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笑无极天地也无明,何止一粒丹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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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上回。话说西牛贺洲大雪山喜马拉雅山珠穆朗玛峰顶,忽现火海一片。火浪翻滚中五色光明陡现,交织飞舞,将火海里一个玉面僧人护住。
僧人赤足光头,跌珈而坐,一双慧眼缓缓张开,目中金火一点,刹那间落满全身,一层赤金光明将周身护住。五色神光如水,在火海上方织作一张千丈方圆的罗网,将熊熊劫火连同僧人一并罩在其中。
雪山上空梵唱四起,在四周幽谷间回荡不休,震得那亿万年冰川积雪纷纷掉落,转眼汇聚成滚滚洪流,滔滔而下。
那雪山山凹里,万丈山谷中却有一座城池,城墙壮丽,城楼巍峨高耸,城里恶气冲天,只见:
攒攒簇簇妖魔怪,四门都是狼精灵。斑斓老虎为都管,白面雄彪作总兵。丫叉角鹿传文引,伶俐狐狸当道行。千尺大蟒围城走,万丈长蛇占路程。楼下苍狼呼令使,台前花豹作人声。摇旗擂鼓皆妖怪,巡更坐铺尽山精。狡兔开门弄买卖,野猪挑担干营生。从来不是天朝国,开天便是虎狼城。
那些城中大小怪物此时却停了各自营生买卖,都一齐抬了头,看那珠穆朗玛峰顶宝光萦绕,真火冲霄。
城外,一头红鳞大蟒连绵起伏数十里,将整座城池围绕,遍体鳞甲赤红犹如玛瑙,顶上一根肉角峥嵘,昂首远望,口里嘶嘶有声,喷出红雾滚滚,弥漫满山遍野,一对蛇目被峰顶佛光真火照射,瞳孔不由自主收缩得更加狭长,在重重红雾里上下滚动,好似两弯黑色新月浮跃云间。
忽然听得头顶巨响,初时犹如战鼓,片刻声如闷雷,又似万马千军一齐奔袭,由远而近,只见山谷四面几座雪峰崩塌,万年积雪如洪水一般倾泻而下。众妖在这天地之威面前面色如常,显是早已司空见惯。须臾待那积雪行将冲上城头之际,四面城墙上陡然升起一层七彩宝光,将整座狮驼城罩在其中。那条红鳞巨蟒亦口喷毒火万丈,将那雪流挡住,皆化沸水横流,却须臾重又冻住。巨蟒四下里游动喷吐,又得宝光加护,雪崩洪流莫能得近。
大雪崩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方才渐渐停息下来。魔城四周早已被数百丈高的积雪围住,仿佛一琉璃铸就的冰墙,将城池包围其中,晶莹透明,日光一照,散发出迷离的七色光辉,煞是耀眼夺目。
珠穆朗玛峰顶,火海渐渐熄灭。玉面僧人依旧盘膝而坐,面含笑意,居高临下远眺峰下半山里的魔城。身旁五色神光翻滚缠绕,越发迅疾。
蓦地,山谷中传来一声悲苦至极的长啼,那条盘城大蟒好似听到了这世间最可怖的声音,双目紧闭,伏在雪中,全身瑟瑟发抖,鳞甲哗啦作响,犹如海潮涌动。
朔风如刀,席卷天地。
风里,一只巨大无比的白色羽翼自魔城中轰然升起,张开,白色刀羽如席,凌乱飞旋舞动。
天地变色,日月失辉。风雷齐动,卷起满山白雪混杂着纷纷扬扬地的白色羽毛满空乱舞,遮蔽天日。霎时间小半个喜马拉雅山山脉都仿佛忽然进入了黑夜,天,阴沉如墨;地,苍凉如铁,只有那充塞苍茫天地之间的纷乱白羽,在魔城城头骤然亮起的一对紫色火球照耀下烁烁生辉,将万里雪山映照得时明时暗,妖异非常。
玉面僧人身边神光越发舞得猛烈。僧人微微颔首,那五色神光轰然一齐落将下来,化作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白色着白缯轻衣,头冠璎珞,耳珰臂钏,结跏坐白莲上,腋生四臂,右手执开敷莲花,又持俱缘果;左手当心掌持吉祥果,又执三枝五茎孔雀尾,种种庄严,却面无慈悲之相,眉宇间倒是煞气极重,只是仿佛刻意压制下去一般,不形于色。
又是一声长啼。第二张巨大的白色羽翼也自魔城中徐徐张开,山中的光线随之又黯淡了几分,风雪里只有那对遮天盖地的白翼之上青火荧荧,照亮了山间峰谷。
双翼展开,自南而北宽阔数十里,形如伞盖,将魔城连同山谷一并护住。又于那漫天飞羽间现出一个怪物来,你道它生得如何?
金翅鲲头,星睛豹眼。振北图南,刚强勇敢。变生翱翔,鷃笑龙惨。抟风翮百鸟藏头,舒利爪诸禽丧胆。这个是云程九万的大鹏雕。
后世又有诗赞曰:
大鹏金翅世无比,雄才四海夸英伟。
护躯银铠砌龙鳞,束发金冠簪雉尾。
参差宝带兽平吞,错落锦袍飞凤起。
龙驹跳踏起天风,画戟荧煌射秋水。
这大鹏金翅雕足踏黑白两色双龙,皆有千丈长短,乘着那风雪冉冉自城中而起,向着珠穆朗玛峰上飞来,远远看见那玉面僧人身后男子,拱手大笑道:“哥哥别来无恙!”
原来那玉面僧人正是释伽牟尼尊者,乃是西方教二教主准提道人于南瞻部周周昭王二十六年四月初八日降世,投托西牛贺洲北天竺迦毗罗卫国净饭王宫中,下生为乔达摩悉达多太子。后舍弃家国,出家修行,传法四十九年,在西牛贺洲广播佛法,今日寿终涅盘后,以不生不灭之相,现于此大雪山中,凝聚丈六金身,却得孔雀明王护法。
这孔雀明王本是昔年殷商神将孔宣,武王伐纣时阻周军于金鸡岭,大显神威,以五色神光连收阐教弟子,及真仙诸般法宝,无往不利。后得准提道人降临方才降伏,收为坐骑。此番却是奉西方教主之命前来护法,使世尊值此将成大道时不受邪魔外道侵扰,其功德大焉。
说话的,虽然如此,那大鹏金翅鸟却为何称孔雀明王作哥哥?原来自那混沌分时,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天地再交合,万物尽皆生。万物有走兽飞禽,走兽以麒麟为之长,飞禽以凤凰为之长。那凤凰又得交合之气,育生孔雀、大鹏,皆是上古凶禽。这大鹏与他是一母所生,故此以兄弟相称,原是正理,何足为怪。

当下孔雀明王合什道:“贫僧既已出家,这些俗家称谓便不必再提。方才我佛凝聚金身之初,将前世今生的种种因果都化作劫火而出,惊动贵府邸,实是不当,还望海涵。”
那大鹏听了,面色便有些讪讪,心里暗忖:我这哥哥,当年与我同在洪荒造孽伤生,比我犹要凶上三分。后来母亲生商,着他入世为将,守护殷商基业,官拜大元帅,在那中华上邦享尽人间富贵,一呼万应,何等意气风发!我在这大雪山苦寒之地,甚是羡慕。不意他被这准提泼道所降,竟然甘心作他脚力,今又助他成道,自甘堕落至此,没的折了我族声威。又偷眼去看那世尊时,只见盘坐地下,只是略略颔首为礼,大鹏心中又怒,冷笑道:“这位便是西方教二教主么?”
如来微微一笑,谓孔雀明王道:“有劳明王代我待客。”自闭了双眼,入定去了。
大鹏听了心头火气,咄地一声,破口骂道:“你这野僧好生无礼!来我山中枯坐,险些弄雪崩毁我城池,也就罢了。却如何敢反客为主,把我当客人哩?你道我不知你底细!却把我大雪山当作你那灵山一般,正是欺人太甚!”
原来这如来世尊昔年为准提道人时,西方教本来只在西牛贺洲四处传道,居无定所。那接引道人不问世事,只管收徒传法,却是准提暗想:我教声势日大,终不成万千弟子,皆随我等这般日日漂泊不定?须得一处福地设立道场,方是正途。于是便存了心思。后来准提偶然至西天灵山,见此地山水奇秀,鬼斧神工,更兼暗合天地造化,不觉心动。,不想那山中有个独火鬼王,乃是罗刹一族大圣,盘踞灵山久矣。西方教当时尚不及今日之盛,又是初来乍到,不好与罗刹强争,便问这独火大王借前山居住。
这独火鬼王虽然是个邪魔,却生性豪爽慷慨,最喜结交天下好汉英雄。他见西方教中人物轩昂,心中大喜,当时立下文书,议定借住一年归还。
过了一年,独火鬼王派人去向他取,接引称病不出,只叫准提接待。准提舌灿莲花,说道:“大王去年本许西我教住十年。如何忘记?”
独火鬼王当时便怒,叫准提取文书来看时,果然是个“十”字,无奈只得容他住十年。过了十年去取,又是准提出来接着。却说当初文书上写定非是借住十年,乃是借住千年。鬼王当时又叫取文书来看时,文书内又果是个“千”字。
这鬼王本欲和他争持,此时已是封神之后,西方教教主接引道人在万仙阵上广收三千红气之客,又得了孔宣,法戒,马元,乌云仙等一干打手,自是今非昔比。鬼王无奈,只得忍气吞声,回后山蛰伏不题。
此事传遍西牛贺洲,不独罗刹一族,便是修罗,那伽族中皆为独火鬼王不平。不久准提道人入世为人,那伽八龙趁机狙杀悉达多太子,不想中途得南瞻部洲阐教相助,太上老君遣九位龙子大败那伽八龙,那伽族族长阿难塔龙王亦顺水推舟,与西方教交好。随后西牛贺洲以毗湿奴,湿婆,大梵天为首的诸天人亦向西方教示好,以此独火鬼王越没说理处。
此时大鹏把这事提起,一旁的孔雀明王就便了脸色,急止之道:“贤弟莫要听信他人谣言。我佛正大光明,岂肯欺那独火鬼王?”
大鹏冷笑道:“哥哥说这话,却似放屁一般。俗语云:君子可欺之以方。这野佛巧言令色,尚且以圣人自居。我等兽面人心,他却是人面兽心,还开什么宗,传什么法!真真可笑至极!”
孔雀明王无言以对,心道:我这弟弟久居山中,一派天真烂漫,不知人世险恶。正自尴尬,那如来早张开眼来,呵呵笑道:“汝是个扁毛畜生,也敢妄论我正教是非。那独火不知天命,依仗豪强,强于我教争持。我西方正教既然来他灵山居住,便是灵山与我教有缘,他不将灵山拱手送与我,已是大罪衍。我怜其蒙昧,不与之相争,如何还敢上门讨要?更何况这文书合同,本就该甲乙双方各执一份,他手头又无凭无据,如何反来怪我?毁谤佛法,汝亦有大罪衍。”说罢伸出手来轻轻朝大鹏一推,那鹏儿措手不及,腹上早着,一个数丈长的身子如断线风筝一般滴溜溜倒翻出去,直撞入山谷间魔城里去了,轰隆一声,烟尘四起,再无声息。城上那对几十里宽阔的白翼骤然消失,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孔雀明王急叫:“吾弟无知,佛祖慈悲,手下留情!”
如来笑道:“无妨,不过与他个小小教训,你这弟弟好生卤莽,正是邪魔本色。你可引以为鉴。”
明王垂首道:“谨领佛旨。”心中挂念大鹏,又不敢下山去察看,只得待在如来身后,坐立不安。如来也不理会,自顾遥望天际,喃喃道:“道友,吾这里大事已定,如今却看你如何了。”依旧合上双眼,重又入定去了。
滔滔天河,滚滚向东。
高塔如山,贯彻青色重云。塔顶,太极图缓缓旋转。三清依旧品字分坐,手足相抵,须发如雪,迎着三十三天外猎猎罡风乱舞。三清头顶庆云万亩渐渐化作血云无边,雷电轰鸣,云中血雨纷落,将三清全身上下淋得湿透,将惨白的须发染得鲜红,一绺绺粘连一团,面上肌肉不住颤动。
蓦然间,三颗红色丹丸夹杂着冲天血水自三清顶门泥丸宫里射出,形如血日,轰鸣滚动,浮跃血色云海之上。
欲知后事如何,却待下回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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