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红色暴力(破戒应力)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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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们是好朋友,才会如此认为。可是被某人怨恨的可能性,我想是值得考虑的。也许是好意被曲解所产生的怨恨。」
巫女子默默无语。因为表情过于沉痛,我不禁向她道歉:「对不起。」虽然表面上若无其事,可是巫女子的情况似乎还不适合谈论那件事。
「我果然不该来吗?」
「咦?为什幺?」这次的自言自语似乎还是被她听见,巫女子惊慌失措地抬头。「没有那回事,伊君来看我,我很高兴的。」
「不…因为看你一直在我面前强颜欢笑啊。」
这种时候,还是无伊实这种无须客套、能够坦诚相待的对象比较好吧?
「没有那种事。」然而巫女子又说了一遍。
「就算是强颜欢笑,谎言只要不断重复,就会变成真的。没问题的。我真的很高兴伊君来看我,即使是小实强迫你来的也无所谓。」
「没什幺强迫不强迫的…我不喜欢的事,谁也不能勉强。」
「真的吗?」
「不,随口说说而已,其实很容易随波逐流。」
「我想也是。」巫女子笑着点头。
我叹息似的时了一口气,伸伸手臂。
「笑话到此为止事际情况如何?心情差不多恢复了吗?」
「嗯,没问题,只不过…」
巫女子的目光漂向我的右方。我转头一看,那里杂乱地堆放着报纸跟杂志。
「那个我可以说我小学的事情吗?」
「可以,你想说什幺都可以。」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呀,我们小学的校舍重新装修。卡车跟挖土机在校园进进出出。有一天,因为错车时太接近校舍,结果堆积大量砂子的卡车不慎冲进一年级的教室。」
「真夸张…这已经不叫太接近了吧。」
「嗯,结果教室墙壁倒塌,砂子灌入室内,一年级的学生被埋在砂子里,情况乱成一团。啊,不过,我们还是小孩子嘛。反而觉得这种情况很好玩。小宝开心极了,在砂堆上滑来滑去。」
「啊…」
那丫头的确很像是做这种事的小孩。
「到了第二天,我特别起了个早去翻报纸。自己学校的事登在报纸上,不是很值得骄傲的事吗?啊,不过毕竟是发生事故,即使刊登也没什幺好骄傲的;可是,总之『登在报纸上』这种事就很让人开心。」
「嗯,小孩子嘛。」
「然而报纸并没有登这件事。」巫女子罕见地发出略微自嘲的叹息。「对我来说可是大事件呢。可是呀,对全国而言,这种事根本没什幺了不起。虽然已经记不得当时的头版是什幺新闻…那时就像是被人宣告『你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我认为『非常了不起』的事,对别人来说却是不值一不哂,这让我感到非常悲伤。」
「…」
「现在也是这种感觉。」
巫女子指着报纸跟杂志。
说得也是,我内心寻思。姑且不论京都拦路杀人鬼这种诡谲的事件,独居学生在公寓被杀,这种说难听一点就是平凡无奇的新闻,自然不可能天天刊登。只有刊登在隔天的报纸上,而且版面也不大,只是一篇小小的记事。
我不由默然,巫女子亦无语。难熬的沉默在两人间持续一阵子,最后由巫女子率先打破;然而,那是朝非常莫名其妙的方向打破。
「伊君,你后来有跟浅野小姐去逛骨董吗?」
「咦?」我不禁傻眼。「咦?什幺意思?」
「啊…啊,对不起!问这幺奇怪的问题!对不起,我原本不是要问这种问题的!」
「这倒无所谓…」
巫女子为何知道我会跟美衣子小姐一起去逛骨董呢?美衣子小姐不可能跟巫女子说这幺私人的事情。这幺说来,我的确跟美衣子小姐有过这个约定,又好象没有…啊,对了!我想起来寸,难道巫女子那时没有睡着吗?
「啊,莫非你很在意?」
「咦?咦、咦、咦?什幺事?」
我猜测因为逛骨董乃是感谢美衣子小姐收留她的谢礼,所以她才会如此在意,但巫女子的态度比想象中更为慌乱。真是让人捉摸不定的女生。
「哎,不用在意啦,真的。反正这种事常常有。」
「常常有?」
「嗯,因为她相当喜欢购物。她没有让你看她的柜子吗?房间本来就很狭窄,她还不断地买骨董。不过她欣赏过后好象都会卖掉,说什幺艺术不应独占之类的。」
话虽如此,美衣子小姐总是以高于购买时的价格脱手,看来也不是简单的角色。
「总之我是负责搬东西的。我至少也是个男人,有一定程度的体力,就算是街坊邻居,能用的家伙就要善加利用嘛。我本身对骨董没什幺兴趣,但也不是特别讨厌,所以只要她拜托,我就会帮忙。」
「喔…原来如此。所以伊君经常跟浅野小姐一起出去啰?」
巫女子不知为何支支吾吾。
「倒也称不上经常,嗯啊,不过她在京都待很久了。高中肆业后就一直独自住在这一带。逛骨董的时候,也顺便请她带我参观佛寺古迹。晴明神社啦、哲学之道啦,你知道吗?」
「嗯,呃…名称是听过,不过没什幺兴趣。」
「咦?你上次不是说过对京都很熟?」
对寺庙神社没有兴趣,又怎幺算是对京都很熟?我不禁感到狐疑。「啊,不原因很多。」
结果巫女子非常明显地打混。
「你怎幺专记这种芝麻小事呢…这不重要。总而言之,伊君跟浅野小姐很要好,是吧?」
巫女子又提及好象以前也问过的事。她似乎对这件事颇为在意,是跟美衣子小姐有什幺纠纷吗?才不过一个晚上,应该不可能发生什幺事;可是她为何一直要把我跟美衣子小姐送做堆呢?
我实在是不明所以。
「嗯,是呀,她这个人其实满风趣的,与其说感情好,比较像是受她照顾吧。偶尔跟她借车,飞雅特500哟,飞雅特500。」
「喔…那那幺…这样好吗?」
巫女子彷佛对车子毫无兴趣(她终究是小噗噗一族),对我的台词置若罔闻,开始说起莫名其妙之事。
「这样子…到其它女生的房间,真的没关系吗?」
「嗯?嗯,呃…你是要我走?」
「不是啦!伊君不是常常跟那个浅野小姐一起出门吗?既然如此,那个…哎哟,不说了!伊君真是个大木头!」
巫女子一阵娇嗔,小脸通红地边拍打矮脚桌。我不知她为何如此激动,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尽管非常莫名其妙,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这个存在让巫女子相当生气,于是决定先向她道歉。
「虽然搞不太清楚情况,对不起。」
「唔…」巫女子喃咕一声说:「那幺我换一个说法好了…伊君会跟浅野小姐一起去购物嘛。」
「嗯,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
「那幺你也愿意跟巫女子一起去购物吗?」
对我来说,这是全然无法理解的道理;可是,因为巫女子的俏脸洋溢着只能用「拚死的决心」来形容的真挚,我实在无法反问她。
「这倒无所谓。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真的?绝对?不是故意敷衍我吗?」
巫女子态度坚决地探出上半身。紧咬下唇,宛如即将号啕大哭的小女孩。完全看不出是十九岁大学生的感情表现。
「你好象很在乎这件事发生了什幺事吗?」
「回答我!」
「那幺,大概吧。要不然现在跟你约也无妨。例如这个星期六。」
「真的?你是说真的吗?」
「我不会说谎的,基本上来说。」
「真的是真的?」
「如果你真的想买什幺东西…而且…」
「约好了喔!忘记的话,我会生气喔!」
「嗯。」
摄于巫女子的魄力,被迫订下奇怪的约定。可是对我来说,这也并非净是麻烦之事,于是就答应她了。巫女子总算恢复平静,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茶。「呼~~」吐了一口气,「对不起。」然后向我道歉。
「我偶尔会突然情绪激动…有时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幺。」
「偶尔?你刚才说偶尔?」
「啊…嗯啊,一天到晚。」
巫女子羞涩垂首。
嗯。
智惠死亡所造成的震撼。即便尚未全然恢复,但巫女子也没有消沉到要追随她自杀。至少现在还保持原本的模样。尽管行为有些怪异,不过这还在容许范围之内。既然如此,应该没问题。
星期六左右,应该就能彻底康复。
「那我先走了。」我站起来。「令天就先回去啰。」
「咦?咦?咦?已经要走了?对不起,我让伊君不高兴吗?」
「我一开始就说不会待太久啦?那下次见了。」
「那、那个!」巫女子阻止正欲离去的我。「那个那个、伊君…」
「什幺?」
「呃…」
巫女子思考片刻,迷惑良久,然后终于开口说道:「小智最后是想说什幺呢…」
最后的电话。
想要向我传达某事的智惠。
「天晓得。我也不知道。我那天是第一次跟智惠说话,怎幺可能知道这种事?话说回来,我也不明白她为何要打电话给我。可是,巫女子,其实你已经猜到了吧?」
「我…」
听我这幺一说。
巫女子玉首低垂。
「我一点都不知道。」
「…」
「因为小智什幺事都不跟别人说的。」
什幺事都不跟别人说。
不敞开心肺,隔着一段距离的存在。
「小智跟我的友情,就好象隔着一层绝对不会破裂的玻璃。重要的事、核心的事,小智什幺都不跟我说。」
「…」
然而那种存在。
为何想要,向我传达某事呢?
「真是戏言。」
「咦?什幺?」
「现在这个状态,无论我问什幺,你大概都不肯回答,我就不多问了。巫女子,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
「咦…」巫女子一脸困惑。「什…什幺问题?」
「你觉得X/Y是什幺?」
「…」
巫女子考虑片刻后答道:「不知道。」
「啊,是喔,是吗?」
我点点头,「那幺学校见,抱歉打扰了。」离开了巫女子的房间。出了公寓,暗想接下来该怎幺办。
掘川通跟御池通的交叉口。
到公寓为止有一段距离,不过走三十分钟就可以到吧。搭巴士有点浪费,最后决定直接走回公寓。
当时完全没想到,人类最强的红色竟然在我的房间里守株待兔。
3
我在千本通跟出水通交叉口附近,遇见飘然而行的美衣子小姐。她一看见我,居然朝我的方向快步走来。
「哟。」
「你好,要去打工吗?」
「不,今天要去比叡山一趟。」
「啊啊,去找铃无小姐?」
铃无小姐的全名是铃无音音,她是美衣小姐的死党。在滋贺县比叡山的延历寺打工。人称暴力音音或瘫痪音音,是脑内神经断裂的时尚大姊姊。我们也有数面之缘,每次见面她必定向我说教。年纪轻轻却特别喜欢说教,除此之外,她的人格还有诸多问题,不过基本上跟美衣子小姐一样,我对这位大姊姊也颇有好感。
「她好象有事要跟我商量,我去一下。明天就会回来,麻烦你看个家。万一有人找我,帮我记下名字,其它就随你应付。要是对方看起来很危险,不用理会也无妨。」
「啊啊,嗯,没问题。」
「另外,你有访客。」
「访客?找我的?」
「嗯。」美衣子小姐领首。
「我察觉时,对方已经擅自入了你的房间。手段非常…不,应该是极度高明。虽然不知来者何人,应该是女性没错。她似乎并无恶意,我便没有多加理会。」
女性?如今会造访我房间的女性,会是谁呢…我认识的人原本就不多,这个数目理当十分局限。可是,若从目前的情况考量。
「身高大约这幺高吗?那应该是刑警小姐了。」
「不,她应该不是刑警。我岂能忍受那种刑警待在公寓?」美衣子小姐自信满满地断言。
「而且我也有见过你说的那个『刑警』。只要是我记过的气息,绝对不可能忘记。对了…那女人的车子好象停在公寓附近。你看过车子,大概就猜得出来了。」
她说到这里,「告辞。」就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今天甚平背面的文字是「平稳」。。嗯,或许是因为要去见铃无小姐,美衣子小姐的心情似乎不错。
话说回来,铃无小姐吗。。究竟她找美衣子小姐有什幺事?她向来很少主动找别人,实在令人在意。而且还是「商量」…是什幺事呢?她虽然很爱管别人的问题,可是应该不太喜欢跟他人共享自己的问题才对。
「真令人在意啊。」
不过对我来说,眼下更重要的问题是房间里的「访客」。如果不是沙咲小姐,那又是谁呢?
无伊实、巫女子。。这两个人的可能性都很低。话虽如此,因为玖渚是超级自闭女,就物理学上来说,绝对不可能出现。。。。。。
我在中立卖通拐弯。
就在那里。
「呜哇…」
真相登时大白。一辆令人眼花撩乱的大红眼镜蛇敞蓬车,一副道路交通法算老几似的停在路边。跟京都街道极度不搭调,足以称为怪物的无畏级机器。
「呜哇…真不想回去啊。。」
原本真的打算就此逃去玖渚的公寓,可是倘若被对方发现我有潜逃之意,会遭到何种酷刑,乃是无须想象的亲身经历。我放弃逃亡,拖着沉重的步履返回公寓。
登上楼梯,然后回自己的房间。上锁的门业已解开一事,根本无须讶异。对那个人而言,模拟声音、开锁与读心术就如同呼吸般自然。
一拉开门,只见承包人身穿鲜血般赤红的酒红色套装,翘着腿坐在窗缘,天经地义似的等在那里。
毅然地。
超然地的等在那里。
「…你好,哀川小姐。」
「我不是告诉你不许用姓氏叫我?」
「你好,润小姐。」
「这样就好。」哀川小姐嘲讽地笑着点头。
哀川润。
一个月以前,因为那座岛上的事件而结识的人类最强的承包人。留下「有缘再相会了」这种帅气台词径自离去,隔天却又到大学来找我玩的怪人。至此之后,到哀川小姐因工作离开京都以前,长达一个星期被她耍得没时间睡觉,根据本人的亲身经验,她是最好不要深入来往,反治疗系的危险人物代表。
若是客观地、极度客观地来说,她是非常野性帅气,甚至令人憧憬的魅惑美女;然而因为那种奇怪的性格与属性,就各种意义而言,也让人难以亲近。
「唔…」哀川小姐探索似的看着我说:「你好象并不意外哪。」
「不,我很惊讶的。润小姐,原来你已经回京都了啊。」
「有一点工作。嗯,这事以后再说…啊啊,原来如此。那幺显眼的车子停在公寓旁,猜也猜得到嘛。」
「不、不是这样,是别人告诉我的,隔壁的邻居。」
「咦?为免他人察觉,我还特别小心了呢。真没想到…」
哀川小姐的脸孔立时变为某种利刃。然而那也只有一瞬间。「也罢。」她说完,脸上旋即恢复成讽刺的微笑。
我脱下鞋子,进了房间,直接走到流理台。在杯子里装了自来水,「请用。」然后递给哀川小姐。
「谢了。」哀川小姐说完,喝了一半左右后,将杯子放在窗台。
喔…若无其事地处理掉了。只要一次就好,我很想好好吓唬这个人看看。
「怎幺了?为何又折回京都?」
「就说这事以后再说了嘛。小哥,嗯,好好叙叙旧吧。话说回来,你住的地方真不赖。这真是绝佳的环境。」
「润小姐是从哪里得出这种评价的?」
「我说的不是这种意思。你应该知道吧?嗯,也罢。对了,你最近在做什幺?」
「没什幺,只是普通的大学生。我又不像润小姐那样过着大姊头的人生。」
「普通的大学生呀。」
哀川小姐嗤嗤窃笑。
「有什幺奇怪的?」
「没什幺奇怪的。如果你没有插手同学被杀的那个事件,也没有跟杀人鬼交朋友的话,就是一点也不奇怪的普通大学生。」
「…」
「哟…终于吓到了吗?大姊姊很高兴喔。」
哀川小姐从窗台跳下,大刺刺地在榻榻米上盘腿而坐。虽然不晓得她在打什幺主意,不过穿著迷你裙做出那种举动…实在很希望她能够克制一下。
「润小姐怎幺知道的?」

「你觉得呢?」
哀川小姐满脸笑意,非常愉快。然而我完全无法解读这个人在愉快感情的后方,究竟藏有何种物体,光是这样面对面交谈就很耗费体力。更何况,哀川小姐是读心术高手,我的情绪几近门户大开的状态。
我就像在主动亮牌的情况下玩扑克牌,是故…根本难以招架。即使煮了、烤了对方,终究无法吃下肚。
假使没有利害关系,倒是很好的人。。。。
也是我喜欢的型。
「我不知道。完全不知道。基本上,我根本不可能知道润小姐在想什幺。」
「你也思考一下嘛,然后发现一下啊…我虽然是一匹狼,可是朋友众多。在京都也有不少熟人。」
「那真是太好了。有很多朋友是很棒的事。这种事连我也认同。嗯,我也暸解。所以,润小姐这时所指的朋友,举例来说是谁?」
「举例来说像佐佐沙咲。」
「…」
「斑鸠数一。」
「…」
「还有,像是玖渚友。」
哀川小姐说完,从黑色包包里取出一个信封。
「唔,你那可爱的、可爱的小友写的。」
「给我的吗?」
「对,她说是『约定的东西』。」
我接过信封。
原来如此。
哀川小姐在造访这栋公寓前,先去了城咲吗?不像我这种毫无能力的平凡大学生,玖渚友(即便性格如斯)乃是计算机高手暨专家。跟哀川小姐的往来自然是更加密切。
我一如哀川小姐的吩咐,开始思考。
哀川小姐似乎是为了某种工作来京都。关于这个工作,借用了玖渚的能力。正如我借用玖渚的能力,调查智惠被杀的事件。玖渚便请哀川小姐跑腿,带东西给我吗?不…总觉得还少了些什幺。因为既没有要求哀川小姐做这种事的必要,哀川小姐大概也不会接受。
既然如此…我的脑中浮现最要不得的剧本。而这种剧本多半不会是幻想。
「那幺,来收取费用吧?你所知道的京都拦路杀人鬼的情报。」
总之哀川小姐不是跑腿,而是讨债的…
「润小姐是来京都…」
「对!我就是来对那个脑子有毛病的家伙讲述人问道义的。」
哀川小姐的职业---承包人。
那个职务内容基本上无所不包,说得明白一点,就是「万事通」。
特别是哀川小姐并非专家,而是精通所有范畴的全能者。不论是溜狗、解决密室杀人事件、处理既已肢解十个人类的杀人鬼等等,一旦受托,只要有合理的报酬,她便接受。话虽如此,当然不可能有人花费一大迭万元大钞,就只为了请她过狗。
总之,不论合法也好,非法也罢,任何「他人无法达成之事」皆能代为达成,这就是红色承包人的手腕。
话虽如此。
「京都拦路杀人鬼事件的被害人,昨天已增加至十二人了。不知长年待在国外的你能不能理解,这可是空前绝后的数字喔。在日本,特别是在地方都市,这可是万万不能发生的事件哪。而且完全不摸不清犯人是谁。既然如此,国家权力者当然只好痛下杀手。」
「所以润小姐才到京都出差?」
「正是。」哀川小姐领首。
「除了我以外…公安人员啦,杀手啦,好象也出动了许多人,不过我其实也不太清楚。很可惜,我很少跟同行来往。反正,我这次的工作就是阻止那个疯狂解剖杀人鬼的犯行继续增加。」
「委托人是沙咲小姐吗?」
「这不能透露。固定什幺?守密义务?职业伦理?反正就是企业机密。」哀川小姐夸张地伸臂一笑。「哎,不过呀…跟鸦濡羽岛的骚动相比,这倒是略有一点价值的事件,不是吗?」
价值…对于杀死十二个人的异常解体犯,居然说出这种台词。面对完全不知对手为何的杀人鬼,哀川小姐不但毫无畏怯之态,却像要去游山玩水似的,态度一派轻松。
我再度体会这个红色承包人的危险。
同时也感到这股危险,如今正针对着自己而来。
「然后,玖渚告诉我了…小哥,你好象知道什幺啊?可不可以告诉你最喜欢的大姊姊呢?」
一边发出逗弄猫儿的声音,一边用手指滑过我的脸颊。逗弄猫儿的声音也就算了,然而发出那种声音者其实非虎即豹,像我这只小小猫儿当然无从应付。
该死的,玖渚那个死丫头!
互补个屁,那个蓝发小妞!
居然毫不犹豫地将我出卖…
「哟?居然给我一言不发?眼神闪避?反抗的态度啊。莫非你不肯说?什幺?背信忘义?你不是约好用情报交换那个信封里的东西?」
「不,可是对了!我答应交换的对象仅限玖渚。所以要是告诉润小姐,呃…不就是背叛?背德?离间?造反吗?怎样都好。总之,出卖他人这种事,我实在…」
「咦?」
哀川小姐声音骤然一尖。倘若视线可以杀人,那我早已身亡,不过要是考量接下来的处境,似乎还是现在赶快死掉比较好。
「可以告诉玖渚,不能告诉我?啥?想不到你竟是如此冷淡的家伙?是吗~~是吗~~真可悲哪~~换句话说,你只听玖渚的话,我说的话绝对不听?竟敢给我搞这种反骨精神?」
「啊,不,不是这样,嗯,我跟玖渚说什幺都是无害的,可是润小姐不是马上就要有所行动的人吗?涉及这种直接关系,呃…就是违反我的作风吧?」
「你的意思是我是有害的?」
「不是有害的吗?」
不知是否对此有所自觉,哀川小姐并未反驳,开始陷入思考。在某种程度的范畴内,还算是可以沟通的人物。然而一旦超过该范畴,结果就昭然若揭。简单来说,就是恼羞成怒。
「反正你一告诉玖渚,我也会知道啊。那丫头的嘴巴很不牢靠。所以我现在只不过是自行省略一道手续吧?」
「啊…啊,这…这倒也是,但我也有我的难处…」
「嗯?啊,啊~~啊~~啊~~啊~~知道啦,知道啦。真是的,既然如此,一开始跟我说就好了。」
哀川小姐抿嘴露出邪恶无比的微笑,温柔地向我招招手。动作里无处不是令人毛骨栗然的妖艳与蛊惑。
「那、那个您理解什幺了吗?」
「哎,小哥过来呀。我就一如你的期待,好好地蹂躏你~~」
哀川小姐看见我仍旧一动也不动,便主动朝我爬来。
由下而上,带着某种挑战性的,或许该说是挑逗性的视线。
她依偎似的搂住我,藉臂绕上我的背脊,然后猛力将我的身体压向她…
指甲则刺入背上肌肤。
「~~如何?你说如何啊?」
「润小姐,这样很可怕耶。」
「对了,我的食指正要从你的肋骨刺进肝脏唷。」
「…」
「别这幺僵硬嘛。对健康不好喔。肉会变得不好吃。
话说…这只是我个人的好奇心,你觉得我跟杀人鬼,谁比较可怕?」
哀川小姐边说边用舌头缓缓舔过我脖子右侧的颈动脉。
那个敏感的触觉直接引爆快感…同时不知是否即将被割喉的恐惧开始挖掘我的脑髓。
畜生。
这样的确是杀人鬼比较好。
「润小姐,就算是我,也差不多要反抗了。」
「嗯~~要试试看吗?要是这幺做,我也要开始认真的啰。」
「…」
「我啊,怎幺样都无所谓。要你说实话的决定没有改变。我已经决定要你供出杀人鬼的情报了。这是既定事项。
可是,因为你是朋友,所以才客客气气地问你。你想要来温柔的?或者,想要来硬的呢?」
「呃…两者有何不同?」
两人仍旧维持相互拥抱的姿势,这是唯一的安慰。
既不用看见哀川小姐的脸,也不用让她看我的脸;可是,即使如此,光凭冷汗和心跳也可以察觉出我的战栗吧。
「那…你觉得有何不同?」
哀川小姐一口咬住我的颈部。我的生命如今真的掌握在她嘴里。
犬齿轻柔地、**似的、故意让人焦虑似的…刺着皮肤,唇间沾满津液的香舌舔允着肌肤~~
身子紧紧依偎~~玉指滑过背脊~~
「在下投降!」我猛力拉开哀川小姐。「我再也不敢反抗了!请原谅我!」
被我突然拉开的哀川小姐,浮起嘲讽但略像天真少女的娇憨笑容说:「别那幺认真嘛,开个小玩笑。」
「这太恶毒了…不,是对心脏不好…」
「哈哈哈,哎呀~~哎呀~~~,这下我可安心了,小哥原来也是个健康的男孩子嘛。」
「饶了我吧,唉…」
我喝光自己杯子里的水,努力恢复平静。急促的心跳很快就恢复正常,可是冷汗终究难以控制…这个人,果然很难应付。。。。。
早知就该抛开一切到玖渚家避难。
「真是戏言…」
接下来。
我向哀川小姐老实说出零崎人识,不,应该说是被毫无保留地逼供。
虽然也想支吾其词,蒙混过关,可是面对读心术高手哀川小姐,我完全不堪一击。
时而恫吓、时而框骗,时而胁迫、时而笼络,对方深知我不但器量不如她,而且欠缺主体性。
从我的记忆中探出零崎的为人、容貌、体格、当时的服装、说话方式、我跟他相遇的过程、说过的对话,甚至是一起潜入智惠公寓一事。
我跟零崎也不是朋友,只不过是同类、镜面两侧的关系,既没有交换任何约定,他也没有要求我保密。
然而。
对于自己的没骨气,总觉得相当颓丧…
「嗯…」哀川小姐全部问完之后,笑容自表情消失,凝神思忖半响。
「那小子叫零崎?飘零的零,崎岖的崎?」
「嗯,至少他是这幺说的。」
「零崎人识吗?啊…这还真是讨厌的名字」
哀川小姐似乎真的很烦恼,倦怠万分地说。第一次看见这种表情的哀川小姐,感觉有一点新鲜。
「什幺意思?讨厌的名字。」
「不、不不不…这个说法或许不太正确。可是,为何偏偏是『零崎』?还真是相当特殊的姓氏。」
「…啊,不过,也不一定就是本名。毕竟他也是相当聪明的人,应该不会笨到对初次见面的人报上真名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算是假名,选择『零崎』当假名,也已经脱离常轨了。再假设…如果真的是本名的话…」
哀川小姐再度陷入沉思。这个人一旦开始思考,便会进入忘我的境界,这时待在她身旁,就有一种自己是透明人的错觉。
不,透明人至少还算是一种存在。现在的我,根本就是空气。
「就算是好玩,也不可能无聊到自称为那种『杀人集团』才对…
『零崎』啊。就顺位来说,比『薄野』还高吧?虽然还不及『匂宫』、『闇口』我倒希望是假名哪。
不,最好的情况当然是偶然同姓…但终究是不可能吧。我的人生里不可能有如此碰巧的偶然…原来如此,难怪连玖渚、前『集团』的那群家伙也束手无策。」
「很不妙吗?零崎这个姓。」
「当然不妙啦。性质恶毒至极。如果有人说『你就像零崎一样』,对我们而言就等于最高极限的侮辱。『零崎』就是这幺不妙。我不想再多加说明了。老实说,关于『零崎一贼』,甚至不想在『说明』上跟他们有所牵扯…嗯,不过有问题的只是零崎这个姓氏,并不是那小子本人,这次应该无所谓。大概只是意外…总之…先不管这个…那小子真的就是京都拦路杀人鬼事件的犯人吗?」
「对,他是这幺说的。」
「只是他自己这幺说,你并没有亲眼目睹杀人现场吧?」
「呃,没错。」我点点头。
「嗯…那幺,换言之,那小子也很可能是『耍嘴皮子』的胡说妄想者啰?」
「有可能。可能性非常高。不过,我倒不这幺认为。」
「是吗?可是,他不是脸颊刺青?而且只有右脸颊。就连芝加哥也看不到这种家伙啊。这幺显眼的小子,居然没被警察抓到把柄,一直躲到现在?」
「这倒也是…」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可是从他的说法听来,也没有否定这件事的要素,而且老实说这种事根本无所谓。
不论结果如何。
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他或许不是杀人鬼。
可是…
「那家伙绝对是杀人鬼。」我对她说:「哀川小姐也知道吧?我的人生不太正经。在神户是这样,在休斯敦是这样,当然在京都这里也是。就连在『那座岛』的时候,我也差点被杀。即及远远不及哀川小姐,我也见识过不少地狱。」
而且就连现在,我也并非身处天堂。
「尽管没有亲眼目睹他杀人,但我也差点被他所杀。那家伙用的不过是一把匕首,却像面对一把长刀…不,就像面对一支轻机枪,令人战栗不已。」
「喔…」哀川小姐似乎接受了,频频点头。「总而言之,重点就是…自称拦路杀人鬼的解体达人正在这个京都…嗯~~知道这件事就绰绰有余了。」
「绰绰有余吗?」
「对,加上我搜集的其它情报,已经有一点头绪了,虽然只是『一点』…接下来自己解决比较快。而且,自己不能发挥的无聊工作,我也干不下去,嗯,就是这幺一回事。话说回来…」
哀川小姐点点头,将话题转到我身上。
「我的事就到此为止,你究竟在搞什幺?听玖渚跟沙咲说…你好象插手非常平凡、无聊的事件?」
「是被卷入。」
「被卷入之后,就主动插手吧?擅自潜入被害人的房间,还装什幺旁观者咧!」
嗯,的确如此。
「搞什幺呀?」哀川小姐愕然看着我。
「你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家伙…该怎幺说才好,缺乏主张或风格这类东西吗?说的跟做的完全不同。」
「这种差距感就是我的个人风格。」
「听你在胡扯!你就不能客观审视一下自己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别说是旁观者,你根本就是戏剧旁白嘛。哎,也罢,你爱怎幺做就怎幺做。反正这是你的自由,我也不便插口。而且这件事也跟我没什幺关系。」
「真是冷淡。」
「这也算不上冷淡。学习一下嘛,未成年。自己的事自己处理,还有既然要做就做到最后。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半途而废是最差劲的。啊,还有…」
明明不可能,哀川小姐却像此刻才想起来似的说:「玖渚的留言。」
接着指着我放在旁边的信封。
「是什幺?」
「不可以搞外遇喔。不过只是亲亲脸颊的话,就原谅你。阿伊,爱你咩,啾啾。」
哀川小姐模仿玖渚的声音和语气如此说完,不怀好意地微笑。
「她…」
「…」
我扬起手表示已经了解。
4
就时间来说,是差不多可以吃晚餐的时间,因此我邀请哀川小姐一起用餐,可是她想立刻展开追捕零崎的行动,就马上离开了。
「你觉得X/Y是什幺?」我最后问她。
哀川小姐一脸无趣地说:「别向他人确认自己已经知道的事。」
我…也认同她说的话。
目送哀川小姐的背影,我叹了一口气。
零崎人识。
哀川润。
哀川小姐大概没两天就会发现零崎吧。
尽管我提供的情报少得可怜,对她而言却已绰绰有余。不但抵达我所无法想象的境界,甚至毁灭该境界的超然者--哀川润。思考回路的优异程度自不待言。
然后,两人就会发生冲突吧。人类最强与人间失格大概会展开正面冲突。
话虽如此,但是结果是明白不过的。
倘若零崎人识是杀人鬼,哀川润就是杀鬼人。
虽然拥有优异的杀人能力,但哀川小姐光凭其绝对的存在感就足以将之消灭,她拥有百分之一百,甚至是百分之两百的绝对性。
不论发生何事。都绝对不想与这个人为敌,甚至不想当她的同伴。
她就是这幺超然完美的红色承包人。
相对而言…虽然哀川小姐的性格也是变化无常…,但这根本称不上是可供攻击的弱点。
「零崎逃得掉吗…」
一点点的担心。
以及排山倒海的同情。
可是,我并未深入思量。
我对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没有什幺兴趣。即便那是照映在镜子里的自己,也是一样。
既然如此,来想想自己的世界吧。
我拿起玖渚给我的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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