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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鸦阵阵,暮色四起,一轮满月在天,丁家凹几间参差的房舍尽沐在一派如水的清辉之中。
丁大恐家中老母牵挂,用力将伏在背上已熟睡的丁秦向上托了托,脚底加力,快步向村中走来。
将到村口,丁大不由“咦”的一声,放慢了脚步。村中景物被月光照得一片斑驳,已是掌灯时分,村中家家灯火通明,就连一向早睡的丁四爹,今日塾馆中竟也灯火未灭。只是往日若有人走近就吠成一片的犬声,今日却听不到一声。
越往前走,丁大心中越是骇异,这村中岂止犬吠之声,连人声也是半点都无。偌大一个灯火通明的村子,除去他的心跳声,和背上丁秦的鼾声外,再无半点声息,真是说不出的诡异。丁大心知有异,轻轻拍醒背上的丁秦,将他放下地来。丁秦不情愿地揉揉睡眼,正要开口说话,见丁大将中指竖在嘴边,示意他不要出声,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丁大将手一指,让他呆在原地不要乱动,他拔出背后钢叉,向最近的丁有田家摸去。摸到门前,见大门虚掩,伸手缓缓推开一扇,只见堂屋中八仙桌上点着一盏清油灯,盏中灯油将尽,灯焰明明灭灭,照得屋中忽明忽暗,却不见有人。丁大闪身进到屋内,往两边厢房中一看,也是空无一人。他急忙退出,招手让丁秦跟在他身后,又向另一家摸去,一连几家都是和丁有田家一样空无一人。丁大越看越是心惊,转眼已到了自家门前,他心头控制不住的一阵狂跳,握叉的手也微微的发抖,去推门的手更好似虚脱了一般,半点力气也无。
他微一定神,手上用力,门“吱呀”一声,开了。猛然,几点黑影迎面扑来,他不由得一个机灵,人向后缩,手中钢叉递出“铎”的一声正插在门楣上,那几点黑影却已从他头上飞过。他转过头来,夜色中看得分明——只是几只夜晚出来觅食的蝙蝠。他吐出一口长气,伸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这无毛畜生,倒吓了我一跳。”用力将深深插进门楣中的钢叉拔了出来,到屋中一看,也是一般的空无一人。他自进到村中,见到种种怪像,便一直心悬老母的安危,此刻见老母也如众乡邻般,莫名其妙的失了踪影,再也按捺不住,高声叫道:“母亲、母亲”黑夜中叫声远远的传了出去,却又哪有人应他。
他此刻又是担心,又是害怕,眼中不由便有泪要流出。一转头,见跟在身后的小丁秦也是一脸惊惶,忙将他揽入怀中,不住的安慰他。他擦了一把将湿未湿的眼睛,心中暗道:“丁大啊丁大,这合村之人要你去寻回、膝下幼子要你保护,此时你可千万不能乱了方寸。眼下当务之急是要给我父子二人填饱肚子,好有力气找些蛛丝马迹,我就不信,这合村二十几人竟会这般凭空而逝。
思虑及此,忙起身就着桌上油灯点了一枝松油火把,到厨下翻找。及到厨下,揭开灶上锅盖,见锅中饭菜俱有,想是老母给自己父子二人留的中饭。当下也不生火,同小丁秦就在厨下吃这冷饭冷菜。正吃时,那一直跟在两人身后,不出一声的猎犬,突然狂吠着窜出门去,听它一路狂吠,竟是直奔村子最后边的那所房屋——丁四爹的塾馆而去。丁大这才想起,刚才自己一时惶急,竟忘了还有丁四爹的塾馆未曾一看究竟。他连忙放下手中碗筷,提起钢叉便要出门,见丁秦也跟在身后,又折转身说道:“你不要跟来,我到塾馆中瞧瞧便回,你只在家中将门插紧,除我之外,任谁都不要给他开门。”说罢,走出门外,在吩咐丁秦将门插紧之余,又在外面用铜锁将门紧紧锁住。摆布停当,这才向塾馆处寻来。

将到塾馆门口,见塾馆大门洞开,屋中灯光由门窗中泄出,映着门前一丛幽绿的修竹。夜风拂过,一阵竹叶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在静夜中显得说不出的瘆人。丁大将钢叉横在身前,慢慢走进塾馆,里面不但空无一人,连刚才窜过来的猎犬也无声无息,就此消失不见。
丁大心头骇异更甚,正要在塾馆中细搜一番,猛听得前面自家房中传来“啊”的一声惊叫,这声惊叫好像被人从中掐断一般,只发出半声,便即声息全无。丁大只觉全身血液一下子涌上头顶,提着钢叉飞一般的奔了回来。未到门前便高声急叫:“秦儿,怎么了,快来开门”门内静悄悄的,却无半点声息。丁大急从袖中摸出钥匙去开门上铜锁,只是惶急间,双手不住乱抖,半晌也没有将钥匙插进锁孔。
“秦儿休惊,为父即刻进来救你”口中叫丁秦不要害怕,自己的声音却已因惊恐而带着哭音。好不容易将锁打开,他飞起一脚将门闩踢断,紧攥钢叉,几步扑入厨下,只见饭菜、碗筷尽数散落在地,小丁秦也如村中诸人般,不见了踪影。
他猛一抬头,只见后窗洞开,木制窗棂被撞得稀烂,两扇窗门随着夜风打在墙上发出单调的“邦邦”声。丁大跃上窗台一缩身,便要向窗外钻出,只是窗口窄小,哪里能钻得出。
丁大又惊又怒,快步绕到屋后。屋后是一片松林,月光下影影绰绰的,林中好似有个人影一幌而去。他自入村以来,见合村上下,连同家禽家畜一起莫名其妙的失踪,却偏又找不到半点头绪,心中的那份惊疑、恐惧,愤怒越来越甚,却又无处发泄,只到见到刚才厨下情形,方才料定,凡此种种必是人力所为,此刻见林中出现人踪,如何还肯放过,当下提着钢叉便急追了出去。
追出一段,前方人影又是一幌,待他追到,却又不见踪影。如此这般几次,看情形,前方那人分明是要将他引向一个去处。他心下虽隐隐猜到此人用意,但全村之人都要着落在此人身上寻回,纵使前方是万劫不复之地,说不得也要闯上一闯。只在心头打起十二分精神,暗暗戒备。
这一追,只追出里许开外,仍是不见半点异状,那条人影却已不再幌出,丁大往前再追得片刻,只见前方松林渐见稀疏,尽头却是一片空地。一个瘦小的人影立在空地中间。此时一轮圆月正在头顶,月光下看得分明,在他旁边地上一个细小的身形俯伏在地,看情形便是被人掳走的丁秦。他正欲举步冲出,却见空地中间那人对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抢出。丁大一路追踪此人而来,早认定是他掳来了丁秦。此时,见丁秦俯伏在地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哪还去理会他是何用意,一步冲出,手中钢叉随这冲出之势,猛刺那人心窝,那人待钢叉快刺到胸前,微一侧身,钢叉便已刺空。丁大收势不住,直向那人怀中撞去,那人伸手在他肋下一托,丁大只觉一股大力在肋下一送,自己便如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直摔到两丈开外的一片灌木丛中。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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