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海男日记(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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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小学生书画现场比赛在城关中学举办,朱海男应邀作为评委前去评奖。每年的中小学生书画现场比赛都要忙坏负责组织工作的市教委政教股的两个股长。而当他这个文化馆馆长出现在赛场中时,比赛就已临近结束,大部分的参赛者已画好离场。他和其他几个评委便在现场从所有的参赛书画作品中先各自按教委赛前预定的名额选出一、二等奖若干名,分别用事先准备的红或黄色纸条贴在作品的边角上。而后根据众评委所投的红、黄票数,商议并最后统一意见——定下一、二等奖获奖名单,剩下的就全部设为三等奖以资鼓励。因为很多乡镇中小学参赛选手在学校带队老师陪同下大老远地进城来参赛,如果“无功而返”,那下次参赛的积极性就绝对地不高了。别的不说,光往返城乡这一趟的旅差费对于一个乡镇中小学校来说就是一笔不菲的开支。所以每年的现场比赛都设有鼓励性的三等奖作为“保底”。
评完奖,朱海男因馆内有事便向教委政教股的两个股长先行告辞,正要走出校门,突然察觉身后似是有人追了上来——当要赶上他时却又止住了脚步……。朱海男心觉奇怪,便转过身去,一看——便惊愕住了。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个胸前佩戴着醒目的红底白字的校徽的年轻女子——显然就是这所中学的老师,她的面孔令他倍感眼熟……。难道会是她?他的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一个已淡忘了多年的身影……。她站在他面前——仅仅相隔一步之遥,与他对视了许久之后,终于启开了紧抿的双唇——轻轻地唤了他一声:“朱海男……”。这声音是如此的熟悉,还有这张面容,也逐渐地从整体到局部与那张在他大脑的记忆中留下烙印的面孔相重合……。“温老师,校长找你……”一个学生跑过来——把她叫走了。“温老师……?温芙颖——果真是你吗?……”朱海男在心中喃喃自念道,久久地呆立在原地,他的双腿似乎已无法从那自拔,他陷入了记忆的泥潭……。
等待朱海男的又是一个漫长的不眠之夜……。温芙颖——多年前这个名字以及叫这个名字的女孩的形象曾深深地在他心中铭刻……。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了她和所有与她一同经历过的往事。但她今日的出现却证实了他这种想法的错误。往事不堪回首,但它却如影随形地对他纠缠不休……。正是这个名叫温芙颖的女孩,几乎改变了他朱海男前半生的命运……。因为她——他被迫辞职离开了教师岗位和自己的家乡去寻找另一个不曾破灭的艺术之梦……,而如今的他竟“因祸得福”——坐上了市文化馆馆长这一令许多文人墨客垂涎的“宝座”……。但令他始料不及的是——这么快就要与那久违的往事“干杯”,去品尝那坛在他记忆中陈放多年的苦涩的“佳酿”……
“嘀呤呤……”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在夜半响起——骤然打断了朱海男的回忆。待朱海男从惊扰中回过神来并伸手去接时,电话已被对方挂断了。会是谁呢——她吗?……
第二天,朱海男在办公室里又接到了一个神秘电话。当他第二次接到电话时对方没再挂断……,在很长的一段无声的静默之后,电话的另一端终于传来了他多年前所熟悉并于昨日稍作“温习”了的声音……。
“我是温芙颖……,相信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我想见你。因为……我想弄明白多年以前我们之间所发生的事,至今它们在我的脑子里仍是一团迷雾——只有请你这个系铃人来解开这个结了……”
晚上,朱海男和温芙颖相约在市公园门口见面。海男陪她逛了会公园,两人在很长的时间里相对而视,默默无语……。最后朱海男递给她一本簿子,对她说:你晚上回去看看吧,它是我在和你相识之初的那一段时间里写的日记。你看完后别毁了它,记得还要完璧归赵——原物奉还给我。它可是我在那段时光里唯一留存下的真实的记忆的见证……

温芙颖回到家中,关上房门,躺在被窝里翻看朱海男在与自己相处的那段日子里所写的日记。(作者注:为便于写作,以下日记原日期等已删,而代以数字。)
1
学校开始放寒假了,我比其他正式编制的老师提早三天离了校……。无所事事了许多天的我今日突然心血来潮,带了几本邮集去市集邮门市部的邮友交换室里和邮友们交换邮品。
邮友们出让、交换的大多是各自多余、重复的邮品,少数人以现金交易的方式出让自己的邮票。大多数人交换邮票是为了丰富自己编组的邮集,也有些人卖掉部分已增值不菲的老邮品,再去买新发行的邮票——“以邮养邮”,还有的则以邮会友……。
来交换邮票的有青年人、中老年人、中学生、小学生。有个十七八岁的女中学生经常与她同伴一起到这里买邮票,没买的时候就把我的邮集借去——聚精会神地坐在一旁翻看、欣赏。今天她又来看邮集了,她同伴到集邮门市部买刚发行的新邮。我拿了一张旧报纸铺在台阶上,她便坐了下来,在我身旁翻看邮集。因为她的身体紧挨着我,有个邮友便开玩笑说:“瞧你们两个这么亲热!老朱,女孩子怎么都跟你这么投缘——每次看邮集总要跑到你那儿去……”“小林——你也太无聊了吧……”我有些尴尬地轻声应他。那个女孩马上低下头去,有些含羞地笑了笑……
2
今天她又来看邮集了,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我姓刘伯温的温,名芙颖——就是芙蓉的芙、聪颖的颖。”说完也问我的名字,我就告诉她:“我叫朱海男,朱德的朱、大海的海、男儿的男。”我又问她:“你在一中哪班念呢?”“高二(3)班。”她答道。“我也是在一中念的高中,不过我是在四班,差点就可以做你的同学了——如果我能够年轻三岁的话!”我说。她听了,笑了一下,露出两个好看的笑靥。“干吗这几天都不来买邮票了?”我问她。“没有钱买的,只想看看……。要是这一整本都不要钱白送我还差不多呢!”她开玩笑说。“这当中凝聚的可是我的心血喔……!”我应道,她便笑了。其实当时我很想送她几套邮票的,却担心被身边的几个邮友看见了会嘲弄我,便没送了,心想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临走时她边骑上自行车,边扭回头来挥着手冲我喊了声:“Byebye!”我也挥手回应她。前几天她临走时都说“再见”的……
3
今天碰巧在法院对面的书摊上遇到了温芙颖,不知为何——我的心突然间变得特别地激动,也许是已好长时间没见到她的缘故……。我停下车走到她身旁,假装去买一份《集邮报》,而后叫她:“温芙颖!”她正津津有味地看《故事会》中的一个故事,被我这声叫唤给吓了一跳,她认出是我,便应了声:“嗯。”“这么巧啊——又在这碰到你了!”我说。她微微地笑了一下。我已忘记了她以前说过的在一中哪个班念书,趁这时候便再问她:“噢,我忘了你上次告诉我的——在哪一班念……”“高三(3)班,去年是高二(3)班。”她应道。
临走时我对她说:“我走了!”因为我是用方言讲的,大概被她误听成了“要走吗?”——因为两者的发音听上去有些雷同,她便不作回答,只在脸上微露出浅显的笑靥,轻轻地摇了摇头,手里却仍然捧着那本《故事会》。她看书时的姿势有些与众不同——一只脚踮着地,骑在车上双手捧着书看。后来我又在街上绕了一圈回来,经过书摊时看到她还骑在自行车上看那本《故事会》,看样子显然已入了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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