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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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心的照料下,六郎的伤势好得很快。半个月后,已能下地行走。虽然身受重伤,心头又被大仇未报的阴霾笼罩着,但看到德锦在身旁,顿时像一缕阳光照亮了心底一角。两人同时失去了身边太多的亲人,所以彼此更加珍惜这难得的重逢时光。白天闲暇时,德锦就到六郎这里来,照顾他起居,陪他聊天,帮助他做康复运动。虽然两人都很想探问那场血战之后的情况,却始终没有人去开这个口,因为那是任谁也不愿回想的噩梦。对德锦和耶律寒之间的事情,六郎也只有凭直觉猜猜测了,即便有点想不通,也只好作罢,因为看德锦的样子好像从未打算告诉他。也许,锦儿有她的苦衷吧!
疗伤的这段日子,大家都心事重重。院子里人多了,话却少了。如镜子般平静的湖面被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在每个人心里荡漾开来。
这一晚,六郎坐在屋内思绪纷飞。细数他在这里疗伤也有半个月了。自己私自南下,本来已经犯了军规,现在又耽搁了这么久,他必须得赶回去了。这次来,他还是有收获的,知道了潘仁美和耶律寒的阴谋,知道了当今户部尚书家的林大小姐没有死,尤其重要的是锦儿还活着!想到这里,他眉头一紧,这个消息一定要告诉母亲和林大人。潘仁美这老贼已经发现这里,耶律寒又对锦儿意图不轨,他们再待在这里恐怕会惹来危险。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们接到京城的家里,这样才最安全。锦儿是四郎的心上人,胜似自己的妹妹,他有义务保护她。那个叫慕胤的男人虽然感觉有点怪,但为人还不错,侠义、耿直,好像和林海柔之间还有一种莫名的情愫……
六郎盯着桌上的烛火,一滴烛泪滚落下来,在烛台上凝结成一个小小的圆球。是该离开了!
第二天,六郎三人向大家辞行。众人一脸惊讶和不舍。德锦更是拉着六郎的手不让他走,担心他的伤口未愈。
“锦儿,我现在是大宋的将军,必须回去守卫边疆。我要尽自己的力量,让大宋百姓远离战乱的侵扰。”六郎抱着德锦安抚着。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德锦紧紧抓着六郎的衣服。分离对于她来说,太痛苦了,因为她已经分不清离别和永别,谁知道这一次的离别不是今生的永别呢?
“我会把这里的一切禀告母亲和林大人,让他们派人来接你们回去。潘仁美这奸贼保不定会回来寻仇。到了家里,你们就安全了。”六郎说出了心里的打算。
慕胤听到这里,双目一抬,眼里露出一丝惊讶。回京城?总觉得那里并不如六郎说的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良久,六郎放开怀里的德锦,留给她一个微笑。看着那张熟悉又相似的面孔,德锦万分不舍。聚散苦匆匆!
临别时,六郎送给陈窑主一块刻有“杨”字的金牌:“陈老伯,大恩无以为报,这个你留着,日后可能有用。”
伤别离,目光处尽是送行泪。马儿嘶鸣,斯人回首,终归还是策马离去,尘土飞扬的路上留下斑斑蹄印。
望着手中沉颠颠的金牌,陈窑主长叹一声,对德锦他们说道:“老朽早就知道,你们并非池中物。来到这里只是暂时躲避灾祸,等到风云一起便会各归其位了。相遇本就是缘分,何况能收留一位公主和一位将军,这可真是我三生修得的福份啊!”
“陈窑主,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锦儿谢谢您的收容之恩!”说罢,德锦就要下跪,被陈窑主一把拉起。
“公主言重了,只要你们不嫌弃,大可以留住这里。”
“谢谢!”海柔微笑着,看向德锦,两人都是一脸茫然的样子。想必,住在这里的日子也不长了。
初冬的傍晚,下了这年的第一场小雪。霰雪纷纷扰扰的从天空洒下来,更添了一分寒冷。院子里,三个忙碌的身影。德锦、海柔和慕胤正埋头帮陈窑主打理瓷器,为了不久的分离,他们一心要为窑主多做点事情。
冬日夜晚,京城郊外。
自从离开景德镇,杨六郎三人就马不停蹄的往边陲赶路。连日的长途跋涉,真可以说是马疲人乏。转眼已离京城不远,六郎本来就大伤初愈,一路颠簸下来体力有点不支。经过一番奔波,入夜时分终于来到京城郊外,六郎决定在野外露宿一宵,即日再出发。
大家下马安顿休息,找来枯树枝点起了火,然后围着火取出干粮喂饱了肚子,带着一身的疲劳沉沉睡去。
夜空繁星闪烁,洒了一地的辉芒。侧躺在枯草上的六郎难以入睡。前尘往事像溃堤的潮水涌来……小时候,最崇拜的就是父亲,他英勇无敌,带领哥哥们习武作战,一生都忠于朝廷。六郎从小的愿望就是长大了当父亲一样的大将军,保家卫国。可是现在呢?他当了大将军,却不是当初梦想中的感觉。父亲、兄弟以及那些曾经出生入死的将士们都惨死在辽军的铁蹄之下……四郎生死未卜,德锦公主流落民间,如今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如何去承担保家卫国的重任?
想着想着,心像撕扯般的痛,一滴泪从眼角滑过鼻梁滴落。记得小时候娘曾经告诉他,人死后就会变成星星,每天在夜空遥望着亲人。六郎转过身仰躺着,眼前的繁星忽闪忽闪的,好像在和自己说话。
父亲、哥哥、弟弟……我知道你们都在看着我。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一阵晚风袭来,打断了六郎的思绪。他坐起来,往火堆里添了一些树枝。衣襟处掉出一封信笺,他连忙拾起,轻叹了口气。那是离开景德镇的前晚他写给母亲的信。
听见哔卜的燃火声,一个部将醒来:“杨将军,还没有睡啊?”
“恩。”六郎顿了顿,火映在他刚毅的脸上,光影跳动,“你们先在这里休息,我赶去一下京城,最晚明晨回来,和你们一起出发北上!”
“可是,您的身体……”连日赶路,杨将军身体怎么吃得消?
“没事的,我去去就回。”他一定要告诉母亲潘仁美的阴谋,还有德锦公主和林小姐的行踪,“你们要小心。”
夜色下,一匹马向京城飞奔而去。
多么熟悉的家啊!天波府外,六郎满心的激动。来不及逗留慰籍思念,六郎使力飞身上了屋顶,轻轻的来到母亲佘太君的卧房。夜深了,屋里灯还亮着。娘还没有睡?一会儿,屋内发出一声叹息。六郎顿时一心揪,娘……你是在怀念爹他们吗?是在为我担心吗?他凌空跃地,看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倒映在窗户上,左脚刚跨出,随即停住。不行,他不能出现,如果让娘知道他擅自离开边关后果肯定是……夜色下,晶莹的泪滑落脸庞。强忍着不舍,他从怀里掏出那封信,轻轻放在了母亲的房门前,飞身离去,消失在了夜色里。
东方微微泛白,京城郊外三人整装待发。想起昨夜母亲的身影,六郎精神焕发。心里默默念着:再见了,娘。
半个月后,六郎三人回到戍边。由于临行前周密安排,军队仍然井井有条。坐在军帐里,六郎长吁了口气,所幸此行未被辽军发现。今后,自己一定不会再恣意妄为了。第二日,军队的士兵听到了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杨将军经过一个多月的“重伤寒”后,身体已经没有大碍。这不一大早,他就开始巡视了。
如果不是亲历和耶律寒的那场恶战,六郎还真不知道他居然是如此的强悍!武功精湛、内力浑厚,更重要的是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一副定然自若的神情,让旁人无法猜测到他心中所想。不知道敌人的底细是无法战胜他们的。所以,从现在开始军队要进行严格的训练,自身的武功、作战的谋略等等都要好好磨砺。他日如果真的战场相见,大宋才能不败。
校场上,军士们精神抖擞,队列整齐,操练的喊声振振有力,响彻天空。六郎满脸威严,缓缓走在队列前。
北风中,军旗飘扬。
六郎送信的第二天,林府内厅。厅外有几个护卫严密把守着,大门紧闭。厅内一片寂静。
佘太君满怀心思的来回踱步着。大清早,贴身丫环急匆匆的敲门,然后面色讶异的呈给她一封信。她疑惑的拆开一看,瞬间惊呆了!等到丫环退下后,她已是一身冷汗。
八贤王一脸凝重。只当是一般辽人入境捣乱,想不到居然是辽国的耶律寒!难怪潘仁美在朝上极力要南下擒贼,原来是暗中和他会面密商谋反之事。杨家众将已经葬送在他们手中,现在又要觑视整个大宋。潘仁美这奸人的狼子野心还真的不小!让人喜出望外的是德锦公主和林尚书的千金居然没有死!这两个孩子,一定受了不少苦。而且,六郎信中还说,可能四郎也没有死……
林大人则惊喜难掩。海柔居然还活着!想到那时,皇命在身,他不得不亲手将女儿远送大辽和亲。当得知送亲队伍遭遇土匪女儿不知所踪后,夫人日日以泪洗面,他也是焦急万分,后来多方打探终究还是没有消息。
屋内沉寂过后,八贤王开口:“如今朝廷内,潘仁美的势力越来越大,加上此人奸诈卑鄙,却又奴媚奉承,皇上对他宠信有加。一时间本王也愁于没有办法遏制他。如今他居然勾结辽人意图造反,真是大胆包天!但是目前还没有确凿证据,所以我们姑且还是静观其变吧。”
“王爷,卑职想前往江南迎接德锦公主和小女回来。”林大人拱手向八贤王请命,因为潘仁美已经发现她们,早点接回才安全。
“也好。”八贤王长叹一声,“不过,皇上早先已经赐死柔妃娘娘,德锦公主又被诬陷通敌叛国,你此行前往只能说是接你女儿,一定不能走漏德锦公主的消息,就算接回来德锦公主也要隐姓埋名才好。否则,必定惹来杀身之祸!”
“是,那我接回来后,对外就说我认了个干女儿吧!”林大人点头说着。
“林大人,我替德锦公主她谢谢你了!”佘太君热泪盈眶,“不管怎样,我们都要保护好公主的安全!”
冬日的阳光让人感觉有点慵懒。德锦和海柔坐在院子里,感受这午后的温暖。
“海姐姐,如果你回去了,慕胤怎么办?”这段日子以来,看得出他们互相爱慕,而且日渐情深。
德锦这一问,海柔没有回答,反问:“锦儿,你不会不想回京城吧?”这几日锦儿好像满腹心思,难道不想回去?
“京城?那里已经没有我的家了。”德锦一脸的凄然。
“谁说的?!我家就是你家啊!再者杨家也是你的家啊!”
“我哪还有脸回杨家?”
“那就去我家!”海柔紧紧抓住德锦的手,眼睛里泪光闪烁,“今后我们都在一起!”
“海姐姐……”
还没等德锦说什么,海柔就把她搂进怀里。
不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静静的站着,注视着她们。良久,慕胤咬了咬唇,神色黯然的离开。她们回京城后,他该何去何从?至今,海柔没有给他一丁点儿的暗示。只要她稍微表示一下对他的感情,他就会毫不犹豫的伴随她到天涯海角,可是她没有。
这天,林尚书率领一队人来到了院子。陈窑主毕恭毕敬的迎接。父女相见,抱头痛哭。
“慧儿,这位是……”林大人看见旁边站着的慕胤,顿时一愣。这个人眉宇俊然,仪表堂堂,站在那里分外引人注目。
海柔一愣,竟有点吞吞吐吐起来:“他是……”

“他是我们的恩人!如果没有他,海柔姐姐和我恐怕就见不到您了。”德锦接口解释着。
她的乳名叫“慧儿”,他到现在才知道。“小人名叫慕胤,见过林大人!”慕胤拱手,目光一转看着海柔。林大人的道谢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双目交接,没有任何言语,一个是询问、探索,另一个是犹豫、依恋……
望着车队远去,陈窑主和泉清挥手道别。慕胤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转身进了屋。
这一天,碧空万里,北风割面。一辆疾驰的马车由八名壮士前后护卫着,向京城方向飞奔而去。
摇晃的车内,林大人双眼含笑看着自己的掌上明珠。从相见的那个瞬间开始,他就这样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只是女儿从离开景德镇后一路上不是低着头,就是空洞洞的望着外面的风景,一副若有所思、闷闷不乐的样子。
德锦和海柔都默不作声,各怀心事。一路上,面对林大人浓浓的关切言语,两人除了堆砌的笑容,没有其他多余的话。
这两个孩子,怎么回事啊?林大人一肚子的疑问。
马车走过的大路后方,一匹骏马蹄声急促。
慕胤一身行囊,满脸的从容和坚定。脑海里全是海柔临走时候的期待眼神……海柔走了之后,他发现自己的心也跟着抽离了。那个时候,仿佛有个声音对他说,不要让她走!快去追!!于是,他匆匆告别陈窑主,策马追赶。他不想就这样离开她。月老的红线虽然绕了好几圈,但最终还是将他们系在了一起。他不会轻易就这么放弃,因为他看得出海柔对自己也是有感情的,只是她自己还不想承认罢了。就算要离开,也要等到亲口问过她,清楚她的答案之后。
带着一路的纷乱思绪,慕胤策马沿着路上的马车轮印追赶着。忽然,他发现路上多出了很多马蹄印,覆盖在马车轮印上,一直延伸向前方。顿时,心头生出一股莫名的惊慌。难道有人跟踪他们?想到这里,他握紧了手中的马鞭,加快速度奋力向前追去。
一帮黑衣蒙面人好像从天而降一般拦在车队前面,人人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刀。
奔驰的马车突然惊停了下来,引来护卫们一阵的慌乱。
“怎么回事?”林大人急忙从车内问。
“大人,前面突然出现一帮蒙面刺客!”护卫紧张的禀报。
“什么?!”林大人一惊,什么人胆敢光天化日之下打劫行刺?“快保护两位小姐!”
“是!”护卫领命,策马往前向蒙面人喊道:“大胆狂徒,你等可知道车里是什么人么?竟敢光天化日之下为非作歹!”
“哼!我们收人钱财,管你是谁!今天就是来拿车里人的命!”其中一个黑夜人冷冷的说,握刀的手一挥,一帮人全都朝马车杀来。
“放心,公主,这些护卫都是佘太君挑选的精兵,对付几个刺客绰绰有余,没事的。”林大人安慰着德锦和海柔,心里却焦急万分,好不容易和女儿团聚,可不能再让孩子出什么岔子啊。
刀剑挥舞,人影飞动。这帮蒙面人人数众多,心狠手辣,重重将马车包围。护卫们怎么奋力抵抗,仍然不能阻挡匪徒的凶猛攻势。一阵混战后,已有两个护卫受了轻伤。
听见车外厮杀声,车内的德锦坐不住了,“海姐姐,你和林大人待在车里,我出去看看!”
“锦儿,不要!外面危险!”海柔拉住德锦的手,急忙拦住。
“放心,我会小心的!”德锦掰开海柔的手,掀起车帘跳了出去,空手与蒙面人打了起来。看到杨家的护卫受了伤,她一阵心痛,迅速夺过一个匪徒手中的刀,用力砍杀着,拼命保护受伤的护卫。
这时,一个蒙面人窜到马车前,手起刀落,车帘被一分为二,露出两张惊慌失措的脸。
“啊?!”林大人一声惊呼,怒目圆瞪,用身体挡在海柔面前。
蒙面人眼露寒光,举刀正欲砍来的时候,突然惨叫一声,倒在了马车上。
海柔从父亲的身后探头一看,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转过身,一张刚毅的脸映入眼帘——慕胤,他来了!
慕胤深深的望了她一眼,转身杀入刺客当中。当他赶到的时候,正好目睹一群蒙面人围攻马车。幸好他及时追上来,不然后果真是不敢设想。挥刀之处,所向披靡,原本处于上峰的刺客们惨叫不绝,纷纷倒在了慕胤的刀下。
慕胤一个箭步,挥刀劈落了最后一个刺客的蒙面布,手中的刀闪电般的抵住对方的喉咙,“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是……是……啊——!”颤抖的声音,还没等话出口就已经毙命,俯倒在地上,背上插着一把致命小匕首。
林大人和海柔都从车里出来,走到慕胤身前。
“多谢壮士搭救!林某不甚感激!”林大人拱手说。
“不必。”慕胤眼光瞟向海柔,跌入了一双热泪盈眶的美丽眸子里,心顿时疼了起来,“林大人,如不嫌弃还是让小人护送你们回京吧!”
“慕胤,你要去哪里?是回……老家吗?”德锦看到他一身行囊,难道他要回大辽?
慕胤紧紧盯着海柔美丽垂泪的脸,努力克制自己不去伸手抹去她的泪,“是啊。我原本是想追来与你们一路走的,等你们到了京城后,我就顺路回老家。”
听到慕胤说要回老家,海柔抬头满是感激的看着他:“谢谢你救了我们……”为什么,明明自己想留住他,却说不出口。
“慕胤,不如你随我们到京城吧。回老家也不急于一时啊!”德锦看着眼前两个闷葫芦机灵的说。
“是啊,不如壮士到我家小住一段时日,好让林某答谢救命之恩。”林大人一脸恳切。
海柔抬起双眼,恳请的望着慕胤。
“恭敬不如从命,谢谢林大人。”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慕胤双手一拱。大宋的京城,她从小生长的家,他倒是想看看呢!重要的是能继续和他住在同一屋檐下,不管多久,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哪怕一个时辰也是好的。他已经深知自己无法离开她了!
火红的夕阳依恋的停留在西边的天空里,即将落下。数日的奔波赶路,繁华的大宋京城终于出现在面前。
经过高大威严的城门,马车转进熟悉的街道。尽管带着些许疲惫,林大人还是非常的高兴。出发前,夫人就激动的开始准备着,盼望女儿的归来。此时此刻,他正想象一家团聚的情景。
“慧儿,你娘一定等得急了。我们马上就到家了。”
海柔含着泪,微笑着点头。就像梦一样啊!还记得那时候,自己麻木的走进和亲的花轿,在娘的哭喊声中,带着所有绝望离开,往事不堪回首……娘,我回来了!
透过车窗,德锦望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林林总总的店铺,曾几何时,这里那里有她和四郎、七郎嬉笑欢闹的影子……猛的,鼻子感觉有点酸。她赶忙落下帘子,不敢再看下去。她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再回到这里。谁能扭得过命运呢?即便不想面对,终究还是逃不过。
到了林府后,尽是一片骨肉重逢的欣喜和拥泣。德锦和慕胤都被热情的安顿下来,分别由仆人领到精心准备的房间里休息。
夜幕降临前,佘太君也来了。她急匆匆的来到德锦的房间。
“锦儿!锦儿!”急切的呼唤中满是疼爱。
德锦急忙起身迎上前。“夫人!”一下子扑进了她怀里。只喊了一声,眼泪就掉下来了。
“孩子,你受苦了!”佘太君紧紧的抱着德锦,这个公主她根本就是当自己的女儿般疼爱着。拉着德锦的手,她恨不得把所有事情都问个清楚,劫后余生的这么长时间里锦儿倒底吃了多少苦啊!
面对佘太君的关心,德锦眼神忽闪,只是简单用被俘到大辽,然后被好心人人相救,偷偷逃回大宋等言词来搪塞。所有的情节里都省略了一个人——消灭杨家将的罪魁祸首耶律寒。
听说锦儿在大辽遇到四郎的消息,佘太君非常震惊。四郎真的没有死!虽然锦儿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但是知道四郎还活着,就万幸了。只要还活着,四郎一定会回来的!她的儿子并不只剩下一个。
晚膳的时候,海柔和德锦介绍慕胤给大家认识,都统一口径说是两人的救命恩人。
海柔出来的时候,慕胤惊呆了。换上衣装,略施粉黛后的清丽,言谈举止的优雅,她让他知道什么是尚书千金的样子!直到林大人喊他入席才恍过神来。慕胤始终面带微笑,眼神不时的飘向海柔,一派彬彬有礼,一点没有辽人的粗鲁,俊朗的外貌加上爽朗和豪放的性情迅速赢得了大家的喜爱。
“这位壮士一表人才,英姿非凡,真是将郎之才啊!”佘太君夸赞着,“将来战场之上辽人见了定会不战而惧。”
“是啊,是啊。”林大人笑着点头。
慕胤一愣,“承蒙大家谬赞,只是小人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领兵攻辽,只想回老家放牧养羊。”
“你老家有牧场?”大家满脸困惑。
海柔惊出一身冷汗。“那个,慕胤的家乡在大宋北方,那里都是以放牧养羊为生。”
慕胤深深的看了海柔一眼,她怕他无意间暴露辽人的身份。但是,他怎么可能虚伪的迎合愿意攻打辽国的言语。
散席后,佘太君告辞。德锦拉着她的手答应过几日便去杨府看她。林大人在一旁劝慰着,让佘太君放心,他肯定好好照顾德锦公主。
夜深了,德锦在房里辗转反复无法入睡。没有惊动丫环,她独自走出房间,打算到海柔房里坐坐。半路又怕打扰海柔安睡,折了回来。冬夜的月光,照在地上雪一样的白。走着走着,忽然听到走廊外的园子里有人轻叹了一声。
“谁?”德锦惊讶的问。
月光中,一个高大身影稳步走来。慕胤困惑的回问:“是我。外面冷,你没有睡乱跑什么啊?”
“嗯,睡不着,想到海姐姐那里去。你才乱跑那。”看见慕胤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又在海姐姐房间旁边徘徊,“你也想去找海姐姐?”
被一语中的后,慕胤开始狡辩:“谁要去找她啊,我是怕你迷路,出来护驾的。”
“谁要你护驾啊。尽胡说,难怪海姐姐不理你。”
“她不理我,你也看出来了?”听德锦这么说,慕胤收起戏谑,苦笑着。
发现自己失言,德锦急忙解释:“没有没有,我乱说的。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不是我不坦白,而是她总是逃避。”月光下,慕胤脸上一片无奈的苦楚,“我有什么办法?难道逼她承认也喜欢我?”
“总有一天她会承认的,你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你呢?打算就这样住下了?”不信她能割舍得下耶律寒。
德锦没有回答,沉默了良久,幽幽的说:“我现在就是一片浮萍,飘到哪里就是哪里。”
“你不去见见大宋皇帝?毕竟他是你父亲呢!”
“哼!父亲?”德锦一声冷笑,“杀死我娘的人会是我父亲么?”
感受到德锦的痛苦,慕胤咬了咬牙,“你可以和我回大辽啊!只要你愿意!寒一定在那里等你回去。”
听到这个令人心痛的名字,德锦强忍住泪意,揪心得一时间竟找不到言语。
刺骨的寒冷中,德锦凄凄的恳求慕胤:“明天晚上陪我去趟皇宫好吗?”眼泪无声的落下,“我想去看看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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