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失踪的荷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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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的地方,就见阿抗正在门口给阿猫阿狗放赈,他一边逗着那些流浪汉,一边吆喝着把一些零碎的食物撒在地上。那些猫狗围着他肥硕的身躯转来转去,摇头摆尾,其乐融融。见了我,阿抗的猫朋狗友们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来,几只识相的猫狗还格外卖力地朝我摇了摇尾巴,不过看我走近,它们却又不约而同地后退了几步。
“好一个合家欢哪!”我走到阿抗身边,对还没觉察到我的阿抗说道。
阿抗看见了我,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忙不迭地把那些猫狗撵开,嘴里还嚷道:“没有了,没有,今天就这些了!”好像那些好逸恶劳的无赖能听懂他的话似的。
“你去哪了?何心澜来了,不是说好今天让她来的吗?”阿抗奴颜婢膝地说道,肥肥的脸上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我心里一惊,确实,每个周六我都要和心澜见面的。时间过得真快,一周的时间,我还没来得及塞进我最充实的欢乐与感悟,生命里的这一段就这样又没有了。
准确点说,我和心澜是两年前在一个公园的英语角认识的。和所有应试教育流水线出来的毕业生一样,出了学校的大门,我就再没翻过英语书,我的英语水平也开始一天天高开低走,一泻千里,却始终没看到触底反弹的希望。如果不是电脑里还有着很多的单词,我怕连ABC都要忘掉了。对于搞编程的来说,这怕是最糟糕不过的事情了,所以我常去英语角,向那里的学生们请教一些疑难的英语句子。当然,程序里的句子和实际应用中的话是有着很大不同的,编程的人都希望自己的程序有效而别人看不懂,借此表现自己的水平,编源程序的则更是如此。我的不少问题都问了不止一个人,因为太难。这些人你推荐我翻译,我推荐他翻译,最后都推到心澜那里了。认识了心澜不久,我就不去英语角了,我对心澜说我大老远的去英语角太麻烦,而且缺乏上下句关系,翻译得不到位,就请她每周六去我住的地方,把积攒下的疑难句子交给她处理。她开始只是处理那些学术问题,后来处理范围扩大到我积攒的脏衣服,当然还兼职心理医生,调理我的人生观和理想。而我投桃报李,自然也开始保护她去看电影,并且报销她的电影票,或者是给公园的花花草草作生物多样性的点缀。虽然我极不愿意承认阿抗说的是事实,可我确实并不是喜欢柔情蜜意的人,我和心澜的开始和进行没有太多的浪漫可言。这从心澜的一次感喟中可以得到注释,那一天她对我说:“你是不是把我忘记了,你曾经和我打过球呢?我们在英语角认识之前就见过了——你是我在大学篮球场上碰到的第一个男生呵!”我羞愧无言。
心澜曾经问我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找女朋友,这个问题实在是难倒我了。我大学毕业已经两年了,二十四岁,长得不能和时下的偶像明星相比,但是绝对不丑,见到一米七六个头的大男人人茕茕孓立,形单影只,她这样怀疑是有理由的。我也曾经问过自己为什么那么久地拒绝和异**往,莫非是因为我那种——用阿抗的话说——“掉在人堆里就找不着”的普通外貌?莫非我真的不喜欢温暖的嘴唇和醉人的气息么,莫非我是有着什么偏执在作怪还是身体的原因?不,这都不是,我健康得很,从身到心都是。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对竹声念念不忘?我不想承认这一点,可是我不得不把原因归结到这一点来,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别的原因。
哦,竹声!她离开我的时间有一千四百二十九天了,这已经足够我忘记她了,可我确实没有!
心澜告诉我说她们学校即将开始篮球联赛,从三月到四月中旬都要训练、比赛,以后这一段时间可能来我这里要少了。篮球夏季联赛会在三月底到六月初进行,先是女生的,然后是男生的,这我是早就知道的。去年她们系队拿了个第三名,她们很高兴,我也很高兴,因为我也去客串了一段时间的技术教练。可是今年她们不需要我了,她们如今的教练是新来的口语教师约翰班德。心澜说他曾经是英国国家队的队员,后来还干过一段时间教练助理,因为“仰慕华夏大地的历史文化”才来到中国。这个英国来的老师组织了一个教练班子,全部是由外教组成的。这是个豪华阵容,从体能、技术到临场发挥,从基本步伐、教练判罚尺度到甚至拉拉队员的表演方式,每一项都有专人负责,每一个数据都要输入电脑进行分析,这些机器当然就是约翰班德从外国带来的,而程序则是从他们国家队的数据库里下载到的。拉到这样的一个洋教头真是她们的福气啊,看到心澜兴奋的笑脸,我心里酸溜溜地想。
“我去给你们当拉拉队员吧!”阿抗谄媚地对心澜说。
“好啊!”心澜笑嘻嘻地说。
到中午心澜说要给我们做好吃的,我知道她这是因为篮球联赛把我抛开的原因,就同意由她主厨。心澜什么都好,就是不太会做饭。我的话引起了阿抗的恐慌,因为不敢和我交锋,他就和心澜进行了一场严厉的交涉——严禁她下厨房,后来交涉未果,他便率先冲进厨房,抢占有利地形。我只得去厨房拉心澜,可是心澜说什么也不同意,引得阿抗连声叫苦,后来只得同意三人各做自己喜欢吃的。结果我们三个把厨房搞得沸反盈天。吃饭的时候,心澜说起约翰带来的那个程序,夸个不停。其实这种程序国内也有,就是根据每个运动员的体能、技能、临场的状态及教练员的水平来分析比赛的过程。不过心澜说得挺邪乎,说不仅每一场比赛的结果能够测出来,就连联赛的最后结果都能计算得出来。我的困劲上来了,听得心不在焉,阿抗却听得两眼放光,看那样子要不是嘴里塞满了饭菜,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还一个劲地央求心澜把那个程序带过来“研究研究”,我听得不耐烦,就问心澜道:“那你们最后预测的结果如何?”
“我们当然就冠军了!”心澜高兴地说道。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们是冠军,你们很厉害的!”阿抗口是心非地说道。我看着阿抗那几乎是色迷迷的眼光,心说你是在干什么啊,你连她们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为了那个小程序,把自己给卖了吗?
央不过阿抗的一再请求,心澜不得不在周日把那个程序带来了,我对阿抗能否把这东西应用到我们的工作中很怀疑。以阿抗的水平,要编出这个程序简直就是举手之劳。
“我是研究它的结构!”阿抗解释说,“我总感觉我们的程序在某些地方有问题。”
我怀疑地盯着阿抗,这家伙什么时候关注起这个来了,是他的眼界开阔了,还是我的任务结构真的有了问题?
“好吧,你说说你的想法。”
“在这个程序里,我们只能把它的学习属性设为只读对不对?”
“是啊,其实就是信息录制。”
“问题来了,我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有结论相反的材料出现在它的信息库里,它如何辨别对错呢?它会不会崩溃?就不说这种极端的情况了,即便只是录制相近、相似的材料,它又该如何判定、分析,以哪个作为自己的观点呢?”
“我们可以给它加入正态分析程式,还可以把唯物主义以某种基本的分析原则赋予它,这样它就会合理的分析,而不会陷入自相矛盾的境地。”
“好吧,我豁出自己的这二百斤把这个给完成。你想过没有,对有些数字性的东西,计算机搞起来是小菜一碟,如何进行加权平均那就是我们做个选择题的事情了。可有些东西并非数据能够表达出来的,比如一些理论——包括你说的唯物主义——我们该如何让它理解,如何让它以之为原则来处理其他的问题呢?对它大吼——你是个白痴——吗?”
“你知道计算机运算的最基本方法是什么吗?”
“对数据进行与、或、非的判断与处理。”
“对,这就是逻辑——微观逻辑,计算机之所以还没有智能,就是因为它只能处理这些最简单的微观逻辑运算,要让它能够进行原因、状态及趋势的分析,我们还需要给它加入宏观的逻辑程式,那就是逻辑学。偶然性和必然性、质变与量变、肯定与否定、否定之否定等等,这些都是可以用数据来表达出来的,很多年前就有数学家对它进行研究了。这个我早就想好了,它的结构和执行方法我都已经编得差不多了,就是缺乏一个好的机器来进行调试……”
“你没把这个东西交给我来搞?”阿抗叫道,脸上出现了一种愤怒的表情。
“是的,我没有把它交给你,可是你知道偶然性和必然性的联系吗,你知道螺旋上升理论吗……”
阿抗垂头丧气了,“我可以学的吗……”
“是的,你是可以学,我知道你一定学得会!可那得什么时候了?再说,你的语言扩展完成了没有,扩展的语言怎样重新组合起来加以运用你进行得如何了?我们都知道,对这个任务来说,这个非数据材料的判定与分析处理是最关键的东西,说它是程序的核心也不过分。我没把它交给你来做,一是你没有时间——你手头的活已经太多了,二是我没有时间,我不能等你成为逻辑学大师后再来进行这项工作。我们等不起,那对你也不公平——你干得已经很多了。至于这个核心的东西,你放心,我会和你一起调试的,所以,它对你来说,不会是把你拒之门外的秘密,——没有你我也搞不定它,我把它搞出来,它也就是你的了,你是不会被排除在核心机密之外的!”
“我知道我能够做哪些,我没有争功的意思,——不过,你说的偶然性和必然性是怎么处理的,如果我们给了它一个带有必然性的东西,它却给了我们一个偶然性的回答——和事实完全不符合——那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就是实质性的东西了,从事情的发展来看,偶然的事情都是必然发生的,而必然都的偶然的——哪怕是同一锅蒸熟的馒头,其实每一个馒头能够熟都是偶然的,虽然它极其必然。我是这样处理的,既然计算机只能对确定的东西进行处理与分析,那就从必然性出发,把可能导致比然结果作为结论参考值,而可能发生偶然作为修正的依据……”
“它怎么修正?”
“概率!举个例子,如果一个人开十枪打了九个十环,一个八环,那下一枪该会打出几环,可能谁都会说他打几环都可能,跑靶也会发生。可是在电脑分析的时候,这个人是以一个神枪手的面目出现的,他基本不会跑靶,也很少会打出低于六环的——这是用他以前的数据进行概率分析得出的结果,在正态分布曲线上,计算机会取概率最大的那个值,那就是它的答案。它会先给出平均值加以参考,但结果绝对不会是平均值。”
“你是说计算机会先得出结论,然后在它的信息库里再检索相关信息进行分析,取峰值,而不是综合分析后再得出结果?”
“基本是这样的,当然,这会是它处理问题的方法之一,它还应该有其他的方法来解决用这个方法无法解决的问题。不过这其他的程序我们就不用再去设计了,因为它会了这个方法,就具备基本智能了,如果我们在此基础上设定它可以接受新的方法,通过学习、分析和研究自己开发出新的更好的程式加以应用,甚至完全代替我们设计出来的方法。想想看,那将会出现什么?”
阿抗的眼睛里闪烁出欢喜而兴奋的亮光,“你是个怪物!”他大声地叫道。
“我不是怪物,我只是你的望远镜!”
阿抗欢天喜地地出去了,我看着他的身影,心中有点不是味,我说的那个核心的东西其实还没弄出来,我编的只是基础部分,更关键的东西要靠老罗给我的那个本子——我必须得借助相关科学家的研究才能把它完成,可这个我无法对阿抗说。我不想低估阿抗的天才思维,可我知道,我和阿抗都无法把这个魔鬼一般的核心程序搞出来。而它开发出来后,将不属于我,不属于阿抗,也不属于哪个人,它将是集体智慧的结晶。
周三下午,我去了心澜所在的那所大学,去看她们的第一场比赛。其实这也是我以前上学的地方。这不是个名牌学校,也没出过什么大人物,但是在这个省里它确实又是最好的学校了。这“最好”包括学生们可以一夜不归,食堂里的饭菜可以不通过正常渠道采购,还可以不是新鲜的,上课时学生可以从后门溜出去甚至根本不去上课。我记得刚来这个学校的时候,学校新澡堂却还没建起来,而把旧澡堂扒了,我们不得不跑老远去另一个学校的澡堂里去洗澡。由此可见,这个学校的行政效率及管理智慧卓尔不凡。在毕业时,我的论文都是抄上一级的同门师兄的,答辩则根本没进行,因为当时我们那个课题的导师正在为系主任的位子伤脑筋,我忐忑不安地把自己设计的图纸交给他,他却连看都顾不上看一眼……

对这个学校我能说什么呢,我的赞誉之词只能奉献给那浓荫蔽日的成排法桐,光影绚丽的彩灯,高大漂亮的图书馆,幽暗僻静的小树林。有人说大学其实就是一个小社会,我想说的是,我们的大学是应试教育的标本,是这个社会的高学历浓缩版本。它是流行元素的展览馆,是人生许许多多“第一次”的试验田,也是学生们青春韶华中的“最后一课”的课堂,人一生的崇高和卑鄙、奔波和安逸、一生的欢乐与哀愁、空虚和充实,都在这里奠基和淬火。每一个学生们都会在这里修成正果,浩浩荡荡地背起行囊,形单影只地汇入社会的洪流之中,把所学到的一切拿到社会上去检验和修正。
这里给我留下了什么呢,或者说我给这里留下了什么呢?这确实是个很难的题目,我记得自己在这里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可每一个时刻似乎都是空空荡荡,找不到我可以填充它的东西。也许我该说,在这里,我收到了一百三十三封信,其中九十八封是署名竹声的。可现在我知道,那里面只有三封是她写的,其余的都是与她同寝室的人写给我的。那些信曾经像纷纷扬扬的雪花给我织出了一幅浪漫的爱情画面,我幻想在那些落雪潇潇的日子里,在一片银妆素裹之中,我为竹声带上红丝巾,带着她浪迹天涯。我有多少感动的时刻,有多少心静如水的时刻,就有过多少这样的幻想。然而,当我还没来得及为这一幻想寻找到一点真实去支撑的时候,睁开双眼,看到的却是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单,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还有苍白的她。那一刻,同样是白茫茫的一片,同样是静寂无声,我却孤独而绝望,心里鼓不起一丝的温暖与坚强。
心澜她们的球队还没来到球场,热身的是另一个系的女学生们,她们穿着系里统一的服装,不同的是背后的系名比较小,而号码却很大,他们的拥虿是清一色的男生,穿着没有号码的系服,挥舞着旗子,敲着锣鼓吹着喇叭。一个看来练过武术的学生兴致勃发,从中线一端开始空翻,一直翻到另一边,然后翻回来。裁判员的桌子上摆着毛巾、饮料,记分牌和秒表。一个身材健美修长的裁判不停地看表,看来比赛快要开始了。
这种故地重游着实不堪消受,眼前的一切都和五年前一样,人们在为年轻鼓舞、感动,挥洒青春的汗水,或笑或歌,把他们年少无邪的快乐时光那最后一丝光彩留在这片土地上。而我站在这里,已经无法加入其中了,仿佛已经永远地离开。在这里,我的身心留下了一段无法痊愈的伤痛,却什么都没带走。
比赛前大约五分钟,远远传来的《威风凛凛进行曲》把我的惆怅打断,心澜她们的系队终于来了!她们的队服是天蓝色的,白边。春天还没过去,天还有点冷,她们却像在室内比赛一样穿着大短裤。她们排成两列纵队走在拉拉队的前面,一双双白生生的大腿和雪白的齐膝球袜看得人眼晕,连她们的对手都看得呆了,那些开始还鼓噪暄腾的拉拉队一下子就哑火了。想来这也就是洋教头后发制人的攻心战术了。心澜举着旗子走在最前面,虽然看见了我,但她仅仅冲我点了点头,到了赛场就把旗子交给一旁的拉拉队员,忙着在裁判那里进行登记,根本顾不上和我说句话。而她们刚忙完,另一边的球场上的比赛哨音就响起来了。
有了洋教头的调理,外语系的攻防打得很有章法,争抢了大约一分钟,心澜进了一个三分球,这也是开场以来的第一个球。她兴奋地跑到我旁边,对我做了个胜利的手势,我冲她挥了挥拳头。这时我无意中发现,一个个头高高的戴着眼镜的老外正盯着我看,他像中国的大领导一样穿着中山装,上衣的口袋里还插着钢笔,而他旁边的一个女人正在把笔记本电脑上一个烟盒大的东西对着我。
这是做什么?那个黑黑的盒子是做什么的,是摄像机,还是录像机?几天前的经历让我警觉起来,我急忙退到人群后面,心里一阵懊恼。我一定被他们锁定了,这个老外,会不会和INSIN有关呢?既然老罗可以通过INSIN找到我,他们也注意到了我,那就说明INSIN还是在发挥作用的,而老罗他们的电磁波的屏蔽效果就一定很有限了。可是他们是如何知道我的呢,难道是心澜告诉他们的吗,她为什么要对他们说这些?
我决定马上离开,打定主意我匆匆地回头看了一眼,心澜她们正在中场拦截,把我的视线挡住了,我没再看见那个约翰班德,想来他也应该看不见我了。我舒了口气,边走边在心里想,回去以后一定要把有关东西转移一下。
阿抗这两天鬼鬼祟祟的,不知识在搞什么,我敲了半天门,他才过来把门打开,还欲盖弥彰地打了个呵欠。我有点恼火,问道:“你小子在搞什么鬼?你今天怎么不出去了?平时你不都是在周三出去鬼混的吗——连我都不带?”他讪讪地笑着,忽然说道:“那两个MM是干什么的,是你带来的吗?”我把阿抗拉进屋,在窗户边看过去,街角是有两个女孩子在有意无意地向这边看,其中一个还在手上记着什么,她们看上去都很结实,像是体校的,或者就是练过武术。
我住的地方还是比较偏僻的,没有几家邻居,也没多少人来,所以她们站在那里很显眼。我不知道该怎么对阿抗说,就走进自己的房间,忽然想到是不是该对阿抗说说老罗的事情,要他做事情留个心眼,同时也多存点戒心。我向阿抗的房间走去,可是这念头一闪就过去了,我就没进去,而是打开门向街角看去,发现那两个女孩子已经不见了。
晚上阿抗在屋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响声挺大的,这不是他做俯卧撑和仰卧起坐的时间,我就敲了敲墙,那边的声音小了点。没多久又响了起来,我就走过去,阿抗在电脑桌边,见我去了,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我在抬电脑桌减肥呢!”我对他说:“你省省吧,你不减肥比减肥好,减肥减肥,越减越肥。”我说完这话,忽然想去今天在街口晃荡的那两个女孩子,顿时明白了,就说道:“我知道你迟早要毁在食色二字上,但是我要告诉你别去惹跟我来的那两个女人,她们都练过武术,你不是她们的对手。”说完我就回去了,阿抗是什么时候走的我就不知道了。
在接下来的好几天里,我都没见到阿抗,这非常不正常,他即便是回家偷东西吃,也很少用这么多时间。他那天晚上似乎使用了一个隐身法,在我眼前晃了一下,就再也看不见了。第一天我没过多地想什么,因为他确实是每周三都要出去的,第二天又没见到他,我开始担心起来,这个只对电脑和猫狗有心的家伙不会出什么事吧?再说了,家里没人做饭,我啃了半箱方便面,肚子实在吃不消了。到了第三天,我实在坐不住了,谁知道他是不是也被什么人劫走了呢?我把手机充满电,打算出去找他。我刚出门,电话就响了,不过不是阿抗打来的,而是海通的那个刘经理,我立即明白了,他们想通了,肯定又是谈合作的事情。
刘某人开始问了问程序进展如何,我对他说已经差不多了,核心部分已经出来,就差调试了。他就云山雾罩地给我说了一通他们的技术优势,还说了他们的开发进度,那意思如果不是看得起我,根本就打算自己搞了。我对他的鬼话心知肚明——他们只想着赚钱,也许他们确实已经赶上了我和阿抗,但是他们怎么可能找到能够开发出具备智能的核心程序的大群科学家呢?我冷冷地说你们的机器不是不够用的吗,他早有准备地说总公司正在新一轮的投资,过一段时间会添一些新机器,性能会比现在的好,绝对够用了。我心念一动,对他说我已经把这个东西卖掉了,买家下周就会来调试源程序,如果成功就会给带走。他绷不住了,连忙说如果我还没最后决定,他愿意马上带人和机器来调试程序,他还说了一个买断价格——50万,听得我怦然心动,可是一想到老罗给我的那个本子,我又拒绝了。我对刘经理说你们的价格只是人家的一个零头。他犹豫着问道我能不能告诉他,到底是哪家公司在和我交易。他的话十分无理,这样问显然违反了商家交易的规则。我想和他开个玩笑,就告诉他是一个生产啤酒的厂子,我还告诉刘经理说,那家啤酒厂想上一条最先进的智能化的生产线。他像是恍然大悟,问了我一个名字,说的就是我去拉赞助的那家啤酒厂,我笑了笑,没说话。他楞了两三秒钟,说道:“你稍等一下,我马上打给你。”我猜想他是在看那家啤酒厂的资料,然后找他们的老总商量价格。我等了大约十分钟,他发了一个短信,上面是八个数字,一个2七个0,恰好是我手机屏幕的宽度,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我一下子蒙了,计算不出来那究竟是百万还是千万。列位看官呵,你们是没经历过那阵势,我可是个小老百姓,他刘某人凭什么下死手拿钱砸我呢!?这不是逼我犯错误吗!我哆哆嗦嗦地把手机举到眼前,把那个数字看了又看,终于算出来,那是两千万!
我傻呵呵地楞在门口,几乎无法思维了,呼吸变得艰难起来,口水也一定“飞流直下三千尺”了。我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口袋里装满了人民币的情形,但我永远无法想像两千万人民币堆在我面前会是什么样子——也许可以把我埋住,让我爬不出来。现在想起来,如果我的大脑是电脑的话,当时那个信息会把CPU、主板、内存、连键盘加鼠标甚至鼠标垫都全部烧掉,一个穷困潦倒的霉鬼怎么能够承受如此沉重的打击呢?
我扶着墙,费力地咽了一下口水,肾上腺素慢慢回落。反复地看手机,不错,是两千万,是那个姓刘的发来的。我掐了一下自己,很疼。这不是梦,我十分钟前确实和他谈过把程序卖掉的事情。可是我该怎么办呢?仰天大笑,还是抱头痛哭?那一刻,我体会到了精神病人才会有的无奈的虚妄感,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我的四肢在发抖发冷,心却像被丢到了桑拿室里的炉子上灼烧,而且似乎马上就要烧成灰,化作一股青烟,消失在空气中。
我在屋里呆坐了近半个小时才渐渐冷静下来,慢慢地,一个不祥的预感开始笼罩着我。我几乎是本能地去打开了自己的电脑,又马上奔向阿抗的房间,把他的电脑打开,然后用我的远程密码程序破掉他的防火墙,进入他的个人帐户,打开每个盘。可是阿抗的电脑里什么都没有了,除了C盘,每个盘里都是空荡荡的,连他最喜欢的菜谱都没有了。很显然,除了系统盘,别的盘都被格式化过了。
我的心一下子也变得空荡荡的……
拖着沉重的双腿来到电视机旁,打开后盖,把老罗交给我的本子拿出来,可是里面都是那些科学家的研究课题简介,没有什么号码。我几乎要把那个本子翻烂了,最后终于发现本子的顶端似乎有些灰影,我费力地看了半天,才看出来那里确实有什么东西写在上面,但又根本看不清楚。这个密码我该用什么来破解呢,我枯思冥想,忽然想起老罗那天对我说的话——你要找我,就找镜子——是了,这些字一定是反着写在本子上的,字迹又很淡,所以才看不清。我找来镜子,对着那串灰影,淡淡的一串数字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按那个数字拨了过去,过了大约五秒,那边传来一个声音:“小田,我是罗明,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我告诉老罗说,我的帮手如果不是拿着所有的程序跑了,就是被人绑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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