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书房门内一朵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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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罗敷发现一件事,就是婆婆阮氏今天起的很早。起得早本身不是件奇怪的事,但是这么早起来对着后门发很久的呆,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了。
昨日与李平的私会让她一夜都未曾睡好。不知为什么总感觉不太真实。再加上阿毛今晨醒的早,所以趁着天空还带着青蒙蒙的颜色,她索性起了床。
不经意走到焦母的房门转角,看见这个老女人像痴了一般站在后门旁,不知为什么这一幕让秦罗敷很自然地想到送情郎。但……开什么玩笑!如果焦母都有情郎,那大概她秦罗敷就可以建个美男后宫了。摇了摇头,是不是自己太紧张,所以才会这么敏感?
“婆婆——”秦罗敷拉长声音,不快不慢地叫了一声。
这突然而来的声音却让还在发呆的焦母不禁浑身一颤,转过身来,她这个媳妇不是一向最不爱早起的吗?她……她看见了多少!还是恰好路过?
“……哦是你罗敷,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彼此都在试探,彼此都不露声色。
“阿毛今天睡的浅,把我闹醒了。”秦罗敷本来都消除的疑心不知为什么又添了几分,暗自点头,又添了几分笑容问道:“婆婆,我刚看见有个人影走过去的样子,不知是谁啊?”
“哪里来的人影,大早上不要说这样不清不楚的话,听着怪渗人的!”焦母心里越来越不安,只能板起面孔训斥了一句,抬脚就走回了房。
秦罗敷眼珠一转,总觉得有些古怪,却也抓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低下头却见地上赫然有个被踩过的痕迹——这不是男子的鞋印么!再看焦母离去的身影,虽然强自镇定,但总有些太多掩饰,反而可疑。
为什么自己以前从没注意过这些事情呢?秦罗敷不知不觉走到焦仲卿书房门外,书房门并未关实,用些力气,就缓缓推开了。
书案上是焦仲卿还未抄完的公文与书稿,一截残短的油烛歪倒在瓷碟里,仿佛无声地说明这里的主人有多么认真和辛劳。想到这里,秦罗敷忽然又有些心软,绕过屏风,见榻上的他半盖着一床蓝灰色薄被,清秀的脸庞透着熟睡的安宁。一双青丝履整齐齐地摆放在地上,干净而素雅。
干净?秦罗敷心中忽然一跳,顾不上叫醒焦仲卿,轻轻提起一只鞋,便向刚才焦母站立的后门走去。
很显然,这个后门的脚印,不是焦仲卿留下的。从尺寸上看,这鞋印比焦仲卿的大很多,也就是说,留下这个鞋印的男子,个头应该也不小。其次,焦仲卿的鞋一点灰也没沾上,而这地上这么泥泞,不可能一点污垢都没有。这么说来,昨夜真的有其他男子进来过了?难道是焦月香,还没出嫁便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想到这里,秦罗敷差点笑出声来。不,不会的,小姑还没大胆到这个程度。那答案就只剩一个了,可谁会相信呢?心如死水的焦母十几年来连门都不出一步,眼里见到的唯一男子就是焦仲卿,更还别提“引郎入室”了。这种猜测岂止是荒谬,简直是无趣!
定了定神,怀着满腹的疑问,秦罗敷回到书房。刚刚把鞋放回原位,直起腰身,冷不丁却看见焦仲卿已从榻上坐了起来,眼里闪烁着难测的光芒,默默看着她。
“仲、仲卿!你、你干嘛一声不响地这样看我?吓的我魂都快掉了!”秦罗敷还是被吓了一跳,拍着胸口结结巴巴地说道。
“这么早,你来我房中做什么?”焦仲卿仍冷冷看着她。
“我、我……我为什么不能这么早来?我可是好心想看看你有没有要洗的衣物鞋袜,你以为我想来?”秦罗敷咬着唇。
“哦?衣物鞋袜一直都是月香在洗,何时敢劳你大驾了?”
“焦仲卿!在你眼中,我到底算什么?”秦罗敷骄傲而脆弱地绷直自己的身体,指着焦仲卿:“难道我连关心一下自己的夫君,想帮夫君洗一次衣物都不可以吗?自我们成亲以来,你以我有身孕为由,一直独卧书房,从来都没主动陪过我。这些我都能忍,可现在孩子出生了,你为何还不理我?难道我秦罗敷在你眼中真的如此不堪,你连一丝怜悯都不愿给我吗?”曾几何时,她秦罗敷竟然沦落到向人乞怜的地步!
“秦罗敷,你应该自给我下药的那一刻就明白,我对你永远不可能有任何情感!有的事不是你强求索要就可以得到的,因为我的心只有一颗,也永远只给了一个女人,就是兰芝!你煞费苦心地用身体和孩子夺取到的,不过是我焦仲卿的一副躯壳!非是我要负你,只是此心已定,坚若磐石,怎可转移?”
“好,好!你宁愿伤我也不负那刘兰芝吗?可你别忘了,当初你是因为她不能生养才休了她!如今我为你们焦家传续香火,你若再能休了我,我便再无二话!”秦罗敷不怒反笑,好一个坚若磐石,好一个不可转移!她本来是想今天和焦仲卿大吵一架借故回娘家住几天,顺便会会李平,以后再做长远打算的,没想到根本不用她处心积虑地算计谋划,她与焦仲卿的战火随时都可被点燃。

“你错了!兰芝并不是不能生养!她是被我害的!被我们焦家害的!”焦仲卿苦涩一笑:“若说为了不能生养休她,这只是借口罢了。我们焦家欠她太多,而我以前又太过软弱,不能保护好她,只有送她回去。这种摧心之痛你不会了解,更不会明白!休要以为你为焦家生子我便不能休你,就凭你对母亲不敬这一点,我随时都可对你写下休书!”
“什么?你、你随时都可以对我写休书?”秦罗敷的心彻底冰封了,而对这个男人曾经有过的情愫,也干干脆脆消失的一点不剩。她眼底闪过一丝狠绝的意念:“你道以前软弱,不能保护好她,那现在呢?现在你就能保护好她吗?若是兰芝已经死了,你又当如何呢?”
焦仲卿淡然一笑,俊朗的神色看不出有任何犹豫,穿上丝履,走到窗前,低下身抚摸着玉盆中一束淡雅的兰花,温柔的眼神仿佛看见了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他轻声却又坚定地吟道:“一心三世执着念,碧落黄泉不忘缘。使君莫笑痴情苦,孔雀**浩瀚天——我焦仲卿早已立誓,无论兰芝去哪里,我都会不离不弃,神魂相随。罗敷,我焦仲卿是有负你之处,所以你若要离开,我随时都可成全。”
“你成全?谁要你成全!谁稀罕!”秦罗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流泪,还会心痛。不,秦罗敷,你不能哭!你还没输,焦仲卿不爱你,你也可以不爱他!你要找一个更好更有才更俊朗的男人,再带到焦仲卿面前气死他!
“焦仲卿,你会为今天你所对我说的话付出代价!我一定会让你们焦家上下鸡犬不宁!”狠狠一跺脚,秦罗敷头也不回地冲出书房。焦仲卿、阮氏、焦月香,咱们走着瞧!
焦仲卿对秦罗敷的威胁恍若未闻,仍盯着那盆兰花出神。待她走远后,将房门从内牢牢锁死,方从袖中拿出一柄碧绿玉尺,在兰花娇嫩而舒展的花叶上轻叩了三下,瞬间粉红色的光芒满堂,那株兰花竟然在这片炫目的光芒中化为了人形,一个清雅出尘的女子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不是刘兰芝又是谁?
“兰芝!”焦仲卿满心的喜悦难以自抑,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眼前的佳人。
“嘘——仲卿你小声点,若被别人知道了,林姑娘的苦心便白费了。”刘兰芝娇羞地低下了头,她刚才听到了焦仲卿对自己的表白和决心,既惊讶又感动。以前的焦仲卿对自己并不是不好,只是软弱了些。现在却像变了一个人,更加痴情,更加勇敢。
“兰芝,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昨夜我盯着你一直不能阖眼,若不是林姑娘一再叮嘱非要今日辰时才能恢复你的真身,我真恨不得马上让你变出来。刚才我正要起身,没想到秦罗敷却闯了进来。从今此后,再没有人可以拆散我们夫妻。”焦仲卿深深地嗅着怀中人儿馨香的气息和醉人的温暖,多希望此刻永远暂停。
“仲卿,林姑娘为了我们夫妻团聚,费了很多法力与心思,她的恩德你我夫妻这辈子都无法报答。所以只要我能在这里陪着你,看着你,哪怕不能开口说话,不能化为人形,心里也是甜蜜满足的。只是你对秦姑娘,也太冷淡无情了些。”
“兰芝我知道,我也一样感激林姑娘,我只是对你太贪心罢了。适才并非我对秦罗敷刻意冷淡,我实在是不能对她生起任何哪怕一点一滴的情感。对了,我昨夜还看见林姑娘躺在外面那颗大树上歇息,为何今早又不见人影了?”
“快天亮时,我听林姑娘用法术传话到我心里,说她去找一个叫邱东西的老道士了,晚上才回来。不知出了什么事,我总感觉她很疲倦。仲卿,我是不是很笨,什么忙也帮不上,只会给别人带来麻烦。”刘兰芝红了眼眶,满心自责。
“不是,当然不是。是我的娘子太善良了。”焦仲卿深深地吻住了爱妻,两人紧紧相握的手心也越来越烫,此刻千言万语都不能代替他们的深情爱恋,越来越多的唇印烙刻在兰芝的肩上、颈上,带起刘兰芝低低的喘息与呻吟。分别了快三年的夫妻,煎熬了快三年的相思。她也放下了自己的羞涩不安,大胆地回应着仲卿的缠绵和**。小小的书房内温度骤升,只剩下二人的爱抚与纠缠,化作他们灵魂不悔的誓言,化作红尘中痴情的共舞。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秦罗敷坐在房中,数着指头盼天黑。偏偏今天天亮的太早,天黑的太慢。她要抓住偷偷溜进焦府的那个男人,再闹他焦府一个鸡飞狗跳,自己就可以借嫌弃焦家门风败坏之名,理直气壮地离开焦家。而不是被焦仲卿那个臭男人休出家门,到时候嫁给李平也是顺理成章的事。越想越开心的秦罗敷拍了拍熟睡中的孩子,她要为自己以后的幸福,开始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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