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白云飞怒道:“好啊!你们有多少人,最好能一齐出来。”
铁剑书生呼出一口气,吹媳烛光,房中骤然黑暗下来。
白云飞怕他暗中逃走,倏然向前欠进,左掌忽地劈出。
哪知她掌势刚刚击出,茅舍外已响起了一声断喝,一点寒星破窗打入。
那铁剑书生停身的位置,后背正对窗口,白云飞一掌劈出,铁剑书生闪身一让,向左横跨数尺,这暗器本来是袭向铁剑书生后背,这一来,却直对白云飞迎面打去。
这不过是一刹那间,白云飞来不及再追袭铁剑书生,易劈为抓,乃随手一抄,接住了飞来暗器。
但闻铁剑书生朗朗笑赞道:“好手法,好手法。”余音随着他跃起的身子,向室外飞去,最后一句话语声未毕,人已到茅台外面。
白云飞纵身一掠,人也向台外窜去,哪知刚到门口,一片金光迎面袭到,暗器既无破空之声,施袭之人亦无警告之言,若非是白云飞,换别一个人,非得受伤不可。
她本来是存心追击铁剑书生,但见来人不分皂白,就连下辣手施袭,不禁心中有气,第一次旨在铁剑书生,情尚可原,但这一次却是明对自己下手,而且所用暗器又是歹毒绝伦的芙蓉金针,如果不是自己早有防备,暗运罡气护身,这种陡然发难,实在不易躲过,是以她在挥掌击落那袭来芙蓉金针后,不再追袭铁剑书生,只见六七尺外,并肩站着三个疾服劲装的大汉,手中早已横着兵刃,蓄势待发。
铁剑书生和那长衫老者,仍然是赤手空拳,静站夜色下,神定气闲。来人年龄都已在四十以上,中间一人,双手分握着一对蜈蚣钩,夜色中闪起一片蓝光,一望即知,那兵刃是经过剧毒淬炼。
双方只是蓄势相持,既不讲话,亦不出手。
白云飞看得十分纳闷,暗中忖道:这些人究竟在闹什么鬼?哼!你们有耐性对峙,我可没有耐性看下去,忽地纵身一跃,直向铁剑书生扑去。
她这次有心而发,迅疾至极,铁剑书生闻声转脸,白云飞已到身侧,皓腕伸处,径扣右腕脉门。
铁剑书生早已运功待敌,白云飞飞扑一击,虽然快似电。闪,但此时仍被他闪开,左掌呼地劈出一招“推波助澜”,封开了白云飞飞扑一击。
铁剑书生口中朗朗声道:“快请住手,待我打发了眼前敌人,就带你去见他们。”
白云飞冷笑一声,道:“要带我去,现在就去,我不信你的鬼话。”说着话,双掌又交相攻出四招。
这四招凌厉无匹,铁剑书生虽然早已看出她内功精深,但却没想到她出手招数,竟是这等奇奥难测,四掌快攻,有如一齐击出,封架全都不易,只得向后一跃,退出七步。
白云飞轻笑一声,如影随形,紧追而上,左掌呼的一招“浪打礁石”,劈出一股奇猛劲力,封住了铁剑书生后退之路,右掌“云锁五岳”,当头罩下。
铁剑书生闯荡江湖数十年,会过高人无数,但却从未遇上白云飞这等人物,她这一击之势,不但精妙绝伦,难以招架,而且几种大不相同的力道一齐攻出,前后上下,似乎都被一种潜力封锁,只有硬接她这当头一击。
那长衫老者,初见白云飞飞扑铁剑书生时,尚未放在心上,及见她出手几掌,就把铁剑书生迫退,心中才暗暗吃惊,就在他惊愕之间,铁剑书生已被白云飞一招“云锁五岳”,笼罩在掌力之下。
幸好他早已蓄势待敌,一见铁剑书生遇险,立时长啸而发,纵身一跃,两掌平推而出,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劲道,直对白云飞后背撞去。
就在这老者出手的同时,铁剑书生也运集了全身功力出手,因为形势迫得他只有硬接白云飞当头一击。
哪知白云飞在一招“云锁五岳”出手之后,心中急忙地改变了主意,她怕这一招硬打震毙了铁剑书生,无法查出马君武和李青鸾去处,心有所忌,陡然反劈出的内家罡力收回。
这虽是一刹那间,但那老者强猛的掌风已到身后,铁剑书生被迫出手的反击之力,也如狂涛激流般猛撞过来。
两股奇猛的内家真力,一前一后夹击攻到,看那股奇猛威势,白云飞也有点心惊,收回的左右双手倏然又前后分出,雪白的玉掌分拒两大高手的全力猛击。
那长衫老者冷哼一声,暗道:好狂妄的打法,你功力再深,也难接下我们两人的全力合击。
哪知掌风甫和白云飞相触,骤感一股吸力,把自己掌力引开,心中感觉不对,已然迟了一步,但觉两股奇劲之力一撞,悬空的身子被震退了五六尺远,脚落实地仍然踉跄后退了三四步,几乎拿不住桩,眼前银蛇乱窜,耳中长鸣不绝。
他定定神,抬头望去,只见铁剑书生单掌护胸,急喘不息,半蹲身子,似乎伤得不轻,白云飞却静静地站在一边,神态悠闲,若无其事。
原来白云飞见两人出手力道奇大,如果以本身功力硬接两人夹击之势,虽然不一定就被震伤,但亦必耗损真气不少,何况她心中又无稳操胜算的把握,心念一转,用出恩师秘授奇学“导阴接阳”,双掌分接长衫老者和铁剑书生击来力量,再用本身内力一引,使两人击来之力,撞在一起,她却借势飘身退开。
铁剑书生因比那老者功力略逊一筹,又以全力施为,是以吃的苦头更大,只见他被那一撞之势,震得血翻气涌,头晕目眩,飞出去一丈多远。
那三个劲装大汉站在一侧看得莫名其妙,三人原以为白云飞和铁剑书生是同路,及见白云飞猛扑铁剑书生,那老者也一跃出手猛攻白云飞,才知三人并非一党,这三人均知铁剑书生和那长衫老者之能耐为眼下江湖中顶尖高手,白云飞武功再好,也难抵挡两人,立时暗中一打招呼,准备在白云飞不敌之时,一齐出手相助。
哪知三人交手不过一招,长衫老者和铁剑书生却双双被震退出去,三个人六只眼睛,就没有看清楚白云飞用的什么手法,能在举手之间,震退这两大高手。
这时,那手握蜈蚣双钩的大汉,已看出铁剑书生伤势不轻,突然心中一动,暗道:此时不借机下手,更待何时!遂纵身直扑铁剑书生,挥动手中淬毒蜈蚣钩,一招“双龙出水”合击过去。
猝起发难,一掠而至,但见两道蓝色钩光,疾向铁剑书生卷去。
铁剑书生史天灏虽然有一身武功,但此刻正值神志未复之际,对那疾奔袭来的钩光浑如不觉。
只听那长衫老者一声惊怒的大喝道:“鼠辈无耻,竟敢乘人之危……”随着那声断喝,飞扑而起,直向使钩大汉撞去。
白云飞本来是背向那三个大汉而立,等她警觉转身,蓝汪汪的钩光,已到了铁剑书生身侧,不禁心头大急,双肩晃动,施展“移形换位”身法,直抢过去。
那长衫老者虽然发动比白云飞早了一步,但白云飞奇奥的“移形换位”身法,却比他快速得多,虽是后发,但却先至。
两人发动都够快,但那使钩大汉身法亦很迅捷,而且发难于猝然之间,大出意外,虽然有白云飞等高手抢救,仍然晚了一步。
眼看那闪着蓝光的淬毒双钩,就要扫中铁剑书生,突然间,一道绿光破空飞到,来势急劲,一闪而至。
那使钩大汉全部精神贯注在铁剑书生身上,存心一击把对方伤在淬毒双钩,待他惊觉暗器近身,再想举钩去封架,已来不及,只得一侧身让过要害,那飞来绿光正中右肩,但闻砰然一声轻响,绿光忽然爆裂,化成一片绿色火焰,在他身上熊熊燃烧起来,手中双钩不禁一缓。
就这一缓之势,白云飞已到铁剑书生身边,皓腕疾吐,纤指轻弹,那大汉手中双钩,被她用“弹指神通”功夫,弹震脱手。
那长衫老者紧接跃到,右臂一伸,抱起史天灏纵开八尺。
转脸望去,只见那使钩大汉,双手蒙面,卧地翻滚,上半身已沾满绿色火焰,衣服、头巾尽被燃着,大概他是想借那滚翻之势,压熄身上火焰。
那使钩大汉强忍着火灼之疼,运气连滚数丈,哪知这绿色火焰和一般火弹大不相同,虽被滚地扑熄,但遇风即再复燃,刹那间他满身都成了绿的火光,白云飞和那老者,都看得暗暗惊心。
但闻一声声惨凄呼喊,随着他翻滚的身子,划破了夜空,响彻山谷。这种闻所未闻绝毒暗器,确实惊震全场人心,那两个同来大汉呆了一阵,才想起救人要紧。解下水壶,扑过去,想用水来熄灭同伴身上毒火。
蓦地里,闻得丈余外暗影中传出来一阵阴惨惨的笑声,道:“我这阴磷雷火箭,只要击中人身,除受毒火烧死之外,只有用沙把他活活埋葬起来,哼!此刻就是把他放在水中,也熄不了他身上的毒火。”
这时那身中阴磷雷火箭的大汉,早已被烧得面目全非,发出尖锐的狂叫和求救之声,那是生命尽头的哀嚎,凄切惨厉,静夜中听得人惊心动魄。
忽然他滚到了自己双钩旁边,冷森森的钩锋触到了他的背脊,他猛地松开蒙在脸上的双掌,随手抓起一支蜈蚣钩,向自己颈上抹去,钩光闪动,鲜血直喷,那钩上本来喂有剧毒,只见他略一挣动,人便死去,但熊熊的绿色火焰,仍然燃烧着他的尸体。
另两个和他同来寻仇的大汉,目睹这一幕惨绝人寰的活剧,哪里还敢久停,立刻纵身向茅舍外面跃去。
这当儿,铁剑书生已逐渐好转过来,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面貌奇丑怪女人,缓步向他逼近。
他呀然一惊叫道:“你……”
那长衫老者正待跃身去追两个逃走大汉,忽闻史天灏惊叫之声,霍然收势,转身相护。
这不过是一转眼的工夫,由那身受毒火大汉抓钩自绝,到两个大汉逃走,以及这丑怪女人现身,几乎连续在一起。
只听那丑怪女人阴沉沉地一声冷笑,道:“哼!你想不到吧!我还会活在世上,刚才我打出一只阴磷雷火箭救你,只不过是不愿意你伤在别人的手中罢了。”
铁剑书生定定神,暗中试行运气,觉得气血还可畅通脉**,心头一宽,答道:“你不愿我伤在别人手中,是要亲手杀死我吗?”
白云飞冷眼旁观,见这丑怪女人,正是隐身在那古松上的三手罗刹,她对目前这些人都不了解,也不知谁好谁坏,但她心中却存着不能让铁剑书生死去的念头,因为他死了,想找马君武、李青鸾的去处,必得多费一番手脚,是以她暗中运功相待,只要三手罗刹对铁剑书生一下手,立时就出手相救。
三手罗刹在逼近铁剑书生四尺左右时,忽然停住脚步,回头望了白云飞两眼,冷笑一声,道:“怎么,你也准备帮助他和我动手?”
白云飞道:“哼!你们之间的那些闲帐,就是求我管,我也懒得过问,不过,眼下我倒是不准你下手动他……”
三手罗刹怒道:“你好大的口气,我偏要动给你看看……”
口中说着话,双手疾探入怀,动作迅速熟练,一探之间,右手已套上鹿皮套,左手也同时摸出阴磷雷火箭。
白云飞刚才目睹她那阴磷雷火箭的绝毒威力,心中亦觉有些害怕,哪里还容她出手,倏的一声叱道:“贼婆敢动恶念!”
左手一招“潮泛南海”劈出一股潜力,逼得三手罗刹向后一退,紧随欺身进步,右手疾出,一招“垂柳回风”,擒拿住她右腕脉门,微一摇动,三手罗刹骤觉全身麻木,气血逆转,空有一身功力,但一点也用不出来。
三手罗刹脉**受制,凶焰顿减,但她也有一股狠劲,虽然全身逆转气血,翻腑攻心,痛苦难耐,但她却能咬牙苦撑,一语不发。
白云飞冷笑一声道:“我看你能忍得多久。”扣握脉门的右手又是一阵轻摇,三手罗刹骤然间痛出一身冷汗。
那长衫老者和铁剑书生都极精点**截脉之术,但却从未见过白云飞这等怪异手法,不禁看得一呆。
这种大反人体正常血脉逆行的手法,残酷绝伦,三手罗刹是血肉之躯,很难承受,不到半盏茶时间,再也忍受不住,内腑疼痛难耐,有如万蛇穿行,冷汗如雨,双目泪垂,望着白云飞,脸现乞求之色。
铁剑书生和那长衫者者互相望了一眼,一齐举步,向两人身边走去。
白云飞星目转动,左手伸缩间已把三手罗刹手中的阴磷雷火箭抢了过来,右手一带,娇躯疾转,三手罗刹身不自主地转了半圈,挡在白云飞面前,白云飞却松了她被扣脉门,向后跃退五六尺远。
那老者和铁剑书生,想不到白云飞如此机警,步步都有防备,不觉脸上一阵臊热。
白云飞冷笑一声,道:“就是你们三个人一齐动手,我也不怕……”
话至此处,目光转投到铁剑书生脸上,声音突转严厉,接道:“我师兄、师妹究竟到哪里去了,如再借故拖延时刻,可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三手罗刹暗中试行运气,觉出还未受伤,猛然一个转身,脚落实地,右手已套上鹿皮手套,左手随即摸出了一支阴磷雷火箭来。
白云飞秀目一转,看出了眼前形势,对自己大为不利。
三手罗刹、铁剑书生和那长衫老者不谋而合地采取了合围白云飞之势。
要知三人目睹白云飞出手几招,无一不是精奥奇绝之学,面对这样一位莫测高深的人物,三人心中都有些害怕,是以不约而同,都动了联手除掉白云飞之心。
四人相持了足足有一刻工夫,谁也不先出手,但都运集了全身功力戒备。
突然,茅舍外传来了一阵长笑之声,笑声由远而至近,瞬息间已到茅舍。
铁剑书生和那长衫老者,在闻得那长笑之声后,脸上都不禁变了颜色,几度欲转身撤退,但又怕白云飞趁势施袭,一副进退不得的神态,看上去十分尬尴。
白云飞也觉得那长笑之声,不但响彻云霄,而且悠长清越,非有极精深的内功,决办不到。
铁剑书生陡然收势,对白云飞一拱手,叹道:“你如肯相助我们逐退了这次来人,我不但把你师兄妹交出,且愿以我守了十五年的两件异宝,相赠其一。”
铁剑书生说罢,也不待白云飞答话,霍地转过身子,那长衫老者也紧随着向后转去。
白云飞抬头望去,只见夜色中,站着一个白髯过胸、身着长衫、手扶拐杖的老人,那清奇的相貌,白云飞一望即分辨出是谁。
白云飞游遍江南之时,已暗中见过了他数面,心头暗暗忖道:无怪铁剑书生这么怕他,原来是海天一叟苏朋海来了。
他身后并肩站着四个身穿黄麻及膝大褂、脚踏草履、脸上斑痕累累的大汉。

苏朋海笑声一落,左手拂着胸前白髯,目光横扫了三手罗刹、铁剑书生和那长衫老者一眼。微笑道:“难得,难得,几位倒是先碰面了。”
铁剑书生一扬两条浓眉,答道:“苏帮主盖世豪雄,江湖上谁不尊仰,有你苏帮主插足江湖,我们兄弟哪还有立足之处,只好结庐这卧虎岭,消磨这下半生的岁月了。”
苏朋海冷笑两声,道:“好说,好说,史兄不觉得太客气吗?
卧虎岭如果没有万年火龟,纵然盖起金殿玉阙来,只怕也留不住史兄和周兄两位的侠驾……”
话至此处,目光忽然投落在三手罗刹的脸上,哈哈一笑道:“恕老朽年迈眼拙,这位姑娘,你可是三十年前,纵横南北的三手罗刹彭秀苇姑娘?”
三手罗刹冷冷地答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苏朋海呵呵两声,道:“老朽久闻姑娘大名,只恨缘悭一面,想不到今夜能在卧虎岭上幸会……”他仰脸打个哈哈,接道:“那万年火龟虽是盖世奇物,难得一见,只怕也不能恢复姑娘的花貌玉容了。”
这几句话相当尖酸,只气得三手罗刹全身微颤,但她竟还能控制住激动的情绪,不使发作出来,冷笑两声,不再答话。
要知眼前情势,异常复杂,场中几人,个个身怀绝学,如果一动手,必然是各出全力搏击,也许一两招即可确定生死,也许要三两百招才见高低,是以谁也不愿先出手,都不想挑燃战火,让别人先打个力尽筋疲,自己坐收渔利。
苏朋海本知三手罗刹手和铁剑书生间有毁容之恨,是以故作挑拨之言,希望勾起三手罗刹旧恨,让他们两人先打个你死我活,哪知三手罗刹竟是不肯上当。
铁剑书生冷漠一笑,偷望上彭秀苇一眼,看她虽然气得全身发抖,但并无和自己动手之意,才放下心中一块石头,转脸望着苏朋海冷淡一笑,道:“好啊!堂堂天龙帮帮主,竟是满怀狡诈鬼谋,只可惜你一番心机自费了。”
苏朋海身后四个黄衣大汉,听铁剑书生出言侮辱帮主,不禁大怒,四个人一齐由苏朋海身后分跃而出。
铁剑书生昔年见过川中四丑,知道不可轻敌,当下凝神戒备,冷冷问道:“你们是准备一齐上呢?还是准备单打独斗?”
川中四丑在苏朋海身后跃出后,立时采取了合围之势,最左一人阴森森地答道:“你一个人,我们要一齐上,你十个人我们也是四个。”
铁剑书生朗朗一笑,道:“好!那就请贤昆仲一齐动手吧。”
原来四丑有一套分进合击的阵法,名叫四象阵,这套阵法,使川中四丑成名中原,不知斗败了多少武林高人。
苏朋海不注意四丑行动,目光却落在白云飞身上,他在茅舍现身之后,就注意到站在一侧的白云飞,看她绝世丰仪和那湛湛逼人眼光,以及悠闲自若的神态,就使人难测高深,最使人不解的,就是她既不像是铁剑书生的助拳之人,也不像是到卧虎岭来寻仇的人,仿佛这场即将展开的龙争虎斗和她毫无半点干系,袖手一侧,冷眼观察。
铁剑书生就在四五逼近身时,忽然转脸对着那长衫老者说道:“大哥请去替小弟取来兵刃。”
铁剑书生说完,跟着又对长衫老者道:“看今夜形势,免不了一场生死搏斗了。”说话时并连连以目示意。
那长衫老者略一怔神,转身向后就走。
苏朋海陡然呵呵一阵大笑,道:“站住!”
那长衫老者却头也不回地,猛然向前一跃。
突闻一声冷笑道:“回去!”一股强劲的掌风迎面撞来。
那长衫老者因身子悬空,无法闪避,只得双掌并出,硬接一击,吃那撞来奇猛潜力,震退了五六步远,心神也随着一震。
定神望去,只见暗中缓步走出来一个五旬上下的人,身穿黑色短装,腰围软索三才锤,正是天龙帮黑旗坛主开碑手区元发,区元发现身后,拱手微微一笑,道:“周兄别来无恙,我们怕有二十年没有见面啦。”
那长衫老者冷哼了一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二十年不见,区兄的功力又精进很多了,哼!刚才那陡然一掌,够狠。不过,区兄是极负盛名的人物,这等暗算行为一旦传扬江湖,只怕对区兄声望影响非浅……”
区元发冷漠一笑道:“周兄太过奖了,兄弟担受不起,我这一掌暗算,如果是全力施为,周兄功力虽深,但双脚未落实地,心中又毫无戒备,哈哈!这一掌,只怕周兄也担受不了。”
那长衫老者怒道:“那倒未必见得……”突然,他脸色缓和下来,声音也温和不少,接道:“今夜形势,只怕免不了一场恶战,待我回房中去取了兵刃,再领教区兄的绝学不迟。”
区元发仰天打个哈哈,道:“话是说得不错,不过只可惜兄弟作不了主,周兄如一定要用兵刃,兄弟这三才锤,倒可暂借一用。”
那长衫老者眉宇间满是焦急之色,强按心头一股怒火,道:“兄弟活几十岁,还未听人说过借用兵刃之事,区兄盛情,恕难领受。”说完话,目注开碑手,静待答复。
区元发大笑道:“就是兄弟肯闪路相让,只怕周兄也是白费一番心机,那张取宝图恐早已到了别人手中……”
那长衫老者惊叫一声道:“什么……”
区元发冷冷笑道:“在下不敢相瞒,周兄在和我们帮主谈话的时候,已有人借机搜查过两位卧室。”
那长衫老者不再让区元发把话说完,怒道:“好下流的手段。”
话出口,人也同时发动,呼地一掌,猛向区元发劈去。
开碑手闪开来掌,左右双拳并出,两人甫一接手,立时各倾全力相搏,刹那间掌影飘飘,掌风激荡,打得十分惨烈。激斗了十余合,仍是个不胜不败之局,那长衫老者,因惦念宝图,无心恋战,忽然大喝一声,连环劈山三掌。
这三掌威势猛烈绝伦,奇劲掌风排山倒海般直冲过来。
区元发似是不敢硬挡锋锐,向左一跃,闪开五尺。
那长衫老者却借势一个急跃,掠着区元发身侧飞过。直向正房中奔去。
区元发微微一笑,俟那长衫老者纵落到正房门边,才跃起追去。
正房两扇木门本就未关,那长衫老者一低头,窜入屋中。
房中仍点燃着一支松油火烛,景物清晰可见,那长衫老者一直奔到西面墙壁上挂的一幅松鹤图的下面,正待举手揭开,忽然又停下了手。
回头望去,区元发已追进了门,那长衫老者一声冷笑,不再动壁上松鹤图,却转身跃上木榻,伸手取下挂在壁上铁剑和放在木榻一角的铁桨,纵身一掠,直向开碑手区元发冲去,右手“铁桨突出”,点击前胸。
区元发看铁桨来势奇猛,自己的三才锤是软兵刃,无法在室中施展,只得仰身向后一跃,退了出去。
那长衫老者紧随追去,抡动手中铁桨,拦腰扫去。
区元发一闪身,避开击来的铁桨,笑道:“周兄,你今天准备和兄弟拼了?”
那长衫老者寒着一张脸,一语不发,铁桨飞舞,风声呼呼,招招指向区元发致命要**。
开碑手也不松腰围的软索三才锤,但凭一双肉掌拒敌,一面打,一面后退,眨眼已退后了两丈左右。
这时,川中四丑已围住铁剑书生动手,五个都未用兵刃,五对肉掌盘旋交击,打得激烈异常。
三手罗刹右手扣着一把七步夺魂沙,左手捏着一支阴磷雷火箭,脸上是一种十分奇特的神情,目不转睛地望着川中四丑和铁剑书生动手。
白云飞秀眉微扬,粉脸含怒,星目神光不时转向四外暗影投瞥。
苏朋海表面上虽然十分镇静,但他那不时转动的目光,却说明了他心中也是异常焦急。
那长衫老者铁桨的攻势,愈来愈觉凌厉,在这三四丈方圆的院中,都可闻得他铁桨卷起的呼呼风声。
区元发退了两丈左右时,陡然一竖双掌,不再退让,在绕身铁桨中展开急攻,运气行功,力贯双掌,每劈出一掌,必然有一股极强的潜力应手而出,双掌连击,竟把那长衫老者猛烈的攻势挡住。
川中四丑的四象阵,威力愈来愈大,铁剑书生已连遇了三次险招,三手罗刹和白云飞虽都有相助之心,但谁也不肯抢先出手,因为目前局势非常复杂,利害得失,一念之间,略有错失,就难免遭人毒手。
又过了一盏热茶工夫,铁剑书生已是险象环生,川中四丑绵密快速的攻势,已迫得他手忙脚乱。
就这一瞬之间,史天灏已中了一掌,好在他功力深厚,这一掌虽打得他双肩乱晃,但还能勉力支持。
三手罗刹突然扬起右腕,喝道:“住手!”
川中四丑打得正激烈,哪里肯听,八掌交错,仍然攻向铁剑书生各处要害。
彭秀苇怪脸上满含杀机,但手中一把七步夺魂沙,却无法打出,因为这种暗器,一出手就是千数百粒,威势遍及**尺方圆,如果她打出手中一把毒沙,川中四丑固然要被毒沙所伤,但铁剑书生只怕也难幸免。她这毒沙,是由百种毒物溶合浸制而成,中人之后,伤处立时溃烂,不出一个时辰,就毒发而死,的确阴毒无比,她为图报铁剑书生毁容之仇,潜隐深山大泽之中二十寒暑,一面研练武功,一面采集各种毒物,淬制毒沙,终被她制成了七步夺魂沙和阴磷雷火箭两种绝毒无比的暗器。
她矢志复仇,熬受了二十年寂寞痛苦,待这两种暗器制成,才离山访查铁剑书生的行踪,可是,她走遍了大江南北,天涯海角,查访三年,始终未能查出史天灏。这时,正是天龙帮的势力迅速扩展,海天一叟苏朋海的声威,震荡着长江南北。
她想到史天灏可能被苏朋海罗致,暗中潜往黔北天龙帮查看,无意中听苏朋海谈起铁剑书生隐居峨嵋山卧虎岭,守着两件旷世异宝及一把削金断玉的宝剑。
三手罗刹听得这个消息后,就连夜离开黔北,赶奔峨嵋山卧虎岭,果然见到铁剑书生和他结义盟兄南天一雕周公亮,结庐在卧虎岭下。
她异常小心地隐在暗处,探查南天一雕周公亮和铁剑书生史天灏的行动,历时半月之久,她知道两人有一身极高的本领,只要稍一大意,留下痕迹,必被两人查出,是以宁可多耗时间,亦不愿冒险求功。
这一来,她虽然没有露出痕迹,但也没有探查出什么。
她虽有很多机会施用她绝毒的暗器暗算铁剑书生,可是她没有下手,因为她动了谋夺宝物的念头。
在一个风雨的夜晚,她借天气掩护,溜到那茅舍后窗下面,偷听两人谈话。
但闻铁剑书生朗朗长笑过后,道:“我们守在这卧虎岭,转眼就十五寒暑了……”
周公亮叹息一声,打断铁剑书生的话,接道:“就是守上二十年,也不要紧,只要能捉得到那只万年火龟,小兄就心满意足了。”
铁剑书生道:“经小弟这几年来的勘查研究,手绘图上的路线,自信不会错误,眼下发愁的事,是怕这消息泄露江湖,果真如此,只怕要引起一场风波。”
周公亮突然压低了声音,问道:“兄弟,那万年火龟,当真有如你所说的诸般神效吗?”
铁剑书生道:“……我昔年因一时气忿,毁去了彭秀苇的面容……对此事耿耿于怀,一直难忘……如果我们捉得了那只万年火龟……就可使她恢复旧日玉容花貌,唉!只不知她现在是否还活在世上?”
此时伏在窗外的三手罗刹听听得一阵感伤,两行泪水顺腮而下,心中忖道:“原来他心中还惦记着我……”
她这次冒险窥探,虽未能尽得秘密,但却证实了史天灏等确在守候着两件宝物,最使她怦然心动是,是那万年火龟能使她恢复玉容。
彭秀苇能获称三手罗刹,除了她手辣之外,心机亦很深沉,她经过思虑之后,决定欲借南天一雕周公亮和铁剑书生史天灏两人之手,得到那两件奇宝,这样自己既可省去寻宝之苦,又可报毁容之恨。
她确有过人的耐性,一连三天,就不再去那茅舍附近窥探,直到第四天夜中,三更过后,才重去卧虎岭下,隐身在茅舍外那株千年巨松上面。
她随身携带有干粮水壶,就在那巨松上选择一处适当地方住下,把南天一雕、铁剑书生的一切举动,尽置监视之下。
每夜二更时分,史天灏和周公亮必分头四处搜寻很久时间。
三手罗刹彭秀苇隐身在巨松上,只看得暗暗冷笑。
第三天中午,南天一雕突然外出,一去三日夜未返茅舍。
第四天夜中,白云飞和李青鸾带着伤势奄奄的马君武,叩门借宿,紧随着周公亮也返回茅舍,就在这夜,天龙帮帮主海天一叟苏朋海也带着开碑手区元发等高手赶到,在幽静的卧虎岭下,展开了一场龙争虎斗。
三手罗刹虽然恨透了铁剑书生,但此刻形势,又使她无法不帮助,如果放任史天灏伤在川中四丑手里,她的夺宝希望亦将随着破灭,因为天龙帮人多势大,高手难以数计,不管铁剑书生被伤被捉,对自己都是不利,权衡利害,只有出手相助一途。
可是凶悍的川中四丑,哪里肯听她喝止,仍然一味猛攻。
彭秀苇忌惮伤了铁剑书生,不敢打出手中的毒沙,却转对海天一叟说道:“你现在还不喝令手下几个停手,就试试我阴磷雷火箭和七步追魂沙的味道如何厉害!”
苏朋海看见她右手上带着鹿皮手套,已知她手中扣握着歹毒的暗器,但仗自己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哪里把三手罗刹手中暗器放在心上,冷笑一声,望也不望三手罗刹彭秀苇一眼。
彭秀苇心头大怒,左腕一抖,阴磷雷火箭脱手飞出,疾若闪电奔雷般急射过去。
苏朋海正待举起龙头拐杖迎击暗器,突然觉得暗器在夜色中闪着绿光,心中忽然一动,不再用拐封挡,闪身一让,阴磷雷火箭贴着他身侧飞过,击在左边茅舍上面,但闻一声砰然轻响,绿光忽地爆裂成一片火焰,在那茅舍上燃烧起来,刹那间火光冲天而起,照得满院中一片红光。
苏朋海目睹彭秀苇的暗器这等威力,不禁暗暗惊道:幸好我没有用兵刃拍落她击来的暗器,要不然定得吃次大亏,她这阴磷雷火箭,歹毒至此,那七步夺魂沙,想来必更阴辣,这女人身怀着这等绝毒之物,留在世间,为害不浅……
他想到此处,不由杀机一动,立时暗中运集了功力,准备一击就把对方打死,但表面上却仍不动声色。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