池围而不攻,但目前的形势是城中梁军准备充足,储粮也可挨上大半年,而如果敌人援军从新安出发来救,内外夹击,唐军便会由主动沦为被动。这就迫使李轩下狠心硬攻城池,尽快消耗城中战备物资,同时分兵阻止东面敌军来援,始终保持这场战争的主动权。
经过商议,李轩他们决定第一步采取四面围攻,重点集中进攻东门,昼夜轮番猛攻的策略,以瓦解敌人的体力斗志为主要目标。本来双方兵力相当,可李轩在围城之前就大肆宣传朱珍在陕石之耻,激怒他,让朱珍在愤怒面前失去理智,被唐军诱出城外,被杀得大败而归,损失达万人之众,大量削弱了守军的实力。此后一直缩在城中,被李轩顺利围城。渑池守军压力大增,今趟李轩将渑池重重围困,务要歼灭城内所有将士。
城中剩余兵力不足五万人,要稳守渑池如此规模的城池,梁军必须全军布置到各防守岗位之上。换言之,唐军可以轮番休息,梁军则必须日夜不休。
要攻破对方的深沟高墙,只是单凭步、骑兵和一般刀剑弓矢是不可能办得到的,所以只有成功填平、越过渑池城的护城河,攻城的器械和先锋军才有机会接近城墙,展开攻城战。
宋威显然是这方面的老手,李轩只需在一旁看着宋威的指挥,心中默记攻城的步骤诀窍。
战事一开始,由宋威亲自指挥的唐军士兵站于可移动的“楼车”之上,在高处窥望城内的情况,必要时可发箭助攻。同时立即搬土运石,以装满土石的车子直接推入壕中,让这整车沙石强把深壕填平。大军紧随其后,既可防止敌军出城击杀这些填濠的工事兵,又可在填平深沟之后立即展开进攻。
填壕之后,攻城战开始正式打响。十几战士推着四轮攻城车,顶部是被削成尖斜形的巨木,撞上高大沉重的城门,城门也要晃上一晃。攻城车上还带有由几层药制牛皮制成的挡翼,不容易燃烧,能容近百战士,不怕弓矢,亦不惧石击,在攻城中极具奇效。
待到接近城墙,飞楼、云梯、攻城车等各式攻城工具开始派上用场,士兵都以雷霆之势,攀城、击门,人人视死如归,以登上城头为目标,一旦登上城头,便求在城上站稳阵脚,再逐步扩大突破口,成了与敌军短兵相接。
李轩和宋威并骑在前线指挥这场惨烈的攻城站,传令兵以火把、号角、战鼓指挥战场全局的进攻退守。
在城内城外的火把猎猎,在火光照耀下,承受了唐军连续数天连日带夜狂攻的渑池守军,疲于奔命,已是疲态毕露。
李轩刚回营休息了两个多时辰,此时精神体力尽复,又再披甲上马,等待城破的那一刻。
他高踞“闪电”马背之上,目光环视这个战火熊熊的现场,异常平静的扫视这敌我双方你争我夺的惨烈攻防战。
轰!轰!轰!
檑木撞车一次接着一次冲击城门,每一次冲击似乎都在代表这渑池守军实力正被一分一寸的削弱,而负责檑木撞车的唐军士兵亦伤亡惨重,为每次削弱敌人实力而付出沉重的代价。
城外被敌人箭火烧着的云梯、楼车,部分已燃成灰烬,一些仍在熊熊燃烧,送出滚滚浓烟,遮天蔽日,更加凸显战场上的苍凉气氛。
攻城的唐军就如同不理自己生死,攀梯而上的朝墙头敌人攻去,近身的肉搏战开始打响,攻城战已经接近**尾声。渑池守军凭着高墙拼死抵挡唐军的进攻,将企图攀城的唐军士兵消灭在垛口之下,而唐军则前仆后继,踏着兄弟的尸身继续攻城。
唐军今夜再次发动攻势,朝城墙内的守军不断攻去,而梁军的资源补给显然不继,对攻城唐军抛撒的石灰、滚水、石块显然没有前几日那般多了,防守力也大不如前,更是无暇先一步阻止攻城车直接冲击城门。
李轩仰首往朱珍帅旗竖立之处望去,已不见朱珍的身影,在这几日攻城中始终保持冷峻的面容终于现出一甩意:“朱珍已经败啦!”
宋威遥望城头,梁军颓势以现,败局已定,点头道:“小心他们趁城破时突围逃走。”回首一瞥在身后严阵以待的三千精骑,冷然道:“不过也没那么容易,朱珍莫要小瞧了我们现在的实力。”
宋威接着发出命令,两部攻城车轮流撞击城门,两队手持巨盾刀斧弓箭,人数各达八千之众的混合步兵师,在骑兵的护卫下,在战鼓声中往东门方向稳步推进。
轰隆!轰隆!
坚固的东城门在攻城车的撞击之下,终于不堪冲击,扬起的木屑尘土中,颓然往门道内倾倒而下。

攻城一方士气大振,喊喝震天而起,正准备攻入城门。
烟尘中几支冷箭突然从城门通道里射出,最接近城门的几名唐军战士应声而倒。唐军盾牌手竖起坚盾,挡住城门中射出的箭矢。
宋威心中大讶,喝令道:“攻城将士全部后退!”
李轩也脸色大变,知道有变数发生,连连下令。号声响起,负责撞门的攻城车队仓皇后撤,却迟了一步。
无须说,肯定是城中敌军已有早先移开堵塞以增强城门抗力的沙石工事,使城门更被轻易撞破。再使一支突围军埋伏于城门之后,待进攻一方以为城门已破,心中稍安时,再一举冲出,打攻城方一个措手不及,趁机突围而出。虽宋威及时下令最前阵士兵后退,唐军仍是免不了陷入进退失据。
城内号角响起,再一批箭矢飞射过后,一队敌骑从破损的城门蜂拥而出,分成数股往四方八面突围,见人就杀,负责撞门清阵的士兵来不及撤退,被斩与敌骑马下,哭喊震天,慌乱的情景更添敌骑逃生的机会,东门外的战场顿时混乱不堪,敌我难分。
宋威当机立断,猛然喝道:“兄弟们!杀啊!”
宋威一马冲前,毫不理会狂拥出城的敌人骑兵,集中精锐兵力,三千骑兵蹄音轰鸣,直往残破的东门杀奔而去。
落在后方的李轩立即指挥调兵围截,阻止敌人突围逃遁。
两侧步兵逐渐恢复阵脚,朝试图突围的敌军反冲过去,如两条怒龙出渊般往东门直扑而去,战况愈加激烈。
李轩拍马冲出,拔剑左劈右砍,在宋威和精锐战士的配合下,硬把冲出门道的敌人迫回城内去。
城头城内,攻守双方展开更激烈的近身肉搏战。
也不知杀伤多少人马,唐军大军紧压敌军,朝城门不断攻去,成功穿过门道,进入城内。城中已是火头四起,浓烟滚滚朝天而去,蔽空挡月,城内更是哭喊震耳,一片血红有如人间屠场的渑池城内,一片狼藉,氛围惨厉,更加令人不忍目睹眼前惨景。
李轩和宋威的唐军雄师,踏着渑池城的东门大街,向护城敌人不断冲击深进,后面的唐军步兵潮水般涌进来,城中敌军大势已去。
城门被破,守卫城垛的梁军也士气大跌,慌忙撤下,唐军攀墙部队顺利攻上城墙,站稳脚跟,宽厚坚固的城墙完全失去防御保护的作用,城中梁军被攻入城的唐军分割在几个区域之中,双方残酷的巷战全面开展。
忽然一股近三百人的梁军迎头杀至,领军者正是梁军主将朱珍。
李轩哈哈大笑道:“兄弟们,冤大头自己送上前来,省去我们不少力气,杀啊兄弟们!”
闪电载着主人往前疾冲,李轩挥剑率众朝朱珍奔去。
朱珍早已双目通红,手中长剑朝前劈出,喝到:“就算我死,也要拉上你这小儿相陪,方解陕石之耻。”
当!
两人双剑交击,相错而过。
眨眼间双方人马交锋缠战,朱珍的手下被李轩一方士兵像潮水般吞噬,再不成队形。
朱珍自知此劫难逃,拼死一博,一时神勇难当,连杀十余唐兵。
虽置身于千军万马的厮杀之中,李轩的心神仍保持平静如初,心知朱珍经过连续几日的守城激战,损耗巨大,已是强弩之末。
突然朱珍身后亲兵人仰马翻,宋威带兵出现在朱珍背后,横刀夹杂着破空声朝朱珍背项砍去,若是朱珍中刀,必定丧命。
李轩一剑挥向朱珍,必要让他无法回剑后挡,前后只能择一而挡,而必定会被他们一人击中。朱珍不愧是历经百战的将领,经验丰富。慌忙中往马颈旁伏下去,堪堪避过宋威李轩的一刀一剑。
几名唐军士兵冒死冲近战马,以刀斧齐砍马脚,战马顿时四蹄软跪失控,往地侧倾颓跌,使得朱珍和马一同滚往地上。
就在朱珍失去平衡堕地的霎那,李轩翻离马背,一跃而下,一剑正好抵住朱珍喉咙,让其不敢再动丝毫。
李轩一把抓住朱珍,挺直身躯大声喝道:“朱珍已由我生擒,投降者生,反抗者死。”
喝声似乎掩盖过所有的喊杀声,传遍整个城东战场。
投降者生,反抗者死!
宋威来到李轩身旁,与其他将士一齐助威呐喊。
兵器交击声逐渐减弱,城内梁军见主帅遭擒,再见唐军斗意抖擞,主将更是威风凛凛,顿时斗志全无,纷纷弃械投降,兵器掷地的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
唐军不断狂涌入城,分把各个据点,把渑池城置于控制下。
李轩将满脸屈辱无奈的朱珍交给唐兵捆缚拘禁,心中感慨,心想战争便是如此,胜者自然八面威风,而败者要么沦为阶下之囚,要么身殉战场,没有得半分侥幸。
其他将领分兵深入城中,招降其他城内守军。照例仍是投降者生,反抗者死!
李轩在一批亲兵战士簇拥下,稳骑缓驰于城中大街,宋威带兵紧随其后,四处视察城中战况,慰问伤者,督促仍在坚守的梁军投降。一队一队的骑兵步卒,环卫于他们两旁,为他们探路开道。
唐军大量士兵拼死之下,渑池终于被攻下了。
宋威兴奋道:“今趟渑池被攻陷,歼灭敌人主力,狠挫敌方士气。下一个我们最希望攻陷的是新安,它是扼住谷水东进的要道,洛阳的西面屏障。攻下新安,叛逆能逞威的日子将屈指可数,看朱贼一族能威风至何时?”
李轩低叹一声,道:“将军不觉得我们此仗胜得很惨么?单一个渑池就打得如此惨烈,而后还有新安、寿安、伊阙,要真正围困洛阳,还要攻陷偃师虎牢,最后才是洛阳的攻防决战。”
宋威微微一愕然,道:“殿下怎会有这样的想法。自古以来,攻城站伤亡是在所难免的,大丈夫成就不世霸业,这点伤亡又算得了什么?”
李轩暗叹,自己还是不够冷酷,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听过宋威一席话后,不由精神一振。
攻陷渑池之后,李轩照例发布安民布告,安抚难民,修整军队。对于降军,愿留下的收编,不愿的发给点钱,打发回家。再顺便斩杀朱珍,以立军威。
同时散布渑池已经被攻陷的消息,果然没过几日,探子回报原在缺门和硖石堡的梁军在救援渑池途中被史敬思的伏兵击退,只有回缩到新安。
听得这个军报,李轩和宋威相视苦笑,看来梁军是要准备和唐军在新安再来一场艰难的城池攻防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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