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鱼肠弯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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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跟着杜鹃从楼梯下来,沿着长满茉莉的小路,在一片虫鸣声中跨过小溪,向旁边的一栋两层的木屋走去。谁都没有作声,骆英和周云并肩而行,交换了一下眼神,各自心中存疑,都等着看杜鹃会给他们看什么样的真相。
到木屋跟前,杜鹃快步走上大门前的台阶,有节奏地敲了几下木门。木门上的一扇小窗口打开了,里面有人向外张望了一下,认出是女主人,急忙开了大门。杜鹃低声吩咐跟随着的十多名守卫们回去各自的岗位,只留下了她的四名贴身护卫,然后向周云和骆英点了点头,自己先进了木屋。
门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两边各有数间厢房。一股浓烈的药味充斥着整个房子,似乎这里是个医护的场所。杜鹃领着众人一直走到走廊最里的一间大房门前。
杜鹃在门前停下来,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周云,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忍住没开口,只是轻轻地推开了房门,然后让在一边。
周云靠近杜鹃,目光默默地在她的眼睛和嘴唇上停留了片刻,又滑过了她鬓角的细发和圆润的耳垂,才转向房内。骆英早已抢先一步,从周云身边挤了进去。
房内点着昏黄的油灯,靠墙一溜地放着六张病床,只有一张床是空着的,另五张床上都躺有一位病人。阴暗的屋角中,一个矮小瘦弱的身影从一张板凳上站了起来。这是个又黑又矮又瘦的秃头男子,年龄无法分辨。他脸颊凹陷,鼻子又尖又长,身材虽然矮小,但手脚却出奇地长。他弓着背向前走了几步,双手几乎垂到地面,一边抬着头,用一双细小的眼睛,警觉地盯着骆英和周云。
“官差。”杜鹃站在门边低声向那人说道。那男子闻言,慢慢地退回屋角的阴影中,只是两只眼睛仍然死死地盯着骆英和周云两人。
“他是位郎中。”杜鹃在周云身后解释道。
“过去看看床上的人。”杜鹃又说。
周云和骆英一起走到五张病床的中间,只见床上躺着的竟然都是年轻的女子,而且每个女子的头和脖子上、露在被子外的手脚上都是伤痕累累。五名女子有的安静地睡着,有的则黯然地瞪着眼睛看着房顶。
周云疑惑地看看骆英,又看了看杜鹃,只见骆英也正疑惑地看着自己,而杜鹃却没有任何表示,便低头拉起一位女子的手,把起脉来。
就在这一瞬间,只听得身后一声低沉的怪叫,刹那间一股劲风向周云后背袭来,杜鹃和骆英同时惊呼起来。电光火石之间,周云的身体突然一缩,从床底下滑了过去,再一挺身从床的另一侧钻了出来,定睛一看,出手袭击他的正是刚才那名秃头男子。他一击落空,并未继续出手,只是占据了周云刚才站立的位置,弯着腰阴森地盯着骆英和周云,似乎只为将周云逼退离开病床上的女子。
杜鹃一个箭步冲到秃头男子面前,厉声道:“甘佑臣,退后!”秃头男子顺从地退到杜鹃的身后。
周云淡然一笑道:“杜大小姐,我们好象不太受欢迎啊。”心里想,这房子里的一切说不出的古怪,和连锁命案究竟又有什么关系呢?
杜鹃指了指那名男子,说:“甘佑臣不喜欢外人碰他的病人。”
骆英听周云这样叫杜鹃,知道这女子姓杜,于是开口问道:“杜小姐,您说的命案真相在哪里呢?”
杜鹃转向骆英,眼里突然充满了愤怒:“这五名女子都是被连锁命案中丧命的三位富商所害的!”
“此话怎讲?”骆英很是诧异。
周云接上话:“我看这五名女子都身受严重外伤,头脸处也有被殴打的痕迹。刚才这名女子的脉象极为虚弱,看来腑脏也受了损害,这是怎么回事?”
杜鹃缓缓地道:“三个月前,桃花沟里开始有姑娘失踪,起先我以为只是她们厌倦了这一行,自行离开了。直到两个月前,我们找到了一具失踪姑娘的尸体……他们骗她,把她带到偏僻的地方,以摧残折磨她为乐,然后把她丢弃在荒郊野岭。后来,我们陆续在其他地方找回了部分失踪的姑娘,她们都很幸运,依然活着。”杜鹃凝视着床上的五位女子,悲痛地道,“但还有两名姑娘至今音讯全无,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都是那三个富商所为吗?”周云问道。
“对!但不止那三人!他们组织了一个秘密团体,定期就到桃花沟里选择他们喜好的目标,有时残害一个,有时同时残害两个,追逐着这种变态的乐趣。”杜鹃轻轻捉起身边一位姑娘的手,眼神坚定地道:“我不会放过他们任何一个!”

那位姑娘也眼含热泪,向杜鹃报以一个感激的微笑。
“所以你就逐一杀死他们?”骆英问道。
“是的,他们简直禽兽不如!死有余辜!”
案情到此似乎已经大白。“三位富商所为确实卑劣,杜鹃为受害者申冤也是合情之举,看来是我错怪她了。”想到这,周云稍稍松了口气,看向骆英等待他的指示。
骆英一手抱着胸,一手托着下巴,思考了片刻,对着杜鹃说道:“杜小姐,我很同情你们的遭遇,不过,三宗命案都发生在桃花沟之外,不是桃花沟里规矩的有效范围,你们必须对官府有所交待,此其一;其二,为什么你要在凶案现场留下你的头发;其三,每个凶案现场都丢失了一些贵重的物品,请杜小姐原封不动上缴给官府,否则案件的性质就非报复杀人这么简单了。”
周云听骆英这么问,心里一紧,想到:“骆英问得对啊!我对杜鹃的感情,让我失去往日的冷静了。我们此行因头发而来,还有很多疑问没搞清楚呢!以我所了解的桃花沟内人手的实力,杀手应该另有其人。”一想到杀手,周云不禁瞄向缩在杜鹃身后的秃头男子,心想刚才此人的身法甚是怪异……
周云正想着,只听杜鹃对骆英说道:“骆大人不了解桃花沟的规矩吧?我们的姑娘喜欢给客人留下头发作为信物,所以这次我特意在死者身上留下我的头发,是为了告诉他们,桃花沟找他们偿债来了!想必你还会问为什么每次头发放的位置都不同吧?答案很简单,我不想让他们太快知道,只等你们官府找出命案之间的联系时,让他们震慑于恐惧之中。”
骆英看看周云,心想都让你给猜中了。
“我们在凶案现场拿走的东西,是用来抚恤受害姑娘和失踪姑娘以及她们的家人,也是为了进一步惩罚这些为富不仁的恶人。”杜鹃思考了一会儿,让步道,“不过我可以按官府的要求,把所有的赃物上缴出来。”
骆英轻轻点一下头表示认可这个提议。
“至于在桃花沟以外惩戒他们,合不合桃花沟的规矩,我会亲自去和巡抚大人解释的。”杜鹃这样一说,轻描淡写地就把骆英的问题化解了。
骆英暗暗叫苦,因为这桃花沟确实和官府有利益协议,现在杜鹃搬出巡抚大人来,无非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周云却突然说道:“杜小姐,刚才提到的那个秘密团体,你手里应该掌握着他们的名单吧,可以交给我们骆大人吗?剩下的成员,就交由骆大人来查办好了,免得桃花沟的人下次自行出手惩戒时会有什么闪失。”
周云知道直接追问杀手身份,肯定会得罪杜鹃,因此他这样说,用意就非常巧妙,表面上是关心杜鹃下次再出手惩戒秘密团体成员时的安危,实际上却是要求杜鹃交出她要进行报复的名单,好让官府提早对这些人进行查办,也能防止命案的再度发生,同时也提醒了骆英去思考关于杀手的问题。
杜鹃看着周云,推测着周云这番话的含意,迟疑着。
那边骆英果然醒悟,开口说道:“杜小姐,既然你和巡抚大人有交情,那么事情就好办了。我们这个案子也是巡抚大人交办下来的,桃花沟是不是违反协定的事,我想我就不用过问了。不过,秘密团体的名单以及参与三宗命案的杀手名单,还是请您交给我吧。”
杜鹃却斩钉截铁地说道:“对不起了,骆大人,两份名单我都不会交出来的!”
骆英也不甘示弱地说道:“那别怪我公事公办了,到时大批的公差封锁了沟花沟搜查凶手,我看就不太好吧。”
杜鹃毫不退缩:“秘密团体的名单是江湖上的朋友出手相助提供的,杀手也是来自于江湖上的朋友,你就来搜吧!我们桃花沟本是受害者,你如此为难我们,我也无话可说,悉随君便好了。两位,病人需要好好休息,请吧!”
见杜鹃话已至此,骆英也无计可施。周云本来就不想局势恶化,反正案情基本清晰,剩下的就交由官府公事公办了,因此他向骆英打了个手势,表示可以离开。于是两人向杜鹃作个礼,道声打扰,向门外走去。杜鹃也不去送,只示意四名守卫跟随周骆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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