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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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暗花明般的日子过了不到一个月,烦心事就又来了。
不知是哪个丫头嘴巴犯贱,传出了燕王殿下与威远将军有断袖之癖的流言。
于是早朝过后晏阙与晏澍被黎宸叫到了御书房。
从华烨殿到御书房的路上,晏阙不发一言,脸上表情如万年寒冰般的冷。
晏家自太祖皇帝起就受皇室重用,忠心耿耿,为国征战,立下了不知多少汗马功劳,光耀了晏家门楣,先皇还御赐“一门忠烈”的牌匾以示表彰,当今皇上更是将公主嫁入晏家,更显对晏家的重视。可是这一切,就快毁在他晏阙手上了!教子无方,竟惹出这般不堪的流言,为家门抹黑!
晏澍知道着一次父亲气得不轻,怕是以后都不会准他再去德仁宫了。但,他真的很冤啊,他和黎殊关系是比一般人好上不知多少倍,可是他们之间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啊,从来没有干过任何逾越礼教的事。到底是谁那么坏心眼,到处乱嚼舌根。
“晏爱卿,朕想,你应该给朕一个交代。”御书房内,黎宸坐于书案之后问着。声音起伏不大,听不出任何情绪,脸上也是面无表情。
“皇上,您这是在问微臣还是问家父?”晏澍问。他们都姓晏,黎宸就问了一个「晏卿家」,到底是指谁?
“当然是威远将军你了。”黎宸皮笑肉不笑,“难道被传言和黎殊有断袖癖好的,还有别人吗?”
闻言,晏澍简直想翻白眼了——他无辜,他冤枉!
“回皇上,臣甚是无辜,臣与燕王殿下素来清白,绝没有做出任何越轨之事。”晏澍道。如果让他知道是谁传出了这流言,他定将那人的舌头割下来泡酒!
“若是清白,共处一室为何要关上房门,若是清白,德仁宫房间数不胜数,你二人又岂会同床共枕!”黎宸越说越大声,说到最后那四个字的时候,已经算得上是在怒吼了。
黎宸简直不敢相信,他最疼爱的儿子居然会与同是男人的臣子做出这等苟且之事!
黎宸说到的这两点,晏澍无从反驳。除了在凉亭里,他和黎殊在一起时,的确都是关上了房门的,也的确曾睡在同一张床上。
要关上门是怕他们在说一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话的时候被人听到;同床共枕对他们而言也没什么大不了,曾经在寝室里,冬天他们都是挤在一张床上睡的,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况且他们真的什么也没有做。
可是这些话晏澍不能说。
“皇上,您说的这些臣无话可说,不过臣可以指天立誓,臣与燕王殿下的确是清白的!皇上就算不相信臣也该相信殿下!”他被污蔑不要紧,他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将领,可是黎殊不能被这样污蔑。他虽然是皇子,身份尊贵,可是在这深宫内院,不管你是谁,稍不留神都会招来灭顶之灾,他不要黎殊有事,绝对不要!
“既已无话可说还敢说是清白的?”黎宸怒得简直都想发笑了。
“皇上,请将这个不孝子交与臣处置!”一直没有说话的晏阙开口道。
“爹!”晏澍吼道。处置?!晏澍不悦地挑眉,晏阙说处置,就是说承认了他与黎殊的事!他怎么可以承认,他们什么也没有做!“我和他之间除了友情别无其他,你凭什么说出处置两个字!”
「啪!」晏阙一巴掌打在晏澍脸上,“皇上面前休得放肆!”
晏澍侧着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被打了……这个自他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疼他宠他的父亲,今天动手打他了。来到这里七年了,他把晏家当做自己的家,把家里的人当作真正的亲人,自亲生父母死后,晏家让他第二次感受到家庭的温暖,而这个被他视做亲生父亲的男人今天打了他,为了根本就不存在的谎言打他!
晏阙那一巴掌下去后自知下手重了,心疼了。想要安抚却碍于黎宸就在当场。黎宸贵为皇帝,他的想法容不得别人揣测。现下晏澍惹出这样的事,他不知道黎宸会如何处置。他疼爱这个儿子,他不想他有任何的闪失,所以他宁肯自己狠心些,演一场戏给黎宸看,让他把儿子交给自己!
“皇上,请准许微臣将犬子带回府上处置!”晏阙单膝跪地向黎宸请求。
黎宸考虑了一阵道:“罢了,带他走吧!”毕竟流言还没有得到证实。晏澍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不想太为难他,再者,他相信晏阙也不会有徇私的念头。“不过,晏澍,在这件事水落石出之前,你不许再和黎殊见面。”
“谢皇上!”晏阙立刻叩首道。“逆子,还不快谢恩。”
晏澍不情不愿地跪下来说:“谢皇上。”有气无力。
不能和黎殊见面了……他会想念的啊……
回到将军府,晏澍被晏阙带到祠堂,罚他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思过,直到他肯认错才准起来。
晏澍不认为自己有错,心里委屈,死不认错。晏阙则留下一句“那你就跪着吧”拂袖而去。留下晏澍一个人跪在黑黢黢的祠堂里。眼前的桌案上闪着几个红点,那是刚才近来的时候晏阙上的香,烟雾直上,熏眼的很。

晏澍虽然跪在这里,心里却没有丝毫要思过的念头。他无所事事地晃着脑袋东转转西转转,一双眼睛看看左边再瞧瞧右边,最后干脆跪坐在祖宗面前,扛着肩垂着头打起瞌睡来了。
不知睡了多久,听见有人在耳边说:“口水流出来了哦!”
晏澍赶紧甩甩头,让自己打起精神,又往旁边一看,发现他那五岁的侄子晏茨端着一个装着鸡腿的碗蹲在他身边。
“呵呵,小叔你在偷懒哦!”晏茨笑呵呵地道。
“少胡说,我是在冥想。”晏澍不承认。
“明明就是。”晏茨嘟嘴道。
晏澍懒得理他,直接抓起鸡腿就开始啃。他在这跪得肚子都快饿扁了。老爹也真狠,都不让他吃午饭。
“小叔,看在我给你端鸡腿来了的份上,你可不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晏茨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晏澍问。
“嘿,你小子,才多大点,就学会讲条件了!”晏澍一听倒是笑起来,这孩子古灵精怪,够可爱,不愧是他侄子,于是他道:“问吧问吧。”
“男子和男子是不是真的可以一起睡觉一起生活?”晏茨仰着头问晏澍,就像一个在老师面前背课文的孩子。
晏澍想也没想就回答:“可以啊。”他和黎殊不就是吗!一起睡觉一起生活,被当作实验品之前,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嘛!
“那为什么你要被罚跪?”晏茨想不明白,既然小叔说男子和男子也是可以一起,为什么他又要在这里跪着呢。
正啃着鸡腿的晏澍突然停下了动作,把鸡腿拿在手上,嘴里还有一口鸡肉没有吞下,嘴巴一张一合地嚼着。
“因为……”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啊……咳咳……”突然**的声音吓得晏澍把还没嚼烂的鸡肉都吞下去了,咽得他一个劲儿地咳嗽。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晏阙把一个行军用的水壶递到他面前。
晏澍抢过水壶就往嘴里猛灌水,好容易缓过气来了,这才对晏阙道:“你来干什么?我不会认错的!”
“茨儿你先出去,爷爷和小叔有话要说。”
“哦。”晏茨依言出去了,留下晏阙晏澍两父子,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晏茨离开了,晏阙却久久没有开口说话,晏澍一手拿着鸡腿一手拿着水壶,跪着等他发话。
桌案上的想已经烧完了,没有闪烁的火光,没有熏眼的烟雾。
晏阙移步祖宗牌位前,又点起了三柱香。然后他站在那里,没有回头,道:“澍儿,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跪在这吗?”
“不就是因为那流言吗!”晏澍想到就气,他简直比窦蛾还冤。
晏阙摇头,“知道三纲五常有哪三纲吗?”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晏澍道。
“那么五常呢?”
“仁、义、礼、智、信。”
“你做到了吗?”
晏澍猛然抬头看着父亲的背影,有点明白为何他要罚自己跪在这里思过了。
纵然他与黎殊关系再好,在这样的社会里,总是还有诸多羁绊的,如今,他是君,他是臣,他们之间隔着君臣之礼。他们不能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这里不是他们的那个年代,这里比那个时候,倒退了不知多少年。
“爹……我……”
“君为臣纲,君臣之礼,必不可少。”晏阙道:“我不希望以后有人拿这些来做文章。”
“我知道……”
“你不知道!”晏阙的声音突然低了好几度,“你若是知道,就不会有这样不堪的流言传出了!”
“以后……我会注意的……”晏澍知道晏阙担心日后会有人以此对他不利,心里也是高兴的,之前的那些委屈,也都散去了。
低叹一声,晏阙也颇感到无奈。
“在这件事未平息之前,不许再去德仁宫。”晏阙道。
晏澍虽然万般不愿,可是这个时候,不去才是上策。于是他点头道:“恩,知道了。”
“以后也要少去了。”之前他就告诉过晏澍,少去德仁宫,可他偏不听,这下让那些嘴巴乱翻的人逮住机会了,闹得满城风雨。
想要说不,可抬头看到父亲的背影,话却卡在了喉咙里。晏澍也只能泄气地道:“知道了。”
“他真的这么说?”淑宁问站在她面前的儿子。
晏茨努力点头,“小叔就是这样说的。”
淑宁整个人都靠在椅子的靠背上,不住地叹气。这个晏澍,脑子里到底想了些什么?男人和男人,怎么可以在一起,怎么可以!难道流言是真的?她那个弟弟,复活后对谁都不冷不热,晏澍回来才多久?就让笑容重回到他的脸上了……淑宁拍着额头,不敢再往下想了。
看来她得去一趟德仁宫才行啊……说走就走,淑宁唤来小翠为她更衣打扮,她要立刻去见一见她那个双生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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