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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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当夏蝉闹得最凶之际,灾祸便会降临,因为蝉的叫声像叫〝知了〞,所以它又叫『知了』,但〝知了〞〝知了〞一声声的叫,彷佛又是叫〝迟了〞。。。。。。〝迟了〞。。。。。。
你。。。。。。听见吗?
又是一个夏天,才刚五月中,香港的湿热程度可以和星洲那些东南亚国家比,偏偏香港的空气污染问题严重,整个城市笼罩在灰蓝的天空下,又或是连番暴雨,弄得人懒洋洋的。
「。。。。。。。」
「怎么了?」
「。。。。。。。」
「没事罢?」
「。。。。。。。」
「不理你了。」
「。。。。。。我闷。。。。。。」
岂是一个闷字能了得。人人在这个夏天,也像在保温瓶中生存着,焖、蒸、焗,晚点可能是油泡了。两个闲得荒的中国藉男子在大暑天,到树木扶桑的小公园蹲着,一是在感受大自然,二是闲着闲着,只好拿出大学的学系数据来参详参详。
上年的大学联招中,湘遥不负众望的拿了3科AL〝A〞的,读上传理系,这很正常。。。。。。只是连一向是包尾大班的夏同学,却以1科AL〝A〞和中英文〝D〞的成积,进了文学院。虽然很多人说那间大学的文学院是『鸡肋』,但难得他啃得欢。而看见儿子〝怱然〞学有所成的夏老爸,也不计较儿子是作币,还是老师改错卷,立刻劏鸡还神,酬谢神恩。
但因为糟透的空气,思勉又哮喘发作了,他每隔三四年便会再起病。这两年,他却连续的发病。他一病,便在ALevel失手了。
只是有欢喜有人愁,当愁的是自家兄弟,笑得再欢的脸也要收敛一下了。看见一脸茫然的思勉,眠风二人对他慰问不是,劝勉不是,只怕说多半句,自己便像个胜利者在炫耀,所以左右做人难。
思勉的父母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母亲在社署做文职,父亲是中学的训导主任,自少对兄弟二人管教严谨,对他们在德志体群也有要求。而很老旧的,每一个郁郁寡欢的少年,他前面总有一座发热发亮的大光灯,一是照耀万民,二是让身后的永远埋在他的余光下。周思廉就比思勉大三年,三年一代沟,眠风、湘遥和思勉也和他沟通不来,彷佛这两帮人是隔着二亿光年、银河,楚河汉界,清清楚楚的。
「你哥是读机械工程的罢?」眠风半搭着眼皮问道。
「是。」思勉还是努力用荧光笔把心仪的学系highlight。
「你是念理科的。。。。。。你以往不是很喜欢飞机的吗?怎么不试试看?」眠风注意不到思勉暗里一震。
「不了。。。。。。我知这一科的前途好,但收分很高,我不想乱试,始终1stchoice还是选有把握的好。」思勉晃头晃脑的,摸着皎白的耳垂沉思起来。这就放弃吗?但自己可以不放手吗?这个天空太狭窄,容不下太多人。
看着思勉捻着耳垂,粉白脖子微微曲着,长睫下的眼睛有些凄意,但偏偏自己直觉烦躁,像每一根睫毛也扎上他的内心,他只好按捺着这浮躁的心。
「你的手又怎么了?不是叫你别再啃指甲了吗!?」一阵蝉声过眠风那飘散的思绪才稳定过来,他一定神,才发现思勉的手指甲又崩了。他把思勉的手一把拉住。他只觉得思勉的手太秀气了,十指尖尖的,冰凉凉的,偏偏每片红的指甲也有着啮印了,像自虐行为。
「习惯了。。。。。。可能这辈子也不过来。。。。。。」只要他一恼,便要啃指甲来镇静自己。
「你属狗的,就爱咬东西!」看着思勉的手,眠风想起他们的相交也是由『咬』开始。
眠风二人自幼儿园便认识,偏偏到了毕业时才相知。小时候的思勉因为有先天哮喘病,父母又要出外工作,所以把有一定自理能力的思廉带在身边,而只有手抱大的思勉便交给祖父母照料。他就在楼下的街坊幼儿园爬着爬着的拉扯大了。眠风则可怜一点,母亲一早求下堂去,只有一个大老粗老爸看顾自己,但男人的心思始终比较粗,很多东西也怱略了,即使是他的毕业礼也忘光光了。
坐在小凳子上,小黑炭默默的啃着父亲给自己的西餐饱。远看着其它小朋友,一是父母亲亲身出席孩子,一是祖父母代为出席,小黑炭突然觉得自己是一个人间小孤雏。
这天是孩子的毕业聚餐,父母多会出尽心思的给宝贝们弄些特别致、特美味的零点来给孩子打气,只有这一个自恃的小孤雏得只饱饱到来。
我啃我啃我啃啃。。。。。。这孩子的势头不像啃饱饱的,倒像在啃他老爸的骨头般狠。
「你尝不尝?是我嫲嫲者的**鸡翅膀」小黑炭一抬头,便看见眼前一双白花花的小手,还有一只流着**的鸡翅膀。再对上瞄瞄,便看见一个红着粉扑扑脸蛋的娃娃在微笑,真他妈的亲善(请原谅一个五岁的孩子飙脏话,实在是管教不严~~)
再看看远方的老婆婆,她在对自己和面前这小屁孩鼓励般的微笑,他怱然觉得这小鬼特碍眼的,就这样。。。。。。

「呀!!!嫲嫲呀!!!」全场众人看见一个略为矮小的娃娃扑进一位老太太的怀中痛哭。。。。。。确实是『痛』哭,手臂都咬了一个泛红的牙印,谁不哭?
原来,小黑炭所以咬他,是因为他不喜欢人同情。。。。。。尤其是个女的。。。。。。
但当看清这小鬼穿的是小裤子后,反倒是小黑炭开始同情他。。。。。。他想:这娃也真像个娘的。。。。。。上天对他真刻薄。。。。。。
对于这个内向的小孩来,说这一次『痛的冲击』反倒壮了他小心肝,所以常到小黑炭家的水族馆玩玩。
「喂!上次那口伤痕消了没?」小黑炭别个头,跩跩的问。。。。。。其实有人心中有鬼,背脊滴着冷汗。
「嗯!你看!消肿了!」娃娃晃着那没二两肉的手在笑。
「我是男子汉!有债必偿的!去!拿去咬口!」小黑炭大大方方的递出手臂到娃娃面前,语气像送人家两斤芹菜去咬般轻松。
娃娃怕了,他没想过要野蛮的对人施加报复。但小黑炭那眼神,像在说「你不咬!即是嫌弃!嫌弃我的肉即是嫌弃大爷我!」,这。。。。。。他更怕。。。。。。
终于屈服于小黑炭的淫威下。。。。。嗯。。。。。。是友爱。。。。。。他咬了一口。
小黑炭个子虽小,但手臂已有点贲起的肌肉,娃娃咬得牙齿有点隐隐疼。
看着这娃娃骨碌碌的眼在偷望着自己,小黑炭心中一泛温暖的,他捏了担娃娃的脸,拉开他的小嘴,只见他的口水还是黏黏答答的糊在手上,心中有点痒。。。。。。
「没吃饭吗?像猫咪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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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又晃神?」眼前有着双手在摆摆,眠风才回神过来。
真奇怪~~~有病吗?老看着这家伙出了神的!眠风仰着脸,又灌了口凉水。
「你不用太忧心了,这一次你一定成功的~~~」看着思勉眼下的青影,自己不得不心痛。
「希望罢。不然。。。。。。我也不知怎么办。。。。。。」他伏在桌上,脸朝下,像只茸拉着耳朵的小狗狗。
『不成材的!』
「什么!?」思勉拍案弹起。这吓得在灌凉水的眠风呛了一口。
「你发神经吗?呛水会死人的!」眠风抺着脸在狠骂他,但见思勉一脸铁青的,他又急了。
「你。。。。。。」
「你刚才对我说话?」他荒得有点语无伦次。
「哪有!?别吓自己了,是蝉声罢!这声吵得人耳鸣的!还是回家罢,你脸青。。。。。。紫得像茄子!」
是蝉声。。。。。。声音贴近耳膜的的说着话,鼓动着自己。。。。。。一句句的。。。。。。像敲打着心房。。。。。。是吗?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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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观塘的家,便看见父母亲一个坐在沙发上看着傍晚新闻,一个在厨房忙着。
「我回来了。」思勉除下了背包便坐在父亲身旁。看见父亲神色疑重,知道他有事跟自己商量。
「七月便发榜了,有信心吗?」语气考oral的考官。
「嗯。」
「你哥在十月便正式毕业了,报了德国的亚琛工业大学的硕士课程。学费可以借或可以要他努力去考奬学金,但住宿费的,我们要准备一笔钱。」
「嗯。」
「若果你在这一年的成绩也考不上大学,那么准备给你读大学的费用便会给你哥去德国读书。明白没有?」
思勉静默了,他弓着背,整个人像陷入了沙发中,抽不了身来。
缓缓的,他才踱至自己的房中。
「你怎可以在这时候就跟他说的!」周母明显对丈夫刚才的言行不满。她心疼自己的孩子,每每看见他在失落的样子,她便忆起这孩子哮喘病发的痛苦。。。。。。如此无助。
「他快二十岁了,难道我们可以为他遮风挡雨一辈子吗?看看思廉,才大他三岁,自小哪件事不是他自己作主的!思勉这孩子。。。。。。太弱了。」周父不以为然的回答。呷了一口茶,又瞄向一家人的全家幅。
小儿子总是怯怯的跟在妻子身后对着镜头勉力的笑,这么不协调,这么不融洽。
「都是妈宠坏了他。」
听见父亲或大或小的声音,思勉他只有伏在床上,掩着耳闭上眼的麻木着。。。。。。
『掩了耳便有用吗?笨蛋!』
又是蝉鸣了。。。。。。
『同一对父母所生的,两个孩子怎么如不一样!』
别吵!
他一抬头,便看见那架飞机模型像俯冲一般,向自己撞了,连着那一声声蝉叫,冲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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