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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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宫殿里寂静无声,齐双儿望着桌上的毒酒独自发呆。
“姐姐,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不要怪我,”夏云殇目无表情的侧着脸,似乎不敢面对这个昔日的姐妹,“我不想失去唯一值得珍惜的宝物,所以……。你放心吧,你收留的孤儿我会妥善安排的。如果你还有什么心愿,我也会极力替你完成。”
“不用了!”齐双儿落寞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中却有着些许解脱。
“等一下!”熟悉的男声响彻宫中,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你们……”望着摔落地上的空酒杯,厉风心中一阵无力,“来人啊,宣御医,不,去把药膳房的田神医请来!”厉风着急的冲着宫殿外大叫。
很快,一脸不快的毒翁被宫女侍卫拽着走进来。
“风哥儿,老夫正在配解药呢?有什么事可要赶快啊!”对着厉风这个大财主,毒翁可不敢放肆,脸色舒缓下来。
“赶紧救人!”厉风指着被扶到床上的齐双儿,“中毒了,赶快解!”
“好咧!”毒翁二话不说,走上前去。
不敢打扰皱眉凝神的毒翁,厉风走到阴暗的角落。
“干嘛躲在这里,”厉风一把将夏云殇拥入怀,“其实你也不想这样吧?要不然怎么把她接进来,还亲自送上毒酒?”
“不要折磨自己了,”厉风轻叹,“既然你做不了决定,就由我来,放过她吧!好吗?”
“嗯!”夏云殇重重的点头,眼角渗着泪水。
“还有,你对云卫下的绝杀令也一并解除吧,不要再寻找什么背后长着十字纹的女人了!”厉风面现犹豫。
“你知道了?”夏云殇心中一惊。
“知道,怎么不知道,”厉风好笑,“自己的老婆深更半夜赤身**的偷偷溜出去。你说我能不担心吗?”厉风一脸的怕怕。
“死厉风!”夏云殇娇羞的抛过一个媚眼。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啊,”厉风满脸溢着笑,“要相信这世上没有谁能打败你!”
“还有,也就除了你,”厉风透着浓浓的自嘲,“这世上还有谁会把我当作宝?”
“可是,可是我怕自己配不上你!”夏云殇垂下头,终于说出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幼时凄惨的遭遇,多少在幼小的心灵里扎下伤痕和自卑。
“切,这是哪跟哪儿,”厉风摸不着头脑,“什么叫配不上?告诉你,咱们的羁绊可是连老天都无法解开的。”
在那一瞬,夏云殇清晰的感觉到厉风散发的滔天杀意和无尽疯狂。
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
阳光刺痛夏云殇的脸,耳边响起厉风的轻呼。
“厉风,怎么了,”夏云殇慵懒的起身,“不是还早么?”
“还早啊,”厉风被打败了,“太阳都晒到屁屁了!哎哟,老婆,拜托你不要这样诱惑我,我会受不了的!”
厉风色迷迷的盯着夏云殇裸露于外的身体,就差没把口水流出来。
“装,你就装吧,”夏云殇红着脸娇嗔,“天天看,夜夜看,恐怕某人早就看腻了吧!”
“这怎么可能,”厉风还真有些陶醉,“我老婆美着呢!一辈子吃饭,你会吃腻吗?不会吧!所以说,我怎么可能看腻呢?”
“哇,不行了”厉风以无上的毅力移开双眼,“老婆说正事!付旁不是作为钦差要去探望遭受天火的百姓吗?我也想跟着去,那家伙毛毛躁躁的,他一个人去,我可不放心!”
“也就是说,你马上就要出发了?”夏云殇捂住身子,惊问。
“是呀,真对不起,我也是刚刚决定的!”厉风歉然,说罢就要动身。付旁那小子可是还在宫外候着呢。
“厉风,你是不是讨厌我了?”夏云殇突然垂下头。
正要离开的厉风一愕:“你怎么会这么想?你要是再胡思乱想,当心我回来抽你的小屁屁!”
“好了,别成天瞎想!”厉风转身一吻,有些魂不守舍的离开。
“这算离家出走么,”夏云殇呆呆的望着厉风的背影,“求求你厉风,你打我,骂我,就是不要这样对我,我受不了你的冷漠。”夏云殇突然想哭。在她的心里,厉风一定是对她的所作所为产生了厌恶。
经过数天马不停蹄的奔波,厉风终于来到此行的目的地——流星雨坠落的正中心。
四周荒芜一片,屋舍、良田、草木,原有的一切统统被高温烧毁。黑炭似的残留物并没有吸引厉风的注意,紧闭着眼,厉风仔细的寻找着那一丝久违的气息。
没错,是魔界的气息。这一次,他们又打算做什么呢?貌似,这次来的可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呢!
“但愿他们不是冲着云殇而来!”厉风的精神一下提到最高点。
“风哥儿,真够惨的,”付旁一拍厉风的肩,指着四周的惨样不忍的道,“真想不到,大白天的竟然会落天火。一个村子啊,整整近百户人家,就这么一下化为了灰烬。”
厉风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总不可能告诉付旁,造成眼前这一切的并非是天火,而是魔界某位大人为来到这里撕裂空间的缘故。
“行了,听说附近还有不少村镇遭到波及,”厉风扭开付旁的手,“你还是赶紧负起钦差大人的责任吧!别成天只想着勾搭小姑娘!”
“知道了,”付旁不耐烦的道,面色却一红,“你怎么跟我家老头子一个口气!”
“对了,风哥儿,”付旁突然忆起什么,“我爷爷叫你回京之后去找他一趟,而且是悄悄的去。他说有事儿要跟你商量,好像还是什么关系天下社稷的大事儿!”付旁不以为然的道。
“付老爷子?”厉风大奇,暗暗记在心底。
原来,朝中重臣付南山,正是付旁的亲爷爷。
静悄悄的酒楼里,厉风默默的喝着酒,付旁却一个劲儿的朝旁边的江湖小侠女抛媚眼。
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看看一直做着鬼脸的付旁,再看看眼前红着脸,几乎把头藏到桌下的小师妹,终于忍无可忍。
“够了!”大汉将酒杯往桌上一剁,“师妹,我们该走了。”
“哦!”小侠女细弱蚊声,低垂着头跟在大汉身后下楼。而付旁,则伏在桌上一个人暗暗偷乐。
“哎,真是好意思,”厉风无力的一叹,“竟然这样捉弄别人小姑娘!”
“这,我这不是开个玩笑么!”付旁也有些不好意思。
厉风放下酒杯,起身往最里处的酒桌走去。付旁也一脸兴趣的跟过来,就是那张桌子的小家伙,刚才一直盯着厉风看,还龇牙咧嘴的。
“你很想杀我么,”厉风走到少年身边坐下,“我们有仇?”
少年不语,只是静静的盯着厉风,可是谁都能看出他眼中的滔天恨意。

“看来恨得很深啊!”厉风突然笑起来,“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啊!”
“没错,我是想杀了你!”少年咬牙切齿的道。
“唔,那你总得让我死得明明白白吧,不然岂不有失大侠风范,”厉风轻笑,“为什么想杀我?”
“报仇,我要报仇!”少年恨声道,似要择人而噬。
“报仇?为谁?”厉风沉思,自己背的血债还真不少,或许是某个不认识的人吧。
“还能有谁,”少年拍桌而起,拔出藏在桌下的利刃,“为了双儿姐姐!你们杀了上官爷爷还不够,还要向双儿姐姐下毒手。双儿姐姐那么好的人,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
“双儿姐姐?是齐双儿?等等,”厉风止住作势欲扑的少年,“你要为双儿姐姐报仇,可是她还没死啊!”
“你骗谁呢?这全天下谁不知道双儿姐姐因为与魔门有牵连,已经遭了你们的毒手!”少年讥诮,“你这狗官,休想骗我!”
“你先跟我去个地方,”厉风若有所思,“你应该是她收养的孤儿吧!你叫什么名字?等确定她是死是活你再杀我不迟啊。莫要错杀了好人。”
见少年犹豫不决,厉风继续道:“还是说你怕我将你带入陷阱?或者,你根本就不想见你的双儿姐姐?”
“好,我便跟你去!就是龙潭虎**我一样闯出来!”少年傲然的道。
“好,跟我走吧!”厉风当先下楼。
“等等,”身边的付旁一把拽住厉风,“好哇,风哥儿,齐大家活得好好的,你却告诉天下人她死了。你是何居心?不行,你必须带我一起去!”
“那个,我劝你还是别去!”厉风苦笑。
“哇靠(跟厉风学的),风哥儿,你太不仗义了,”付旁大叫,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竟然想金屋藏娇!你必须带我去,否则我就向陛下打小报告!风哥儿,枉我把你当兄弟,你太让我失望了!”付旁一脸的受伤。
“好,去,一起去,”厉风无奈,“只愿你别失望才好!”
“嘻嘻,”付旁立马笑逐颜开,“风哥儿就是风哥儿,那咱们马上出发吧!”付旁迫不及待的在前领路。
马车停在威严的石门外,厉风引着众人下车。
“我就说嘛!哪有猫儿不偷腥的?这里应该是皇家废弃的行宫吧,”付旁打量着宽阔的漂亮花园,“风哥儿想要金屋藏娇?好!我支持你!”付旁的眼中冒着兴奋的光芒——风哥儿果然是我的偶像。
宽阔的广场上响起凄美的琴音,少年再忍耐不住,朝着琴艺袅袅的高台冲去。
“姐姐,姐姐,我还以为你死了,”奔跑的少年突然哭喊出声,“姐姐,以后你再也不要离开我们好不好。我们好想你啊!姐姐……”
冲进高台,满脸泪痕的少年却突然愣住。
“没错,他就是你姐姐,”紧跟而来的厉风出声解释,“因为喝了陛下赏赐的毒酒,命虽然保住了,脸却毁了。”
付旁望着凑琴的女人,胃中一阵翻腾。身材袅娜,奈何脸上坑坑洼洼满是伤痕,若再丑上一点,恐怕连五官都要分不出来!曼妙的身姿和丑陋的脸孔,如此强烈的对比令付旁骨子里直冒凉气。
“瞿欢?欢儿!”女人突然欢快的出声。
晴天霹雳,如此熟悉的声音,眼前之人果然就是双儿姐姐!“不可能!不可能!这怎么可能?”瞿欢抱着头,难以置信的冲出去,“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是双儿姐姐!不可能,一定是你们搞错了!”
“那个,风哥儿,我也先走了!”付旁凑到厉风身边悄悄耳语。
厉风默然的点头。
琴弦嘎然而断。
当初身中剧毒,毒翁用以毒攻毒之法施以解救,命虽然保住,齐双儿的脸上却突然长出豆大的血泡,最终,一张绝美的脸就这么毁了。
“不要在意,”厉风冲瘫坐于地的齐双儿轻声道,“男人都这样!如果是云殇换作你,相信我的表现也没什么两样!”厉风神色肃穆,眼中透着凝重的认真。
齐双儿听得出,厉风的话决非仅仅出于安慰。
“你说的是最初的反应么?”最初,那两个字咬得很重。
“哼哼!”浓浓的自嘲,厉风似对齐双儿的话很不以为然。
哎!男人,男人哪……
“在这里还过得惯么?”淡淡的微笑再次爬上厉风的脸,“需要帮忙一定要说啊!我很乐意的。”
“还好吧,就是有些寂寞,”齐双儿淡淡的苦笑,“不过还好,总算还有你和陛下时常来看我。”
“继续收留那些孤儿啊,有时候孩子才是这世上最明事理的人,”厉风轻言建议,“这里这么大,总得好好利用起来。你就是当帮我赎罪吧!”
“好啊,”齐双儿突然兴奋起来,“有你这个大财主,我可要花钱如流水!”
“行啊!”厉风一乐。
兴奋的齐双儿神情一暗,突然把手中的琴一把抛开。哐!撞击声如此沉闷。
“怎么了?”厉风大奇。
“以后再也不弹琴了!”齐双儿淡淡的道。
“别,”厉风一脸可惜,“我可是还想常来听你弹呢!那个,怎么说呢?反正是很好听!”
“那,好吧!”齐双儿又一脸心疼的捡起木琴。
“毕竟,至少,自己还有一个知音。知音,一个早已足够了!”
“嘿!我还没有好好转过这里呢。怎么样,带我好好转转?”厉风突然建议。
“好啊!”齐双儿放下木琴,欢快的在前带路。
在齐双儿悦耳的介绍声中,时光不知不觉流逝。
“哎,跟你在一起真舒服!”厉风突然一脸舒爽的伸懒腰。
“真的?你不会是安慰我吧?”齐双儿不信的笑道。
“嗨,有必要吗?”厉风一笑,“好了,我也该走了,要不然我家那口子又要疑神疑鬼了!”
“当亲王一定很辛苦吧,”齐双儿突然扑哧笑道,“在大街上都不敢斜眼打量人家小姑娘!”
“是啊,”厉风一脸苦意,“所以说女皇的老公不好当啊!”
“不过,虽然是那般模样,可还是忍不住要喜欢!”厉风似苦恼的道。
“哎呀,走了,再不回家老婆要担心啰!”
望着那个走入夕阳中的男人,齐双儿在心中苦叹:“要是,要是能够早点认识该有多好!”
恨不逢君待嫁时。
“陛下,您也该回家了吧!”齐双儿突然冲着大门道。
石门后走出一道人影,正是早晨到这里探望的夏云殇。
“妹妹,姐姐还真是羡慕你!”齐双儿轻笑着道。
夏云殇没有说话,也是望着落日的余晖,以及那个被光环包裹着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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