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战定（五）
王之博隐匿在官道两旁的树丛中，蹲着，咬着一根垂草，嗡声道：“殿下，那符道昭真的会钻进来么？”
李轩翻翻白眼，望着天空喃喃道：“鬼才知道。”
王之博错愕的张大嘴巴，任由垂草掉落，不可置信的看着李轩：“殿下莫非是在说笑吧，不知道？那咱一伙兄弟在这还等的什么劲啊？”
看着负责侦听敌情的士兵跑开，李轩似笑非笑的答道：“总比知道他不会钻进来好吧。”
唐军士兵使用一种皮枕，卧听于地，敌军前进时人马的声音通过地面可以更快的传来，而通过这种皮枕则可以离敌几里地便发现敌踪。
“殿下是有把握符道昭会乖乖追上来的，你就等着吧。”王之颖没声好气的对他这个弟弟道。
李轩目不转睛的盯着不远处的官道，温声道：“符道昭看到他溃逃回去的骑兵队的时候，希望会被怒气蒙蔽了理智吧，那样他才会不顾一切的追上来。嘿，若是他知道我们的辎重粮草压根就没跟着大队走，还留在原地，估计会自裁以谢天下咯。”
负责侦听敌情的士兵匆匆跑过来，在王之颖耳旁低声，听得王之颖眉头跳动一下，对李轩低声喜道：“来了。”
伏击的士兵迅速行动，做好迎接敌军的准备。
骑兵们高踞马背，轻柔的抚着马儿，不让它们发出半点声响。郭宣的飞羽军搭上第一支箭，随时候命张弓。步兵们整军待命，随时可冲出丛林，杀入敌阵。
通往汴州的官道安静的有点压抑，符道昭顺着道上留下的车轮马蹄印，催促着手下军士急促前进。
路的两旁，正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支散乱的前进的队伍，眼光中尽是寒意。
符道昭打了个冷战，一股不祥的感觉从心底涌现，突然感到一阵发寒。
突然间他明白了自己犯下的一个大错，正想下令对道路两旁展开搜索。手刚举起来，一声号角响彻路旁的丛林，一簇冷箭激射而来，挡在最外围的梁军士兵闷哼一声便倒地不起。
敌袭！敌袭！
符道昭的亲兵一边高喊着，一边将符道昭围在核心。
看着身边刚还生龙活虎的同伴，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死尸，梁军的士兵立即乱成一团。而他们的慌乱，并没有带来飞羽军对他们的仁慈，羽翎照样朝他们身上招呼。
发现情形不对，符道昭立即下令迎敌，只可惜匆匆追赶唐军的梁军士兵没有带太多的木盾，对于飞羽军的袭击，他们并没有反击的空间，甚至被紧紧压在原地，看着同伴倒下，接下来可能就是自己。恐慌在梁军军中蔓延。
“有种的就现身出来与某决一死战。”环卫在身旁的亲卫中箭倒下，彻底激怒了符道昭，他举起刀喝道，“躲躲闪闪放冷箭算什么英雄。”
话音刚断，路两旁的矮坡上出现了唐军士兵是身影，箭矢却飞越过他们的头顶，落入梁军士兵之中。
又一声号响，两坡的唐兵呐喊着冲下。已无心应战的梁军士兵立即溃散，丢盔弃甲的逃散开去。
受了伤的梁军士兵逃也逃不快，被追上的难免背后被剐一刀。那些已经在箭阵中重伤的梁兵不停的呻吟着，唐兵上前，利落一刀，让他永远安息了。
符道昭在亲兵的护卫下且战且退，而身旁的士兵们却退得比他还快。
李轩高踞马背，策马于矮岗之上，对着底下溃逃的符道昭扬声道：“符将军还往哪儿退去，何不快快下马投降？”
符道昭抬头一看，道：“要我投降，似乎你这小儿还不够格。待我退回中牟，你这支兵马只会陷入粮绝之境，到时……哈哈。”
笑声中带着悲壮。
李轩点了点头，笑道：“不知将军有否想过，为何镇守中牟的不是张归弁、张归厚中一人，却是你符道昭？为何交战至今，你所谓的汴州援军仍不发一兵一卒？”
李轩一问接着一问，语气却一直平淡，但听得符道昭心中一紧一紧。
“莫要使言语挤兑，梁王对我有恩，我等当以死相报。”符道昭随手挡住朝他劈来的一刀，满脸不在乎道。
虽然心中略有动摇，但符道昭咬一咬牙，扬刀劈开冲向他的一个唐兵，夺得一匹战马，在左右亲卫护卫下快马逃离。
王之博正欲下令追击，李轩却扬手阻止了他，摇摇头，淡淡道：“将他留给管威，下令收拾战场吧。”
收拾战场，医治伤兵。唐军寻址安营，生火造饭。
汴州方向的斥候传来消息，刘鄩大军已和李从珂四人的先锋队在八角会合，而汴州听闻唐军绕过中牟，并夺得八角，分别从浚仪、繁台、边孝三路大军进攻八角，由张归厚亲领浚仪大军，其余两军由徐怀玉及刘知俊带领，拱卫在张归厚侧翼。
此时的刘鄩却做了一个令人吃惊的调遣，王彦章、霍彦威领一军两万人北上，不是迎击边孝敌军，而是边孝再北的郭桥；宋威、丁会领一军三万人，不经繁台而击陈留。而他自己则留下不足三万人马，留着李从珂、石敬瑭、史建瑭、安重诲四个不服他的愣头小子，迎击三面来敌，约七万余梁兵。当然，这也是朱梁最后的精锐了。
手指在军中地图上划着刘鄩调兵遣将的路线，李轩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两旁的王家兄弟闷不吭声的看着李轩手指指引的线条，这刘鄩想干什么，如今还自家兵分三路。何不兵合一处，与梁军展开决战？合兵一道，兵力上便与敌军不相上下，论起士气、装备，唐军还是有信心击败梁军的。此役胜了，朱梁将再无实力阻挡唐军前进的步伐，往后的路也好走些。可现在倒好，先分了兵，再留给自己四个指挥不动的小将，这刘鄩脑筋没问题吧？
一名小校掀开营帐卷帘，一抹寒冬的夕阳洒入营帐之中，正好映着李轩的身影，投在地图之上。
小校跪拜道：“启禀殿下，管将军到。”
李轩转身过来，脸上露出一甩意，道：“请管将军入帐。”
小校告退而去，管威迈步进入营帐。身上的护甲仍留有战场上留下的血迹和灰尘，手中提着一个布包，见李轩而跪，双手捧上布包，道：“管威拜见雅王千岁，管威为殿下献上一礼。”
李轩扶起管威，笑呵呵道：“管将军真是客气，还带什么礼啊。”
管威起身，单手托住布包，一手解开布包上的结，布包四角散开。王之颖、王之博、郭宣围上前观看。
一颗带着血污的人头出现在众人眼中，管威撩开那人头上蓬乱的头发，那颗人头的面容展现在众人面前。
符道昭！
王之颖摇头叹息，符道昭终归没能从管威手下逃得一命。
李轩哈哈大笑：“看来管将军不仅带来这一份礼物，想必那中牟也在管将军的掌控之中了吧。”
“正是如此。”管威恭声道，“我军从此通往汴州粮道无碍。”
“好！”李轩扬了扬手，道：“将此人头悬挂于玄幽军团阵前，一路开道。管威你先命人修整一晚，明日一早与本王一道出发。两位王将军领军殿后，接应辎重粮草。”
“殿下，这……”王之博还没反应过来。
李轩摆摆手阻止他道：“刘帅此举甚妙，可一战而永逸，只是偏些许冒险，因此本王与玄幽军须尽快赶至与之会合你等只要确保辎重及时跟上，从此中原可定。”
众人应诺。
张归厚坐镇中军，集兵于八角东百余里。他内心不断计算着双方实力，看似自己三路大军兵力占优，但刘鄩的异常举动，仍令他内心感到不安。
一阵寒风卷开营帐卷帘，冲入帐中，张归厚不禁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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