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如意龙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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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是怎样离开凤栖城,又是怎样回到省城的,周云好象已经想不起来了。一路上他都因误杀了沈老婆婆的儿子而深深地自责,只记得在凤栖城那晚,他由老许安排藏在一支商队的货车中连夜离开了凤栖城,之后,他就没好好地睡过一觉。一到夜色降临,周云的眼前就会浮现出老婆婆儿子死去的惨状和那个少年无比怨毒仇恨的眼神,良心上的折磨让周云无法安睡,到了白天总是精神恍惚。
商队的货车全部是用骡子拉的,十几辆货车一路慢悠悠地东行,一直到了桥亭,周云才有机会离开车队,买了一匹劣马独自赶回省城。到了省城,周云没有回云来饭店,而是直接回到了自己家里――他不想让饭店的伙计看到自己憔悴的样子,然后周云一觉睡了足足一整天。
当清晨的鸟鸣声把周云从睡梦中唤醒时,他看到了一缕阳光斜落在院子里,光线里有无数的小虫子在飞舞,这样的情景他看过无数次,但今天周云突然领悟到了什么,一下子坐了起来。“不管有多大的困难,生活还得继续。不该发生的事既然已经发生了,与其一味自责与躲避,不如坦然去面对,积极地解决。”一经想通,周云马上感觉手头上有很多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做。“我得先回云来饭店看看。”周云对自己说。
在没到饭市的时间里,云来饭店还是那个老样子,静谥怡然。近两个月没见周云,伙计们也习惯了,看到周云也只是简单地打个招呼。周云找到掌柜,看看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有没有人来过――叶飘他们还没到,对这点周云早有准备;骆英来过,这倒出乎周云的意料。
“这家伙,难道腿伤已经好了吗?”周云自言自语道,“也好,反正我正打算去他家一趟,顺便看看他。”跟掌柜交代了叶飘可能会到来的消息,周云带上自己的小行囊,急匆匆地走向骆英家。
骆老爷的古玩店里只有上次那个小工在,正无所事事地靠在柜台后的椅子上打瞌睡,他没认出周云,以为是来了要买古玩的客人,张嘴就想喊店老板。周云连忙伸手制止了他,笑道:“你没认出我吗?我是你家公子的朋友,一个多月前来过的。”
小工使劲地眨着眼,显然还是没认出周云,挠着脑袋问道:“唔……那我去替大人通传一声吧。”
周云摆着手道:“不用,不用。骆老爷子在家吗?”
“在!老爷子正在院子里和骆大人耍大刀呢!”
“哦?”周云心想,“骆英这家伙,腿伤果然好了,用了什么秘方,腿好得这么快啊?”一边就对小工说:“那我自己进去找他们。”一边往店后的院子走去。
还没走到院子,就听见骆老爷子洪亮的嗓门在说:“不对不对!出招太猛了,招式都老了你才变第二招!你眼睛要盯准我的手!”
周云跨进院子,只见骆老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镖师服,手里拿根小木棍,正在教训着骆英。而骆英则是左腋下拄着拐杖,右手拿着明晃晃的佩刀在不停地比划着。
骆老爷子刚好面对着周云,惊喜道:“哟!这不是周老板吗?稀客啊稀客啊!”
周云连忙作揖道:“骆老爷子气色相当不错啊!”
骆英闻言,笨拙地转过身来,嚷道:“周老弟,你还记得来看我啊?这个把月来你又神出鬼没到哪里了?”
周云没有正面回答,嘻嘻笑着道:“游山玩水,散心去了。”又反问道:“你们两父子这是在干嘛呢?切磋武艺吗?”
骆英向周云挤着眼睛,故作神秘道:“这是我们骆家的秘密,嘿嘿,不可说,不可说。”
骆老爷子丢掉手里的木棍,解开绑腿,一边松着手腕上的护带,一边走上前道:“来来来!周老板,我们到正厅上坐,我刚弄到点好茶,让你好好品品!”
周云道:“晚辈也正有事要请教您老人家。”说着就要去搀扶骆英。
骆英甩开周云的手道:“用不着你扶!我自己能走。”便自己拄着拐杖,毫不吃力地跟上了骆老爷子。
三人在正厅坐下,骆老爷子沏好了茶,对周云道:“喝一口,周老板,然后猜猜是什么货色?”骆英在一旁坏笑着:“可别猜出来了,不然我家老头子会不高兴的!”
骆老爷子嘴里骂道:“去去去!老夫怎么会不高兴呢!”一边却焦急地盯着周云道:“你快喝一口啊!”
周云轻轻抿了一口,果然很特别,茶香里混杂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满口甘怡,心神为之一振,不禁赞道:“好茶!不过我真的喝不出是什么茶,”他不好意思地对骆老爷子笑笑,“我从来对品茶就没有什么心得,斗胆问骆老爷子,这是什么茶?”

骆老爷子喜逐颜开,象个小孩那样格格地笑起来,他用力拍着周云的肩膀道:“秘密!秘密!哈哈哈!”
骆英也笑得喘不过气来,断断续续地说道:“周老板――你永远也――猜不到――的,其实这茶――是咱老爷子――自己――”
骆老爷子向骆英狠狠瞪了一眼,凶他道:“看你敢说!”
骆英向周云吐吐舌头道:“不敢!孩儿不敢!”
周云心里想:“这两父子都一个脾性,古古怪怪的,真逗人。”
周云生怕这两父子把话题扯远了,便问道:“骆大哥,你的腿恢复得怎样了”
骆老爷子抢着替儿子答道:“你不用担心他,他身子骨壮得很,天天在家里吃好睡好的,一个多月就能下地了,加上我隔天就替他运功通脉,我看不出半个月,他就能丢掉拐杖了。”
骆英笑笑,对周云道:“还不是多亏了你周老板送来的补品,现在伤处捏上去已经不大痛了,靠着拐杖能四处走动,好几天前我还去过你的饭店找你呢!”
“这我知道,待会儿我们再聊不迟,我得先请教骆老爷子一件事。”
“对对!瞧我这记性。老了,不中用了。”骆老爷子拍拍自己额头,“不知周老板想请教何事?”
周云从怀里掏出那块残缺的玉佩,双手捧到骆老爷子面前道:“骆老爷子,这是晚辈无意中得到的,想请骆老爷子品鉴品鉴,看这东西有何来头?”
骆老爷子小心地接过玉佩,轻轻摩挲着它的两面,细致地查看玉佩上面的花纹,然后又掂起来透过光线去看其色泽。良久,骆老爷子才放下玉佩问道:“周老板,你是如何得到这块玉佩的?”
周云不便如实相告,只得说:“请骆老爷子恕晚辈不便透露,不知骆老爷子看过后,对此玉……”
骆老爷子点点头,喃喃自语道:“有理有理,此物非等闲,得之自有道,周老板确不必相告。”然后,他一脸严肃地看着周云道:“周老板,此玉佩大有来头!老夫肯定它是宫中的东西,甚至敢说,这极有可能是一块帝王御用的玉佩!”
周云不解道:“骆老爷子,何以见得此乃宫中之物呢?”
骆老爷子道:“自古宫中之翠玉,皆取自礼水以南的礼南镇一带。由此玉之色泽、质地,老夫绝不会看走眼,正是礼南所产之翠玉,此乃其一;至于其二,周老板请看,此玉上的花纹线条流畅、深浅如一、弯转圆润、干净利落,刀功极其考究,绝非民间普通工匠所为;最后,此玉上的花纹虽不完整,但这花纹……”骆老爷子重新掂量着玉块,迟迟不愿说下去。
周云问道:“这花纹又如何?”
骆老爷子道:“以老夫拙见,这花纹似是传闻中的如意龙纹!”
“如意龙纹?”周云机械地重复着,却不解其中含义。
骆英插话道:“如意龙纹?岂不是皇上御用之饰纹?”
“是的。”骆老爷子道,“私自刻印御用饰纹乃是死罪,民间艺人绝对不会打制此类刻画有御用饰纹的器件,所以从以上三点来看,这块残玉,极有可能来自宫中。”
周云恍然大悟,问道:“那此玉岂不是价值连城?”
骆老爷子笑道:“非也非也。此玉绝对算不上价值连城,可能也根本值不了几个钱,因为它只是一块残缺的碎玉。”停了一停,他补充道:“一块颇有点来历的碎玉,仅此而已。”
“哦。”周云总算弄明白了,心里想:“这玉虽不值钱,但对阿莲却有特别的意义,还是先保管好吧。”
“骆老爷子,晚辈还有一事相求于您。”周云按捺着内心的激动,准备说出此行最根本的目的。
“周老板请道来。”
“上次那把鱼肠弯刀是否还在?晚辈这阵子闲得无聊,想借回去玩耍两天,不知骆老爷子能否割爱?”
骆老爷子一听,略为一怔,与骆英对视片刻,便笑道:“哦,原来周老板是为了这事,此刀本就属于周老板,你想何时取回便可来取,何必如此客气。老夫这就去取来与你。”
周云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哎呀,晚辈实在是无礼,此刀本已赠与骆老爷子了,只怪晚辈又一时手痒,奈不住性子……”
骆老爷子哈哈笑起来:“周老板实在是太客气了!此刀非平凡武器,识货之人必然视如瑰宝,你我同为学武之人,大家对此刀都有这份珍爱之心,彼此惺惺相惜,实在不必多礼啊!”
说罢,骆老爷子便离座去取鱼肠弯刀,周云连声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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