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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意动**

一奔雷掌
盏昏红的灯笼下是窄窄的两扇朱漆小门,门首上隐约现出“沁月居”三字。字体圆润秀媚,似为女子所书。进得门来是一方素雅洁静的小院,院中除一张刻有棋盘的石桌外,别无长物。
屋内的烛光在木格窗扇上透出一片酡红,时值春夜,屋内轻罗软帐,薄衾腻枕正是一个使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所在。罗帐边,梳妆台上燃着一炉暖香,那本应一线笔直的幽香,此刻却不知何故,竟乱如风中苇絮。
一柄长剑在暖红的烛光映照下在屋内穿梭游走,一绯衣女子在剑光里腾挪纵跃,虽几次险些被剑光掠中,却拼死不让那使剑的黑衣男子抢近床前半步。但她要想摘下床头长剑御敌,试了几次,却也是不能。转瞬之间,两人已斗了二十余招,那黑衣男子见自己一柄长剑在手,二十招之内竟奈何不了一个赤手空拳的女子,不由心下暗叫惭愧。心念一转,手上加力,剑势由轻灵而转滞重,每一剑刺出都带着一股如山的剑气,只激得那女子衣裙一阵阵猎猎作响。再拆数招,绯衣女子鬓乱钗横,汗湿重衣,已是不支。黑衣男子蓦地一声低喝“着”手中本平平刺出的长剑,半途一个转折,变刺为削,剑影掠过,有如腾龙经天,虽是转瞬即逝,却早已抹中女子咽喉。但见那女子颈上平添一条红线,却不见血喷出,原来那黑衣男子的剑锋又利又薄,绯衣女子喉管虽已被他削断,却仍一时气血未断,呼吸不绝。是以,那女子在倒地之前仍低低的吐出两句:“腾龙式?是你…”
黑衣男子拉下蒙面黑巾森然道:“是我,我本来只欲取那孽种性命,这都是被你所逼,须怪不得我。”再看那女子时,颓然软倒在地,颈下汨出一滩热血,已然气绝。
黑衣男子抢至床前,一把扯去床上锦被,露出一个襁褓,襁褓中露出一张粉团样的小脸,却是一个将将满月的婴儿。屋内的一场剧斗早惊醒了他,一对点漆样的黑眼珠滴溜溜转个不住。黑衣男子将长剑抵住婴孩心口,那婴孩竟兀自望着倒映在剑尖上跳动的烛火甜笑,黑衣男子持剑的手此刻也不禁被他笑得发颤,连适才一场剧斗都未曾见汗的前额,也沁出一层密珠。他微一凝神,心下发狠,背转头,右手剑向下刺落、、、、、
“噗”一声轻响,背后传来的却是长剑刺入床板之声,黑衣男子不由心下诧异,回头看时,床上却已失了那婴孩踪影。就在黑衣男子心头一冷之际,背后的烛光蓦地熄了,床侧响起一阵衣衫悉嗦之声,显是床侧藏得有人,黑衣男子不及拔剑,右臂挥出,只听一阵断木裂帛之声,床已被挥作两段。但床侧之人早已纵身跃至黑衣男子背后,“嗤”的一剑,径刺黑衣男子背心,剑势迅疾无匹,黑衣男子竟不转身,长剑圈转,剑脊平贴背心,“叮”堪堪挡住刺到的剑尖。床侧之人似无心恋战,此刻不进反退,借剑身反弹之力破窗而出,足尖一点,已跃上对面屋顶,返手揭下几片屋瓦向已跃在半空的黑衣男子掷来,黑衣男子长剑一振,将瓦绞得粉碎,但丹田中那口真气滞得一滞,不由得落下地来,待得提气再行跃起时,只见那人几个起落,没入一片树影之中,待他追至,却早已失了踪影。黑衣男子也不再追,反身回到沁月居,在房中翻天覆地好一番乱找,只是他越寻神色越是焦急,显然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物事。找到最后,他脸上神情由焦急转为沮丧,不由一跤跌坐在椅中。口中喃喃道:“怎会找不到的?不可能、、、、、不可能,他明明告诉我是他亲眼所见,难道、、、、、难道那物事竟在那婴儿的襁褓之中不成?罢、、、、、罢、、、、、看来这趟东南之行是在所难免了”他好似作了一个极难作出的决定,缓缓站起身来,一掌拍在椅背上,只听“喀喇”一声,那椅背竟被他这一掌之力击得粉碎。


浙东,雁荡山脚,密篁修竹间一条曲径蜿蜒而上。晨光熹微,映着山间轻霭,鸟语啁啾声里,一青衫客迤逦行来。
来客颔下微须,面容清矍,神色略显委顿,一张瘦脸之上满布风霜之色。这时一阵晨风拂过,竹叶上低垂的晨露密密的洒将下来,好似陡然间下了一阵急雨,青衫客不由得转头看了看背上负的那个竹篓,篓中正是他在黑衣男子剑下救出的那个婴孩,因有一片蓑毡遮住篓顶,襁褓中的他还兀自未醒。
正行间,猛然鸟语骤停,前方一从密竹中悄没声的转出一个人来,青衫客一见之下不由得脸色一厉,眼中射出两道寒芒:“你这师门败类,在京城害了师妹不说,又一路千里追杀于我,现今已到了雁荡脚下,本门地界,你竟还敢现身?难道你就不怕师父废了你不成?”
“在京城你一出剑,我就料到八分是你,这一路追踪,每每让你走脱,也只有轻功卓绝如你三师弟者才有此能耐,今日一见,果然是你。只是可惜你对小师妹一片痴情,她却随了那有妇之夫,叫我这做师兄的也替你大是不忿啦!”说话之人正是沁月居中那行凶的黑衣人。
“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也配谈‘情’之一字么?当初若不是你,师妹怎会负气出走,而我和她也已鸳盟早谐,每每思之,我恨不能食你之肉,寝你之皮。”
“师弟此言差矣,当初若不是师父那老匹夫从中作梗,你恐早就要叫她嫂子了。”
“那都是因你德行有亏,被师父撞破,你竟意欲轼师,师父没取你性命,只是将你逐出师门,已是对你网开一面,亏你如今怎还有脸提起?”
“哼,我懒得跟你罗嗦,今日我只要你背上篓中之物,你若识趣,休要我拔剑,免伤我兄弟和气…”
“谁还是你兄弟,今日虽明知非你之敌,纵舍却此身也不能让你伤了师妹的骨血。拔剑吧!”语毕,青衫客缓缓拔出肋下长剑,寒光幻动,婉如水中秋月。手腕抖处,剑影映日,一阵寒芒荡漾正是雁荡派七十二路“回风落雁剑”起手式——“雁阵低回”。但见青衫客拧腰转腕又窄又薄的剑身旋削黑衣人咽喉。黑衣人一声轻笑“好一招‘雁阵低回’好一柄‘水月剑’三师弟这几年一定在这‘回风落雁剑’上下了不少功夫,但你别忘了,这‘回风落雁剑’当初还是我代师父传授与你,你若想救那孽种,只怕还得让那老匹夫传你点压箱底的绝活。”
语间,足下轻点,飘身急退,避过锋芒,待得青衫客剑招将要使老,复又揉身急上,剑随身动,一式“孤雁入群”直取咽喉,使的竟也是七十二路“回风落雁剑。”青衫客识得厉害,一式“雁阵排空”水月剑在身前幻出一堵剑墙,将这招“孤雁入群”的几个后着尽数封住。这二人本就师属同门,使的又是同一路剑法,加之平素时常在一起拆招习练,对方每一招的变化,出招的习惯都烂熟于胸,这一旦反目成仇,性命相博,每一招都是刚使到一半,对方就已料着后手变化,是以双方剑招都不敢使老,虽斗得甚急,两柄剑却始终不曾相交,只有无数的竹叶被剑气激落,在晨光中盘旋飞舞。
斗得片刻,青衫客渐感吃力,一者对手本是他师兄,如他所言,自己武功大半为他代师所授,这些年虽勤力苦练,但与他相比,百招之内尚可支撑,百招开外必然无幸。是已在京城时自己虽趁其不备抢得先机,却也不愿与他多做纠缠。更何况此时背上负着师妹留存世上的一点骨血,纵跃不便,诸多顾忌,身手更是大打折扣,只怕百招之内都难支撑。心下不禁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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