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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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父走了。雷妖身份又生出疑团……
原本晴朗的天空,霎时变得灰暗下来,眼见得乌云愈集愈厚,越压越低,白昼变作黑夜,看来一场暴雨,在所难免。
义父的死,令我痛彻心扉,比之剖心剜肉,更胜一筹。身在古代的我,无依无靠,虽有吕增的柔情和幽王的宠幸,我心依就孤独。唯有与义父在一起,我才活得开心,活得自在。我实在无法接受义父身死的事实,他的慈容善貌,他的言谈举止,依就是那么俊朗生活,他怎么会死?他不会死的!……
狂风骤至,卷起我的长发,扬起我的衣襟……
“躲一躲吧……”雷妖拉了拉我道。
我木讷地摇头拒绝,头中慢慢变成一片空白……
突然一道闪光,大雨倾盆而泄,将我淋成水人,我却丝毫未感受到秋雨之寒。
常见小说中每遇重要人物死去,总会有大风大雨,当初自己还每每嗤之以鼻,笑作者故弄玄虚,不想今日身临其境,方知这雨的功效。
空气中飘散着雨滴独有的醇香,更增一分凄凉之意,令我悲恸愈烈,仰天长啸。
雷妖站在一旁望着我,呆呆出神,任由暴雨撒泼在她的身上。
……
我二人在雨中良久未动,直至暴雨转小,我才想起为义父下葬。
我就地扒土,怎奈一双未经劳动的嫩手,并不听使唤,只扒得数下,便被泥石所伤,划痕累累。我狠心咬牙,忍痛再挖,居然被我扒出半个人身大的坑来。雷妖突然缓过神,也来赤手扒土。
不大一会儿功夫,一个大坑挖成,我将义父小心地放了进去,慢慢向其下身掩土,待埋至只剩义父的头颅,但觉这是我所能看见他的最后一眼,我不禁一阵头晕,倒在一旁……
醒来之后,义父已被雷妖所埋,再也见不到了。
我抱膝坐在义父坟前,正回想往日义父待我的好处,突闻一声尖鸣,旋即一曲悲凄的笛声传来,教人心中倍痛。
我向来声一望,原是雷妖在吹笛,以祭义父。笛声沉重,声声悲凉,我心似碎,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雷妖不忍我过于悲伤,慢慢将笛声转为平和,待我心如止水后,又奏出一段轻快的笛曲,让我看到了前途的光明、生活的希望……
笛罢,雷妖默默坐于我的身侧,不置一词。
我在义父坟前拜了三拜,心中暗下决心,定要为其报仇血恨!
雷妖带我前行,一路无话。走至一处穷乡僻壤,放眼望去,满目疮痍,与我悲伤之心暗合,不由得令我又落了数滴泪水。
好不容易寻了间有人的房子,叩门求宿。开门的是一个干瘦老者,头发花白却不秃顶。进屋一聊,原来这老者也只不过五十来岁年纪,却因朝庭屡次强迫征税,他上缴不出,官吏便将他的两个儿子抓去充了军,他愤恼不已,头发便由黑迅速转白了。村里的人,受不得沉重的赋税,大半逃亡,或饿死路旁,或沦为盗匪。原本富足的村子,才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我暗自慨叹,皇帝与百姓,果然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若使这老人知道我是幽王宠幸的妃子,怕恨不得将我一刀两断吧……
老者家中无肉可食,他只抓了些野菜,添了些调料,煮了两碗清汤给我与雷妖。我因义父之死,原无心用餐,但老人盛情难却,我便一饮而尽。
睡眠中,我惊醒数回,落泪不少。
我这女子身体原本柔弱,受不得风寒,经雨一淋,半夜里竟全身寒颤,发起烧来。好在主人家有些治疗伤寒的药,熬来喂我喝下,却也能暂时退热,保我一时无虞。至此一连数日,我均是昏迷不醒,亏得雷妖将我背至一个城镇,寻来当地名医帮我医治,我才复原如初。
我再次清醒,已是置身于一个山谷中的小屋里了。雷妖告诉我,这里叫“忘忧谷”,是她的“老巢”。谷中自有水源、菜园和果树,俨然是一个天然的世外桃源了。
雷妖带我至此,是想让我在这里静心将养,待我身心复初,再别作他想。
我心下感激,却不知雷妖为何如此对我。
雷妖每闻此言,常摇头不语,最后被我屡屡相迫,才不得不吐了真言。
原来雷妖是最先发现我和义父在深山中隐居之人,她在暗中偷学了元亨神功,侥是她心有灵性,一学即成。她见我的样貌奇丽,心生妒忌,遂怀着一颗戏弄之心,向江湖中扬言,说我这等功夫乃是天下第一奇功,谁练成了,谁便会称霸武林,又怂恿潜龙、利贞两派中人前去捉我。她一直在暗中派人监视着我,所以无论我身在何方,她都能立刻知晓,并传之于江湖中人——这便是我走到哪里都有人来抓我的原因。至于她对义父,也是心存戏弄,偏将义父指向与我相反的方向,好教我二人不得重聚。她也曾拜访过吕增,尽言我与幽王缠绵之事,惹得吕增心灰意懒,性情大变。吕增起初确有将我献给无咎之意,后来渐渐爱上我,才放下了那门心思,想别图他法,却蓦地听闻我与幽王私定终身,不由得他不怒,于是狠下心来,将我拘禁,依前计而行。

一切真相大白,似乎我所有的悲痛都与雷妖有关,我该如何对她呢?自己也不知道,头中一阵茫然……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对我?……”我不只一次地问雷妖同样的话。
雷妖缄口不答,气得我大骂她滚出屋去。
一连两日,我闭门不出,想义父大仇未报,自己又打不过直接杀手林少姜,加之雷妖这个罪魁祸首,我更是无法制她,遂自叹命运不济,愁闷不已。
雷妖只令仆从送来食物和水,自己也不来访。
每次夜幕降临之时,总闻雷妖独奏一曲,笛声婉转,通人心肺。第三日夜里,笛声复起,又渐渐消去,万物归于宁静,却传来雷妖歌声,细辨其词,竟是白居易所作之诗《花非花》:
“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不多时,
去似朝云无觅处。”
我暗自心惊:现正为周朝,雷妖如何能吟得出唐朝词句?莫非她是……
我推门而出,趁着明月,望见雷妖独坐于一棵大树根部,暗自感伤。
“这白居易的诗,你从何得知?”我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肯出来了?”雷妖故意转移话题道。
“你到底是谁?”我再次逼问,雷妖却不肯再多吐露一个字。
凉风忽起,秋意实足,我全身一冷,打了个寒颤。雷妖解下外衣递与我道:“穿上吧,秋天的风还是很硬的!”
我打落雷妖的手,冷冷回道:“不用你装模作样!快回答我,你到底是谁?”
雷妖将外衣披在我的身上,又望向我,双目含情,半晌又突然笑了一声,移开目光。
我被她一阵举动,搞得晕头转向,不禁心有所怒,甩开她的衣服,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威胁道:“你再不回答,莫怪我动粗了啊!”
雷妖突然将手一抖,反扣住我的手腕,笑道:“就凭你这两下子还能在我面前讨得什么好处么?”
我不服气地反驳道:“你也只不过偷学几天元亨神功,想跟我这亲授传人比拼,还差得远呢!”说罢,我急运内功,吸食雷妖内力。
雷妖并不躲避,也运神功相抗。
二人体内真气,俱是收回各自丹田,如拔河一般较上了劲。毕竟我师传正统,比雷妖练的精纯,随着时间推移,渐感雷妖有所不支,但虽如此,她却能凭借多年习武修得的耐力,一时不致落败。我的情况正相反,这身体原本是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粉拳绣腿,只不过才练了几个月的内功,并没有什么持久力,比之雷妖相差甚远,只三四来分钟,我已汗如雨淋,再也撑不下去。雷妖虽有疲相,力道却丝毫不减。眼见得丹田中气再也不受我的控制,堪堪便欲一泄倾出。
“完了!”我头中一鸣,手上便松了力道……
雷妖是武学练家,早已觉察出我体内异动,不待我的真气运至手部,她已一把将我推开,我幸得全身而退。
我无力支持身体,顺着雷妖的力道,向后便跌倒在地,兀自喘息不已。
“好香!”雷妖闻到我身体的异香,脱口叹道。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我咬牙问道。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嘛!”雷妖又弄出一句三国曹植的诗句,我听着十分别扭。
“难道你也是现代人,穿越过来的吗?”我又问道。
“嘘——天机不可泄露!”雷妖将衣服披在我的身上,抱起了我,打量着我的面容,不禁再次叹道,“唉,未曾想你竟如此妖媚袭人。早知道的话,我做男人就好了!”
——靠,性别还能选择的话,你真神仙了……
我无力挣扎,任由雷妖将我抱回屋中,放倒在席上。
雷妖又取出短笛,吹奏起来。笛声悠扬,婉转柔和,引人入境。我顿觉置身于世外,聆听鸟儿高歌,虫儿啼叫,一片生机盎然之态,让人对未来充满无尽憧憬。音乐确有稳定情绪的功用,一曲笛声,竟将我满脸子愁肠,尽皆化去,令我舒畅不已。
“你若真想知我的老底,打赢我先!你什么时候打败我,我什么时候再告诉你!”雷妖诡秘地一笑便转身离去。
我越来越觉得自己被雷妖摆弄在股掌之中,逃脱不得。
雷妖当初为什么要捉弄我呢?现在又为什么救我呢?看着她那诡异而又柔情的眼神,怎么又有点像要与我玩百合的情形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雷妖真的是现代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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