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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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半夜把人从被窝里提出来、上百个科学家扎堆研究起世界上不允许的工作、黑社会成员夜闯民宅搜查一个看上去什么麻烦都不可能惹上的胖子,却把我打成半个植物人——平静的生活忽然变得一塌糊涂,危机重重,我想某些人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尽管我知道在我们国家确实有很多事情不是那么合理,但发生在我身上的不合理已经到了绝大多数人都无法相信的程度。如果老罗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准备告发他涉嫌搞恐怖活动,如果中国政府不受理,我就去联合国找老美去。
老罗像是知道我想的是什么,我醒来的第三天,刚好可以克服周身的疼痛想点别的事情,或者是说几句完整的话,他再次大驾光临。他穿着件怪模怪样有点紧的夹克,墨镜放在其中一个衣袋中,有意无意地露出半截,下身是件时下比较著名的牌子的宽大的休闲服,我想他要是留个大鬓角就可以演猫王了。
这时我已经勉强能够坐起来了,不过他还是把我放平在床上,对我说:“平躺着对你的身体有益!”
我头上的绷带还没取下来,只好盯着白茫茫的一块天花板,不一会就看得头晕目眩。老罗支开心澜,坐在床边对我说道:“小田,我明白有些事情你一定很想知道,但是我只能告诉你我的职责允许的那些。可能我说完了你会更糊涂,不过请你相信,在目前情况下,你知道的过多对你是不利的!”
“知道过多不利”,这怕是史上最为著名的借口了。目前情况下?什么叫目前情况下?目前的情况是我被人打得就剩半条命了,还有什么是对我不利的?
“目前是什么情况?”我问道。
老罗显然没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一时就不知道是该说程序还是说我的健康状况。他楞了一下说:“现在有不少人在找你,还有苏抗。原因么,你也应该能猜到,有为那个程序的,有为报复的,也有为钱的……”
“什么什么什么?”我急得抬起头来,“报复?报复谁啊?我没惹谁啊!为钱?我哪有……”一想到钱,我就气急了——像我这样穷得揭不开锅的走鬼,还有人来抢,还让不让人活了?我的动作大了点——其实充其量就是动了几厘米——一阵钻心的疼痛就冲上来,没头没脸地把我的话掐断了。
“你别激动,小田。”老罗扶着我重新躺下说,“你的情况我都知道,现在情况有点复杂,不像预先想像的那么简单。不过你放心,一切都还在我们掌握之中。你只要安心养病就行了!”
“那天夜里,那些人是怎么弄到你们那里去开会的?”
“你是怎么去的?”老罗反问。
“总不成你们把那些老头也从被窝里提溜出来吧?”
“呵呵,你怎么糊涂了?你忘了那个找到你的电脑部件了——自从我们发现了那个隐秘装置后,一方面进行研究破解,另一方面就是利用其收集与我们的工作相关的讯息,克隆人就是其中一项。那些科学家大多是我们电话联系过去的,有的是因为他的电脑里有克隆人的研究讯息,有的则是因为其对克隆人的研究有关联,我们也邀请了。”
“你们早就知道我在做的工作,我和海通联系的事情也是你们用INSIN追踪到的是吧?”
“呵呵,你终于想通了!”
原因就是这么简单得令人羞愧和泄气,我早该想到这点了!好在我脸上都是绷带,老罗是看不见我脸红的。我接着问道:“克隆人不是国家禁止的吗?”
“现在世界上不允许克隆人,但是不代表不允许研究、储备相关技术,不过各国都不公开、不进行实质性的试验罢了。我们国家对于克隆人的研究也是封闭的,有几个机构在从事相关工作,大多数是从单细胞结构等生物角度出发。你从电脑程序入手,这是个新的思路,所以我们才会找到你。”他停了一下,接着说道:“要具体说来,小田哪,你干的这个工作还有些犯忌的地方,你知道吗?”
“我只知道一个——不该想着去把人复制出来!”
“是啊,这是其中一个,另一个就是你的具有学习功能的程序!我想你应该看过《终结者》吧?”
“看过!”
“电脑自主学习是什么概念?如果电脑真正拥有了自主意识,开始有选择地学习,它的知识在增加,判断却不见得是和人类一致。一旦其摆脱了人类的控制,甚至真的出现对抗人类,那样的后果你想过吗?那岂不就危害了国家安全甚至世界安全!如果程序搞出来而你又无法控制它,灾难降临,你说我是该叫你天才还是魔鬼!?”
我无语,老罗接着说道:“不过你也不必担心,虽然结局难以预料,如果不进行大规模的联网测试,这个研究应该还是自由的。你去了海通后,他们立即开始拟定计划,并拿着你送给他们的提纲开始编制程序,这些我们当然都知道的。海通作为通讯运营商,拥有遍及全国的网络资源,如果不加以监督和引导,很容易出问题。”
“他们的计划你们允许了吗?”
“他们的计划虽然不是以克隆人为目的,但是与之有极大的关系,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如果以飞行器来比喻的话,你想做的是一个风筝,而他们想做的简直就是一个太空站,这实在超出了我们的工作控制范围,也不符合社会的需求,所以我们只得让他们停工。”
海通的工作搞不下去,也就不会再缠着我了,想着海通和我的天价合同彻底是没戏了,我反倒有点高兴起来。他们大概还不知道我重伤治疗的事情,说不定还在找我,甚至在找不到时还以为我被啤酒厂挖去了,他们现在该是在为自己的吝啬而懊恼吧!
“苏抗和你们那里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我早想问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一切问题都是从他那里来的。他行事诡秘,每周都要消失一两天,我曾经好几次试图跟踪他,却从没成功。一个让人过目不忘的胖子轻易地就把蓄意跟踪他的人甩掉,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除非他受过专门的训练。而这,只有在老罗那种秘密机关里才行。
我尽力地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他,后来想一想,其实这一点根本没必要,因为他一定知道我在看他,我在他眼里根本没什么可隐瞒的。
老罗的脸色有点冷峻,或者说是阴沉更确切,看得出来,我这一棍把老罗打得有点措手不及。但他毕竟是受过特殊训练的秘密机关的负责人,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我这一招过去他挡都不挡,一棍反打过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问,他不是你的朋友吗?他是干什么的,我还要问你呢!”
老罗不想回答我,这是我早预料到的,我的问题引起他的反感这也是毫无疑问的,但没想到他会反咬一口,一下把自己就拉到坑外洗白,我要是再问下去,一定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也注定不是他的对手。我沉默了一会说道:
“他和我说过一些事情!”
这是以守为攻的一招,往老远的地方来一耙子,意在打草惊蛇。不过这句话里有个漏洞——如果苏抗真是老罗的人,他的组织纪律必然有规定,他要保守机密,绝不会对人乱说什么,而如果苏抗不是他的人,那他说什么都无所谓,根本不会让老罗这种人为之动容,那我这一耙子就什么都捞不到。
看得出,对我的纠缠老罗有点愠怒,他转过脸去不再看我,假装看别的什么东西。他的脑筋很好使,就这么一扭头,话就递过来了:
“小田哪,我们现在是合作的关系,你觉得我犯得上对你不放心吗?再说,他干了什么,他的专长是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毕竟是成了精的人,见招拆招,反守为攻,回答得滴水不漏,而且他也不问苏抗到底对我说了什么,直接就把我晾在那里了。
“我也觉得他是在胡说,他除了吃,”我费劲地说道,“——还有编程,什么都不会,确实不该是你们机构的人——就他那体型也不合格啊!”
“呵呵,你小子总算没白长个大脑壳,”老罗笑笑地对我说,“别瞎使劲了,那些都不是正题!”
兜了老大一个圈子,什么都没弄到,我也有点泄气了,就问道:“打我的那些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找苏抗,为什么要打我?”

“为什么打你要问你自己,至于找苏抗嘛——”他沉吟着,似乎在衡量这个问题是不是涉及机密,不过他还是痛快地回答我了:“苏抗的电脑是他们的!——这里有点复杂,那伙人中的一个叫马七的家伙搞鬼,把他们偷来的电脑卖到二手市场,就是苏抗买了去的。结果电脑丢失的事情被他们老大发现了,就打了马七一顿,追问下落。他说是一个叫苏抗的买去了,住在哪哪,长得如何如何,他们就找去了。苏抗发觉不对劲,——也可能是马七那家伙向他透露了风声,他就提前逃跑了……”
“你们怎么知道那么快的?”
“那天晚上你按了那个求救的电话键了嘛!再说了,自从那次会议你离开后,我们就有人在你家附近监视保护,所以早就发现了些不好的苗头。有几个男女学生,轮流在你家门口转悠,还有几个青皮光棍,也守着你家。那天晚上我们的侦察人员一发现有批人去你家,就立即报告了,这才会有人去救你。不过因为事先他们离得比较远,所以还是去迟了。那天有好几拨人在你家里折腾呢——那帮学生,那几个流氓,还有几个不知道是什么人。我们的人费了好大的劲才进去的,好在你还挺能打的,还留了个囫囵人。”他笑了笑,算是对我的称赞。
我可笑不出来来,不是因为绷带把我脸上的肌肉都固定了,而是根本没那个心情。我并不能打,这个我知道,我所以留了个囫囵人,不过是我还有点抗打罢了,和苏抗这个拥有庞大体积的人在篮球场上顶牛也不是花架子嘛!那几个学生是干什么的?还有那几个连老罗都不弄不清楚的人是什么人?会不会和心澜有关系?我心里直犯嘀咕,不过这几个问题我可不敢问。
我又问道:“离我家比较远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在苏抗家?”
一听这话,老罗一下子把脸扭过来看着我,那样子似乎不认识我。我这下算是开眼了,老罗都有点绷不住了,笑着说:“看来要瞒你点什么还有点困难嘛!”
“呵呵!”我痛苦地笑笑(我一笑脸上就疼,所以很痛苦),“我可什么都没瞒你!”
“好吧,既然你都猜出来了,我也就不和你绕圈子了。不错,我们预计那伙流氓是要找苏抗的麻烦,所以就派人在他家守着,谁知道他们兵分两路,还找到你头上了。幸好我们还是有两个人在你家附近的,发现那些流氓一撞门他们就冲过去了。不过你家那天实在太热闹,几拨人都往里冲。等他们制服了外面的人进了屋去,你已经倒在地上了,满身是血。王风和张横——就是那天晚上把你弄去开会的那两个同志,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你救出来!他们现在就在这个医院里,还在守着你呢!”
“这么说救我的只有两个人?”
“按说是够了的,他们两个虽然不是最好的,对付十个八个地痞流氓是没问题的,可那天的人实在太多了,这么说吧,你的屋子窗口不是打破的,硬是挤破的!”
“就为一台电脑吗?”
“当然不是普通的电脑,那台电脑里有境外一个赌博团伙每周开奖返还的资金账号和密码,最多一周发来的资金达四百多万……”
“犯得上用电脑做这事?”
“这个犯罪团伙很狡猾,他们和境外联系的资金账号每次都不一样,从资金流动上根本查不出这么惊人的赌博犯罪行为,这给我们的公安机关的侦破带来了极大的阻碍。你知道恩尼格玛这个机器吗?”
我对二战还有点兴趣,知道他说的是一种德国密码机,这种能够自动编码的机器差点令盟军密码破译专家全失业,计算机之所以会研制出来,据说就是为了破解那高达一亿亿种可能性的密码。底下的话老罗不说我也几乎就全明白了:为了转移资金,他们约定了密码,其机制就是恩尼格玛密码机的运转机制,他们有没有这个破译机我不知道,但是电脑里肯定有个模拟恩尼格玛密码机的软件,可以把收到的账号和密码还原出来。如果有破译机的话,一旦损坏或者忘记破译机制,那势必要借助电脑里的那个软件。
老罗对我的理解很是欣赏,又问我:“你知道我们是怎么知道他们资金往来的吗?”
“电脑里的无线电?”
“对,就是那个INSIN!他们用这个来犯罪,我们也就用它来侦察他们!”
“那苏抗到底是什么人,现在找到他了吗?”
“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苏抗在哪里,如果你每周有几百万的进项,被人追查,你还会老呆在一个地方吗?”
我无法回答老罗的话,虽然他并没有回答我,他的话却是让我暗暗心惊,后怕不已。想不到犯罪分子已经专业化到了如此地步,更想不到我的身边就有这么一个深不可测难分敌友的家伙。幸好他只是把电脑带走了,如果他把老罗给我的那个电话和联系本也带走,那我这辈子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他和埋怨自己会做天字第一号的糊涂蛋了!
“记得那天来了个叫许什么的市委书记,我好像还没那么具有新闻意义值得一个大领导亲自探望吧?”
“呵呵,是许则工书记,”老罗一边笑着,一边从夹克里掏出一份报纸展开在我眼前,“你看看这报纸上是谁?”
我费劲地看着那张报纸,上面有两张彩照,其中一张是红通通的一片,再看到一个黑块的时候,我的心一下子像是被攫住了——那分明是我,那红通通的是我流血的脸,可惜五官都被血模糊了!另一张就是那个许则工书记握着一个人的手时的照片,但那个人却不是我!因为他脸上一点伤都没有,当然就更没有绷带了!我要老罗拉高一点,看到了文章标题:市委书记看望只身斗悍匪的虎胆英雄小叶!
小叶?我姓田呵,拜托!?可是因为老罗,我不得不变成小叶了!看来我已经成为需要隐姓埋名的人了!我摇摇头,老罗把报纸拿开了。
“为了保护你,没有报你的实名!和许书记握手的人,也是别人替你的——他叫王风!这个希望你能够理解。”
我当然理解,如果记者、市民都来看望,某些要找我的仇家也就会循声而至,那我不仅无法养伤,连保命都难保。我看着那个笑嘻嘻地和许书记握手的一脸傻样的人,心里觉得怪怪的。
“那个人顶替我的人是你们放下的鱼饵吧?”
“呵呵,你小子挺精的嘛!”老罗把报纸放在一边的桌子上,说:“是啊,那些漏网之鱼迟早要来找你的。我们就顺水推舟,凡去探望那个“你”的我们都要审查一下,已经瞄上几个家伙了!”
“有大鱼吗?”
“还没见到大鱼,这几个家伙鬼精鬼精的,不过我们已经知道他们都是什么来头。你就不必操这些心了!”
“那天晚上你们抓到多少人了?”
“屋里挤住三个,你压晕了一个,在你家附近的诊所守株待兔等到五个……”
“我把谁压晕了?”
“就是那个马七,一个做小贼的料,什么事都怕,据他说是为了保护你,把你和那些人拉开,所以一开打就去抱住你,想把你推到门外去。——反正我们把你抬走时他就在你身下,动不了,我们就把他也抬走了。”
“你们怎么知道诊所里会有他们的人?”
“保护你的两个人有一个是嵩山少林寺出来的,就是那个小王,——王风,练的是擒拿手。人多不好对付的时候,他就把人肩膀拉掉,被他拉过的人直接就得去医院。在你家附近的诊所里等着,一抓一个准。现在冒充你的就是他,你看看。”他说着把报纸又拿到我眼前。这下我看清了,那个和许书记握手的汉子明显比我剽悍多了,太阳**鼓鼓的,眼中精光四射,一看就是多年的练家子。除非没练过正宗的武术,谁想去找他的麻烦,那真是脑中有钉。
“你们可真下功夫!”
“是他们俩下功夫了,有真功夫!我们去的时候,就看见一堆人狼狈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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