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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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雾缭绕,纱帐轻垂,巨大的沐浴池中浮满了花瓣,散发出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德锦一头瀑布似的秀发轻轻绾起,露出水面的粉肩雪白如玉,透着晶莹的光泽,在暖水的浸泡下呈现诱人的红。
真舒服啊!长途跋涉后能这样泡个热水澡,所有的疲倦都没了,浑身像注入了新的血液一样,整个人为之抖擞。德锦伸出双手掬起一汪水,温热的水从指缝流出。
璃烁细心的帮她擦洗。茗烁出去一会儿又进来,手中多了一包药草:“王妃,这是大王让人送来的女真部进献的药草,据说有舒睡养身和美容护肤的功效呢!”说完,将药草倒入了浴池。
德锦转头,扑闪着水汪汪的眸子问茗烁:“他……人呢?”
“大王好像在书房,慕胤王子也在那里。”
德锦清澈的大眼微垂,眉头轻轻一皱。他们在谈什么呢?慕胤会告诉他什么吗?如果他知道她是来找四郎的会不会很生气?她心里隐隐的不安起来。
“王妃,你看!等会穿哪件衣服?”茗烁又拿来好几件制作考究的女装,一脸兴奋的笑容。王妃回来了,她兴奋得都不知道要怎么办好了。看见王妃沐浴,她突然记起衣柜里有以前大王请人定做的衣服。因为每件都很好看,一时间不知道拿哪件好,她索性都拿给王妃自己挑。对这个美丽善良的王妃,璃烁和茗烁都是从心底里喜欢着的。
德锦兀自发愣,听到茗烁的喊声后不经意的转移目光,“啊?”她被眼前呈现的华丽衣裳吓到了,“这是……”
“这是以前大王请人为王妃你定做的啊!”璃烁叹了口气,脸上笑容逐渐化去,换作无限的怜惜,“王妃你走了之后,大王很伤心,日夜想念你。他吩咐我们每天都要打扫干净,自己每晚都来。有一次他听说宫中的一个裁缝很会做女装,就专门把那个人请到家里给你定做了这些衣服。他说,你穿了肯定很好看……”
话匣子打开,茗烁和璃烁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在德锦离开后的日子里,王府发生的一些事情。德锦静静的听着,也深深的感动着。他,竟是如此的盼望着她的归来……
茗烁看见王妃陡然暗自神伤,急忙收口:“王妃,我们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不是……”德锦使劲眨了眨眼,努力忍住泛滥的情绪,露出一个笑容。“就穿那件粉红色的吧!”既然是他专门为她定做的,那她就穿给他看,全当是对他的补偿吧。
书房内,灯火通明。耶律寒靠在桌案旁,双手环胸,认真的听着慕胤的诉说,不时的微微颔首。从景德镇刺剑、回京遇刺、再到潘仁美逼婚,慕胤把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个仔细。耶律寒面无表情,缜密的分析着这些信息,双眼放出的冷芒足以让人心惊胆颤。
“寒,我已经把锦儿安然交到你手中了。”沉静片刻后,慕胤对耶律寒说。
耶律寒一惊,疑惑的看向慕胤:“你想说什么?”
“从来,我都没有为她做过什么。说起来,她还是我妻子。”慕胤嘴角勾出一丝苦笑。
“那你有什么打算?”
“谁都不能从我身边抢走她!我一定要让她幸福!”慕胤坚定的抬眼,直视耶律寒,“我想以大辽使者及遥辇部王子的身份前往宋朝,再次恳请皇帝赐婚!”
“参加今年的八部大人竞选吧!皇上说朝中最近缺人手,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担当大任。等皇上封赏你官爵之后再去大宋迎娶她吧。”耶律寒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慕胤侧过头,眉头一锁:“为什么?”
耶律寒从鼻子里轻哧了一下:“那样你才更有力量去打击试图算计你的人,才有能力保护你要保护的人。”
慕胤似乎不明白个中含义,目光落在耶律寒脸上,试图寻找更多的解释。而他看到的却是耶律寒一脸的落寞。
“皇上最近身体不好,你明天去看看他吧。”耶律寒说完撂下一旁发呆的慕胤,径直走出书房。
稳健的步伐,孤独的身影,远远望去似乎隐含了太多的心事。慕胤此刻发觉,他一点都不了解眼前的耶律寒。
梳妆台前,茗烁和璃烁正忙着给德锦打扮。铜镜里,倒映出一张出尘脱俗的清丽面孔。身着粉红色衣服的德锦,宛若从天宫走出的仙子。
“王妃,你真漂亮!就像仙女下凡!”茗烁开心的说。
“不对不对,应该说仙女也没有我们王妃美丽!”璃烁在一旁更正。
德锦扑哧笑出声:“尽胡说,哪有你们说的那样好看啊。”眼光不住的瞟向门外。他现在还没来。
“不是啊,我们说的是真的啊。”茗烁嘟着嘴抗议王妃的话。
“不错!我的锦儿当然比仙女还要美!”耶律寒的声音冷不丁从她们背后传来。
三人都吓了一跳。
“大王!”茗烁和璃烁两人立即退后。
“你们下去吧。”耶律寒挥了挥手。
“是。”两人临走对德锦笑了。今晚,大王一定是世上最开心的人了。
德锦站了起来,双手不自觉的抓了下裙摆。四周安静得只听见自己的心跳。
眼前的她,沐浴梳妆后面若桃花,樱唇微抿,忽闪的大眼有些许的疲倦和紧张。耶律寒不禁看得痴了。多少次午夜梦中出现的景象,此刻真实得竟让他无法相信!
“看够了没有?有什么好看的。”德锦让他看得脸发烫,别扭此刻的沉默,发出声音叫醒出神的他。
耶律寒眉毛一挑,嘴角扬起,轻笑了:“当然没有看够。”他大步上前,将她揽入怀里,埋首香发间:“我几世都看不够呢!”
“你和慕胤谈完了?”很想知道他们聊了什么,“他准备怎么救海姐姐啊?”想起大宋的林海柔,德锦非常的担心:“不知道现在海姐姐她怎么样了。”
耶律寒眼里闪过一丝不悦,顿了顿:“你除了他们就没有别人值得关心了么?”
“我……”德锦从耶律寒怀里抬头,奇怪的看着他。她当然也关心他了啊。
她懊恼微嗔的样子真是可爱透了,居然还不知死活的抬头用那双溺死人的眸子招惹他。
“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老是提起别的男人,即便是慕胤!”耶律寒低吼了一下,像出笼的猛兽瞬间擒住了她的双唇,双手如铁箍般将她扣在怀里。这么长时间她都不在身边,一见面问东问西的全是别人,居然只字不提他。有时候他真的嫉妒慕胤。火热的吻,加重的力道,倾诉着他的抗议——在他面前,她只能想他!
瞪大眼睛,看到的是一张放大的霸道俊颜。来不及反驳他的怒气,她就淹没在他强硬得几近占有的吻里。红潮爬上了她的双颊,身体在他如铜墙铁壁的胸膛里一点点的融化。
餍足了之后,耶律寒克制着泛滥的**,用仅有的一丝理智将她拉离自己,沙哑的说:“我给你看一些东西。”他知道现在的她眼神迷离,身体酥软,如果再不转移注意力,他真的会无法控制自己而与她欢好。但是理智告诉他,她刚刚长途跋涉而来,今晚需要很好的休息。
耶律寒走到一旁的桌案前,一手扯掉蒙盖在上面的白布。
德锦被桌上的物品震惊得发出一声惊呼:“啊?!”眼前摆放的竟然是自己在景德镇时制作的青花瓷!内心止不住的颤抖,如葱根般的柔指轻轻抚过这些青瓷,温热的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划过脸庞滴落在瓷器上面。
德锦拿起那个写着他契丹名字的青瓷碗,紧紧放在胸前:“寒……”她哽咽的声音已经无法表达心中的激动。
命定的缘分,即便经历分离的苦痛,还是将他们紧紧牵系在了一起。精美的青花瓷,经由熊熊炉火煅烧后,灌注着她的思念和爱恋,穿越千山万水,再度将他和她牵引相逢,共续这无尽的情缘。
耶律寒拉过她的手轻吻着,无限欣慰的说:“感谢这双灵巧的手,让我找到你。”他轻轻擦去她滚落的眼泪。从看到这些青瓷的那刻,他就明白,所有的付出一定会得到期盼的回报,因为她也是如此的思恋着他!
“早点休息吧。”夜色已深,耶律寒用极其温柔的语气嘱咐着。
目送他离去的背影,德锦浅浅的笑了,心里竟然拂过一丝不舍。她转身来到床榻前,脱下身上的华服挂在衣架上准备就寝。躺在床上,盖着柔软的锦被,舒适的感觉招来了周公。德锦轻吁了口气,带着唇上他残留的温度,安然的睡去。
一缕阳光射进屋里,偷笑床上贪睡的丽人。德锦睁开惺忪的睡眼,天已大亮。昨晚,她饱饱的睡了一觉,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舒心的睡了。
听见屋里有声音,璃烁和茗烁笑呵呵的进来,帮忙梳洗。
“咦?大王已经走了啊。”茗烁两人贼贼的笑着,故作四下张望的问。
德锦快被她们的贼笑气晕了,居然以为昨晚耶律寒和她那个。她憋红了脸,解释说:“你们别瞎猜了,他昨晚没在这里过夜。”
“哦?是吗?”璃烁故意装作很惊讶的样子,嘴巴撅得多高。
德锦气得转过头对她们:“是真的!”感觉自己越描越黑,索性不说了。真是的,害得她百口莫辩。
早膳过后,耶律寒来到凌霄苑,看到德锦在那里把玩青花瓷,他无声的摒退了两个丫环,拉过她亲了亲额头:“起来了?”
德锦差点被他吓到,连忙放下手中的瓷器:“你今天不用处理公务?”
“陪你不好吗?”禁不住她如出水芙蓉般的样子,他低下头落下热吻,而且越吻越深。
感受到他眼中跳跃的**之火,德锦本能的想推开他。光天化日的,他想怎样啊?但是,伸出的双手却轻易的被他只手钳定在身后。
“唔……”德锦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任凭双手如何使劲始终无法挣脱他单手的钳控。
她的幽幽体香、丝滑肌肤和欲据还迎,无一不刺激着他的感官。昨晚回到卧房后,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居然能像圣人般,放开她独自过夜。此时此刻,火热的吻点引发了翻涌的情潮,索爱的欲念再也无法隐藏,也不想隐藏。他想吻她,想抱她,想感受她的真实存在!
他放开她的樱唇,转而在她脖颈处徘徊。一手绕到她腰间解着衣服的束带。
“不要!”德锦大口呼吸着空气,迷离的眼神虚弱的向他抗议,“大白天的。”
耶律寒嘴角微扬,露出邪邪的笑容,用魅惑的声音轻轻在她耳边说:“这不成为理由。”手里的宽衣动作更加嚣张和放肆,不一会儿,德锦就只剩下贴身的抹胸。他打横抱起她,迅速将她压在床上。
“原来你喜欢夜里做这种事?”他揶揄她,仍旧一脸邪笑,“我就如你所愿!”
“嘶!”他将衣服内衬撕下一条,在她一脸的讶异中蒙上了她的双眼。
什么也看不见了,眼前漆黑一片。然后她感受到身上仅有的遮物一一被他除去,露在空气里的身体感到了一丝凉意。而他不再让她有说话的机会。她在黑暗中感受到的,只有他强壮的身体,激烈的动作,粗重的气息,深情的亲吻……还有浓浓的爱恋!
一切结束后,他解开蒙布,在她眼睛上落下疼惜的吻:“锦儿,我爱你……答应我,以后不再离开。”
她感到人晕晕的,头枕着他的手臂,锦被下的身体有**后的疲乏,但是她清清楚楚听到了他在她耳边的低喃。这样的男人,不让她去爱也难啊!带着一抹幸福的微笑,她沉沉睡去。
看着怀里的她如婴儿般熟睡,他手撑着头,露出满足的笑容,轻轻帮她盖好被子,下床穿戴整齐,随即走出了凌霄苑。
“不要吵醒王妃。”耶律寒对外面的璃烁和茗烁吩咐。
“是。”恭敬的答,低垂的头,强忍的笑。
德锦颠了个身,还是听到那个“咕咕咕”声音,饥饿的感觉将她唤醒。睁开眼,忽然想到现在可能已经是正午了,而刚才她和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连忙下床穿起衣服,无意间瞥见地上散落的白色布条,脑海里显现他刚才蒙住她眼睛的一幕……他,居然做出那样的事。德锦不禁笑了,弯下身将布条捡了收起来。
“王妃!我们可以进来吗?”门外有人喊。
德锦从失神中回应:“进来吧!”
茗烁和璃烁笑着进来,手中端着精美的菜肴。“王妃,我们为您准备了午膳。”
“哦,我正好饿了。谢谢!”看到香喷喷的饭菜,德锦连忙坐下来开吃。算起来,她有好久都没有吃到这样可口的饭菜了。恩?奇怪,这些明显都是宋朝的菜式。
“这些都是大王让我门为王妃准备的。”璃烁看到德锦的疑惑,解释说。
她感动的咽下口中的饭菜:“他……还真的细心。”
“可不是,大王对王妃绝对是体贴入微啊!”茗烁说出的话,让德锦心里咯噔了一下。
午膳过后,耶律寒来到凌霄苑,正在和德锦谈话间,有人来报说慕胤有事相商。他叮嘱茗烁和璃烁两个丫头陪德锦在王府里走走后,就到书房和慕胤谈事去了。
德锦在丫环的陪伴下,惬意的观赏着王府春天的美景。站在园子里,感受周围鸟语花香,抬头天空碧蓝无尽,让人心情格外开朗。这春日的午后,真的可以让人忘记凡尘一切,静心的享受幸福的感觉。
倏地,有个声音打破了她内心的平静。不,她不能如此安逸的贪图享受富贵荣华,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找四郎!一片阴霾笼罩上了心头,她不禁暗暗责怪自己,差点就把自己前来辽国的要事忘了。可是,她要怎么找四郎呢?找耶律寒说,那是万万不能的,以他对杨家的仇恨,不杀四郎算是万幸了,所以最好瞒着他。但是慕胤会不会告诉他呢?既然他没有向她问起,姑且当作他不知道吧。她自己现在身处王府,又不能随便出去,要怎么办才好呢?
德锦抬头,天空飘来一朵白云。四郎,他一定也在某个角落感受这温暖的阳光吧。不管怎样,她也要想办法找到四郎,一定!
四郎,你在哪里……

书房里,慕胤一脸凝重,桌上的茶壶空了又满,满了又空。脑海里依旧挥不去今天上午进宫拜见皇上的情景。
世事难料,他怎么也想不到如此年轻气盛的皇上耶律贤居然病重成那样!当他叩拜后抬头,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皇上面色灰黄,眼窝深陷,身体在病痛的折磨下极度消瘦,更显得身上的龙袍空荡荡。只有那双坚毅炯然的眼眸依然散发出帝王的睿智和沉稳。
“皇上,您身体还好吧?”慕胤一脸的惊讶和担忧。
“呵,生死由命,朕虽是一国之君却仍无法抗拒命运啊!”说完,一阵猛烈的咳嗽。宫女连忙拿来参茶,皇上喝了口便示意她退下。“听说你刚从大宋回来。怎么,已经完成保护北院王妃的重任了?”
“哦,”慕胤应和了一声,“王妃现在已经回到耶律寒身边了。”
“北院大王有了你,真是如虎添翼啊!今后,有他提拔,你定能宏图大展、飞黄腾达。”
慕胤听到皇上这么一说,顿时感觉背心一凉。有哪里不对劲呢?他说不上来。“微臣跟随北院大王并不是为了高官厚禄,只是志气相投,相互为伴,为大辽的兴荣共同倾心尽力罢了。”
“是么,你真是我大辽的好勇士。”
“谢皇上夸奖!”慕胤上前行了个大礼,抬头:“皇上,微臣有一事请求。”
“但说无妨。”
“微臣想请皇上封我为特使前往大宋……”慕胤将自己先前与大宋户部尚书千金相爱,后被迫回辽的前后一一向皇上禀明,恳请皇上让他亲自去大宋迎亲。
“恩,看来你对这位大宋的官家千金还真是痴心一片呢。”皇上听罢轻笑,然后一脸正色的说:“目前大辽缺乏贤才,朕希望你这样的才俊能以兴国为己任,入朝议事,为朕分忧。今年正是三年一任的八部大人竞选,如果你能在选拔中获胜,朕就封你为北院枢密使,并带着朕的求婚信函向往大宋迎娶你的爱人。”
“这……”慕胤一愣,怎么皇上说的和寒说的一样啊?他来不及细想,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为了海柔,不管怎样他都会勇往直前。“虽然微臣才智武艺都不及人,但一定会尽全力去参赛的,希望皇上到时候成全!”
“好!君无戏言。”皇上一脸的严肃,“慕胤,你一直跟随耶律寒也不是长久之计,大丈夫就要往高处走,你有那个能力,朕相信自己的眼光。朕静候你在大赛中的佳音。”
慕胤直直的站着,越听皇上讲就越觉得惴惴不安起来。今天的皇上好像非常的奇怪,言语间深不可测,让人心惊胆颤。“臣一定会竭尽全力,为遥辇部争光,为大辽尽力。”慕胤躬身应答,心中疑虑重重。皇上今日言谈间好像有意疏远耶律寒,大有分解其势力的样子……不不不,不会的。他立即否定了这个感觉。
从皇宫出来后,他就直奔王府。一定要和寒谈谈!进了王府才知道耶律寒刚去凌霄苑,从茗烁那里听说寒此时居然和德锦……他只好在书房等候了。仔细回想和皇上的谈话,他不禁产生一种感觉,或者说是直觉,渐渐的一个猜测出现在脑海里——皇上病重,怕归天后位高权重的耶律寒会图谋不轨,所以现在开始削弱他的势力……而自己竟成了皇上用来对付耶律寒的武器!皇上还真的是深藏不露啊!他越想越后怕,一直淡泊名利的自己该如何脱离这棘手的政治纷争?
“让你久等了。”耶律寒的声音忽然响起。
慕胤从沉思中惊觉,“哦,你来了。”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居然没听到。
“什么事?”耶律寒坐在桌案后,淡淡的说,嘴角噙着一抹回味的笑,脑海里依旧是那个清丽的身影。
“我去拜见皇上了。”
“哦。”耶律寒啜了口茶,依旧淡淡的问:“皇上他还好吧?”
“他身体好病得不轻,如果还这样日夜忙于国事,以目前的情况推测,恐怕……”通晓医术的慕胤据实相告。
“没办法,大辽国事繁忙,他作为皇上总不能什么都不闻不问吧。”耶律寒目光转向别处,面色阴沉的说,“别人做事他又不放心,生怕有人趁机图谋不轨,只好自己吃点苦了。”
“难道皇上怀疑你?”慕胤提高了声音。耶律寒对大辽可是忠心耿耿啊,如果要图谋不轨还等到现在?皇上真是病糊涂了。
耶律寒眼睛一抬,散发出一道冷芒:“汉人是不是有句话叫‘鸟尽弓藏’?我也该功成身退了。”随即他话题一转,“皇上应该和你谈了什么吧?”
慕胤看到耶律寒洞悉一切的眼神,不禁心一颤,径直开口:“他和你一样让我参加八部大人竞选,允诺如果成功就让我当北院枢密使,并让我前往大宋迎娶海柔。”
“那就去参赛吧。为了海柔,为了你自己,也为了遥辇部,拿出你刻意隐藏的真本事。”皇上的心思他耶律寒看得最清楚。
“寒,我从没有忘记我们之间因由那次比赛而开始的情谊!”慕胤语言激动了起来,抿了抿嘴,一脸愧疚的开口:“那次遥辇徽等人犯上作乱,对你和王妃不轨……我部族难辞其咎,而你回来后却没有迁怒我族人,从那时候起,我就打算一生侍奉你以作赎罪!所以,我不会参加……”
“慕胤!”耶律寒双目炯然的盯着他,打断他的话,“你没有欠我什么。为了你爱的人,去努力吧!一定要给她幸福!”
“寒,我……”眼眸间有感动的泪光闪动。
耶律寒重重的拍了下慕胤的肩膀,抿嘴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我们始终是好兄弟。”
慕胤听到他这么一说,惊讶不已,张口却说不出话。
“安心参加比赛吧。重新拿回本就属于你的八部大人。”耶律寒走到门口时停住,“最近我要陪锦儿,等到正式比赛,我们都会去给你鼓劲。”
离开书房,耶律寒步伐轻快的来找德锦,穿过花园,最后在凌霄苑里找到了她的倩影。
德锦刚才在花园想到找四郎一事便闷闷不乐,也没有了赏花观景的兴致,黯然的回到凌霄苑,支开了两个丫环,独自一个人发愁。
“在发什么呆?”耶律寒开口打破了空气中凝结的寂静,从背后拥住她。不喜欢她神游太虚,尤其是在他的身边。
“你来了?”刚才她只顾发呆,全然不知道背后已经站了一个挺拔的身影。
耶律寒扳过她的肩,用那双洞悉一切的深邃眼眸,低头在她脸上搜索,一边眉头高挑:“你有心事?”在他们刚回大辽的时候,慕胤就把她的那点事情告诉他了。找杨四郎对于他来说不是难事,只要她开口。
“呃,没有啊。”德锦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不敢直视他探索的眼。
耶律寒嘴角微扬,睨着她,对她欲盖弥彰的样子感到可笑,低头在她额头重重的啄了一下。
“慕胤呢?他不是说很忙么,怎么有空来这里找你聊天啊!”不知道慕胤还在不在,她想和他说两句。
“走了。皇上让他参加八部大人的竞选,最近他应该会很忙吧。”
“什么是八部大人?你怎么不去竞选啊?”听起来好像这个事情会让人很忙,那如果耶律寒参加的话,她不就有时间出去找四郎了?脑海里灵光一闪,对,就劝他也去参加那个什么“八部大人”竞选!
“我们大辽原本由八个部族组成,每三年都会从这八个部族的首领中推选出一个人,掌管八部的所有事情。这个职位的权势可是非常大的,所以历来都是各部族间相互争斗的主要原因。为了显示公正公平,凝聚人心,选拔人才,先皇决定从各部的年轻才俊里竞选。”虽然奇怪德锦居然对这个感兴趣,但耶律寒还是娓娓道来,满足她的好奇。
“哦……”德锦点着头,很认真的听着。这不是和大宋的科举考试差不多么。“那你为什么不去竞选啊?难道你不想坐上统领八部的高位?”
耶律寒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该说他这个王妃非常不称职,连丈夫的事情都不清楚,还是该责怪他自己没有告诉她,以致对自己毫无所知。“我想告诉你,你丈夫早在18岁的时候就当上了大辽的八部大人。”
“啊?你这么厉害啊!”德锦故作惊讶的张大了嘴,以前皇后萧燕燕曾告诉过她的。看样子,这次他是不想去竞选了。计谋失败的感觉。
耶律寒惩罚式的在她唇上印下一个吻。“现在才发现我厉害啊!说,要怎么罚你?”
“关我什么事,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啊!”德锦一脸无辜,使劲为自己开脱。
耶律寒用手做成箍,紧紧勒了德锦一下,惹来她的粉拳攻击。是啊,回想起来,以前他对自己的从前向德锦坦白得太少。一者,因为自己的过往太过血腥和痛苦,内心的疮疤不想再次提及,再者,她也没有像现在这样露出想了解的表情。现在既然她想知道,他当然不介意告诉她,毕竟,她是他耶律寒最重要的人啊!他愿意在她面前坦陈一切,和她分享幸福,分担痛苦。
“如果你对我的从前感兴趣,我可以以后慢慢告诉你,只要你有那个承受能力。但那些只代表一个冷酷和残暴的过去,现在的我是遇见你之后一个新的耶律寒。”他坦诚的说,目光中闪烁着认真而幸福的光。
德锦被他此刻的真诚感动了。相爱的人,能够毫无隐瞒的告诉对方自己的过往,远比任何山盟海誓的情话来得感人。
“好啊,那以后你要告诉我,你以前是怎样一个滥杀无辜的的恶魔!”德锦嘴巴一撅,故意逗他。
看到她的样子,耶律寒不禁无言失笑。
“对了,慕胤答应参加比赛了吗?那他什么时候才去救海姐姐啊?”慕胤不会只顾做大官,忘记海姐姐了吧?
“皇上允诺,只要他能当上八部大人,就封他大官,然后到大宋迎娶林海柔。”耶律寒平淡的告诉德锦,眼睛闪过遥想,“要不是那次,他早就应该是八部大人了。”
德锦眨了眨大眼,问:“什么‘那次’?怎么说?”
耶律寒缓缓转过身,低下头又抬起:“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第一次,他亲口告诉德锦他和慕胤之间的一段往事。
时光追溯到耶律寒年少时的大辽。那个时候,辽国是耶律部族当政,为了加强对其他部族的领导,体现耶律部族超强的执政能力,当时的辽国皇帝下令每三年一选的八部大人从原先的由各部族首领中推选,改为从各部族年轻勇士里竞选。
当时辽国各部中的遥辇部是除耶律部族外契丹最强大的部族。而各部首领,即夷离堇的儿子中,遥辇部王子遥辇慕胤最惹人注目。他刚满18岁,却一身好武艺,智勇双全,心怀仁德,在同辈王子中是个佼佼者,更是遥辇部首领的骄傲。就在那年的八部大人竞选中,慕胤成了遥辇部选派的赛手,而耶律寒正是耶律部选派的对象。那年耶律寒也刚好18岁。
竞技场上,四周很多拥挤围观的人群,包括辽国皇帝和各部族的首领。台上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在片刻的冷静后,开始了精彩的武艺争斗。但是,几番下来,却只打了个平手。皇上下令择日再比。耶律寒和慕胤在争斗中对彼此产生了莫名的尊敬。退场时,这两个青少轻狂的王子谁也不服谁,竟私下约定如果谁在决赛中胜出,那输者就要做赢者的随从!
世事远不是他们这两个少年所理解的那样:只要公平竞争就能决出胜负。当一切与部族利益挂钩后,所谓的竞赛就只能是政治操纵下的形式而已。为了取胜,一个阴谋诞生了。
决赛的前一天晚上,慕胤被人暗算导致腿部受伤。但他依然如约来到赛场和耶律寒比武。当时的耶律寒根本不知道慕胤腿部受伤的事情,准备充分的他如猛虎一样越战越勇。而慕胤却强忍伤痛,竭力迎战,最终在下半场的时候以一招之差输给了耶律寒。
人群的高呼中,耶律寒高傲的扬起了头。这时,慕胤满头冷汗,强忍着伤痛走下台,因体力透支摔了下来。遥辇部人这才发现王子受伤迎战,纷纷抗议要改日再比赛。慕胤推开众人,坚持说自己是赛中受伤而不是赛前受伤。最终皇上裁决耶律寒胜,从此他当上了辽国最年轻的八部大人。过了一段时日,慕胤来到王府,遵照约定做了耶律寒的部下……
“慕胤当时为什么不坦白受伤的事情呢?”德锦疑惑的问。
“我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他从来不提起那次比赛的事。”耶律寒目光幽远,“但是,即便是现在,我仍感觉,他比我的亲兄弟还亲。”那时耶律寒哥哥造反,如果不是慕胤及时通报,恐怕他早就死在哥哥的刀下了。想到这里,耶律寒一阵揪心的痛。一路孤独的走来,是慕胤始终像影子般在身边陪着他。
“那慕胤跟随你,做了你的部下,遥辇部不是很恨你?”
“所以,后来遥辇徽才会挟持你想要杀我。”耶律寒回头向德锦解释,“他们肯定忍耐了好多年,才决定这么做的吧。我回来后,慕胤曾想以死谢罪呢。被我阻止了。”他劫后余生回到大辽后,并没有责怪慕胤,也没有报复遥辇部。其实,他早就从心里把八部大人的位子还给了慕胤。
“唉,慕胤真是个好男人哦!”德锦不住的点头,真心的赞许着。如果海姐姐知道慕胤居然是这么棒的王子,肯定更加爱他了吧。
抖落回忆的情绪,耶律寒微微拧眉,低头对德锦喝道:“站在你面前的这个就不是好男人吗?”
德锦被他这句话撑到,咽了咽口水,瞪着水汪汪的大眼:“我眼睛被蒙住了,看不见!”
“哦——原来你想被蒙住眼睛啊!”耶律寒声音拉得很长,露出邪恶的笑容。
“你、你想干嘛?不许乱来啊!”德锦惊跳着逃开了,没走几步就被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拉回,抱起扔到床上。“啊?不要啊……”
凌霄苑内再次上演绮丽的剧目。太阳羞红着脸西落,撒了一地的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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