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灭门(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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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床的四只床脚,显然是固定在地板上的。每根床柱从头到脚都雕刻成一支含苞欲放的荷花的样子――床脚以上差不多整根床柱都是荷花的花柄,曼妙地扭曲着,床柱的顶端则是层层花瓣收拢着的花苞。
很快,温少聪就有了发现――他检查的那根床柱在花苞与花柄的结合处,有个约莫一指宽的木环是松动的。众人围上来时,温少聪正在用力转动木环,“咔嗒”一声,这根床柱顶端的花苞就象突然有了生命一样,花瓣从里向外层层打开,变成了一朵盛放的荷花,在花朵的中心,露出一个黑色的铁环来。
“密室的开关!”众人喜上眉梢。黄全清伸手握住铁环向上一扯,只听一阵轻微的铁链传动声,刚才发出回音的那面墙壁上,一排石块同时向后退去,露出了一个一人多高方方正正的洞口。
众人聚拢到洞口向里看,只感到里面有凉气直透出来,洞内没有灯光,却隐隐泛着淡淡的荧光,显然洞的内壁是以某种能发出荧光的石材砌成。就着荧光,可以看到洞口往下是一段阶梯。
蔡师爷查看了一下洞口内壁,对在洞口犹豫着的众人道:“此门内并无机关,可放心下去。”蔡师爷话音刚落,黄全清便拿起一尊蜡烛台,抢在众人之前走下阶梯,众人也跟着黄全清,一个接一个小心地沿着阶梯往下走。
阶梯向下十几级之后,有一处平台,然后再往回一折,又是一段向下的阶梯。走在前面的黄全清突然呼喝起来,众人加快脚步,向着他手中烛台的亮光奔去。
蔡师爷最后一个赶到,他喘着气分开众人走到前面,只见阶梯已经到底,前面是一段通道。黄全清已经把通道两边墙壁上的油灯点亮,在通道尽头又有一扇向里开的石门,这扇门没有关上,在半开着的缝隙处,赫然伸出两条人腿来!
在这阴森的地方看到两条人腿,让衙门的这六七名大汉都吃了一惊。此人是生是死?是人是鬼?众人皆不敢轻举妄动。蔡师爷借着两边的灯光,看清了门外的情形,心中便有了分数,他对黄全清道:“黄捕快,此门应是通向密室的最后一道门,门附近必定布有机关,但现在门是开启状态,机关可能已失效,你可贴近墙壁往前,小心地把门开尽。”
黄全清解下刀鞘拿在手里,另一手举着烛台,沿着墙根挪到门前,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用刀鞘轻轻地捅了捅石门,石门往里又打开了一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见此,黄全清才大着胆走近门前,一脚把石门完全蹬开。
“死人!”众人齐声惊呼。门后地上纷乱重叠地倒着七八具尸体,伸出门外的那双腿,是属于一位年轻少妇的。
黄全清数了一下道:“共八具尸体,三大五小,全是妇孺。”
温少聪以拳头一击手掌道:“正合了我们在上面找不到的庄园主的妻妾及子女。”
“莫非杀手发现了庄园主一家藏身此地,从而追杀而来?”众人议论道。
“不对,不对!这地上满是铁矢,尸身上也插满了相同的铁矢。”黄全清从尸体旁捡起一枝铁矢,退回通道上交给蔡师爷道,“我是杀手的话我会用刀和剑,绝不会在这么狭窄的地方撒放这种武器。”
蔡师爷拿起那枝铁矢,就着灯光细看,铁矢头看起来相当锋利,还泛着微微的绿光。蔡师爷胸有成竹地对大家道:“我明白了。这铁矢并不是杀手所用,应该是门后的机关所发,矢上喂有剧毒。”
黄全清和另几个捕快都指着尸体问道:“蔡师爷,这又作何解释?”
王顺安道:“蔡师爷,让我来解释,您看妥否。我想当时是这样的,杀手逼庄园主等人进了这处密室,庄园主在领着他们过了这扇门之后,暗中触发了门后的机关,让毒矢射向人群,只是为了杀死杀手而不惜让自己的家人陪葬。”
“有道理。”众人皆点头同意。
“此庄园主视自己之生命与财富最为宝贵,在自己生命和财富受到严重威胁的关头,想出这一办法确实合情合理。”温少聪道。
“但尸体中却不见杀手,似乎当时情形非庄园主所料。”蔡师爷提醒道。
黄全清答道:“他又怎知自己面对的是何种杀手呢?从前庭院一路过来,凭杀手的手法,我便能肯定这区区机关,绝对奈何不了这些杀手。可怜的家伙,杀手没暗算成,倒把自己的老婆孩子陪上了。”

黄全清此言触及了各人心中的担忧,大家不约而同地拔出随身武器,恐防这门内会突然冲出杀手来。蔡师爷道:“门内的机关虽已触发,但我等还须小心行事。迷底就在里面,我们进去吧!”
众人手执武器,紧跟着黄全清,跨过地上的尸体走进门内。门后又是一段短短的过道,黄全清边走边把过道两侧的油灯点亮,当他点到最后一盏灯时,密室终于展现在眼前,众人都被密室里的景象惊呆了。
这密室简直就是一座宝库,四周堆满了金砖银砖还有各色珠宝,精美的藏品琳琅满目,在灯光的映照下煜煜生辉。大家还来不及惊叹这里富可敌国的宝藏,就注意到密室正中倒伏着一个人。温少聪心中一沉,走上前去翻过尸体――正是庄园主本人。
“最终还是难逃一死啊!他死前受过折磨。”温少聪指着尸体上满布的伤痕道。
“那当然,他暗算杀手失败,那些人不会轻易放过他的。”黄全清一边四处点亮密室中的灯火一边道。
“不会这么简单吧?杀手把他弄到这密室中,不仅仅是为了要让他死在这。”温少聪环顾着四周道。
“显然没那么简单。杀手从外面一路杀进来,肯定是为了这密室中的某些东西。”王顺安两臂交叠在胸前,托着下巴道,“我们四处找找……”
“不用找了,在这里!”黄全清站在屋角处,指着尸体倒向的方向说道。现在密室里的灯都被点亮了,众人看得分明,整个密室里的藏品看起来原封未动,除了黄全清所指的地方――那里明显被翻查过,几只瓷瓶碎在地上,一套镶满了玛瑙的铜酒杯也散乱地倒在一边,一只象是用各色宝玉拼成五色云彩花纹的箱子箱盖大开。黄全清弯下腰,从箱子里拿出一只金黄色的匣子:“箱子里只有这只匣子,但匣子是空的,里面的原来放着的东西没有了。”
温少聪摇摇头道:“最近省内几宗豪门命案,就这宗最离奇了,杀手虽然也是谋财害命,但居然血洗了整个庄园。这样的灭门手法,除非主谋人对庄园主一家怀有深仇大恨啊!”温少聪说完一抬眼,发现蔡师爷、王顺安、黄全清三人都怔怔地盯着自己。这“深仇大恨”四个字,仿佛触动了这三个人某处神经,蔡师爷目光如电地扫向那具尸体,与此同时,王顺安叫道:“全清,烛光照过来!”一边蹲在了尸体旁边。
黄全清把手中烛台举在尸体上方,王顺安凑近尸体头部仔细地查看,然后似乎有了发现,他从身上摸出一根钢针,慢慢地从尸体眉心的伤口处挑出了一团东西,一旁的黄全清脱口而出:“头发!”
王顺安一声不发地把那团头发递到蔡师爷面前,蔡师爷从喉咙里“唔”了一声,念道:“迷雾散尽,始见深渊。立即唤周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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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冒雨奔走在泥泞的路上,对任何人来说,绝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而如此奔忙却是为了和一个对自己怀有敌意的人见面,就更不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了,更何况要见的这个人是个死人。
周云就是在这样的感觉下,再次见到付文东的。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绿荷山庄主人,现在就死气沉沉地躺在他的密室里,躺在他的宝藏中,躺在周云的脚边。他那肥胖的躯壳,现在看起来就象个倒空了酒的皮囊,毫无生气地瘪在地上。他人虽死了,但眉心处那条粗大的伤痕,却仿佛一张裂开笑着的嘴,还在嘲笑着身边的活人。这样的感觉很不好,所以当黄全清带周云回到“园中园”的大堂上拜见蔡师爷时,周云脸上还留着几许厌恶的神情。
周云看得出,蔡师爷等人的脸上除了倦容之外,还带有几分的猜疑与失望,周云能理解他们的感受――桃花沟一案早就了结了,理应不会再生枝节――所以当蔡师爷把那团沾满付文东血腥的头发交到周云手中时,周云的脑袋里也轰地一下,只觉得自己的血直往上冲,太阳**突突地跳着,似乎蔡师爷们的感受通过那团头发传染到了自己身上。周云有那么一阵子无法分辨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这里面有被背叛、被欺骗、甚至被愚弄的感觉,还混合有一点点愤怒,他看了看大家,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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