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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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年间,清丽、聪颖、刚毅的大宋公主德锦为在皇宫内替母妃争得一份权势和地位,向父皇请令护送户部尚书之女林海柔去和辽国遥辇部王子和亲。途中遇到土匪,在逃乱中偶遇冷酷、邪魅、霸道的大辽北院大王耶律寒。从此引发了一场爱恨纠缠的旷世绝恋,两个不同立场、不同身份的人在爱恨中几番挣扎……后耶律寒终于领悟到爱的真谛,不再强求对自己爱恨交织的德锦留在身边,放她自由任其离去。
那个飘着细雨的秋天,他强忍不舍,亲手送此生最爱的女人离开。无法忘记的离别,仿佛就是永决!虽然她亲口答应会回来,但是要等到她心结打开,谁能知道那是怎样一个无期的答案?!
那载着佳人的马车早已消失在了视线中,他还一直静静驻立在那里,任由冰冷的秋雨淋湿他的人,淋湿他的心。就让秋风带走他的依恋,带走他滚落的泪吧。
锦儿,我会等待,用一生去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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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神话》——
梦中人熟悉的脸孔你是我守候的温柔
就算泪水淹没天地我不会放手
每一刻孤独的承受只因我曾许下承诺
你我之间熟悉的感动爱就要苏醒
万世沧桑唯有爱是永远的神话
潮起潮落始终不悔真爱的相约
几番苦痛的纠缠多少黑夜挣扎
紧握双手让我和你再也不离分
枕上雪冰封的爱恋真心相拥才能融解
风中摇曳炉上的火不灭亦不休
等待花开春去春又来无情岁月笑我痴狂
心如钢铁任世界荒芜思念永相随
万世沧桑唯有爱是永远的神话
潮起潮落始终不悔真爱的相约
几番苦痛的纠缠多少黑夜挣扎
紧握双手让我和你再也不离分
悲欢岁月唯有爱是永远的神话
谁都没有遗忘古老古老的誓言
你的泪水化为漫天飞舞的彩蝶
爱是翼下之风两心相随自在飞
悲欢岁月唯有爱是永远的神话
谁都没有遗忘古老古老的誓言
你的泪水化为漫天飞舞的彩蝶
爱是翼下之风两心相随自在飞
你是我心中唯一美丽的神话
物转星移,四季交替。日子就这样如斯流逝,转眼又是一个秋天。
灰黄的天空下,大辽南王府,依旧是那么辉宏、那么孤独、那么清冷。时日里只有那个冷傲又高大的身影,进进出出,为这座诺大的府邸维持着一丝生气。德锦走后,耶律寒尽心尽责辅佐皇太子耶律隆绪,实现他当时在太子庆生宴上的誓言。公务缠身的他,丝毫未觉得劳累,在卧室里经常盏灯阅卷到天明。
自从南王妃德锦公主的离开,凌霄苑一直不曾有人住进去过。耶律寒也许是为了避免自己触景伤情,在她走后不久便搬出了凌霄苑,到另一处居住了。但是,当初德锦的房间,每天都会有仆人打扫,桌椅、梳妆台从未有一丝尘埃。屋里墙上,多了一幅画。画中的女子依然那么美丽,尤其是那双清澈的眼睛,含有万分的柔情和依恋……
耶律寒几乎每晚都会到房间来坐上一会。有时呆呆的望着那幅画出神。有时拿来朝廷的奏章批阅。有时兴致起来挥笔作画、写诗。经常一待就是深夜,然后回住所睡觉。
原来住在王府,曾经是耶律寒侍妾的女人们都离开了。高贵的奚瑶,善舞的妍姬,都走了。还有那些连名字都叫不出的,也全被耶律寒遣散了。除了德锦,任何女人都无法引起他的一丝想法。
得知北院大王枕畔有虚,许多部落似乎闻到了一种财富和权势的味道,都在那里异想天开。如果能让本族女子当上了南王妃,那么他们今后的一切都将发生改变。于是纷纷献上精挑细选的美女给耶律寒,却被耶律寒果断的拒绝了。皇上也暗中在各皇亲贵胄里挑选德才兼备的郡主,准备推荐给耶律寒作为王妃的候选人。一段时间里,耶律寒每次进宫面圣,都会发现在皇上皇后身边站立着一位或美艳欲滴,或面若桃花的年轻女子。每一位精心打扮的佳丽都希望能用自己深情期盼的目光换来耶律寒的注视。但她们每一个都在耶律寒冷若冰霜的回应下黯然心碎。
所有的南王府人都知道,耶律寒,辽国的战神、擎天柱、大英雄,一直在等待着一个人——德锦公主。这位德锦公主是几世修来的福份,能让他们的大王那么专注、那么痴情啊!大家都盼望着她能回来,这样大王才会变得活生生,而不是现在那般死气沉沉。
等待,是那么的漫长……
这一日,耶律寒退朝回来,又到凌霄苑闲坐。管家来报,皇后赐赠一批大宋进贡的青花瓷器。耶律寒抬眼,心里琢磨着燕燕又在打什么主意,随即淡然的应声道:“知道了。拿过来给本王看看吧。”
片刻后,数位仆人鱼贯入内,将瓷器一一呈上。
耶律寒放下手中的书卷,走上前。目光扫过这些青花瓷器后,渐渐变得迷离,继而定住了,似是若有所思。那青瓷,盘子、碗碟、酒杯……线条优雅,简洁大方,花纹精美,就像……就像她一样。心,倏地被什么牵扯了一下,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耶律寒上前拿起一个花瓶赏玩,眼神中温柔一片。
“这是大宋的贡品?”耶律寒问道,眼神依旧被瓷器吸引。
“是的,据说是大宋名窑出产的极品青瓷器。进贡入宫后,被皇后娘娘看到,随即就赐赠大王您了。”管家回答。
耶律寒轻叹一声。这个皇后,真是……唉,燕燕啊!“都放在这里吧。”耶律寒淡淡的吩咐道。管家应下,用领会的手势安排仆人将所有青瓷器小心的摆放在房间里,德锦的画像下。
入夜,晚膳过后。耶律寒来到德锦的房间,独立画像前,看着。锦儿,心里默念着。低头看到摆放的青瓷器。他拿起一个碟子前后看着。素胚勾勒的青花图案,笔锋由浓转淡,简简单单,却让人感觉舒服、温暖。眼神一转,又落在了一个瓶子上。拿起一看,瓶身描绘了一株牡丹,独自怒放于枝头。耶律寒嘴角含笑,这朵牡丹开得真好看,一如自己从前回凌霄苑,看到被丫环打扮上妆后的德锦般。脑海里不经意的,又浮现出她的模样……
“锦儿……”耶律寒心中呢喃不断。
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止了。房间里,桌上的檀香炉散发出淡淡的烟气,冉冉飘散出窗外,带着耶律寒的浓浓思念。
良久,耶律寒轻轻放下手中的青瓷,来到桌前,铺开宣纸,提笔疾书着。写了一半,却又停下,转身又拿起一个青瓷器欣赏起来。这上面是釉色渲染的仕女图,充满娇羞、含蓄的韵味。耶律寒脑中又浮现出从前德锦那婀娜的身姿。在放她走的前一天,她就这样静静的站在南王府的花园里,如下凡的仙子。自己则悄然的站在远处,不敢靠近,生怕她的笑容会在眨眼间消失。而,她蓦然回首,对他嫣然一笑,带着一丝惊喜,柔声道:“寒,你来啦!”。那如含苞开放的笑容啊,至今仍不时出现在他的梦里。
每一个瓷器,都能让耶律寒想起锦儿,想起她的笑容,她的声音。思绪,满载着对她的回忆,随着幽幽的檀香,缕缕飘散开去。
耶律寒放眼窗外,夜色已浓。锦儿,你还好么?香炉的檀香啊,去到那个我去不了的地方,告诉她我的思念吧。
又是凉的秋,又是秋的凉。
清晨,天微阴沉,江南景德镇,一个很大的院落。院子里有三男两女在忙碌着。地上放满了粘土和未成形的泥器。他们在整理瓷胚。身形高大魁梧、面容俊朗的男子就是慕胤,一个老者是这个院子的主人——著名的御用青花窑窑主陈梓,另一个身形较瘦,白净面孔的年轻男子是窑主的独子陈泉清。
这时,其中一个面容秀丽的女人抢过另一个美丽少女手中装满瓷器的竹筐,用疼惜的声音说:“妹妹,你怎么又搬重东西了。放那里让慕胤来做就好了。”
“没事,等一会,大伯他们就要把这些瓷胚搬到窑里烧制,我帮忙会快点。”少女面带笑容的回答。“海柔姐姐,等会也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我想看看青瓷出窑的样子。”
“好啊,锦儿真的很聪明。不到半年就已经学会制做青瓷的本领了。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学会呢。”陈窑主赞美的说。引来旁边泉清的撇嘴。
不一会儿瓷胚全部装上了马车,去郊外的青瓷窑入炉烧制。大家都坐上了马车,一路上大家谈笑风生。德锦嘴角含笑。海柔捕捉到了她的笑容,暗暗叹了口气,她好久没有看到锦儿这样真实的笑容了……
时光回到了那个秋天。耶律寒在大辽上京郊外,目送他们离去。一路上,德锦除了流泪没有说一个字。看着德锦仿佛被抽去灵魂的样子,慕胤和海柔都心如刀绞。这一别,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相见。心痛的,不只是耶律寒,德锦的心也一样,撒了一路的不舍和依恋。
不久,他们一行来到了大宋京城。德锦坚持不愿回皇宫,凄凄的说那里已经没有了让她留恋和牵挂的人了。慕胤和海柔听后什么也没说,准备带着她离开。临走前,德锦忽然要求去杨府看看。车至杨府附近,她就喊停,也不让慕胤敲门,只远远的看着。德锦透过车帘,目光幽幽,满是自责和忏悔,不一会已是泪流满面,继而倒在海柔怀里,痛哭出声。哭声是那么的悲切。他们知道锦儿还在为杨家众人的死耿耿于怀,归究在自己身上。傻丫头,那怎么能怪你呢。慕胤驱马车飞快的离开了,远离了京城,远离了杨府,远离了一切……
马车没有目的走着,德锦几次哭着睡去,醒来还是流泪。海柔以征求的语气问道:“公主,我们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隐居好么?”德锦抬起那双烟雾重重的眸子,轻轻颔首。重新开始,真的能重新开始么?
一路上,他们边走边看,就这样不觉间来到了江南景德镇。海柔认为这里人杰地灵,又离京城远,不会被发现,建议就在这里住下。德锦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作为大宋户部尚书的千金,对大宋的了解肯定比自己在行,慕胤完全赞同,准备在镇上找活干,就此隐居下来。碰巧当地有名的御用青瓷窑招工,三人就去应征了。发挥德锦过人的聪慧和慕胤的胆识,他们经过了窑主的重重考验,顺利在窑主家住下。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慕胤和海柔想尽一切办法欲让德锦重拾生活的信心,无奈收效甚微。一日,青瓷窑主的一番话,让德锦心境豁然开朗,继而对制瓷兴趣颇浓起来。加之本来就天性聪颖,一点就通,半年后,竟已学会大半制瓷本领。慕胤和海柔几次想打听倒底窑主说了什么话让德锦解脱出旧日梦魇,每一次德锦都只是轻笑闪过。
不管怎样,德锦真的变得开朗了,虽然有时会流露出一丝未及掩藏的悲伤。开始海柔都不让她做任何事情,德锦坚持说自己现在只想做个平凡的人,什么事都要自己来,还强迫海柔认自己做妹妹,称自己不再是公主了。慕胤拦下海柔,让德锦随便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告诉海柔,从今往后,要让德锦做个平凡人,活回自己。海柔也不再勉强,只要公主妹妹开心就好。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转眼又是枯叶满地的时节。
这天清晨,德锦一行五人随着载满瓷胚的马车来到了郊外的瓷窑。男人们忙着燃炉烧瓷,锦儿和海柔则忙活着做午饭。因为烧瓷工序很繁,从入炉到出炉要很长时间,有时候为了守窑,还要住在窑旁的房子里。虽然等待有点无聊,但是每个人都是满心欢喜和充满期待的。因为,他们知道,每一次出炉,都会有惊喜等着他们。
德锦和海柔两人到郊外的树林里捡了些柴火回来,上次来烧瓷已经将准备的柴火用得差不多了。
德锦放下捡来的柴火,边擦着额头的汗。伸开手掌,上面已经长了细细的茧,她心中轻笑,这些日子的感觉真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周围的人是那么亲切。这里没有勾心斗角,没有虚伪欺骗,没有爱恨纠缠。想罢双手又紧紧握住,她要把这难得的幸福牢牢抓在手里。
此时天已变得青色,她抬头望去,要下雨了吧。不一会儿,细细的雨真的从天而洒,落在脸上,丝丝透着凉意,瞬间化去,让人心底莫名的泛起一缕哀伤。烟雨绵绵,承载了多少思念。德锦怔忡了,原本以为自己已掩饰得很好了,将他深深的埋藏在心底,所有的回忆,快乐的、忧伤的……都已随着那瓷窑的熊熊火焰,燃烧殆尽。可是,为什么,就在这秋雨飘然的时候,自己的心又隐隐作痛起来。那淅淅沥沥的小雨,渐渐化作了一个声音,从远处向她呼唤着——锦儿,我在等你,等你回来。
寒……德锦心被猛的刺了一下,那细雨,仿佛是当日离别时,他的泪。德锦甩了甩头,试图抗拒那泛起的情绪。
“锦儿,快来。帮我看看饭好了没?”海柔的呼声把她拉回了现实。
炊烟袅袅升起,两个人身影在那里忙碌着,其中一个分明在不时的失神。
午饭后,雨停了。德锦借口独自到窑旁的树林里散步。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想单独一个人待着。树林里,枯叶满地,一阵风吹来,兀自在地上翻滚,此起彼落。他,还好么?长久以来,她一直在重复的问着自己同样的问题。记忆依然深埋着那份回忆,他深情的眼神,他温暖的怀抱,他不渝的爱情……又岂是轻易就能忘记的。说忘记不过是自欺欺人。这里到大辽,隔了千山万水。远在北方的他,是否也会在这样的深秋,想起她,只因那满地的落叶。他一定也在思念吧,她能感受得到。寒,对不起,只是我还放不开内心的阴霾,只是我还不能释怀去忘记你对我曾作过的一切。我知道你在思念我,在等我……眼里灰黄的景色渐渐变得模糊,闭上眼,温热的液体滑落脸庞。
当海柔到林子里喊她回来时,天色已黑。屋子点了灯,德锦一脸的期盼。摇曳的烛火,映得她分外美丽。此时,没有什么比等待青瓷出窑更令人兴奋了。她这次坚持要来烧制,其实是为了看自己亲手制做的第一批青花瓷的样子。从学习到成品,其中包含了她的努力,她的决心。重新来过,就从制瓷开始,她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衣食无忧的公主了……
她共作了十件。前些日子,她一个人闷在作坊里,专心制做瓷器,连吃饭都是简单几口就完事。
第一件,是一个绘有玉佩图案的青瓷盘子。
第二件,是一个绘有仕女图的青瓷花瓶。瓶身上面,有一位女子,怀持一朵荷花,站在花卉盛开的庭院里,静静的望着远方。
第三件,是一个绘有繁杂花纹的青瓷碗。在制做这个碗时,德锦显得非常奇怪,前后花了很长时间,毁了几个泥胚。偶然经过的慕胤看着最后的成品瓷胚,顿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上面的花纹,像是契丹文字。他深深的望了德锦一眼,欲言又止。
其余的都是些碗碟。每一件瓷品,德锦都在底面书上汉隶字体“雍熙青花窑”,表示年份和制做产地。下笔的轻缓,笔间的飘逸,寥寥数字,仿佛寄托了千言万语。
终于等到出炉了!大家兴奋的看着,轻拿轻放,人人面带收获的笑容。尤其是那些青瓷盘碗,色白花青的锦鲤,跃然于碗底;美艳怒放的牡丹,傲然于枝头;顽皮嬉闹的孩童,天真而可爱……每件瓷器都是那么精致,触感细腻,底面的宋体落款也非常的清晰。
德锦看到那些亲手制做的青瓷,件件是那么的精美,没有一点瑕疵!那注入的刻骨思念,在炉火的煅烧下,分外浓郁。她带着满心的喜悦,轻轻抚摸着这些青花瓷。这隐藏的秘密啊,除了自己恐怕是无人知晓了。那无双的清澈眼眸,瞬间游离,脑海浮现的,居然是他拿着青瓷面露笑容的样子。德锦狠狠的甩开脑中的幻象,天哪,怎么会想到他呢?

深夜,大辽南王府凌霄苑内。耶律寒拿着一个青瓷碗,仔细观赏把玩着,无意间瞥见碗底书写的几个汉字。若没有猜错,这几字应该是表示制做年份和产地。青花窑,是个什么地方?又是怎样的一双手能做出这样的绝品?脑海里闪过很多人的样子,始终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形象。突然,一个念头在脑海里滋生慢慢蔓延开来——去大宋的这个产瓷地看看。但随即这个念头又被否定,大辽与大宋山水重重,他一个大辽北院枢密使,辅佐太子重任在肩,每日公务缠身,怎能说离开就离开。而且,大宋子民对辽人恨之入骨,尤其是他——耶律寒,肯定是人人得而诛之。自从慕胤走后,身边就没有什么亲近可信的人了,耶律寒嘘叹一声。一直以来,他都当慕胤是兄弟,如果他在的话,一定会主动提出去大宋看看。正因为慕胤是自己唯一可信的人,才那么放心的将锦儿托付给他。
耶律寒靠着椅背,慢慢闭上眼。锦儿,你在哪里……
思念,似乎不分什么季节,日里、夜里,在每个恍惚的刹那。
这一日,陈窑主和他儿子泉清从外面归来,高兴的告诉慕胤他们一个消息。这批青花瓷前日里已被京城内务府收去,上一批听说得到了皇上的称赞。后来被作为岁贡送往大辽皇宫以示修好。听前往辽国的特使回来说,辽国皇后非常喜欢,赞不绝口。当今圣上很高兴,称赞青花窑为两国修和作出了贡献,特地赏赐了黄金千两呢!本来以为这个重大好消息会让慕胤他们惊喜连连,语毕却看到几人一脸的惊愕和惶恐!两人一脸疑惑,不知为何。
陈窑主正要开口问慕胤,这时,旁边脸色惨白的德锦用颤抖的声音问:“窑主,我做的那几件呢?也被送往京城了?!”难怪,前些日子她找不到,泉清支支吾吾的说是拿去卖了。原想着,被街坊买去也没什么,现在才知道竟然是被送去大辽了!心“咚”的一下,这个爆炸消息自己都无法相信。
“是啊,原本拿的时候拿错了,结果被内务府大人一眼看中,直称赞是绝品,一定要收去。”泉清满含歉意的解释。
德锦脸色骤变,身子一颤,几乎站不稳,幸好海柔及时扶住。
“妹妹!”海柔担心的问,“没事吧?”
德锦紧握了一下海柔的手,用带着微颤的声音说:“没事。”说罢,拉开海柔的手,兀自转身进了屋子,跌坐在床榻上。如果这些瓷器被进贡辽国,那么会不会落到他手中?如果他真的看到,会不会……那个碗上面的花纹,就是他的名字啊!眼泪,从惊恐的眼睛里径直的落了下来。老天,她不敢想象……
大辽皇宫内,皇后正与耶律寒商议事情。
“寒,你还在等她吗?这么久了,没有一点音讯,你有什么打算……”燕燕的话还没有完,却被耶律寒打断。
“多谢皇后赏赐的青花瓷,很美,我很喜欢。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告退了。”他不想别人问起这个,因为无法回答。每一次他都用逃避来回应。
“等一下,这一次大宋特使前来我大辽商议边界事宜。本宫想派人前往南方宋辽边界处巡视一番再做定夺。你有什么看法?”皇后急忙留住他,只要不是商量国家大事,他总是托词离开。
“目前宫中也没有重大事情,如果派你前往,你会去么?”他自从德锦走后,就像行尸走肉般,平时总是一心扑在辅佐太子上,不然就是忙于处理朝中事务,是该让他轻松一下了。
已经转身离去的耶律寒听到皇后的话后停了下来,一时间无语。仿佛是经过了顷刻的思考,“那我就去看看吧。”耶律寒头也不回的说,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燕燕,你的心思我难道不懂么?
“还有,上次我见那批青花瓷很不错,就送给了你,自己都没有留下。这次宋使又带来几件精品,你要不要看看?真的很精致呢。”皇后柔声挽留道。
耶律寒一怔,停住了脚步,稍稍转头。顿了顿,回过身,目不转睛的看着皇后。燕燕,你明知道这些瓷器会引起我极度掩盖的思念,为什么还要再次来挑动我的心弦?
皇后读出了他眼神里的责怪和怒气。嘴角微扬,终于说动他留步了。抬手向旁边的宫女示意,眼睛看着耶律寒缓缓的说:“请北院大王稍等。”
耶律寒看着她,眯起了眼睛,有点不耐烦皇后的卖关子。
顷刻后,宫女拿来几件青瓷器。皇后拿起其中一只青瓷碗,走到耶律寒面前,笑道:“寒,你看,这上面的花纹真漂亮,竟有点像我们契丹文字呢。我一看就想到了你。”伸手将青瓷碗送到耶律寒的眼前,等待着他的反应。
目光随着皇后的话落在了那只碗上,被牢牢锁住,无法移开。这,不是我的名字么?耶律寒眉头一紧,拿过来细看,碗身还有一句诗:“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他抬眼疑惑的看着皇后,转而又落在青瓷碗上。满腹的疑虑还未消,皇后又递过一个花瓶。这上面绘着一个女子,抱着荷花,站在花园里……和锦儿是多么的神似啊!
燕燕,你难道非要我思念发疯才甘心么?感觉已经猜到皇后的用意了。耶律寒冷冷道:“是很美丽,我告退了。”
望着他带着怒气远去的背影,皇后深深叹了口气,这世上最痴情的恐怕就是这个外表冷漠的男人了。
宋辽边境。浓霜似雪,在地上扑了一层浅浅的白色。
耶律寒骑着一匹黑色骏马,在一处高岗上,望着远处隐约的大宋城镇。萧瑟的北风不时掀起身上的黑色锦毛披风。身后,十三骑默默跟随着。
临行前晚,他一直待在凌霄苑里,对着德锦的画像,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眼睛不时的扫过那些青花瓷器。脑海里仍旧浮现出白天皇后让他看的那个花纹形似他名字的碗,还有那个怀里拿着荷花翘首以盼的女子,久久无法抹去。疑云越来越浓,逐渐形成了一股强烈的探索**。等到东方吐出鱼肚白的时候,他重重的放下手中的酒杯,眼里有了一抹坚定。青花窑,像是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他前去。与其受心里那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折磨,不如去看个究竟。就算大宋是龙潭虎**,也要去!去那个叫青花窑的地方看看,倒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怎样的一双手,能做出这样精致的瓷器,竟能让自己坐立不安。恍惚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一间房子里专心的做着泥胚……锦儿,是你吗?
在宋辽边境的别院里,耶律寒召集了周边几个官吏,打听最近大宋边境陈兵方面的消息。随后几日,他在当地官员的陪同下,巡视了守境士兵,每人赏赐了黄金百两。反正都是大宋进贡的,花在他们身上最好不过了,耶律寒心里冷笑着。
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后,他,身后跟着十三骑,如一股劲风般南下了。一路上,阵阵仓促的马蹄声,心里声声殷切的期盼。耶律寒握着缰绳的手猛的紧了一下。锦儿,是你么?为什么我总感觉你在那里呼唤我?但愿我能再见到你……
才闻桂花香,又见浓霜白。
德锦站在院子里,看着地上的浅白。不禁轻叹了一下,冬天快来了。记得那时候,刚下第一场霜的时候,凌霄苑外已经是非常的冷了,自己整天都躲在屋里,窝在铺着老虎皮毛的软塌上烘着暖炉。眼前自己站在院子里,却丝毫感觉不到一丝冷意。为什么又想起他呢?德锦闭了闭眼。最近,她老是心慌,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这种感觉自从那些青花瓷被送走后就有了,这几天却分外强烈。昨晚都没有睡好,做了一夜的梦。梦里,他骑着骏马,向她飞奔而来……
突然,门被撞开。陈窑主和儿子泉清神色慌张的跑进来,像看见鬼了似的急急忙忙关门。陈窑主嘴里气喘吁吁的喊着:“快、快……不好了……听说有……辽人到我们镇上了。官府正到处搜捕呢!衙门还贴了告示说家家户户皆不许收留外来客;每家客栈住宿的外地客人全要表明身份。大家这些天都不要出去啊!听说那些辽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慕胤和海柔闻声都跑出来。“谁说辽人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我见过辽人,不过身形高大点罢了,没那么可怕。”慕胤听到窑主的描述很不是滋味,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什么?辽人?来我们镇上了?!”
哐当一下,德锦开门从屋内奔出来,也是一脸的惊愕。
泉清喘了几下,急忙补充说:“听说京城派出了一支禁卫军一路追捕到我们镇上,就是抓不到人,连他们长得甚么样子都不知道。只知道共有十四个人。那些辽人还真是不怕死啊……”
往后他们说甚么,德锦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辽人,辽人,是怎样的辽人敢如此大胆招摇的进入大宋南方?当初辽国打败宋军,杨家众将惨死战场。大宋元气大伤,后便以岁贡换和平。宋人哪个不是对辽人恨得咬牙切齿?难道是他——耶律寒?!他来找她吗?不不不,不会是他,一定不是他!千万不要是他!这里不是宋辽边境,而是大宋的南方啊!一但禁卫军团团围住小镇,那他插翅也难飞,必死无疑。他才不会这么不经思考的前来,何况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这里。乱了,一切都乱了,乱得她无法思考。
德锦静静的坐在桌旁,夜色已浓。桌上的饭菜丝毫未动,她根本没有胃口。为什么心会跳个不停,任凭自己如何说服自己,都无法安定下来。心里的感觉不是恐惧,倒像是期待。
这时,慕胤和海柔推门进来。看到德锦这样魂不守舍,两人对望了一眼。
慕胤走上前,开口对德锦说:“我还是出去看看,倒底是不是辽人,是谁?大辽没有我不认识的。”
海柔轻轻的坐在德锦身边,搂过她的肩膀:“放心,公主,等慕胤出去打探一下就知道了。先把饭吃了再说,别饿着了。”
看来着急的不仅是德锦,他们也一样。德锦抬起眼睛,看着他们,眼神中充满了无法言语的担忧。
夜色下,慕胤一身黑夜,飘然消失在小巷中……
慕胤刚走到小巷拐角处,身后突然冒出一个低沉声音,话语间满是惊喜:“慕胤,真的是你!”刹那间,有十三个蒙面黑衣人刷的出现在眼前。慕胤猛地停住脚步,转过身。真不敢相信,耶律寒!真的是他!
夜幕中,耶律寒以斗笠遮面,同样一袭黑衣。慕胤不知道自己怎么迈出的脚,只觉得一边膝一软,就跪了下来。眼眶一热,“是我,大王。”艰难的说完这几个字,话语就哽咽在喉咙里,竟然发不出声来。
“她也在这里么?她……过得好么?”耶律寒颤声问道。
“是的,属下一直守护着德王妃隐居在这里,以制瓷为生。她现在很好。”慕胤毕恭毕敬的回答。
“带我去。”耶律寒激动的吐出。真的,他就要见到她了,不是梦!
命运的手,将他牵引而来,和她再次相遇……
慕胤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自从他出去后,德锦就焦急的等待着,在房里来回踱步。海柔跟在她身后,欲言又止。两个人心里除了焦急还是焦急。
这时,外面像是有什么声音。“慕胤,你回来啦?外面怎样……”海柔连忙去开门。手还没有伸出,门就被推开了。
海柔惊恐的睁着双眼,是他——耶律寒!她连忙后退了几步,跟着慕胤进来了,忙安抚的看着她:“不要怕,是他来了。我们出去吧。”
海柔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随即跟慕胤出了屋子。
就在转身间,一个头戴斗笠的高大身影从门外的夜色里走进来,来到德锦的眼前。那人缓缓摘下遮面的斗笠,露出一张再也熟悉不过,常常出现在自己梦中的俊脸。一时之间,德锦忘记了眨眼,忘记了流泪,忘记了呼吸……
是梦吗?一定是梦!不可能,原以为今生再也不会相见的他——耶律寒,怎么可能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
恍如隔世啊……
耶律寒一步一步走向她,凝望着面前的清丽脸庞,那双镌刻在心里的美丽眼睛,此刻氤氲绕绕,一闪不闪的盯着自己,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锦儿!”他一把扯过,将她深深埋入怀里,紧紧的搂着,像是要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惊喜、激动、想念……老天还是善待他的,终于找到她了,终于见到她了!
在耶律寒如铁箍般的臂膀里,德锦听到他那一声低吼,泪水像溃堤的潮水,汹涌而出。双手慢慢抬起,抱住了他的腰。感受他双手抚摸头发的温柔。无法抗拒,无法逃避,因为她是多么的想念他啊!寒……
屋外,望着自己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慕胤怎一个激动啊!大家都没有出声,眼神诉说了一切。
海柔望了他一眼,轻声说:“领他们到大厅坐坐吧。我去沏茶。”
“不用了,他们要在院子里候着。”慕胤不是不领情,而是因为他非常清楚这些兄弟对耶律寒的死心塌地,知道他们把寒的安危看得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就这样,慕胤和他们分作三小队,在这寒冷的夜里,分别守候在院子内、屋顶上、大门外,忠心的守护着他们的大王和王妃——耶律寒和德锦。
屋内,情当正浓的两人仍旧相拥在一起。良久,耶律寒缓缓放开怀里的人儿,含笑看向那双盈泪的清澈眸子,伸出手轻轻拂去德锦眼角的泪水。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锦儿……你好么?”耶律寒关切的询问,言语里包藏了一丝担忧后的庆幸。他的锦儿,并没有受苦。岁月催人成长,他的锦儿比以前更美丽,多了一分温婉的成熟。直叫他舍不得挪眼。握着她的柔荑磨娑着。
德锦不停的告诫自己要镇定,不能让他看出自己对他的思念。如果那样,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带自己回大辽,而现在她才刚刚从心里接受他,至于大辽,她还没有准备好接受。毕竟,做到那样太难了。但是,她知道,自己的眼睛早已将她出卖,那涌流的眼泪融化了所有伪装。
德锦眼帘低垂,不敢看向那深情的目光。“我没有回去,跟着慕胤和海姐姐到了这里,过着简单平凡的生活。这里的人很亲切,出产的青花瓷真的很美,我没事也学着做做……”她带着微微的嘶哑,没有头绪的对他说着。
他一边分析着她的话,一边试图想象出那日离别后他们所发生的一切。
“你会做青花瓷?!”耶律寒眼里闪着讶异,继而言语试探着,“我在大辽看到你们这里进贡的青花瓷,的确很美。这次我被派往宋辽边境巡视,中途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看看能做出那么精美瓷器的青花窑是个什么地方。总觉着,冥冥中有什么吸引我前来这里。没想到居然是你!”
德锦听闻后,一脸的不敢相信,问:“什么?你居然为了看青花瓷的产地而来到大宋?!是什么样的青花瓷那么吸引你前来啊?”
“有一次,皇后让我看一批青瓷器,其中有个碗,上面的花纹很像我的名字。”耶律寒一边说,一边盯着德锦的脸,试图搜索出自己的答案。
果不其然,德锦听后猛的看着他,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发出一声低呼:“那个……”
无需多言了,耶律寒嘴角扯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抬起她的手,放在嘴边轻吻着,娇宠的说:“我早知道我的锦儿有一双巧手。”
突如其来的亲密,让德锦脸刷的红了。想抽回手,却看到他一脸的似笑非笑。看似握得不紧的手,却怎么也抽不出来。
耶律寒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害羞和躲闪。长久以来的日思夜想,加上现在面前的她面红如花,顿时情潮翻涌。叫他怎肯放开她!今生今世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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