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鱼肠弯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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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周云叫作杜鹃的这位女子,缓缓地站了起来,一头乌黑亮泽的长发如瀑布似地铺洒在她窈窕的身段上,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周云手里的那根头发,她红润的嘴唇微微开启,仿佛周云的这一声呼唤,唤醒了她心中埋藏了多年的回忆。在这一瞬间,她眼里原来那威严的气势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陶醉于温情的暖意;也在这一瞬间,周云从她身上终于看到了五年前的杜鹃,一样的眼神,一样微微开启的嘴唇、一样飘洒的长发和一样散发着柔情的身体……
杜鹃轻轻从周云手中取过头发丝,放到自己的鼻下小心地嗅了一下,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不过就这一刹那,杜鹃已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把头发往案上一丢,眼里冷光一闪,面无表情地说道:“是我的头发。你怎么会有的?”
这是一句周云等了很久,却又期待着永远也听不到的答案。
这一句话中的每一个字,都象一把刀,一下一下地刺在他的心上。
“为什么?为什么!”周云在心里呼喊着,他想要扑上去用双手摇着杜鹃娇小的肩膀嘶声喊叫,好从她的身体中把答案榨出来,但是杜鹃冷漠的眼神却象一道枷锁拴住了他的双脚,让他寸步难行。曾经的深爱和眼前铁一般的事实,让他有一种被彻底背叛的感觉。但杜鹃的眼神也更让他明白,这种背叛,她不需要他的理解和挽留。
“我知道,你一向把你的头发当作最心爱的宝贝。每一根落下来的头发,你都仔细地捡起来收藏好,从来没有人,包括我,能够得到过你的一根头发。”周云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他知道,越痛苦的时候,越要保持理智。
“你说的没错。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会有――我的头发?”杜鹃紧紧追问。
“本省最近发生的三宗富商被害案里,都找到了一根相同的头发――你的头发。”周云只说了一半,观察着杜鹃的神情。
杜鹃冷冷一笑,似乎早有准备。“三件案子都是我做的。哼,想不到你现在做了官差。”
在杜鹃作出这个回答之前,周云心里早已不抱任何侥幸,只是奇怪于杜鹃还能保持了沉着。他摇了摇头道:“我不是官差。”
“那你根本不该管这事!请你离开吧!谢谢你今天给我带来了一段回忆,不过周云,你要明白,回忆不管是美好的还是痛苦的,却都是短暂的,忘记那种香味吧!”杜鹃重新坐下,似乎准备结束这次见面。
“杜鹃,你没那么容易打发我,我一定要知道答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周云心里想着,一股盛气突然在胸中激荡起来,高声说道:“这事我非要管,而且我管定了!”
杜鹃脸色一变,向周云身后的守卫打个手势,沉着声音说道:“那就别怪我动手了!”
周云身后几名守卫马上散开,以半月形的阵势围在周云背后,其中一名守卫奔出门外,吹响了哨子。
周云淡然一笑,知道局面已不可扭转,留恋地望了一眼案台上的头发,对着杜鹃道:“你真的变了,变得离以前的你越来越远了。当五年前你父亲临终那天,把整个桃花沟托付给你后,你仿佛在一夜之间换了一个人似的。突然之间,你不再流连于山水花草之间,不再兴致于诗书女红之上,不再痴醉于男女情爱之中,从此一心沉迷于桃花沟的经营与壮大,专注于盘衡权势、金钱与江湖恩怨。现在,你竟然还做出了此等谋财害命的事来!”
这一句话,显然说中了杜鹃的痛处,她向周云杏目一瞪:“住嘴!”然后对那些守卫喝道:“你们还等什么!”

收到紧急信号的十多名守卫冲进了房间,纷纷拔剑在手,剑尖只离周云浑身上下各处要害一寸左右,只等杜鹃一声令下,就一齐出剑。
周云转头一眼扫过去,这些守卫全都右手举剑盯着自己,细细一看竟然全是眉清目秀、身材娇美的女子。而被这个俊朗的青年看了几眼,有几个守卫居然还脸红起来。
周云不禁哈哈一笑,对着杜鹃道:“杜大小姐,你应该很清楚我的功力,这十几个漂亮姑娘,似乎奈何不了我啊。”
杜鹃一咬嘴唇道:“那我来!”说话间,杜鹃一按案台,腾空而起,提剑向周云胸前刺来。
周云脸上笑容未改,左脚虚点,收腹侧身,避过了剑锋,趁杜鹃去势未尽,周云身形向右后方一晃再换步向着一送,当那枣红色丝质的长袍和那一头秀发在周云面前一拂而过的时候,周云的左手已经搂住了杜鹃的纤腰,稍稍用力便使两人的身体贴在了一起。一种温软柔盈的感觉从手上传来,周云还来不及陶醉,“啪”,杜鹃一记耳光结结实实地落在周云的脸上。
趁周云一怔,左手一松,杜鹃扭身跳开两步,心中又急又气,一剑又向周云脑门攻来。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一阵惊呼,守卫们纷纷挺剑向门外攻去。
杜鹃稍一迟缓,周云趁势向后一跃,落在杜鹃原来的座位上,顺手掂起了案上了头发丝。
这时只听“呯”的一声,挡在门口的那扇巨大的屏风倒了下来,一个白衣白裤的黑大汉冲过屏风,舞了一个刀花逼退身边的守卫,站定在杜鹃的身后。
“你终于来啦,骆大人。”周云靠在长椅背上,笑嘻嘻地对着来人说。
来人正是骆英。他正在一栋楼一栋楼地找周云时,听到了守卫的哨声,然后看到四处的守卫们都向同一个方向赶去,于是认定是周云引出的乱子,赶紧跟随守卫而至。
骆英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警惕地留意着周围的守卫,一边嘴里骂道:“臭小子,你耍了我一个晚上!”
杜鹃一见来人和周云是一伙的,顿时怒火中烧道:“周云!你居然还埋伏了帮手!想不到五年不见,你送给我这样的惊喜!”
周云心想:“本来和杜鹃的交涉已经陷入僵局,谁知骆英这个麻烦的家伙又突然出现,真是火上加油,这该如何解释?”
骆英眼尖,却一眼看到了周云捏在手里的那根头发,再看看眼前这名风姿卓绝的女子,顿时心中明白了七八分。
只见骆英左手从怀中拿出一块铁牌来,朗声说道:“在下四省巡抚驾前第一捕快骆英,为省内最近发生的三宗连锁谋财夺命案而来,请这位女事主随本人走一趟,莫误官事。胆敢挡道者,别怪我手下无情!”说完,举着铁牌目光如炬地逐一扫视在场的每个人。那些守卫姑娘们经他这么一说一看,都不由得心中一凛,后退几步,一齐看向杜鹃,等着她的号令。
杜鹃眼看形势急转,知道再隐瞒下去已无意义,于是把剑往脚边一丢,头一扬对着周云和骆英说道:“你们想知道原因吧?那就跟我来!”说完一甩头发,径直从骆英身边走过,向大门而去。
杜鹃那一下甩头,让骆英第一次闻到了那种混合着茉莉花和鸡蛋花的香味,竟也使他有几分的迷醉,心中暗道:“周云啊周云,怪不得你一闻就知道是这名女子的头发,你小子真是艳福不浅啊!”一抬眼,见周云已经一脸凝重地跟了上去,慌忙转身跟了出去。守卫们也跟着这三人鱼贯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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